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離點點頭,再度看回賀桓身上。
由于剛才已經處理過,是以他的傷口並沒有進一步被腐蝕,看起來僅僅只是皮外傷而已。不過穆念離心中清楚,忘川的毒性絕對不可能是表面看到的那樣簡單,從賀桓受傷到現在少說也過了一刻鐘的時間,內里毒素早已經擴散進入血脈,她剛才那麼作也不過是延緩賀桓死的時間罷了。
忽然想起關于忘川毒素的培養,穆念離秀眉輕蹙,臉色有些難看︰「色字當頭一把刀,二公子最近是不是踫了什麼不該踫的女人?」
這話自然是問賀的,只見他面上一怔,有些訕訕道︰「他整日里都花天酒地,我哪里知曉他又踫了誰。」
對此只得聳肩表示無奈,穆念離指著賀桓身上的傷口跟賀解釋了一番關于忘川的作用,最後才搖頭道︰「如果找不到那個身體帶毒的女子,只怕你二弟也凶多吉少了。我剛才暫時將他傷口處的毒素逼出,但治標不治本,很快那些毒素會重新聚合起來繼續加速蔓延。」
賀眉頭緊鎖,表情看起來有些沉重。看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賀桓,他真是有心直接一刀把他宰了,這樣一了百了也能省下不少功夫。
可是他真的能這樣做嗎?
深吸口氣緩緩壓下心頭的抑郁,賀重新看回穆念離︰「依你說的,現在只有找到那個女人才有可能救他?」
穆念離想了想,老實答道︰「也不一定,要看那時候他本人的身體狀況。」
以毒攻毒雖然是個有效的法子,但因為藥性過猛,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更別說賀桓這因為縱欲過度早就被掏空的身體了。
沉吟半晌決定還是先將人帶走,賀瞥了眼走上前來忙活的家丁,忽而又對著穆念離道︰「適才那群人,好像也是沖著你來的。」
早就知道瞞不過,穆念離倒也大大方方應下︰「的確,不過我並不認識他們。」
作為一個小小庶女,若只因為跟在凌景君身邊就要遭到這接二連三的報復,那也太過匪夷所思。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也許不小心觸犯了什麼人的逆鱗,而對方正在找尋一切機會將她直接手刃。
不過,能是誰呢?
「阿離的事不需要你過多操心。」突然上前一把將穆念離拽到自己身上,凌景君皺眉,目光有些冷地對賀說道。
對他這個表現好像也一點不驚訝,賀笑了笑,神情中含著幾分打趣︰「那四小姐的事要由你來操心了嗎?阿君,以你現在的處境,你憑什麼?」
扔下這樣一句模稜兩可的話,賀將視線移向穆念離,對著她點了點頭,這才離開。
「這個混賬!」怒而出聲,凌景君也不管賀听到沒,只驀地握緊拳頭,「遲早有一天我要宰了他!」
二人雖說從小一起長大,但畢竟是一路互相比拼過來的。學業、武術、女人,誰都不肯落後。若不是賀身體太過羸弱,早已站在與他旗鼓相當的高度,而賀家也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為了自保而藏在凌帝的羽翼之下。
因為若卿的出現,兩人之間本就微妙的關系則更加緊張,還記得若卿死的那一天他幾乎快要被賀活活打死,可後來……還是收手了。
兩個人的兄弟關系就在那一天破裂,之後雖然也踫過面,卻也不如今天這樣和諧。不知道是因為穆念離的關系還是其他,凌景君總覺得跟三年前比起來,賀似乎變了,心事也重了很多。
穆念離側頭看著凌景君有些沉重的表情,搖頭表示無可奈何。
他們兩個人的過往都沒有她存在,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開口相勸。
不過看著賀他們越走越遠的身影,穆念離突然想起來什麼,拉了拉凌景君,壓低聲音道︰「你可還記得之前在宮中宴會時,那個夙錦姑姑?」
神游的思緒被打斷,凌景君回過神來就听穆念離問了這樣一句。他皺著眉想了許久,才回問道︰「記得,怎麼了?」
「適才賀桓被打傷的時候,我看到他胳膊上似乎有刺青。盡管只是那麼一瞬,但我瞧著,倒像是之前見過的蒼鷹模樣。而縱觀今日來的這群人的架勢,我估模著應當是魔教的人吧。」
心中一震,凌景君臉色越發難看。
魔教這些日子的舉動越發猖狂,絲毫不顧忌凌宣國內還有一個皇帝坐鎮。先是除掉了凌城內的第一富商,後又殘忍殺害了褚皇後身邊的宮女。至于凌宣國內的異族部落在*之間被屠殺就更不必說了,這些事每一件看起來都絲毫連不起來,所以他根本模不透對方到底打得什麼主意。
而眼下倘若再牽連進賀家,那事情恐怕就真的難以收場了。
雖說不明白魔教根本的意圖是什麼,但是很明顯他們是想使得整個凌宣國發生動、亂。這樣做自然不可能是魔教自己的意圖,很明顯是與其他兩國中的一個進行勾結,其目的就是想從根本上摧毀凌宣國!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不是別家的公子,偏偏是賀家?」正在這時,穆念離卻突然出聲問道。
凌景君側目面帶疑惑地看著她,緊接著就听穆念離道︰「賀家雖然也是世家,但不管怎麼說都是凌帝自己的人。如果被魔教插手進入,那就意味著對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接觸到凌帝。你也說過,魔教他們真正想要的只是神器,所以他們這樣做是否說明……」
「我父王知道神器的下落?!」暗自心驚,凌景君卻不得不承認穆念離說得具有一定道理。
「一是為了神器,二是為了滅國,我估計你父王知道的可能不僅僅是神器的事情這樣簡單。但不管怎麼說,賀家都是留不得了。」
驀地閉上雙眼,凌景君長出一口氣,覺得有些頭疼。
他當然也知道賀家留不得,但穆念離不清楚的是,賀家只要有賀,那是無論如何都動不了的。
「對了,怎麼不見姬無花?」想起剛才那一群身穿紅衣的人,穆念離就覺得頭疼。
把之前在寺廟發生的事也一同告訴凌景君,穆念離撇了撇嘴︰「你讓他趁早換一身衣裳,不然我看著就有心理陰影。萬一哪天手滑把他打死了,那可別怪我。」
凌景君*溺地伸手模了模穆念離的頭發,卻斂去眸底那一道精光,只噤聲不語,若有所思。
這頭穆念離三人正在琢磨事情的時候,那頭的賀已經帶了人回到賀府。
由于賀大人外出公辦已經走了好幾天,是以賀府上下一眾大小事務皆由賀親自操辦。
賀夫人一見到被抬回來滿身是血的賀桓當場就兩眼一閉暈了過去,賀吩咐下人將她付下去,而後吩咐除了他親點的人手外,不準讓任何人靠近賀桓。
處理完一切賀才重新把目光放在了賀桓身上,對這個二弟,他一向瞧不起的。整日里花天酒地、游手好閑,仗著賀家有錢有勢,不知道給他惹了多少亂子。
盡管也明白自己的風頭跟能力使得他這二弟不管做什麼都不被人喜歡,但怎麼說個人的努力都是靠自己,賀桓這種不思進取的表現,很多次讓他都想置之不理,將其逐出賀家。
這樣想著,賀慢慢靠近*榻上的賀桓。穆念離之前說的那些話一直在他腦中盤旋。神使鬼差地伸出手,當手快要踫到賀桓的脖頸時,他卻驀地頓住。
想了想,還是收了回來,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真是瘋了,才會想出要親手了結賀桓生命這種事。
畢竟是他的弟弟啊……
「派人去二公子最近去過的地方問問,看他這些日子到底接觸了什麼人。」揮手示意手底下的人前去查探。賀眸底利光大盛,倘若被他發現是有人在背地里想要拖賀家下水,那麼傾盡全力,他也不會放過那個人!
「還有,將二公子的情況派人去告訴穆家。」想了想,賀又補充了一句。
「這……」身邊的暗衛木素頓時怔住,小心開口,「二公子昨日才去穆府提親,現在就將消息傳過去,是否太過不妥?」
「穆威那老匹夫就等著抓賀家的把柄然後悔婚,我自然不能給他那個機會。」只要先行一步將賀桓的情況傳過去,那麼穆威不管出于什麼心理,都是不好直接拒絕的。
而且他還需要一點時間,利用穆家來做掩護,查一查今日出現的那批到底是什麼人。
看著木素就此離開,賀望著門外稀疏的陽光。
從什麼時候開始,凌宣國的天竟就這樣變了呢?
當穆念離回到府里,恰好遇上賀家的人前去傳信。她跟穆子清彼此對視一眼誰也沒有站出來說明今天的情況,她相信賀不會把自己也牽連其中,否則他是真的不想救人了。
但搞不懂他為什麼要選擇在這個時候把賀桓的情況傳過來,眼下兩家的關系本就十分微妙,若是賀想依靠穆家在醫術上的能力幫他們找到解藥也可以理解,但穆念離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姐,我猜賀是想用這種方式把兩家聯系在一起。」穆子清在思索過後,對穆念離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更何況今日他認定那群人也是沖著你來的,所以想把你跟賀桓綁在一起。」
這倒也不是沒可能,不過穆念離卻並不擔心。
「隨他去吧,眼下能跟賀桓聯系在一起的是穆欣然而不是我。倘若賀真想利用我們做什麼,我大可撕破臉將賀桓跟魔教勾結的事情說出來。」
手里畢竟握著把柄,穆念離倒也不太擔心賀真敢把自己怎麼樣。
與穆子清回到院中的時候,穆念離這才發現竟然來了客人。看著一向冷漠的薛姨娘在看到自己時候露出的那副略含驚懼的模樣,穆念離微微皺眉,心情不是太美好。
「不知姨娘過來,有什麼事?」
穆念離話音剛落,就見薛姨娘「噗通」一聲沖著自己跪了下來。
並沒有出聲阻止,穆念離不是聖人,她也相信薛姨娘此舉絕不可能只是因為害怕。
「姨娘這是什麼意思,想往我身上潑髒水,讓眾人覺得我目無尊長嗎?」
穆子清在一旁淡淡瞥了她一眼,心道自家姐姐目無尊長的事做得還少嗎……
「四小姐,求你救救欣然啊!」薛姨娘說著便磕了個響頭,聲音顫抖著道,「我知道之前欣然對你多有冒犯,也是我平日里對她管教不善才讓她生出一副倨傲的性子。可、可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姐妹啊,難道四小姐你要眼睜睜看著她跳下火坑?」
這倒是有意思,穆念離翹起腿,單手托腮︰「姨娘好像記錯了吧,我穆念離只有一個弟弟叫做穆子清,從不記得自己還有什麼姐妹。」
這話一出口就見薛姨娘臉色僵住,可她仍是不甘心,繼續磕頭道︰「我知道欣然昨日動手打傷你的下人是她不對,所以我親自跪在這兒跟你賠禮道歉。四小姐,我知道欣然之所以會被許給賀家是你動了手腳,你難道就不怕老爺知道後會責罰你嗎?」
不知悔改。
穆念離腦中冒出這四個字,並不對薛姨娘的威脅有所反應。
她只是突然翻手將袖子里的銀針露出,貼上薛姨娘的脖頸︰「姨娘你說,如果我殺了你然後再對你的尸首磕頭說賠禮道歉,你會不會原諒我?」
昨晚已經見識過穆念離的厲害,薛姨娘見到那銀光一閃時幾乎就要癱下去。
可穆念離卻沒給她這個機會,手中力道加重使得薛姨娘不敢動彈,而她自己卻是淡然一笑,輕語開口︰「清泉寺的事情姨娘還沒有給我一個解釋,現在就跑來我面前裝可憐替三姐說話,是不是也太不應該了?」
「還是你覺得自己真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我什麼都不知道?」
薛姨娘被穆念離渾身釋放的氣勢震住,抬起頭呆呆看著她,一時間竟忘了怎麼說話。
這才慢條斯理地收回胳膊,穆念離一邊把玩著手里的銀針,一邊道︰「跟夫人獻計將我帶去清泉寺,想要利用大哥與我之間的關系大做文章。薛姨娘,你不是一直與世無爭嗎,那就好好做你的姨娘就是了,何必非要來惹我?」
她的語氣很輕很輕,可每說出一句話,就見薛姨娘眼中的神色暗一分。
她之所以會知道這些並不是偶然,之前穆府因為穆子晟回來的事情與大房鬧得不可開交,那幾日便是宿在了薛姨娘的院子里。
其實薛姨娘這些年能夠呆在穆府平安無事,第一就是因為她與世無爭的性子,第二則是因為她根本沒那麼受*。正因為如此,不管是薛姨娘還是她生出的兩個女兒,在穆府總算是吃穿不愁,也不必擔憂哪天就會死于非命。
可這件事怪就怪在大房那邊的反應,大夫人在府里一向是說一不二的主兒,雖然跟穆威鬧了矛盾,可也不像是能眼睜睜看著自家男人天天往一個侍妾房里跑的人。後來雖然去了清泉寺讓穆念離沒時間細想其中關鍵,但卻是正因為那一場大火才分析出了薛姨娘跟大房之間的交易情況。
「四、四小姐你說什麼,我、我听不懂……」
被穆念離眼中的利光刺得心髒都快停止跳動,薛姨娘急忙垂下頭,佯裝不知。
見此,穆念離臉上笑意更濃,她偏著頭想了想,柔聲道︰「是嗎?那薛姨娘可還記得炭燒粉這個東西呢?」
瞧著薛姨娘全身一僵,穆念離復又道︰「如果姨娘還是記不得,那如果我說寶和軒的趙掌櫃,姨娘是不是就可以記起來了呢?」
由于當日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所以穆念離特意記下了那裝炭燒粉的瓶子的樣子。她在回來以後特意畫出瓶子的樣子派西華前去打听了一下,便發現那東西是出自于寶和軒的。
寶和軒的名字她並沒听過,畢竟大夫人持家,府里所用一向都是褚家經營的鋪子售出的。因此穆念離便上了心,繼續打听下去果然發現了其中關竅。
寶和軒的趙掌櫃家中有一房小妾,正是出身于薛姨娘以前賣藝的樓中。因為可憐薛姨娘,當時那女子經常幫襯著薛姨娘擋掉一些*之徒,也經常在薛姨娘銀錢緊張時慷概相助。
所謂患難見真情,盡管薛姨娘本身是個心氣兒高的,但還是跟那女子成為了好姐妹。二人原本還商量著日後有了錢就贖身去外面過自己的日子,卻沒想到一個進了穆府成了姨娘,另一個嫁給商人成了小妾。
雖然彼此的身份早已不相同,但這些年來多少還是有機會聚聚的。而當穆念離得知就在他們一行前往清泉寺的半個月前薛姨娘剛剛與那女人見過一面後,她就坐實了心中想法。
薛姨娘在幫著大夫人想要害自己。
原本對薛姨娘僅有的欣賞也蕩然無存,所以穆念離壓根就不想見到這個人。
听著穆念離問完話,薛姨娘渾身的力氣仿佛在那一瞬間被人抽走,癱軟坐在地上兩眼無光。
而穆念離只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良久才道︰「姨娘你之所以出現在這兒,肯定是因為去求過夫人而被她拒絕了。當初你選擇的人是她,連她都不肯幫你,你憑什麼覺得求我就有用?」
「退一萬步來說,連夫人都做不到的事,你憑什麼覺得我就有能力做到?」
即便到了這個關頭,薛姨娘還想著挑撥離間,穆念離又怎麼會不清楚?
不管今日她幫忙或是不幫,薛姨娘的作法已經觸犯了大夫人的顏面,而以她現在跟大夫人的關系,首先要被對付的自然就是自己了。
如果作為一個母親來這里真心實意地替自己女兒求情,穆念離也許心情好會應下她,但現在……沒當場殺了她已經不錯了!
「你可知,你真的像極了那個女人。」良久,才听薛姨娘氣若游絲說了這麼一句。
穆念離揚眉神情略帶疑惑,側目與穆子清對視一眼,二人似乎都在猜測她所說的那個人是誰。
「我原本出身就不低,若不是家道中落,哪里會去做賣藝那種自降身份的事情。後來遇到了老爺,盡管只是做個姨娘,但我覺得對那時的我來說也不錯了。」
「大夫人雖然狠,但也沒有將我趕盡殺絕。雖然我三兩個月才能盼得老爺來我屋里一趟,但我已經很滿足了。原以為日子就這樣過著或許也不錯,可沒想到老爺會帶了那個踐人回來!」
說到這兒,薛姨娘眼中突然迸發出冷冽的恨意︰「我就不懂那個踐人到底有什麼好,說起容貌我比她強的不止一星半點,說起出身大夫人也壓了她不止一頭!可老爺卻像是著了魔一樣,日日宿在她院中,好吃好喝供著,就只為了換她一個笑容!」
「呵呵……那個踐人,總是故作清高的樣子,整日里白衣披身,永遠冷著一張臉仿佛全世界都欠了她一樣!我氣不過憑什麼她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我去找她理論,可她卻將我拒之門外還讓老爺責罰了我一頓!」
「那時候我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就這樣被她氣得小產!大夫已經說了那一胎我懷的是個男孩兒,倘若生下,哪里還有你們兩個小賤種立足的余地!」
穆念離看著薛姨娘猶如瘋了一般的模樣,心里總算明白過來。
她口中那個白衣女人,應該就是她跟穆子清的親娘吧。雖然對于這個娘親她真是一丁點印象都沒有,但此刻听薛姨娘這樣無理謾罵,她還是皺了皺眉。
「怎麼,覺得我說話難听?」薛姨娘冷笑一聲,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我是說話難听,可也比你們母親裝腔作勢來得好!我最恨那些明明水性楊花還總喜歡裝成一副清純德行的踐人,要不是因為這,老爺怎麼會看上她!」
「若是你瞧不起她,又何必在她死後總學著她穿一身白衣,做那世無爭的模樣?」
說話的卻是一旁的穆子清,他神情微冷看著薛姨娘,卻是正中對方心窩。
薛姨娘被他當場拆穿臉色更加難看,她忿忿等著穆子清,恨不能就此將他掐死一樣。
「我的孩子才明明該是這穆府的二公子,要不是因為你娘,我怎麼會落得只有兩個丫頭的下場!而現在,你們更是要連我的女兒也一起算計了!」眸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薛姨娘雙目圓瞪,嘶聲吼道,「既然我不好過,那我也不會放過你們!你們就跟你那個死鬼娘親一樣,好好去地底下相認吧!」
她說著突然從袖口劃出一柄匕首,說著就要往穆念離身上刺過來!
穆念離不動聲色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她伸手一把架住薛姨娘的胳膊,使勁一捏就听對方腕骨「 嚓」一聲被擰碎。薛姨娘痛極出聲,手中匕首也應聲落地。
而穆念離側目掃了眼地上的匕首,看上上面星點金光,她突然行動怔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卻不知就是趁著她分神的功夫,薛姨娘突然用另一只手將頭上的金釵拔了下來,她將其塞進穆念離手中,自己則整個身子撞了過去!
「姐!」穆子清急忙叫了一聲,上前一腳將薛姨娘踹開。
這才回過神來,可映入暮年劉眼簾的只有那滿手血腥和薛姨娘逐漸倒下的身影。穆念離吼了聲「別過來」,自己挪向一旁與穆子清拉開距離,低頭看著正中薛姨娘心口的那支金釵,突然明白了什麼。
原以為是薛姨娘想要挑撥自己跟大夫人之間的關系,卻沒想到實際是大夫人順水推舟想要以此來陷害她殺了人!
一方面府里死了人,作為薛姨娘親生女兒的穆欣然在守孝期間自然可以不用再嫁。另一方面薛姨娘是死在了穆念離院中,而她手上身上又沾著血,自然會被當做犯人。
如此不費吹灰之力就能除去兩個礙眼的人,大夫人還真是好手段!
不過想想薛姨娘還真是夠蠢,竟跟大夫人做這種交易,當真是腦子出了問題!
先不說她只是個姨娘,穆威同不同意讓穆欣然守孝就是問題,即便最後同意,可穆欣然還能守一輩子孝?
她遲早要嫁進賀家,即便最後剩下的只是賀桓的一個靈位!
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別把穆子清他們牽扯進來,听著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穆念離斂眸冷笑,該來的總會來,那就讓她看看這群人還能掀起什麼大浪!
「娘!」首先沖進門內的自然是穆欣然,雖然昨日被穆念離嚇得不輕,但畢竟只是心理上的,所以這會子跑得比誰都快,一進門就撲倒在地,抱著薛姨娘的尸身痛苦不已。
隨後跟著她進來的自然是大房母女二人、穆威還有穆欣芸。除了穆欣芸外,其他人看著她的眼中都帶著驚恐跟憤恨,顯然對于一連兩天在她院中出了人命這種事很難接受。
「四妹,你到底做了什麼啊!」穆柔裳出聲喚著,臉上表情怯怯,但眸底卻閃著晶亮的光芒。
而還不等穆念離開口,就听哭哭啼啼的穆欣然突然尖叫一聲,放下薛姨娘就沖著穆威磕頭︰「父親,我自知昨日打罰了四妹的下人是我不對,可她也已經出手教訓過那些人了,為什麼、為什麼連娘親也……」
聲音哽咽、雨帶梨花,穆欣然嬌弱的模樣和薛姨娘冰冷的尸體與穆念離站在那兒的滿目冷寒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穆威看著就覺得火氣上涌,他怒喝一聲,揮手將道︰「來人,把這個逆女拖下去亂棍打死!」
听著他的吩咐卻是無人敢上前,畢竟多少都听說過昨天穆念離的事情,誰也不想就這樣無緣無故地送死。
見狀,穆威臉上更是難看,正要出聲斥責,就听大夫人在旁建議︰「老爺,不如稟報官府,讓府尹大人前來……」
「胡鬧,還嫌穆家最近臉丟得不夠多嗎!」穆威冷著臉咬牙切齒地說著。
「父親、夫人,四妹不是那樣的人,她不可能殺了母親的。這里面……這里面一定有什麼誤會……」
「二姐,現在母親都被她殺了,你怎麼還幫著她說話!」穆欣然站起身,憤憤不平地指著穆欣芸道,「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湯,為什麼你總是向著她!還是說你跟她是一伙兒的!」
「三妹你……」
「別說了,不關二姐的事。」冷硬出聲打斷穆欣芸跟穆欣然的爭吵,穆念離側目看向穆威,「父親跟夫人也覺得是我殺了薛姨娘嗎?」
沒想到她會這般平靜,大夫人頓時有些不安,小心瞥了眼穆威,才又對穆念離道︰「阿離,不管你心里有多怨恨,殺人總是不對的。薛姨娘再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你怎麼能……」
「母親,四妹總歸年紀小,做事不經考慮也情有可原,但咱們也不能就這樣放任她不管啊。」穆柔裳急忙看口,看似為穆念離抱不平,實際卻是往死了坑她,「不如……不如先讓四妹出去避避風頭,等這事兒過了再將她接回來?」
穆念離微微揚眉,哪里不懂穆柔裳意有所指。
不過這母女倆竟然沒說直接處死她而是只將她趕出府,穆念離斂眸揚唇,全當是不清楚她們的打算吧。
「避風頭?哼,她殺了人還有什麼臉避風頭!」穆威听著卻是不許,冷怒開口,指著穆念離就道,「你是自行了斷還是為父親自動手?」
「父親覺得親自動手有把握嗎?」卻是冷嘲一笑,穆念離看著穆威說道。
當場被話噎住,穆威幾乎要氣得背過氣去。在昨日見識過穆念離的本事後,他的確沒有把握能親手將穆念離擒住,但也不想就這樣給她一個台階,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雖然自己對薛姨娘的感情也不過爾爾,可那畢竟是穆念離的長輩,怎麼能死得不明不白!
「你,滾出去穆府,從今往後穆家再沒有穆念離這個人!」
「父親!」穆子清與穆欣芸一同開口,滿面焦灼竟是直接跪了下來。
「誰敢求情,就跟她一起滾!」一點兒商量的余地都沒有,穆威冷著臉,緊緊盯著穆念離那含義不言而喻。
要走自然是可以走,對穆念離來說她真是巴不得現在就趕緊離開。踫巧再加上穆子晟不在府里,這麼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可不能放過了。
不過就這樣順了大房她們幾人的心意可不是她的作風,穆念離冷然一笑,上前兩步指著薛姨娘的尸體道︰「父親說的我自當遵從,不用你趕,我現在就走。不過父親難道不好奇一向勤儉的薛姨娘身上怎麼會有如此貴重的金釵嗎?」
看著身旁大夫人瞬間僵住的臉,穆念離笑意更深︰「還有就是,父親難道不好奇薛姨娘怎麼這麼快就斷氣了嗎?」
扔下兩個意有所指的問題,穆念離冷然一笑,吩咐西華進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西華自然不能留在府上,否則還不知道大夫人他們要怎麼折磨她。至于穆子清,雖說處境也不比自己好多少,但畢竟是穆家的男丁,穆威多少會留幾分情面吧。
「既然父親不讓求情,那我只能跟四姐一起離開了。」
哪知還沒等穆念離走到院門口,就听穆子清突然這樣說道。
「子清,不要胡鬧!」跟著她有什麼好,一個被驅逐出去的庶女,還不知道有多少糟糕的事情在後面等著她。
然而穆子清只快步跟了上來,連頭都沒回,就這樣拽著穆念離徑直離開了。
穆威看著他二人的背影,冷面上的肌肉抽搐,也不知費了多少功夫才將心頭那股氣壓下去,而不是直接對上!
不愧是她生出來的孩子,行為舉止竟跟她如此相像!尤其是那個四女兒……
此時穆念離二人已經離開穆府,兩人站在夜色籠罩的大街上,根本不知道去哪兒好。
「臭小子,你跟著我出來干什麼!」舉起拳頭就給穆子清頭上一下,穆念離埋怨道,「你是男孩兒,又長期呆在書院,根本不必做到這樣。」
穆子清揉了揉頭,長發在夜色中微微揚起,將他一張俊臉襯得更是秀氣。側目一瞬不瞬盯著穆念離,許久他才很平靜地道︰「我呆在穆家的唯一理由就是因為你在那兒。」
心中莫名一動,穆念離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看透過面前的男孩。
因為年齡上的差距和稱呼上的原因,導致她一直把穆子清當成是一個孩子。可她忘了自己現在生活在古代,十四五歲的男孩早已不是孩子那樣簡單的存在。他們學到的知識,為人處事的態度,包括心智方面早就已經趨近成熟,讓他們成為能獨當一面的男人。
而從這段時間跟穆子清的接觸來看,這個家伙跟凌景君比起來毫不遜色,要不是身份使然,怕也早就聞名凌城了。
「罷了,你要跟著就跟著吧。」
只要以後你不會怪我,怪我耽誤了你的前程。
穆子清看著穆念離深吸口氣的模樣,微微垂下眼,斂去眸中復雜的情緒。
「四、四小姐?」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試探,穆念離轉身就見一個長相極其平凡的小廝站在那兒,神情似乎很是忐忑。
看了看這周圍也沒有別人了,穆念離道︰「你是誰?」
「奴才是賀家的,大公子派我來請小姐去賀家一趟。」說著,他的眼中頓時呆了緊張的色彩,「二公子的情況十分不好,大公子一直派人也沒找到小姐所說的那個女子。雖然有些為難,但大公子還是請小姐前去賀府一趟,想請您幫二公子瞧瞧病。」
秀眉輕輕挑起,穆念離看著面前小時的模樣突然揚起唇角。
「行吧,我就跟你們走一趟。」說著對穆子清使了個眼色,穆念離囑咐穆子清先帶西華去客棧等著,自己則上前與那小廝一同往賀府的方向走去。
由于趕時間,所以那小廝特意挑選了一條捷徑,而當穆念離跟著對方走了大約一柱香的功夫,她卻突然停住步子,笑著道︰
「閣下費盡心機將我引來這里,若是再不動手可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