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林家嫡子 第78章

作者 ︰ 踩著薄暮的海浪

「倒不是奴婢會說話,奴婢說的可都是實話。」那女官又說道。竺王妃慵懶道︰「你還不會說話,都支使起我了。」白女官跟著侍奉竺王妃也快有小二十年了,自竺王妃嫁進皇子殿始便被內務府撥給她使喚,又隨著她出宮開府,打理內務,可謂是竺王妃的心月復臂膀了。從無品級的宮女升到如今的四品女官,雖然是竺王妃的恩澤提拔,也多虧了她這張能說會道的嘴和機敏的性子。

白女官跪在腳踏上,動作輕柔地給竺王妃捶腿,晌午時分,竺王妃頗覺困倦,歪了歪身子直要睡去,白女官更是放輕了動作,將堆在一旁的小絨毯稍稍一拉,蓋在王妃身上。腳踏邊的鎏金喜上眉梢白銅火爐燒著旺旺的銀霜炭,紫檀梅花高幾上錯金博山香爐燻著香餅,屋內縈繞著淡淡的梅花香氣。

竺王妃甜甜睡去,眉目間一片安閑寧靜。白女官依然跪在榻前紋絲不動,生怕起身時環佩丁當作響,驚醒了竺王妃。竺王妃素來淺眠,有一點動靜聲響就會將她吵醒,何況這些日子,王妃十分操勞,身子更加疲累了。若是叫她說,兩個庶子的婚事根本不必王妃費心,可王妃生性要強,不肯讓旁人說了閑話,因而事事經心。又踫上世子爺要放小定,更是忙得不可開交,連有了身子都不知道。她們這些貼身女官、宮女這兩三個月也跟著忙昏頭了,還當是王妃的月事不準,從前也有過一兩回這樣的事,誰都不曾在意。

還是今天早起王妃身子很不爽利,懶得動彈,也無胃口吃喝,把她們嚇得沒了章法,百般懇求,王妃才請了太醫來診脈。想到此處,白女官臉上露出一個感激涕零的笑容,不想她們主子是有了身孕,真是皇天保佑、菩薩顯靈了。王妃自生了世子爺後,一直沒有動靜,她們都焦心得不得了,不知求了多少神仙拜了多少佛爺,老天終于開了眼,這可是王府的大喜事。明兒她就備了三牲果品還願去。什麼菩薩觀、真仙殿、佛祖廟、天王府一一都要去虔誠答謝。

白女官想得正出神,榻上的竺王妃歇了兩三刻鐘,養了會精神,才醒了過來,迷糊問道︰「玉環還不曾回來?」尚玉環是竺王妃的另一親信女官,方才遣了她去送走太醫後進宮給皇後、吳貴妃報喜信。「還不曾。」白女官抬頭望了望條案上的金漆自鳴鐘,答道︰「娘娘不過歇了三刻鐘,奴婢估模著環姐才到禁宮門口。」畢竟她們這樣的女官雖能坐車出行,卻是驢騾所拉,自然走得不快。

竺王妃點點頭,吩咐道︰「你看著點時辰,一會子說不得還要換了冠服。」這是預備著熙成帝、皇後和吳貴妃派人來頒賞,到時候若是要接旨自然得穿了冠服。白若水一面喚宮女們進來服侍竺王妃盥漱,面親自去內室箱子里取了冠服出來,放在燻籠上。這是把衣服烤得暖和的意思,免得一會子換衣服時,把竺王妃涼著了。又去首飾盒中,取出三龍二鳳冠,放在鏡台上。諸事皆畢,才走到外間。

竺王妃手中端著一盞果茶,正听大宮女韋漪說話,「院里的丫頭、內侍們都管住了,不許她們走動說話。三殿下方才打發人來頒賞,奴婢先謝了賞,這才了請示娘娘。」管住了院里的上下人等,自然是不讓消息流了出去,暫時不讓府里其他人等知道。畢竟王妃還不曾發話,院子里的人自然都是靜悄悄的才好,白女官瞟了韋漪一眼,這丫頭可越來越會鑽營了。竺王妃還是有些懶懶,听見提起褚鉞才有了點興頭,笑道︰「你們殿下賞了什麼?」

韋漪喜笑顏開︰「奴婢微賤之軀,不足掛齒,能夠侍奉娘娘,已是得天僥幸。不想殿下因此高看奴婢等人一眼,說是侍奉娘娘辛苦了,特特重賞了。給白大人、尚大人的自是上上一等,賞給奴婢們的物件也十分貴重,奴婢受之有愧,要給殿下多磕幾個頭謝恩才是。」一面提了提臂上的衣袖,露出一只紅瑪瑙手鐲,顏色純正,質地透明,算不上難得,倒也值一二百兩銀子。「娘娘看奴婢手上的這對手鐲,便是殿下賞的,這樣純粹的紅色可少見呢。這是賞奴婢們伺候得盡心,殿下還發了話,若是娘娘一切順心,殿下還要賞奴婢們呢。」

竺王妃抿嘴一笑,心里十分歡喜,畢竟褚鉞重賞她身邊的奴婢,也是盡孝的意思。「那就把賞賜都頒了下去。」這是不禁著正院里的宮女、內侍們說話了。韋漪領會,磕了頭笑道︰「那他們可要高興壞了,得了殿下的賞賜,可是難得的體面呢。」竺王妃笑著點點頭,韋漪才退了出去。一會子,就听見滿院子的歡聲笑語和感恩戴德之呼。竺王妃雖不愛喧鬧,但是此時卻听著院子里的喧嘩,滿含笑意。白若水走過來輕聲道︰「那幾位次妃、夫人一會子也該聞聲而動了。」

竺王妃淡淡一笑,華如秋菊,皎若春梨,恬靜道︰「我雖不耐煩應付她們,這會子不宣揚出去,一時宮中天使來頒旨,也是瞞不住的。」白若水擰緊眉頭,那幾位次妃、夫人雖然不甚難纏,到底膈應人呢。「過會子人來,娘娘還是在正殿召見她們嗎?」竺王妃的正院可不是尋常的公侯人家的規格,而是一座自有規制、端嚴宏麗的宮殿,正殿便是王妃招待內外命婦之所,在正殿行的可是國禮,一如皇後在坤寧宮正殿接受嬪妃問安。竺王妃想著這是老規矩了,雖然身子懶得動彈,還是點點頭道︰「請她們到正殿稍候吧。」

又命白若水去把賬本取來,白若水一怔,急道︰「娘娘,太醫叮囑您要好好養著,莫要勞神,怎麼又要看賬本?」竺王妃笑道︰「下個月錚哥兒便要迎娶莫家姑娘,雖說有內務府操持,我如何能萬事不理?」見白若水急得面色通紅,好笑道︰「我並非不顧念自個的身子,實在是月兌不開手去。如今大姐兒、二姐兒也跟著我學了一兩年,只是不曾獨自上手,這回我便把事情吩咐給她們去做,我就在一旁看著。如今你可放心了?」白若水果真松了一口氣,大郡主淑敏生母早逝,自小在王妃跟前養大,除去殿下和五殿下,與王妃最是貼心。

說曹操、曹操便到。白若水听見院里有內侍在問︰「郡主萬安。」白若水不敢耽擱,忙出門相迎。只見一華服麗冠的標致少女在幾位宮女、內侍的簇擁下,迤邐行來。白若水迎上去正要行禮,那長眉杏眼的少女忙伸手來扶,嬌啼婉轉道︰「姑姑不必多禮。」白若水知其敬重和體貼之意,故而只是屈屈膝,笑道︰「天寒地凍的,郡主怎麼來了?」

淑敏展眉一笑,歡喜道︰「我是來給母妃道喜的。」她早上來問安的時候,便覺王妃臉色不好,心里很是焦急,只是當時人多口雜,到底也不好多說。听見正院這邊請太醫,更是擔憂得坐立不安,只是太醫在這里,男女關防不得不慮,也不好過來。待到听說王妃有了喜信,便再也坐不住,領著人便直接過來了。白若水忙引她進屋,和氣道︰「娘娘也正想著郡主呢?」

竺王妃正坐在羅漢床上理賬本,淑敏如同蝴蝶翩躚一般,撲到竺氏跟前,嬌憨笑道︰「恭喜母妃,賀喜母妃。」但「小弟弟」一類的話是不敢說的,她如今也到了待嫁的年齡,許了平國公唐家,尚未過門是因為平國公二弟戰死沙場,男方需守孝,明年才能完姻。淑敏也不太樂意太早出嫁,去了唐家便要服侍兩重婆婆,雖說婆婆、太婆婆都是賢良人,但到底不如在自家來得自在。

竺王妃模了模她的臉,愛憐道︰「明年便要出門了,怎麼還這般孩子氣?」淑敏的白玉臉上仿佛施上一層胭脂,羞怯道︰「母妃又來打趣我。」竺王妃正色道︰「母妃可不是取笑你,日後到了婆家,可不像如今這般松快。你嫁的是長子嫡孫,又是宗婦,可不能是這樣的孩氣性子。該要立起來才是呢。」淑敏規規矩矩地站了起來,垂頭肅手道︰「謹遵母妃慈訓。」

竺王妃才換了笑顏︰「不是母妃拘著你,雖說你是天家貴女,也不能事事如意,你如今先穩重起來,到了婆家才能讓人另眼相看。」淑敏知道竺王妃確實一片苦心,乖乖點頭應是。她身份上雖高過唐國公一家,但又不是公主,不能闢府另居,一大家子住在一起,難免牙齒磕到舌頭。雖然不會是什麼大事,唐國公府中上下決不敢欺她,但多的是叫人說不出口訴不出口的膈應事,只有穩重端持了,才能叫人挑不出錯來。

又听竺王妃說道︰「如今我身子不便,府內又諸事繁雜,你與母妃分憂如何?」淑敏點頭應了︰「母妃只管吩咐。兒臣必定盡心盡力,務必辦得花團錦簇,讓母妃面上增光。」竺王妃失笑︰「你啊……若是出了差錯,我可是要罰的。」淑敏笑嘻嘻道︰「必不會出錯。」竺王妃便把置辦酒席、采買果品一項交由淑敏來管,正在吩咐細節,韋漪進來稟報︰「娘娘,吳次妃、黃夫人等在外頭求見娘娘。」白若水自是出去安排,竺王妃頭也不抬,仍然和淑敏說話。

過了一會,白若水來請,竺王妃指了幾本賬本出來,對淑敏說︰「咱們府里還是頭一回辦這樣的喜事,雖然無舊例可循,但規制是有的。你回去將賬本看熟了,別讓下人們唬了你去。」淑敏站起身來應了,說道︰「母妃有事,我就不多擾了。若是有不明之處,我只來問白姑姑和尚姑姑。白姑姑可不許嫌我太笨。」最後一句卻是朝白若水說的,白若水含笑︰「郡主聰慧,想必一點就通。」淑敏命宮女們抱起賬本,送竺王妃出了內院的門,才徑直去了。

正殿之中,吳次妃、黃夫人等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見竺王妃出來了,忙起身齊整地行了大禮,恭賀王妃有喜。竺王妃款款在正中寶座上坐下,輕聲細語道︰「勞動各位妹妹了。」吳次妃等忙謙遜道︰「當不起娘娘如此贊譽,此乃妃妾分內之事,王府大喜,妃妾們自然要來恭賀。」竺王妃應付了她們一回,又陸續有通報︰「二郡主、三郡主、四郡主、五郡主也來叩見娘娘。」竺王妃應付了這些妃妾、庶女一回,頗感疲倦,又估模著時辰差不多了,忙把眾人打發走,回去更換了冠服。果然熙成帝、皇後、吳貴妃都派了心月復內侍來頒賞,又是一場忙亂。

不提信義親王回府是何等歡喜,夫妻之間是如何柔情蜜意,只說時光飛逝,轉眼一月之期即過,到了蝠哥兒的滿月之日。不提林府上下是如何的熱鬧、吃酒看戲,不一而足。只說賈敏的承瑛堂依舊是愁雲慘淡。自從上個月榮國府失勢之後,賈敏便難得歡顏,郁郁寡歡,又要強顏歡笑過問府中喜事,身子便更不好了,臥床休養了大半個月,才能下地走動。

夜露見賈敏心緒不佳,也不敢再提冰雪之事,今日覷見賈敏逗弄黛玉,臉上又帶了幾分笑容,才期期艾艾地說起。賈敏果然有些關切,皺眉問道︰「她如今可回她老子娘家了?」夜露笑道︰「在家養了大半個月,人才精神過來。一直捎話給我,說是想進來給太太磕頭呢。」賈敏盤算了一回,點頭道︰「今兒正是好機會,你去帶她進來,先去見見鄒氏,說我這里新添了一個掃地婆子,重新立了賣身契,交到我這里來。只說她是我從前的舊人了,新近守寡,我看著可憐,把她叫進來伺候。不要說她是冰雪,她之前嫁的是?」

夜露伶俐,那段公案才了結了一兩年,提了冰雪,家里的管事媳婦們雖然不知情,以為冰雪是被主子賞了才外嫁的,為了不傳到老太太和秦氏耳中,以往的名字還是不要提起為好。「她從前嫁的那家姓王,隨夫姓就叫王氏好了。而且王姐姐形容憔悴,我都不大認得出來。」賈敏點點頭︰「悄悄地,別驚動了人」,夜露自去辦理不提。

賈敏見懷中黛玉的眼珠滴溜亂轉,仿佛听得懂人言一般,賈敏心里的憐愛仿佛要溢出來一般,甜笑道︰「你竟听得懂大人的話不成?這麼看來看去,是在看什麼?」只听黛玉清晰吐字︰「冰雪。」賈敏又驚又喜,抱著她親香了好幾口,笑道︰「好女兒,這般伶俐。那你要記住,這可是娘親留給你的人,日後少不了要倚靠她們。」黛玉似乎能听出那話中的不詳,雙眼垂淚,惹得賈敏也是一陣悲泣,母女依偎在一處傷心。

慌得屋內的丫頭、女乃娘們勸的勸,哄的哄,屋內一陣忙亂。好半晌,賈敏才收了淚,又教黛玉說話,黛玉學了幾個詞,便有些疲累。賈敏更是心疼,忙叫女乃娘抱回去歇了。賈敏也很疲乏,撐不住上床躺了一回。待她醒來盥洗完畢,又重梳了頭,冰雪已經在外頭等著了。賈敏忙叫她進來,果真臉色蠟黃、神情憔悴木訥、身子佝僂,看上去好似三旬婦人,哪有從前的光彩美貌?

主僕相見,免不了灑淚相對,可謂是可憐人見可憐人,傷心事多,難免借此宣泄。眾人勸了一回,冰雪也勉力笑道︰「多虧了主子,才有了我這條命在。結草餃環,也報不盡主子的恩德。」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賈敏淚眼朦朧,忙叫夜露扶起她,哽咽道︰「不必如此。你我主僕相得,我如何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你也不早些尋人來報信?」

冰雪神情扭曲,咬牙切齒道︰「何嘗不曾來報信?我偷著兩回跑到府里來求救,門上卻不肯與我通報。我便是流干了淚,哭瞎了眼、求斷了腿也沒法,我身上又沒錢,竟使不動人。家里也沒人肯為說話,還是前兩個月,千方百計叫人捎了話給夜露,才有了訴苦的機會。不然,太太連我的骨頭也見不著。」說完又是一陣嚎啕大哭。賈敏面上心酸,心內卻是點了點頭,看來冰雪與秦氏是結了化不開的仇怨,如此甚好,這樣她絕不會被秦氏收買了。而跟秦氏作對,便要牢牢地靠在黛玉一邊,必然會對黛玉盡心盡力。

賈敏嘆道︰「這一兩年,府上皆不是我當家,我竟不知有這樣的事,府中舊僕上門拜見舊主,竟然不得其門而入,如此沒規矩,咱們府上是該整頓了。」冰雪義憤填膺︰「史嫂子來了幾回,也都吃了閉門羹。史媽媽一直惦記著太太,自己進不來府里,打發她兒媳來看太太也不成,史媽媽說起來都哭了幾回。」賈敏想到乳娘,心里也是一片慘然,澀澀道︰「我也想著史媽媽,只是見不到。我身子不好,一年到頭也出不了兩回門……」

屋內氣氛陰霾,丫頭們都因著賈敏的低沉神色而不敢多說,夜露、冰雪勸了幾句,卻越發勾起了賈敏的傷心自憐之意。突然有小丫頭進來傳話︰「舅老爺家里打發人來看太太。」賈敏心中一跳,忙重勻妝粉,更理雲鬢,打扮得精神了,才出去見人。來的那位婆子,賈敏卻是眼生,細看了一回,才認出這是從前大嫂子的陪房,很少陪著嫂子出門,和她男人管著大嫂的田莊、鋪子等陪嫁,很得大嫂子的信重,賈敏也只見過這婆子幾回。

那婆子打扮得甚是體面,頭上插了幾根銀簪子,身上衣服甚是素淡,想來也是因大嫂的孝期還未過的緣故。她恍惚記得大嫂的陪嫁如今是在大哥手中,只見那婆子果然說︰「老爺打發我來瞧瞧姑太太,听說姑太太病愈了,老爺很是歡喜,備了幾樣滋補的藥材命我帶來。說讓姑太太好生養著,老爺這些日子不方便出門,過些時日再來看望。」

賈赦還是听了林海的建議,躲在家中不出,朝夕往祠堂中禮拜懺悔,每日里除了逼著賈璉讀書便再無它事。賈敏有些疑惑,大哥雖說疼愛她這個同胞姐妹,但這些日子也未免太殷勤周到了些,她這回生病,賈赦已經打發人來了好幾回,噓寒問暖,送藥材送禮物,倒鬧得賈敏不知如何了。

作者有話要說︰艾瑪,為了不進小黑屋,寫得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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