渾渾噩噩地陪了顧瀟晴三天滴水未進的顧偉立,面色蒼白,雙眼木訥。
「老顧,你這樣怎麼行,要是讓晴晴看到你這樣,她會舒服嗎?」余董听聞顧偉立守在顧瀟晴身邊三天滴水未進,家人來了還勸不動,急得立刻趕了過來。
顧偉立掀掀眼皮,仍舊看著顧瀟晴,沙啞著嗓子說道「老余,我就一個女兒啊……」
「老顧,有些事情得想開點,我們知道你很難受,我們也一樣。既然事情發生了,只有先照顧好自己,才能去照顧晴晴啊。晴晴已經失去了母親,再失去你這個父親的話,那可怎麼辦?听我勸,先去吃點吧。」
余董是個倔脾氣,這會兒也不顧其他的了,徑直起身拉了顧偉立。顧偉立本身就虛弱的很,這麼一拉自然拗不過余董,很簡單的就被余董拉到了門外。
「可,晴晴一個人在那我不放心。」
「你就放心吧,那邊我都交代過了。」余董攙著顧偉立離開了病房。
關門聲漸息,本就寂靜的空間又少了幾份呼吸,顯得格外幽深。
「不要,不要!別走!」顧瀟晴突然喃喃自語,面部染上了恐懼,夢中的場景令她恐慌,直到驚醒,驟然醒來。
顧瀟晴的雙目空洞,仿佛毫無一絲生命。下一秒,她又徒然地倒下去。
這一現象驚動了在病房外的醫護人員,她立刻沖了進來。看到顧瀟晴如月兌水般,她定了定神,拔開腿就跑向主治醫生那邊。
醫生來的很快,迅速地為顧瀟晴測試各方面,卻無任何新的預兆,反倒是剛剛那一幕,令顧瀟晴的心電圖更加平穩了些,這令醫生皺起了眉頭。
「剛剛顧小姐什麼情況?」醫生扭過頭,看向滿身是汗的護士。
「剛剛我看到顧小姐突然坐起來,好像還講話了……」護士顫顫巍巍地回答。
「看樣子,情況惡化了。」醫生自言道。
「你先去聯系顧小姐的家人,暫時不要去打擾顧先生,讓其他家屬先來照顧顧小姐。另外,告訴他們顧小姐的情況,可能真的要成為植物人了。」護士應聲道,轉身出去了。
醫生留在顧瀟晴旁邊,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各項指標。
而夢中,顧瀟晴走失在黑暗的隧道中,身邊忽隱忽現一個男人的背影,可又是在瞬間,顧瀟晴到了天台。那是一個很空曠的天台,在左手邊還有一排人工種植的花草。顧瀟晴听到有人在喊「晴晴。」顧瀟晴轉身,看到面容模糊的男人縱身從天台上一躍而下,瞬息消失。顧瀟晴莫名地流淚,場景卻又到了海邊,一個女人被海水沖到了海中,翻騰的海水一次次淹沒過她的頭頂,她大聲喊叫著「我不想死!我還不能死!你救救我……」她的話隨著海水的翻滾消失在一片汪洋之中。顧瀟晴感到全身冰涼,場景卻依然在切換……
***
在距離醫生告知顧偉立顧瀟晴病情惡化,這已經是六個月之後了。在這六個月內,顧瀟晴的好朋友陌詩雨已經乘坐飛機回到了這座城市,守著顧瀟晴三個月了。她每天都過來和顧瀟晴說說話,為顧瀟晴按摩,哪怕是知道顧瀟晴可能一輩子生活在**上,她依舊不放棄生的希望。
「小晴,你听到我說話了嗎?今天你知道我遇到誰了嗎?那個男人,那個讓你愛了三年的男人。不過,我想他已經沒有資格了對吧。」陌詩雨講到這,眼眶濕潤了。
「小去,現在陽光很好,你起來陪我出去散散步吧,想我們那時候說的那樣,‘去霉’,你說整天待在家里會發霉的啊!」陌詩雨無聲,看著顧瀟晴,泣不成聲。
「你醒一醒,小去你醒一醒啊,你已經睡了很久了,該起**了啊!」陌詩雨無力地喊叫著,顧瀟晴卻無半點反應。
這麼多天來,這麼多個夜,陌詩雨總是像今天這樣,重復著這些話。
陌詩雨的淚水浸濕了她的**被,像一朵綻放的水花。
「小晴,半年了,你怎麼舍得半年不和我說話,你忘記你當初說的話了嗎?」陌詩雨哽咽,輕聲道「你說,不管怎麼樣,你都不會不和我說話的啊……」
病房里除了陌詩雨的哭泣聲,只有壓抑著人心的悲傷。
門被輕輕地帶上了。「偉立啊,銘宸太不听話了。」韓亦朗開口,對著老友嘆了口氣。
「這些事情也不是我們能管的住的啊,是晴晴那孩子太執著了。」顧偉立一改半年前那樣禿廢的形象,一副活力四射地的樣子。
「哎,銘宸也讓我氣急了,喜歡什麼不好,偏偏喜歡那種骯髒的演員!」韓亦朗氣憤地說道。
「呵呵,亦朗,那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了的,就像我和晴晴一樣。」顧偉立坦然一笑,這半年,他已經想開了很多事情。不論怎麼樣,他已經過來了,那麼就沒有可怕的了,醒來是希望,不醒卻也還能陪伴自己。
「哎,偉立啊,你現在是想開了,可我怎麼想我就是覺得一個演員怎麼配得上銘宸,他將來是我的繼承人,我一手栽培起來的啊。」韓亦朗嘆嘆氣。
顧偉立爽朗笑笑「走吧,讓詩雨陪著晴晴我很放心,我們出去吃飯吧。」韓亦朗想著,也就邁步和顧偉立走出了醫院。
病房內,陌詩雨已經不再哭泣,她安靜地坐在病**旁,拿著水果刀一圈一圈的削著隻果。
「小晴,還記得你說你最喜歡的隻果就是我削的嗎?」她突然輕輕開口,把削好的隻果放在嘴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下來。
「很甜,小晴。等你起來了,我削給你吃。」陌詩雨說完這句話便不再開口,靜靜地吃著她自己削的隻果,看著顧瀟晴。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顧瀟晴的手微微顫動,眼尖的陌詩雨急切的趴上去,定楮望著顧瀟晴的手。
果然,下一秒顧瀟晴的手又顫動起來,嘴里發出細微的聲響「別走!」
陌詩雨大喜,立刻按了按鈕叫醫生過來。
醫生來的很快,帶來了五六個護士。看到顧瀟晴的的確確地在動,而且喊出了聲音,陌詩雨不知道她的心里是什麼滋味,恐怕連亢奮這一詞都無法形容。因為無法體會過那種邊臨在高山懸崖邊,油走在死亡邊緣,突然被人救起的那種感覺。
醫生如半年前的那一次一樣,從容地檢查,一項一項地測試,然後提取信息。
時間仿佛過的很慢,陌詩雨都能听到自己心髒加速跳動的聲音。
醫生轉過身看著陌詩雨,臉上帶著不知名的表情。這讓陌詩雨心中一緊。
「怎麼樣了醫生,小晴她是不是醒了。」陌詩雨的聲音沒有很大,卻透著焦急、興奮與恐懼。
「陌小姐,顧小姐已經醒來了。但……」醫生頓了頓,陌詩雨便領著醫生到了病房外。
「我想陌小姐之前是有了解顧小姐的信息的。像她這樣的能醒是一個奇跡,但是奇跡的出現是需要代價的。顧小姐的腦部受了創傷,血塊壓著神經,失憶是必然的事情。而且她的身體也瘦了創傷,所以經常會不定期的胸口悶、痛,這個是後遺癥,恐怕是治不好的。以後要注意別拿以前的事情來刺激她,這是存在風險的。」醫生語重心長地說完這些話,便離開了。
陌詩雨雖然愣了片刻,但依舊很高興。
小晴,如果你忘記我了,沒關系,我會讓你把我重新當成朋友。
陌詩雨回到病房的時候,顧瀟晴已經坐起來了,她雙手捂著纏著繃帶的頭部,微微皺眉。
「小晴。」陌詩雨壓抑著該有的興奮,試探性地問道。
顧瀟晴仿佛沒听見般,依舊撫著頭部,頭微抬,越過午後的陽光眺望窗外的草木。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但那琥珀色的瞳仁依舊透澈,只是仿佛多了點什麼。
「小晴。」陌熙雨走到顧瀟晴面前,揚起一個溫暖的笑容。
「你是在叫我麼。」顧瀟晴沒有想象中的疑惑和不解,倒是斂去了眸光中的迷茫。
「嗯,」對于太過于了解顧瀟晴的陌詩雨而言,這並不是該值得驚訝的事情。至少,不論是之前的顧瀟晴,還是現在的顧瀟晴,她從一出生就具備的氣質,習慣是一點都沒有改變。
「我的全名呢。你,又是誰。」顧瀟晴看著陌熙雨,眼前這名女子的身材偏瘦,白色的襯衣,黑色長褲,外套一件銀灰色的薄風衣,更襯她的身材,即使很瘦,卻也不得不承認擁有很優美的曲線。
「你的名字叫顧瀟晴,瀟灑的瀟,晴天的晴。而我,是你的至交——陌詩雨。我知道你可能一點都想不起來了,但那些不重要了,小晴你也不必刻意的去想,你只要記住你忘記的是最痛苦的回憶。忘了就好了。」陌詩雨坐下,溫柔地對著顧瀟晴說道。
「痛苦的回憶?」顧瀟晴收起了該有的防備,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如陌詩雨所說一樣,仿佛就是至交一樣,她一點也不抗拒,反而很親近。
「嗯。」陌詩雨已經不再看她,拿起了桌上的隻果。
「等會兒,你的父親就會趕來了,他的名字是顧偉立。而你,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顧氏集團的千金,環典的總裁,將來還會是YOL的總裁。」陌詩雨邊削著隻果,邊向顧瀟晴敘述著一些事情。
顧瀟晴很安靜,只是听著,不發問。直到陌詩雨將削好的隻果遞給她,她也很自然的接過,大膽地吃著。
陌詩雨笑笑「以前你也是這樣的。」
「我知道。」顧瀟晴對陌詩雨一笑。
「你怎麼知道呢。」陌詩雨的微笑,帶著陽光的暖意,不似夏日的炎熱,也不如冬季的渺茫,淡淡的剛好。
「感覺,似乎夢里出現過吧。」
後來,誰都沒有再說話。
不久之後門被打開了,顧偉立滿臉的驚喜向顧瀟晴撲來,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緊緊的抱著顧瀟晴,生怕她再次離去。
顧瀟晴有片刻的皺眉,爾後又舒展開來。
「爸爸。」顧瀟晴開口,輕輕一笑。
「你認得我?」顧偉立詫異,目光劃過陌詩雨的笑容立刻領會到,露出了那種歷盡滄桑的笑容。
「嗯。」顧瀟晴反抱顧偉立,將頭靠在他的肩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