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隨沈念夏的兩名保鑣蘇醒後負傷而歸，已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了，失去沈念夏的蹤影，這讓康法諾又驚又懼。
兩名保鑣頭低低的，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身為保鑣，卻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沒看見就被打昏，還弄丟了主子，說出去真要丟死人。
「你們去了黑市竟不跟我報告？」康法諾的語調很輕，神色卻冰冷異常。
「對不起，我們也是到了那邊才知道的，根本來不及回報就出事了。」兩人的頭埋得更低。
康法諾沈吟了一會兒。「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報警吧。」
「可是總經理，這樣我們公司涉及黑市交易的事可能會曝光——」
「黑市本來就是拍賣中心的來源之一，警方查不出什麼的，重要的是沈副理的安全，馬上報警——」
「不用了，我已經回來了。」柔柔的嗓音在他們身後響起，沈念夏出現在康法諾面前。
康法諾回身一見到她便冷道︰「你們兩個都出去！」
當保鐮走出去，門一關，他二話不說，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總經理……」沈念夏嚇了一跳，在他懷中動都不敢動一下，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畫面，可被他抱著的感覺，竟是驚嚇大于驚喜。
「別再找什麼鬼羽裳了！你竟然敢背著我做這麼危險的事，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他輕聲冷斥，繃緊的臂膀透著壓抑的焦急。
她感受到他濃烈的擔憂，第一次，她覺得這男人是有點在意她的……
為他做這些事也算值了吧？至少，讓她稍稍地走進這男人的心底，就算只有短短的幾小時也好。
「你沒受傷吧？」
她搖搖頭。
「究竟出了什麼事？對方是誰？沒對你怎麼樣吧？」
「沒有……羽裳的主人應該是安道格，雖然我不確定東西在哪里，但跟他一定有關。」
安道格？一听見這個名字便讓康法諾皺起眉。「是他綁了你？！」
「是……幸好是他。」否則她真的不知道會不會少條胳臂、斷條腿的，從事這一行，倒是第一次遇見這樣地道的市井流氓，話都沒說上一句便直接動粗。
康法諾低頭看著她半晌，這才意識到自己正緊緊抱著人家，驀地松了手臂，背過身去望向窗外，淡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決，你做好分內的事就好，不要再插手找羽裳，我不需要它來幫我增加籌碼。」
「總經理……」
「這是命令。」
沈念夏急了，她好不容易查到羽裳的下落，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放手？
「你的辦法是娶季家千金嗎？」
康法諾一愣，眯起眼看著她。「你逾矩了，沈副理。」
是，她逾矩了，竟連這樣私人的事都拿出來質問上司。呵，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過——
「你不愛她不是嗎？」既然話都說到這分上，她也不想回避。
「難道你真的要用你的未來幸福來當籌碼？總經理！會有辦法的……想要在董事會站穩腳步，拿出成績來不就可以了嗎？我一定會接下這案子的……就算再難，我也會努力為你辦到的！」
辦公室內，一時寂靜無聲，方才沈念夏激動又帶著焦急與擔憂的一席話，久久回蕩在他耳邊。
他不傻，自然听得出這話里的真情摯意。
康法諾轉過頭來定定地望住她，她那清麗的面容微微紅著，一雙溫潤的眸子正幽幽地迎視他。
「為什麼？我的婚事跟你有何關系？你喜歡我？」他清冷的嗓音幾乎沒有溫度，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的眉眼，不想錯漏她一絲一毫的情緒。
她愣住了，沒想到他會這樣單刀直入地問，又羞又窘，下意識地反駁。「當然……不是……總經理為什麼會這麼想？我只是盡本分而已。」說完她頭低下去，徹底避開他的視線。
那情緒，正是慌亂。
她，真的喜歡他？
康法諾提唇。「我再說一次，沈副理，不要再管羽裳，這是命令。」
「總經理——」
「別再說了！你被留職停薪三個月，出去玩吧，最近不要進公司了！」
什麼？沈念夏瞪大了眼。
他怎麼可以這麼對她？
安道格連著兩天帶特助王克去新鑽飾部門做交接工作，一來讓他認識幾名新的鑽石設計師，包括之前名揚國際的南東爵和駱席安，二來也把接下來的細部確認工作交給他，免得他找借口說要等他回來才搞定。
「新品牌的規模要擴大，並購是最快的，這個部分我會負責，你不必擔心。」站在飯店電梯門口，安道格還在交代事情。
「剛剛听櫃台說沈小姐這兩日每天都站在房門口等你，早知如此，她前兩天何必搬到別間套房自己住？」王克很直接地轉移話題。再被他交代下去，事情猴年馬月才做得完。
「公司要幫她出住宿費，唐浚又不會再找她麻煩，她沒有理由再跟我一起住。」安道格把她那天跟他說的話，一字不差地說給王克听。
「住都住了，你又不會趕她走，既然還要說服你，搬出去是多此一舉。」電梯門開，王克邊說邊跟著安道格走了進去。
關于沈念夏有事商求，這事他自是略知一二，只是不知安道格的想法如何。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安道格對沈念夏挺上心的，這在很多方面都顯現了出來，他不相信精明如安道格會忽略此事。
「剛剛櫃台小姐還提醒我，低氣壓已經形成，台風快來了。」王克又說。
安道格挑眉掃了他一眼。「你跟櫃台小姐有一腿嗎？竟然什麼該說、不該說的都對你說了？」
真是……一點都不好笑。
王克文風不動地看著他。「應該說她擔心您不知道台風將至，以致沒照顧到那位小姐，不小心背上不懂憐香惜玉的惡名，所以才特別提醒我的，安代表。」
整間飯店上上下下，誰不知總統套房里的VIP是安道格，而他王克是安道格身邊的小小特助？跟他有一腿？還真有想象力。
電梯門此刻開了，這個樓層除了他那間總統套房外沒別的客房，沈念夏此刻就站在套房前的大露台上，雖然台風還沒來，但風一陣雨一陣的，就算躲在門前的小小屋檐下也很難不被打濕。
她穿著件白色背心搭配及膝碎花裙，腳上趿的是那雙他親自帶她去買的女圭女圭鞋，長長的發柔順地垂在肩上，別有一番溫婉風情，尤其靜靜地站在那里的清純模樣，竟是比平日的干練矜持又令人心動幾分。
看見安道格，沈念夏迎上他，還沒開口，安道格率先發了話。「如果是要談羽裳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要怎麼樣你才會答應我？」
「我不會答應你。」說著，安道格越過她就要進房。
沈念夏一把拉住他。「如果你真的不想賣，我可以讓它最後還是回到你手上，這樣也不成嗎？」
安道格微微一愣，眯眼瞧她。「我說過我不玩假拍那一套。沈念夏小姐，是不是因為我太輕易放過你了，所以你無法記取教訓？」
這一眼，寒氣逼人呵。
沈念夏覺得在這男人眼底自己突然變得好卑微，他的眼神讓她既狼狽又難堪，抓著他的手不禁微微松開了些。
「我也不喜歡，可是我現在極需要它！但我知道我不能強人所難，所以才提出這種方案，如果你願意賣它，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老實說，它現在的價位也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這陣子新聞也炒熱了，站在投資角度來說，現在出售它絕對是筆非常劃算的買賣，你想提出什麼條件都可以！我都可以為你辦到！安先生，你再考慮一下好嗎？」
安道格的反應是伸手把她拉著他的那只手給挪開，舉步便走——
「我會一直站在這里，直到你願意跟我坐下來好好談談為止！」沈念夏在他的背後叫著。「任何方案都有它的可行性！不是嗎？我們絕對可以談出一個對彼此都有利的結果！只要你願意跟我談！」
門關上，王克跟著安道格進了總統套房，只見安道格像是沒听見外頭人說的話，眉眼不眨地繼續與他討論公事，直到夜深。
外頭已是風雨交加，狂風撞擊在落地窗上的聲響十分驚人，雨大得 啪作響，安道格若有似無地掃了落地窗外寸步不移的女人一眼，眉心不自覺地蹙起。
她應該全身都濕透了吧？長長的發貼在臉頰上，兩手還不住地搓著手臂，就算站在突出的屋檐下，以這樣的風勢雨勢，她不被吹走已是萬幸，終究是個固執到底的女人呵，為了一個男人這樣死心塌地。
思及此，他竟感到些許不悅，眼神從窗外移回來，剛好對上王克似笑非笑的一雙眼。
「這樣看我做什麼？」安道格沒好氣地瞪著他。
「心疼人家就讓人家進來，如何？」
「一個心向著別的男人的女人，我心疼干什麼？」
「如果她的心向著你，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心疼了？」
安道格的俊俏小胡跳了跳。「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茶涼了，我要回去睡了。」
王克起身要回房，安道格突然叫住他——
「另一個房間現在空下來了，我數日後也要離開，不如你就在這里住下吧？」之前因為沈念夏住在另一間房里，再加上安道格其實喜歡一個人住，所以王克來到香港是另外訂房。
現在這位主子竟然大方地邀他今晚留下來，真是件奇事，是想要藉著他留下來抗拒些什麼嗎？不管如何，反常的舉動就代表事情不單純，他王克怕麻煩，還是少惹事為妙。
他搖搖頭。「我習慣住小房間，你的另一間房還是讓給外面那個可憐兮兮的沈小姐住吧，趁這個機會跟人家好好聊聊，也許人家一個不小心，心就向著你了，世事多變化，感情這檔事也一樣，誰勝誰負不到最後關頭都還是未知數呢。」
說完這段饒富人生哲理的話後，王克便開門走了，經過一身濕的沈念夏身邊時，腳步停了半晌才走開，也不知道是否有跟人家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