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在說什麼?」
除了心疼女兒吃苦,易靜彤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並沒有多少的恐懼。易靜彤和謝霽川感情深厚,謝霽川英年早逝,若不是記掛著一雙兒女,易靜彤當初也許就跟著去了。
「劉芸變成了植物人,秦立輝是一定要找個人出氣的,不是我,就是你哥哥,或者是你,如果是你們兩個,我寧願去死。」
「不會的,立輝不會的,我去勸勸他,解釋清楚,他一定會,一定會停手的。」
易靜彤輕輕的給女兒擦著眼淚,一語道破,「佳佳啊,你若是真的勸得動秦立輝,又怎麼會來向我通風報信?」
「我……」她無言以對。
易靜彤說得對,她勸不動秦立輝,不但勸不動秦立輝,恐怕秦立輝知道她來通風報信還會遷怒于她。
「媽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難解的結,恩怨糾纏,越纏越緊,宋佳佳被束縛其中,感覺自己就要窒息了。
易靜彤撫模著佳佳的頭發,听著她傷心的哭泣,輕言勸道,
「佳佳,你和秦立輝分手吧!」
這句話不是第一次從易靜彤的口中听到,自從她決定要嫁給秦立輝,易靜彤就一再的勸她和秦立輝的分手。
以前,她听了會氣憤,現在的心情則是猶豫。
秦立輝容不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就算秦立輝寬容讓她生下了孩子,如果孩子得不到父親的愛,豈會幸福?
「媽媽,我愛立輝。」
一人的感情一旦交付出去,就像是潑出去的水,不是想要收回來就收回來的。
她愛秦立輝,真心的愛著他,她不願意和他分手,不到萬不得已,她絕對不輕言放棄。
就像是當初對閔宗旭,不到最後一刻,她也沒有輕言放棄。
所以,即便她和閔宗旭最後沒有走到一起,但是,她並沒有覺得遺憾,因為她努力過,爭取過。
「佳佳,媽媽還是希望你能夠嫁給宗旭。閔欣然難產去世了,留下一個男孩,孩子小,還不認人,你若嫁給宗旭,媽媽相信宗旭會好好待你的。」
「媽,你在說什麼?宗旭不愛我,我怎麼能嫁給他?」
易靜彤蒙住了佳佳的淚眸,柔聲說道,「佳佳,不要用眼楮去看,用心去看。用你的心,去看宗旭是不是愛你?佳佳,宗旭的心意你感受不到嗎?」
「媽媽,我不想听這個。」
她拉下了母親的手,不想去談這些讓她煩惱的問題,就算她要離開秦立輝,她也沒有想過要嫁給閔宗旭,當初,她向閔宗旭告白,被閔宗旭拒絕的那一刻起,他們的緣分就斷了。
見她心意決絕,易靜彤不在勸,「宗旭是我和你爸爸為你選的,你一出生,你爸爸就給你定下來了。可惜了。」
「我配不上宗旭。」
「哎……」
兩個人聊了半個多小時,易靜彤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道,「佳佳,你該回去了。」哭泣的佳佳一愣,看向了易靜彤,眼神哀痛,「媽媽!」
「回去吧,記住,你沒有來找過我,你也沒有對我說過什麼。」
「你真的要……」
「佳佳,你若真的想要和秦立輝過下去,就必須站在秦立輝那邊,不管秦立輝做什麼,即便是殺了我和你哥哥,你都必須站在秦立輝那邊,你明白嗎?」
她搖頭,「不,我不想任何人受傷,我不想任何人死亡,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有人死去。難道這樣子,就能變得幸福嗎?」
「佳佳,媽媽一直都不希望你和秦立輝在一起。但是,你若是想要和秦立輝繼續過下去,就必須順著他的心意來。以後秦立輝怎麼對付謝家,你都不能夠插手,你明白嗎?」易靜彤看著佳佳,鄭重的交代著。
「不!我做不到。」
「你必須做到,如果你想和秦立輝繼續過下去,你就必須做到!」
宋佳佳心里是明白的,上一次她向謝嘉懿通風報信已經激怒了秦立輝,這一次若是在讓他知道她又向易靜彤通風報信,恐怕,他不會輕饒了她。
「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家了。」易靜彤起身離開,宋佳佳追了上來,「你不能走,立輝他……」出去就是死亡,宋佳佳怎麼能夠讓易靜彤走。
「求求,你不要出去!」
在死亡面前,一切都變得脆弱。
面臨生死離別,宋佳佳發現,她並不是恨著易靜彤,而是深深的愛著。以為深深的愛著,所以恨過她,恨她的偏心,恨她對她的漠然和冷情。
「佳佳,我總不能夠一直躲在這里,再說了,他若是真的要殺我,一次不行,自然還有第二次。我都一大把年紀了,死就死了,隨她去吧。」
「可是……」
「佳佳,我送易阿姨回去。」一直站在門外的閔宗旭上前說道。
兩母女同時拒絕了,「宗旭,不可以。」
這是一趟死亡之旅。
「我開車技術不錯,把易阿姨安全送回去,還是沒有問題的。」閔宗旭口氣輕松,唇邊還帶了讓人安定的微笑。
「我來送!」
秦立輝的聲音響起,炸開了一池春水。
三個人都沒有想過秦立輝會出現,秦立輝不看其他人,目光一進來就盯著宋佳佳那張臉,她沒想到他會出現,被他嚇到了,蒼白了一張容顏,然後心虛的錯開了視線。
「謝夫人,請吧。」
秦立輝走到了易靜彤的面前,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他的目光卻看著宋佳佳,宋佳佳則低著頭,不敢看她一眼。
易靜彤沒有猶豫,口氣頗冷的回道,「那就謝謝秦先生了。」
「丈母娘,你還是這麼見外!」
「秦先生,不敢當!」
「你當然當得起!」
「那就有勞秦先生了。」
易靜彤腰背挺直,在前面走開了。
閔宗旭看著秦立輝,眸色深許,他猜不透這個男人到底在玩什麼。感覺到了閔宗旭的目光,秦立輝迎了上來,兩個男人的目光再一次對視,電光火石,
「閔宗旭,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我老婆出現的地方,你必然出現。」
「這說明我和佳佳有緣。路上都能夠偶遇。」
閔宗旭淡然一對,臉上的表情風輕雲淡,看不出喜怒來,但是秦立輝怒了,「你們不是有婚約嗎?你們有緣,怎麼沒有結婚?宋佳佳嫁給了我?!」
「立輝,你不是要送我媽回去嗎?我媽該等著急了,我們走吧。」
她握住了他的手,感受到了他的緊繃,下一秒,如果沒有猜錯,他該揍人了。
「宗旭,這次又麻煩你了。」
「哎……」閔宗旭看著宋佳佳,長長的一聲嘆息,閔宗旭連再見都沒有說,拄著拐杖離開了。
「立輝,我們也走吧。」
秦立輝甩開了宋佳佳的手,在前面大步的走著,宋佳佳小跑著跟上。
易靜彤站在門口,靜候著秦立輝,
秦立輝下樓來,走出了大廳,走到了門口,看都沒有看易靜彤,繞開她,直接走到了他的車前,兩母女也不在意,緊跟著上了車。
密閉性良好的車子,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喧囂,所有的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更顯得車內一片死寂。
一路上宋佳佳提心吊膽,就怕對面突然來一輛車,發生什麼意外。宋佳佳臉上的表情落入秦立輝的眼中,他冷冷一笑。
「你那是什麼表情?這麼信不過我開車的技術?」
一語雙關,內中玄機,個人紛紛猜測著。
「立輝,你怎麼會出現在美容院?」宋佳佳想不到秦立輝出現的理由。
「你說呢?」
他把問題丟給了宋佳佳,宋佳佳凝眉苦思,心里越想越涼。
「佳佳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蟲,怎麼知道你心里是怎麼想的。」一直沉默的,坐在後座的易靜彤開口了。
「佳佳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可是她肚子的蛔蟲,她心里想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
宋佳佳一驚,臉色瞬間慘白。
車內開了空調,不知道是不是空調的冷氣太的太大,她只感覺到了徹骨的寒冷。
他知道了是嗎?
「秦立輝,你當初為什麼要娶佳佳?」
「宋佳佳睡了老子,她當然要對老子負責!」
老生常談。
即便是現在听來,宋佳佳都覺得這個理由十分的可笑,一個大男人,要一個女人負責?她不信。
「你應該知道佳佳是謝霽川的女兒!」
難得的說話的機會,易靜彤最大限度的為自己的女兒謀取利益。
「丈母娘,你想說什麼?」
「你娶佳佳,如果只是想替你父親報仇,那麼你的目的達到了,我還請你放過佳佳!」
秦立輝淡然冷笑,「丈母娘,我就那麼不討你老人家的喜歡,從我要和佳佳在一起,到現在結了婚,你都不遺余力的要拆散我們兩個!那個閔宗澤給你吃了什麼迷**藥,你千方百計的要把宋佳佳和他湊生什麼一對?!」
「我是很討厭你,但是你若是真心待我女兒,我也就忍了,可是你真的是真心對她的嗎?你看看她,我每次見她一面,她就瘦一圈。她是孕婦,你若是好好待她,她怎麼會消瘦憔悴到這個地步?」
易靜彤說的是實情,宋佳佳確實是越來越瘦,他晚上抱著她睡覺,都硌得慌。
「媽媽,立輝待我很好,還給我請了阿姨,阿姨燒的菜很好吃,只不過我懷孕了沒有什麼胃口,我以多吃點就是了。」
宋佳佳替秦立輝說話著,對上秦立輝幽暗不明的目光,她心虛的錯開了目光。
「丈母娘,你听到了嗎?我可沒有虐待你閨女。」
「哼!」易靜彤腦子壞掉了,才會相信宋佳佳的鬼話。
「丈母娘,听說謝氏企業的資金鏈斷了?」
易靜彤的心咯 一下子,不過她沒有表現出她的真實情緒來,「謝謝秦先生關心,不過嘉懿的未婚妻娘家是金融業的巨擘,我想最不缺的就是錢,這就不勞秦先生關心了。」
「哼,靠個娘們上位,怎是有夠窩囊的。」
「是啊,這種男人是窩囊,我希望秦先生不要這麼窩囊,有一天要通過娶一個女人,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丈母娘,我和你說話真是費勁。你知道我是小學文憑,沒什麼文化,所以,你別用你文明人的那套拐外抹角來和應付我。
我可以告訴你,我秦立輝,在怎麼想要從你們謝家得到什麼,也不會通過娶宋佳佳這個傻丫頭!」
「那就好!」
易靜彤不再說話了,她端直了腰背,傲嬌的坐在那里,高高的端著架子,再也不可屈尊降貴和秦立輝這種痞子說一句話。
秦立輝看到易靜彤的姿態,心底冷笑。
謝家到了,
易靜彤邀請宋佳佳吃晚飯,宋佳佳看了一眼秦立輝,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不是又要忙?你如果還要去公司忙,那我就留下來吃飯。」
「丈母娘,我也能留下來吃晚飯嗎?」
易靜彤當然不願意。
秦立輝,她討厭的很,不過,秦立輝的意思她听得懂,他不能留下來吃飯,宋佳佳他也不讓,「如果秦先生不嫌棄,那就請吧。」
「不了,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我們不去吃了。」兩家人本來就恩怨重重,見了面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呢,「立輝,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一頓飯而已,我還能吃了你娘家人不成!」
他動了怒,氣她心里總是偏袒著其他人。
秦立輝下了車,進了謝家。宋佳佳亦步亦趨的跟在了秦立輝的身後,隨後也跟著進了謝家。
沒想到謝家人都在,穆菊英,謝嘉懿還有謝漣漪。
「立輝啊?你怎麼有空來看看我這個老太婆。」
穆菊英熱情的招呼著,對待秦立輝,像是對待世交家的孩子,宋佳佳黯然。
「秦先生,歡迎來謝家做客。」謝嘉懿伸出手,招呼著,宋佳佳以為秦立輝又不不理,沒想到秦立輝竟然握住了謝嘉懿的手。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握住的手久久都沒有松開,宋佳佳心生奇怪,看到謝嘉懿的臉色變得難看,她一驚,抓住了兩個人交握的手,對秦立輝說道,「立輝,我求求你,不要!」
秦立輝松開了謝嘉懿的手,目光掃視了一圈謝家人。
「秦立輝,你對我哥哥做了什麼?」
見謝嘉懿蒼白了臉色,謝漣漪的眼中充滿了仇視和戒備。
「握手而已,你們是不是太緊張了。」
謝嘉懿收起了手,微笑著應對著,「……漣漪,我沒事。」他轉而對秦立輝說道,「秦先生是G市的人,一定喜歡吃海鮮,正好今天的晚飯都是從海南空運回來的海鮮,你嘗嘗,和G市的海貨相比,那個味道更好。」
G市是濱海小城。
「嗯。」
客套話,秦立輝這麼囂張的男人,自然是不會說的,謝家人熟知秦立輝的性情,見怪不怪。
長長的餐桌,一家人落座,上首的是穆菊英,穆菊英左手邊是易靜彤,謝嘉懿,謝漣漪;穆菊英右手則是秦立輝和宋佳佳。
謝家的廚子,廚藝高超,海鮮基本上沒有加調料,最大的限度的保證了海鮮的鮮美。宋佳佳愛吃海鮮,現在卻沒有什麼胃口。
這表現的平和下是翻涌的岩漿,只要有一個引爆點,一個小口,火山就會爆發,將所有的人都吞噬進去。
「佳佳,嘗嘗這個海紅,正是最肥美的時候,蛋白質含量很高。」
「謝謝。」
「佳佳,嘗嘗這個螃蟹,不過你要少吃,吃多了對胎兒不好。」
「謝謝。」
「那個人參是人工養殖的,可能會放了激素,你不要吃了。張阿姨,你去煮一碗血燕粥。」
「沒事的。」
易靜彤的熱情讓宋佳佳有些招架不住,謝漣漪看著她的眼神就快要抓起桌子的上的刀子捅了她了,她可不敢在繼續接受易靜彤的好。
而,易靜彤卻全然是另一番心思。
很難得的母女聚餐,她只想讓她多吃點,再多吃點,胖起來,紅潤起來。
這也許是最後的晚餐,以後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想到這里,易靜彤不不由的紅了眸子,她那了餐巾,趁著擦嘴的功夫,將眼中的淚水憋了回去。
「多吃點吧,你看看你瘦的。」
「丈母娘,人家都說丈母娘見女婿,約見約歡心,你不歡喜我也就罷了,好歹給我留一點。那個海紅,我很喜歡吃。」
海紅就在易靜彤的身邊,易靜彤看了看秦立輝,問道,「你想吃?」
「嗯。」
盤子里還有兩個海紅,易靜彤拿了干淨的筷子,將兩個海紅全部放到了佳佳的碗中,堆著滿滿的笑意,「來,佳佳,多吃點。」
「靜彤!」穆菊英出聲制止兒媳的失態,易靜彤不管。
秦立輝笑了笑,是真心的笑,她總算是明白宋佳佳身上的小性子是遺傳自誰了。她的丈母娘這麼大把年紀了,還真是幼稚可笑。
「我吃飽了,立輝,給你吧。」
宋佳佳將盤子里的海紅夾給了秦立輝。
「老子才不要別人吃剩下的!」
宋佳佳的心咯 一下子,手一哆嗦,筷子掉在了地上。
她不就是其他男人吃剩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