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晚風還帶著塵土氣息，腦後被綁成馬尾的黑發隨風拂動。她伸手將前額散亂的黑發別在耳朵後面，晶亮的黑眸此刻竟迷離起來。
車門突然開了，是顧熠笙朝她走來了。
海然手心滲出一層薄汗，她只覺得後背莫名其妙襲來一陣涼意。門口的探照燈打在顧熠笙整個身上，更象是鍍了一層白銀，清冷得瑟人。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住在這兒，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還來找她。
也許，五年之前他們斷得干干淨淨，五年之後亦不會有任何瓜葛。海然這樣想著，顧熠笙便已經站到她跟前。
她尷尬得不知如何開口，倒是顧熠笙先打破了沉默︰「還沒吃晚飯？」
他的氣息，他的聲音，他的臉龐，此時此刻就近在咫尺，可卻比夢境中還要遙遠。而他的樣子還如五年前一般，那麼俊逸淡雅，輪廓分明的臉龐看不清是什麼情愫，那雙如曜石般的深邃雙眸一瞬間讓她沉溺于往事。
她粲然一笑，抬頭對上顧熠笙的眸︰「剛剛在超市買了菜準備回家做飯。顧先生呢，吃過了嗎？」
顧熠笙腦中一怔，‘顧先生’仿佛不是在叫自己。他還記得那個時候放學了，她總是一邊奔跑著一邊叫著他‘阿笙，阿笙’。
「還沒有。」簡單明了，他的聲音略帶些喑啞。
海然拉住朝下滑的單肩包，又扭頭指了指身後破舊的樓房風輕雲淡道︰「顧先生要上去坐坐嗎？我買了點隻果，順便嘗嘗？」
顧熠笙靜靜凝視著她潔淨的臉龐，她的頭發變長了，以前圓嘟嘟的臉頰變得尖瘦了，唯一不變的是那雙澄澈的秋波，依舊能倒影出他的面容。
「不了。」他冷冷吐出兩個字。
她尷尬一笑，「時間也不早了，那，顧先生再見。」
說完再見，她卻還是站在原地。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沒做片刻停留，車子從她身旁呼嘯而過。
海然伸手抹了一把臉，她以為自己哭了，可指尖卻是干的。
手上的隻果好似有千斤重，她邁開艱難的腳步，一步一步。回家掏鑰匙開門，摁開了客廳的燈，灰蒙蒙的一片，提在手中的隻果和白菜、西紅柿一股腦跌落在地板上。
回廊里的聲控燈熄了，只剩‘安全出口’的牌子發出森冷的綠光。
海然淒惶的撿著地上的隻果和西紅柿，一滴淚毫無預兆的打在手背上。她反身拉過大門，順勢倚靠在門板上抽泣起來，渾身顫抖不已。
遠遠望著玻璃窗外星星點點的燈火，朦朧得太不真實。這五年來，她過得太壓抑、太苦澀，有多少次在噩夢中被驚醒，又有多少次在睡夢中是哭著求著叫喊著他的名字醒來？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五年的時光就象是一條長河，將他們分隔兩地。欲要上前卻不能，欲要後退卻不舍，只能相望卻步，默默承受著隱隱的傷痛罷了。
失魂落魄的收拾了屋子，又洗了個澡連晚飯也沒吃就倒頭睡下了。
顧熠笙又出現在她的夢里，他還是那個翩翩少年，俊逸潔淨的臉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骨骼分明卻又修長的雙手拾起她頭頂的落花，他還是喚著她‘小然’。
半夜里，**頭暖色橘光照耀著她熟睡的容顏，她的掌心緊攥著那條有些舊損的水晶項鏈。那是他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也是唯一一份，十六歲生日仲夏夜晚在家屬樓後院的荷塘邊。
她眉睫微微顫動，容顏難回，只是十六歲花季卻永遠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