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仙台
一間無比大的劍道訓練廳中間跪坐著一個身穿深紫和服的女人。烏黑的長發盤成一個髻,美麗的臉被憂郁盤踞。她雙手抱著一個大概五個月左右的嬰兒。
周圍,都是一些嚴肅的老人。一個看起來像是領導者的老人說道:「請你好好考慮一下,戶部美代子小姐。」隨即便站了起來,帶著其他人離開了。
戶部美代子垂下眼,溫柔地俯視著懷里的孩子。
她不是不詳之人,她的孩子更不是!
可是,夜田家族的人就是要逼她走!
戶部美代子漂亮的大眼突然溢滿了淚水,輕輕一眨,眼淚便落了下來,滴在了嬰兒臉上。嬰兒被著一滴又一滴的淚擾醒了,開始哇哇大哭。
戶部美代子用手做搖籃,輕聲哄道:「愛子……我的愛子……愛子乖……」被喚為愛子的嬰兒,在母親的懷里又漸漸的安分下來。
為了愛子,她一定要這麼做。戶部美代子撫模著愛子的小臉,嘴角露出一抹滄桑和悲涼的笑。
三天後,戶部美代子再也沒有在夜田家出現過。她的丈夫——夜田欲野曾經常常洋溢著笑容的臉也被濃濃的憂愁所代替。
————七年後
「天皇陛下說,她也是不詳之女!」一個一身道士服的人指著夜田愛子說。
夜田愛子臉上突然流下兩行清淚,朝那人喊道:「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夜田家族下任守護者的女兒!我是未來的天皇祭司!我才不是什麼不詳之人!你在胡說!」
她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她的父親。夜田欲野不忍心地撇開了頭,表示他無能為力。在現任守護者和各位長老前,即使是預備守護者,也要乖乖听從。否則,等待的不僅是身份丟失,更是會惹來殺身之禍!
夜田愛子邊哭邊跑,躲開了爺爺夜田武的拐杖,躲過了叔叔夜田一城的鞭子,一路跑了出去。
這個時候是清晨六點,街上沒有什麼行人。夜田愛子快步跑在街道上,淚水和汗水混合弄濕了衣服。
身後,是那個道士的聲音:「抓住她並且殺了她!否則夜田家族的詛咒還會繼續,夜田家族就再也沒法生存了!」
呵!好笑!
夜田家族現在這個樣子還不是他們自己害的!
現在愛子實在是覺得名字前被冠了夜田這個姓就是一個羞恥!
夜田愛子拼了命去跑。不過,她也只是一個孩子,終究是被夜田家族下手包圍住了。他們人手一把武士刀,一手握在刀柄上,準備隨時一刀刺穿夜田愛子的小身子。
「住手!」外圍傳來聲音,一個人擠了進來。夜田愛子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是……是父親!
夜田欲野將夜田愛子護在身後,「鏘」的一聲抽出了他的專屬武士刀。特別精致制作的武士刀在他手中發著冷冷的光,帶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恐懼。
「欲野……你……你想怎樣!想違抗族規?你應該知道違抗族規的後果是怎樣的吧!你應該更知道下任守護者違抗族規的後果吧!」夜田武氣的拐杖直敲地板。
「我只是看不下去了!」夜田欲野毫不畏忌地看向夜田武,一字一句說道:「當初,你們逼死了美代子,我已經忍住了。這次,你們竟然還要逼死我和美代子的愛子,我已經忍不下去了。」
「你……」夜田武氣的只說出了一個你字。
「那麼,我們只好用族規來懲罰你了。」一個人接過夜田武的話,正是夜田一城——夜田欲野的弟弟。他一聲令到:「上吧!以族規來懲罰他!」
一呼百應,許多人都听了夜田一城的話,都向夜田欲野走去。夜田欲野神情復雜地看了一眼夜田一城,攆緊了手中的刀。
「鏘!」當第一聲兩刀踫撞的聲音響起時,所有包圍夜田欲野的人都像發了瘋一樣,舉著刀向夜田欲野沖來。夜田欲野也不甘示弱,悠然地躲避著。
但是,一個人對幾十個人也只是勉強能撐住,更何況他還要保護他和美代子的孩子,很快便出現了對他不利的形勢。
夜田欲野自身也發現了這點。他抓準缺口,迅速抱著夜田愛子沖了出去。
其實他很後悔,真的真的很後悔。當初如果不是他自作聰明,現在這一幕就不會發生了,他和美代子、愛子早已在某個國家無聲無息地定居了。
「砰!」子彈出膛的聲音響起,下一秒,正在奔跑的夜田欲野突然跪在地上,左膝蓋後方流出了暗紅的血。
「夜田欲野,你最好回來把她交給我們。不然,即使你是哥哥,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夜田一城「 」的一聲將子彈上了膛,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哥哥的頭。
呵,回去。夜田欲野冷笑了一下,慢慢忍著痛站了起來。在夜田一城期待的目光下,再次用力奔跑起來。
這次,他就算死,也不會妥協的!夜田欲野眼神凶厲地看了一眼身後的人。
七年前,他已經錯過了,他不能再錯了。
————七年前
「欲野少爺,請把美代子小姐交給我們。」幾個黑衣人站在他們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可能!」夜田欲野將戶部美代子母女護在身後,堅定的說道。
「欲野少爺,請放心。這次請戶部美代子小姐回去,我們不會傷害她的。這是守護者的意思。」在黑衣人身後的夜田家族管家扶了扶眼楮,含笑說道:「更何況,少爺您是知道違背族規和違抗守護者的後果吧。」
夜田欲野沒有說話,在他身後的戶部美代子輕輕拉了拉夜田欲野的衣服,說:「欲野……不如回去吧……這樣下去,父親大人會更生氣的。」她知道父親大人的脾氣,也知道夜田欲野做了這些事會受到怎樣的處罰。再這樣下去,他受到的罰會更重的。她不想讓他為了自己而被逐出族門。
「但是……」夜田欲野皺這眉,擔憂地說。
「放心吧,沒事的。」戶部美代子笑笑說道,一臉輕松。
「那……」夜田欲野陷入糾結中,許久後才說:「你們真的不會傷害美代子?」
「我以夜田家的榮譽擔保,堅決不會。」不過就不知道她會不會自殺了。管家在內心嘲笑了一下。
「欲野,我們回去吧。」戶部美代子再次溫聲說道。
「好……好吧」夜田欲野妥協了。
可是,當他回到仙台時,當他被押下地牢時,當他看著戶部美代子在他面前被帶走時,當他看見管家那抹冷笑時,他才發現自己就是個白痴!竟然會願意相信夜田武會好好對待他們!
當初帶著美代子她們離家時他們就應該一口氣跑到別的國家!當初管家找到他們時他就應該馬上帶著美代子和愛子跑!
夜田欲野在地牢呆了三天。除了來送飯的管家之外,他沒有見過其他人,連美代子也沒見過。
終于,第三天黃昏,戶部美代子滿臉疲憊走來了。
她咬著下唇,顫抖著將手中的愛子交到夜田欲野的手上。
「美代子……你這是……」夜田欲野不可置信地看著戶部美代子。但她沒等他講完,便說:「愛子,就交給你照顧了。」話落,轉身離去,不帶一絲留念。
「嘀。」一滴眼淚滴在地上,夜田欲野呆呆的望著戶部美代子離去的身影,說不出一句話也哭不出一聲。
次日清晨,夜田欲野被放了出來。他抱著愛子,木納的听著夜田武說:「戶部美代子,死了。」
他沉默了一天。
之後,他的世界崩潰了。
————
「砰!」又一聲槍響,夜田欲野再次倒了下去。在他懷里的夜田愛子也倒在了地上,正皺著小眉慢慢站起。
「愛子!快跑!」夜田欲野大聲吼道。他的速度是族里最快的,就算是受傷了速度也超乎常人。以他們現在與夜田一城等人分開的距離,在時間上,夜田愛子逃掉的機會是很大的。
「不!我不要!父親,我不要離開你!」反應過來的夜田愛子忍痛向夜田欲野跑來。
她以前一直以為父親是個懦弱的人,他從來都不敢保護她。可是,現在……
「愛子!別管我了!用盡你的力氣,跑吧!」夜田欲野咬了咬牙,用力地把夜田愛子推了出去。
「啊!」夜田愛子被推到很遠的地方,摔在地上。身體被摩擦出了傷口,正火辣辣地疼著。
因為實在疼的厲害,夜田愛子不能站起來。她趴在地上,流著淚喊道:「父親!」
「突突突……」一輛直升機盤旋在他們上空。一個男人從飛機上跳了下來,穩穩的落在地上,一只手輕松地抱起了夜田愛子。
當望向男人時,夜田愛子臉上出現了驚喜。她聲音沙啞地說:「叔叔……救救我爸爸……」
男人沒有理她,只是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夜田欲野。夜田欲野迎向了男人的目光,充滿疲憊和期望地笑了笑。
男人極輕地嘆了口氣,抱著夜田愛子登上直升機垂下的繩梯。
緊追而來的夜田武見到這一幕,嚴厲的問:「你是什麼人!不要插手這件事!」
男人邪魅一笑,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這個孩子。」說完,從繩梯上一躍,跳上了直升機。他左手臂上印著一個烙印,在陽光下奇怪地發著亮光,刺著在地上的人的眼。
「那是……」夜田一城喃喃道,很快便反應過來,代替他父親下令道:「快處決夜田欲野!」
「噗!」夜田欲野嘴里噴出鮮血,一把刀刺穿了他的身體,他的手正死死的抓著刀柄。他在被處決前,用日本最神聖的方式解決了自己的生命——切月復自盡。
這是七歲的夜田愛子在直升機上見到的最後一幕。
「父親!」一聲撕心裂肺的聲音從天空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