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
橙色的夕陽灑落蔚藍海面,蕩漾著點點金波,細白的沙灘上,兩個青春少女並肩躺在一把遮陽傘下,說說笑笑,一面喝著新鮮果汁。
其中一個臉蛋圓圓,還有點可愛的嬰兒肥,頰肉軟嘟嘟的,捏起來想必手感尚佳,笑的時候眉眼彎彎,一派甜美。
另一個鵝蛋臉的少女也笑著,笑起來也甜,但嬌甜之中又透著幾分幽微的清冷,眉間微妙地融著笑與愁,即便是笑得最燦爛的時候,都讓人覺得仿佛有些疏離。
比起她的同伴,她長得更美,肌膚透白似雪,唇瓣粉女敕如春櫻,尤其是那雙明明清亮有神卻又有種奇異蒙朧的眼楮,教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看看里頭藏了些什麼。
她,正是江雪,十七歲的她已是風情初綻,曲線玲瓏,短褲下露出一雙優美細致的長腿,惹人注目。
而她身邊則是最好的朋友蔡雅嵐,多年來兩人友誼親密更勝以往,幾乎無話不談。
這天是周末,剛考完期中考,蔡雅嵐嚷嚷著得好好放松休息一下,便拉著江雪,連同蔡家哥哥蔡玄宇,以及江雪的「家臣」傅明澤,一行四人來到海邊游玩。
由于兩個少女的關系,蔡玄宇和傅明澤也認識八年了,蔡玄宇只比傅明澤大一歲,性格爽朗,愛笑愛玩愛淘氣,反倒傅明澤顯得比他成熟許多。
兩人念同一所大學,傅明澤成績優秀,年年拿書卷獎,蔡玄宇深深引以為榮,逢人便說這學弟是自己罩的,傅明澤利用課余閑暇到江家經營的飯店打工,蔡玄宇見賢思齊,忽然覺得自己不該這麼鬼混下去,主動要求蔡爸爸,說自己暑假時也要到蔡家的公司打工,把蔡爸爸感動得老淚縱橫。
「你不知道,我爸听到我說要去打工多開心啊!」此時,蔡玄宇正滔滔不絕地向傅明澤「報告」與父親交流的過程。
「差點就要把我抱在胸前哭了……媽呀!現在想起來我都會起雞皮疙瘩。也不想想我都幾歲了,我爸我媽還老把我當成小孩子,我媽還整天捏我和小嵐的臉……」
傅明澤听他碎碎念,不禁莞爾,他一直覺得蔡家人的相處方式很有趣,也隱隱有些羨慕,他想,江雪應該也有同樣的想法,所以才會經常跟蔡家兄妹玩在一起。心念一動,他不由得往躺在遮陽傘下的少女望去,她正側著身子和蔡雅嵐說話,墨發用發圈簡單地束起來,柔柔地披在身後。
他看著那在夕陽掩映下泛著瑩潤光澤的秀發——他還是更喜歡她將頭發綁成雙馬尾,俏皮惹憐。
八年了,他看著她由一個稚女敕女童長成一名亭亭少女,每一天,他都能在她身上看見不同的變化,她發育漸漸成熟了,就好似一朵含苞的花蕊,一瓣一瓣地舒開,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完全地綻放。
到那天,她會比現在更清艷、更絕美,男人見了她,怕都會甘心成為她裙下之臣。
其實現在她就有很多仰慕者了,從鄰校男同學到那些同樣出身富家的貴公子,都像蜜蜂追逐花蜜般的追逐著她。
身為她的「家臣」,江成君交付給他的其中一項重要任務,便是保護她不受那些浮華浪蕩的蜂群侵擾。
吾家有女初長成,不只江叔有這樣的感慨,他也一樣。
雖然,她並不是他的女兒,雖然他連她哥哥也當不成,在她眼里,他或許充其量只是個從小陪伴自己長大的保鏢而已……
「喂!你有沒有在听我說話啊?」抱怨半天,蔡玄宇終于察覺他走神了,不滿地拐肘推推他。
他定定神,俊唇淺勾。「有啊,你不是在說想幫你妹辦個生日趴?」一心兩用是他的才能,即便分心了,他耳朵仍能捉住蔡玄宇的只字片語,組合成有邏輯的資訊。
「對啊,你說我這主意好不好?我妹喜歡騎馬,我們干脆包下一間馬場來賽馬?」蔡玄宇越想越得意,這種創意生日趴想必沒幾個人辦得到。
「你是要你妹親自下去比賽嗎?」
「當然啊!」
「會不會有點危險?」不像蔡玄宇說風就是雨,傅明澤習慣考慮周全。「畢竟大家都不是專業騎師,萬一過程中彼此有個什麼沖撞就不好了。」
「哪那麼嚴重啊!」蔡玄宇不以為意地揮揮手。「只是玩玩而已,大家哪會認真跑?重點是讓我妹玩得開心,我想大家這點眼色還是有的,想也知道應該讓壽星贏啊!」
「總之到時細節都要規劃好,還有最好請馬場提供一些專業的醫護人員隨時待命……」傅明澤話語未落,便听見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
「江雪球!你還不听話?」
發話的人正是江雪,只見她從躺椅上一骨碌站起來,雙手環抱胸前,正低頭睥睨著一只趴在她面前的雪白小狽。
小狽才幾個月大,雪白的茸毛短短的,大大的耳朵蔫蔫地垂著,嘴上叼著一只縴巧的涼鞋,眼珠骨溜溜地看著江雪轉,小臉看起來好無辜。
只看一眼,傅明澤便知道這小白狗又調皮地去咬江雪的鞋了。
「跟你說過幾次了?不準咬鞋子,你听不懂嗎?小壞狗,你故意惹我生氣的對不對?」
小白狗垂下尾巴,發出嗚嗚的低咽聲。
「哼,別裝可憐了,這次我不會原諒你的。」
又一聲細細的低咽。
一旁的蔡雅嵐听了都心疼不已,連忙彎身抱起牠,輕輕撫牠的毛。「好了江小雪你別罵了,就一只鞋子嘛,讓牠咬一咬有什麼關系?」
「不是你的鞋子你當然沒關系。」江雪瞪她。「讓牠咬壞了我穿什麼回去?」
「大不了叫傅哥哥背你回去啊!」蔡雅嵐嘻嘻笑。
江雪听了一窒,傅明澤看見她墨密的羽睫眨呀眨的,好像有點激動又有點生氣。
「切,誰要他背啊!」
傅明澤微微,笑。
「哈哈,看來雪球又闖禍了。」蔡玄宇看熱鬧看得很樂。話說這雪球的來歷也
挺妙的,是某天江家那只台灣土狗灰灰到蔡家玩耍時,趁沒人注意偷偷上了他們家那只名喚「寶寶」的薩摩耶名種犬,當時可把他媽給氣壞了,寶寶可是純種中的純種,血統高貴得不得了,哪知竟意外懷孕生了只雜種犬。
雖是混種,雪球卻長得十分可愛,連最重視血統的蔡媽媽看了都忍不住喜歡,不過最後還是讓江雪給帶回家養。
江雪很疼愛這只小白狗,晚上還讓牠上床跟她同榻而眠,只不過疼歸疼,規矩還是得教的,雪球誰的鞋子都不咬,偏偏就愛咬江雪的,這毛病怎麼都改不了。
「江雪球你給我過來!姐姐非好好打你一頓不可……」江雪想從蔡雅嵐懷里搶回狗狗,哪知小雪球機靈得很,趁隙便跳下來,邁著小短腿在沙灘跑,看準傅明澤的方向直奔過來。
「嗚嗚嗚……」雪球軟綿綿地趴在傅明澤腳邊,小小的舌尖熱切地舌忝著他半埋在沙里的赤luo腳掌,一面細聲細氣地汪嗚著,明顯是想求傅明澤幫幫自己。
蔡玄宇看了好笑。「這小表頭還挺會撒嬌的嘛!」
傅明澤一把將雪球抱著站起身,小狽狗不安分地在他懷里扭著,他輕輕拍牠的頭。「乖一點,別擔心,你小雪姐姐不會對你怎樣的。」
小狽狗嗚咽著,似乎懷疑他是哄騙自己。
傅明澤看著小雪球可憐兮兮瞅著自己的眼瞳,輕聲一笑,俯在牠耳畔低語。
「她啊,就是嘴硬心軟,當年你爸爸走失的時候,是她拼了命冒雨找回來的,可她就是不承認。」
「汪汪!」小雪球輕輕叫了兩聲。
「去跟她道歉,她不會打你的。」
「汪汪!」
傅明澤將小雪球抱回遮陽傘下,江雪挺直背脊端正地坐在躺椅上,杏陣睜得圓圓的,接過小狽,她像是生氣地舉手想用力打牠,但終究沒使勁,輕輕落下,揉了揉小狽軟軟的茸毛。
「下次還敢不敢不听話?嗯?」
「嗚……」小雪球很識相地搖尾乞憐,表示自己一定听話。
江雪拿牠沒轍,噗哧一笑,那笑意宛如漣漪,從她唇畔一圈圈地蕩開,蕩進眼里,碎成一顆顆星星。
傅明澤深深地看了兩秒,移開視線,彎身撿起雪球剛剛咬的那只涼鞋,有一顆綴珠被咬歪了,他從口袋里取出一把掛著幸運草吊飾的瑞士小刀,利用工具調整了下,又拿出手帕將雪球殘留在鞋上的口水擦干淨。
他半蹲在地上為她修鞋,做的是修鞋匠的工作,蹲姿卻猶如騎士一般優雅,舉止自然而從容,就好似做這種事再平常不過。
江雪怔忡地望著他。經過八年,當年瘦弱的少年已不復見,除了氣韻更加溫潤淡定以外,他的身材高大了,肌肉結實了,體魄陽剛,帶著點令人不敢直視的性感——他,完完全全是個男人了。
擦完鞋後,傅明澤修長的指尖像是不經意似的劃過那顆瑩燦的綴珠,逗得那粉色的珠子盈盈一顫,江雪驀地倒抽口氣,踩在細沙上的縴足不由得縮了縮,仿佛他指尖逗的是自己白膩的腳背。
他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只將她一雙涼鞋收攏,整整齊齊地擺在躺椅下,然後起身對她微笑。
「好了,雪球也沒咬壞你的鞋子,不用那麼生氣。」
語落,他悠然轉身,走向還在另一頭等他的蔡玄宇。
蔡雅嵐愣愣地目送他英姿煥發的背影,好片刻方回過神。「江小雪,你覺不覺得傅哥哥好有氣質?」
江雪一凜,懷里抱著小雪球,心房撲通撲通地猛跳。「什麼氣質?」話說出口,她才驚覺自己嗓音澀澀的,有些啞。
「好像電影里演的那種公主的騎士喔!」蔡雅嵐雙手在胸前交握,擺出一副夢幻少女的姿態。「我剛剛差點都以為他要幫你穿鞋了。」
江雪聞言,呼吸霎時錯亂,忍不住嗆咳幾聲。「什麼、公主的騎士?你別亂說。」
「才不是亂說。」蔡雅嵐嘟嘟嘴,一臉哀怨。「我早就想跟你說了,傅哥哥人長得帥,聰明又有氣質,比我那個白目哥哥不知道強多少,我有時候真嫉妒你,早知道我也來買一個「家臣」。」
「你別鬧了。」江雪臉頰發燒。
「鬧的人是你吧!」蔡雅嵐半真半假地感嘆。「唉,我當年怎麼就沒看出傅哥哥的潛質呢?不然我早就跟你競標了。」
「蔡小嵐!」江雪嬌叱。這丫頭越說越不像話了,還競標咧!
「知道了,我不會跟你搶的。」蔡雅嵐自以為很理解地瞥她一眼。「你不用緊張。」
快被這丫頭氣瘋了!
江雪磨牙,忍住想敲蔡雅嵐幾記的沖動,她必須表現得若無其事,太激動反而會被抓住把柄。
她故作嚴肅地板起臉,轉開話題。「少說無聊的廢話了,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嗎?想要什麼禮物?」
是夜,江成君從美國出差回來,江雪許久沒見到爸爸了,親自下廚炖了鍋清淡的養生湯,盛了一碗送進書房。
江成君正在和傅明澤說話,傅明澤針對新開的飯店做了份融資計劃,江成君在美國看過了,十分滿意,特意將他叫進書房來夸獎一番。
「lason跟我說了,你這兩年在飯店表現得很好,我在想你今年暑假就到集團總管理處來實習吧!多培養一些實務經驗,畢業以後剛好幫江叔的忙。」
江家的主事業體是江和建設,但除了不動產開發外,江成君也投資了好幾家飯店及餐廳,以每年的總營業額來看,也是規模不小的企業集團。
江成君既然發話要讓傅明澤進總管理處,這是起了栽培他的心思了,說不定就是集團未來的高階經理人選。
听爸爸說要讓傅明澤進集團核心工作,江雪看了傅明澤一眼,他倒是沒什麼異樣,很平靜地接受了。
江雪不由得蹙眉。
又指點了傅明澤幾句,江成君這才坐下來,喝女兒孝敬的養生湯,一面喝一面不住口地夸——
「雪兒的手藝真的越來越好了,這湯味道鮮濃又不油膩,喝了口齒生香,好喝!」
「這都是珠姨教我的,名師出高徒嘛!」江雪撒嬌地道,一面來到父親身後,替他揉捏肩膀。「爸,你才剛回來應該多休息,晚上就別工作了。」
「知道了,我就跟明澤說說話而已。」
「明天我替你預約了健康檢查,讓李叔早上載你去。」
「又要健康檢查?」江成君滿臉不情願。「不是才剛做過?」
「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江雪不依地敲了父親肩膀一記。「爸答應過我每半年都要定期做檢查的,你忘了嗎?」
「我是沒忘,可我明天趕著進公司開會啊!」
「開會可以等,你那些員工又不會跑。」
「唉,改天再去檢查不行嗎?」江成君跟女兒打商量。
「不行!」江雪潑辣地一口拒絕。
「乖女兒……」
「不行就不行,爸跟我約定好的,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又沒說不去,就是想再過一陣子……」眼見女兒神情不善,江成君識相地住嘴,這丫頭從小蚌性就倔,不是輕易好哄的,何況她也是為了自己的健康著想。
只是她未免也太緊張了些,只要他有個小病小痛她反應就好激烈,尤其緊盯著他的肝指數不放,有一點點波動她都會嚷著不許他應酬時再喝酒。
害他每次酒醉返家,都得偷偷模模地進門,以免女兒抓到現行犯,嘮叨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