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的話乍一听,以為是玩笑話,葉青青抬眸卻從李瑞面色看出他的嚴肅,心知他所言並非笑話,只是……旋老是假的?她對于旋清老人的身份從未有過質疑,可李瑞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種驚天質疑。
葉青青仍不敢相信,她順著李瑞的意思,靠在他的懷中,猶如夫妻兩人低低細語,她的耳朵緊貼他的胸膛,眉頭緊鎖,「怎麼可能?旋老是墨影的師父,難道墨影還分不清自己的師父?」
「娘子,你忘記墨影與他師父旋清老人有十年未曾相見了嗎?」李瑞溫柔一笑,臉頰一掃方才的嚴色,左手由葉青青的腰際轉為她的背部,輕輕柔撫,論誰也只能看見一副他們濃情蜜意的畫面。
葉青青窩在李瑞懷里,埋起她的神情,她愁眉不展,沉思片刻,問︰「李瑞,這個時間上有易容這個東西?」為防止用詞不當,她解釋一番,「就是在不傷害自身面容的前提下,改變一個人的樣貌?」
聞言,李瑞明亮含笑的鳳眸劃過一抹幽暗,他並未表現出任何一樣,帶著一貫的淺笑,「是啊娘子,世間確實存在易容之術。」
得到答案,葉青青陷入沉思,既然存在易容之事,嗓音的改變通過某些草藥即可,那旋老便真有可能是假的了。
她突然問道︰「李瑞,你是如何想到的?旋老有露破綻?是墨影和你說的?」畢竟他們和旋老不熟悉,如果有破綻,那自然墨影首先發現。
事情本就亂糟糟,現在更是亂成了一團,葉青青有太多的不解,出口就是連續三問。
「娘子莫急。」李瑞緩緩道來,「假冒並非一定是易容。」
不是易容?葉青青略驚,物有相近,人有相似,難道是酷似旋清老人的江湖騙子?恰巧也是對醫術之人?
還沒等葉青青的疑惑出口,就听李瑞道來,「因為小娣的人緣關系廣泛,我就托她幫忙打听第三味藥引和第四味藥引,昨天小娣便帶回來一條消息。」
說到這里,李瑞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就在小娣所識之人中,其中有一個徐老為旋清老人的舊相識,兩人每年臘月冬至都會約在雪山峰巔對弈。」
徐老與旋老的這個約定已經實行有二十幾年,無論風雪,任何事都會推掉,在冬至這天到達雪山之巔,傳言兩人為了幾年年輕時共同愛慕的一個女子,此女子擅長對弈。徐老就在去年冬至依舊旅行約定,徐老如期看到出現的旋老,而就是這次,旋老隨身帶著一物——黑煞蓮。
正是第三味藥引!
葉青青听到此處,已然知曉李瑞懷疑的原因。那現在這個旋老確實有可能是冒名頂替的騙子,亦或者是不願拿出黑煞蓮,才會一直裝作不知道黑殺蓮的去處。
她唯有想到這兩個可能,如果旋老是假的,那他冒名頂替有何目的?亦或者,記得李瑞尋旋老的途中,旋老曾經被劫走一次,難道就是那次被掉包的?
為什麼她越是想要簡單平靜的生活就越復雜混亂呢?總感覺身邊隨處都可能是一個陰謀、全套。
葉青青抿了抿嘴,「李瑞,會不會是旋老不願意交出黑煞蓮才可以隱瞞身份?旋老和我素不相識,若真如此,我能理解。」她心中疑慮重重。
李瑞雙手圈住葉青青的腰際,他的臉頰貼向她的秀發,「還不知道,旋老畢竟是墨影的師父,等我們與他商量過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葉青青點了點頭,同意李瑞的關點。
待夫妻二人從廚房出來回到房間時,一老一小因為一個隻果僵持不下。
「小五,盤子中還有隻果,怎能和旋老爭搶?」李瑞微微蹙眉,他走到小五身側,給小五一種無形的壓抑。
小五不敢回視李瑞,他撅著嘴,甚是委屈,雙手死死抓住紅彤彤的大隻果,不肯放手。
「旋老,小五還小,你別和他計較。」葉青青樂呵呵的走到旋老身邊,把裝有隻果的盤子向小五和旋老中間的位置推了推,可他們仍不肯退步,她左右為難。
小五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些許,他忘了眼李瑞的臉色,隨即對著旋老道︰「要不咱們分吃一個?」
小五既已退步,旋老便與小五同時放開隻果,隻果落在桌面。
「老夫也是這個意思!」旋老傲嬌的別過頭。
葉青青見他們如小孩子慪氣一般,不禁啞然失笑,她含笑的眼楮看向旋老,大家相處融洽,其樂融融,勝似一家人,旋老當真欺騙了所有人?想到這,她的心頭不由蒙上一層凝重。
夜幕悄悄降臨,烏雲遮月,唯有極少的光線灑向大地,為幽暗的黑夜帶來光明。
葉青青輾輾反側,無法入睡,腦子里全想著有關旋老真假之謎的事情,先前李瑞要陪她,她因為內心亂糟糟一團,想獨自安靜思考,便把李瑞哄走了。
窗戶緊閉,淺淡的光線透過縫隙投在土炕上一條微乎其微的線條,房間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葉青青從油燈滅後,適應了許久才能在暗中看到房間模糊的輪廓,許多事情越多越不解,她的太陽穴隱隱泛頭痛,于是,她轉過身子側躺,手臂彎曲,腦袋枕在上面,那束極其微弱的光照在她的鎖骨。
驟時,一道紅光劃過,在黑暗里顯得分外詭異。
紅光有大拇指指甲蓋大小,似乎是一個圖形,像是羽毛,只外露一般,剩下的一般藏匿在葉青青的里衣中,映著葉青青脖頸周圍的肌膚發出淡淡紅暈,她並沒有注意到這紅光,直到感覺眼楮不舒,睜開雙眸不是如其所料的漆黑,而是一道幽幽紅光。
她連忙把胸口赤紅的玉石重新掖回里衣,房間內恢復如初的黑暗。
葉青青原本凝重的雙眸,此刻更如蒙上一層冰霜,小小的玉石再一次提醒了她某些事情,她的手在被窩里握著紅玉石,指月復緊貼著玉石細膩精致的紋理,每一道紋痕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玉石上所刻為何物——鬼麒麟。
鬼麒麟從外貌來看,幾乎和麒麟無異,唯一不同的就是其頭部的額頂有一只沖天惡魔犄角,乃鬼族守護神獸。
葉青青脖頸間帶著這樣一塊紅玉,代表了什麼?答案不然而已。
她有刻意遺忘,沒曾想這個夜晚竟無意間露出來提醒了自己,這塊玉還是來到西沙河村不過一星期時發現的,若不是在李瑞提議到小瀑布沐浴,她或許得更晚才能發現,因為那會面對肥碩的自己,皮糙肉厚,胸口有塊玉根本就感覺不到,何況每每想到那胖油油的身體,她……好糾結。
鬼族,葉青青怎麼可能忘記這個字眼?如果她的身份被拆穿,引來麻煩是必然,但會怎樣的轟動她不敢想象,她擔心的是身旁的人受到無辜牽連。
葉青青的內心越來越亂,越是想了解越是得不到清晰的思路,她顯得十分急躁。
葉青青睡不著,干脆坐起身,到土炕最里側,靠著牆壁,她雙腿彎曲,雙手環臂,幾次深呼吸重復,使得自己心境盡可能的平靜下來,把最先發生的事情,以及可疑之處,從頭開始疏離。
不知過了多久,葉青青躺回了枕頭的位置,臉色的凝重被熟睡的恬靜取代。
她,已然入睡。
風寒露重,夜幽幽,撥開雲霧月兒現,烏雲消散,還夜空一個清明。
還不到日出的時候,天剛有點蒙蒙亮,在深邃微白的天空中,還散步著幾顆星星,地上漆黑,天上全白,山間樹林、鄉村道旁的野草微微晃動,四處都籠罩在神秘的薄明中,遙望遠方,天海相接處,有什麼散發光明呼之欲出。
這時的葉青青自然而醒,她推開窗子,一陣涼氣迎面撲來,僅剩的睡意不復存在。
她的神情沒有因為新的開始而表現出任何興愉,她凝視窗外昏暗的院子,良久,隨著第一縷晨光射透薄霧,迎來溫馨的清晨,她炯炯有神的美眸中終于有了笑意。
晨曦徐徐開來帷幕,又是一個絢麗多彩的早晨,東方出現了瑰麗的朝霞,村子里的屋頂飄著縷縷炊煙。
葉青青做早飯做到接近尾聲時,李瑞和小五起床了。
「娘子,早。」
「少夫人,早。」
葉青青走出廚房,映入眼簾便是他們的笑臉,驅散清晨帶來的涼意。
「早。」葉青青回以笑容,「快去洗漱,很快就能吃早飯了。」
「娘子,辛苦。」李瑞走上前,湊近葉青青的臉頰,一個清晨吻印在她的額頭。
一旁的小五見此忙用手捂住眼楮,嘿嘿一笑,嚷嚷著要吃早飯便跑開了。
「都是油。」葉青青輕咳幾聲掩飾自己的措手不及。
李瑞笑而不語,「一會兒,我去墨府,娘子,你先留在家中。」
葉青青沉思片刻,點頭答應,李瑞去墨府表面是去繪畫,實則必定是為了旋老的事情,無論真假,不要打草驚蛇為妙,與墨影商量過後,她再去不遲。
「李瑞,現在千羽娣住在哪里?」葉青青突然問道。
李瑞微微一愣,隨即笑道︰「娘子,這是……」
輪誰也瞧得出李瑞的暗示,葉青青沒好氣地瞪了李瑞一眼,「說正事呢,誰有閑空吃你的醋!不是你說徐老是千羽娣的朋友嗎?這種事情最好當面問清楚說明白。」她說出她的顧慮,「我……我不想錯怪旋老。」
李瑞斂容,面色微正,「娘子,你放心,這件事情一定會盡快弄明白,並且幫你找到剩余的藥引。」
吃過早飯,李瑞去墨府,葉青青和小五留在家里。
小五挽起衣袖和褲腿,在院子里磨豆子給葉青青做豆腐用,絲毫不感覺冷意。
如今有天衣居的合作,其實可以不必再去賣豆腐了,葉青青從廚房出來,剛想同小五說此事時,可當她看到小五,她的身子不由一僵。
葉青青頓感身處冰窟。
她突感心跳一滯,雙手發抖,她的目光愣愣地盯著小五左腳腕以上的小腿肚,光潔的皮膚,沒有任何疤痕和胎記,猶如初生嬰兒一般,可就是這干淨的肌膚,狠狠刺激著她的視覺。
小五推著磨,一圈一圈不知疲憊的推動旋轉,似乎感覺到一道目光緊盯著他,他這才抬頭看去。
「少夫人,你怎麼臉色這麼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五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跑到葉青青身邊,緊張地問,「不會是毒……呸呸呸,童言無忌,我這張臭嘴!不算數不算數!」
「不行,還是先去告訴少爺,正好讓墨大夫來給少夫人瞧瞧!」小五轉身欲走。
葉青青猛地回神,拉住小五。
她看向身側這張無比緊張的小臉,小五清澈的大眼楮里滿滿都是她,她的心被狠狠一抽,不過很快,她揚起一個笑容安撫小五,盡管她的笑容是那麼的牽強。
她盡可能的不讓小五察覺她有異常,「我沒事,小五。」她帶著笑容,抬手捏了捏小五綿軟的臉蛋,「我又不是紙糊的,哪有那麼嬌貴?」
見葉青青無事,小五得意松了口氣,嘟嘟小嘴,「紙糊的倒好了,哪里壞了步哪里,這少夫人就能一直健健康康的了。」
葉青青微微一笑,「好好,知道小五最關心我了,中午加菜,豆腐魚,怎麼樣?」
她似隨口一提,「墨影給的去傷痕的藥膏你不用嗎?前陣子我同你到清水河邊玩,小花還問起你呢,那傷口可不小。」
小五的身子微乎其微的輕輕一顫抖,隨即他憤憤地窩起小拳頭,「少夫人,我是男子漢!留點疤痕算什麼?」說了許多次,氣得他直跳腳,隨他的調動,挽起的褲腿落了下,重新遮蓋主他的腳腕。
「人小鬼大。」葉青青揉揉小五的黑發,「累了就歇著,什麼時候想去漁家閣再去。」
「我不累,少夫人!」小五精神十足。
葉青青撲哧一笑,「是不累還是貪吃?想吃豆腐就說,又不是不賣豆腐就不給你做了。」心底異常沉重,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的眼眸不如平時明亮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