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愛你。」
就在何蔚藍久等得不到答案,手慢慢松開之際,姜明卻緊握住她的手,月兌口而出。
是的,他不想放開,說他卑鄙也好,說他乘人之危也好,他只是想緊緊的抓牢這雙他期盼已久的雙手,他無法向她承諾王子公主般豪華輝煌的未來,但他會給她全部的愛和溫暖,至少此刻,他要讓她知道還有他站在她身邊。
何蔚藍失色的眸子亮了亮,雙手又急切的抓住他的胳膊。
「那你帶我離開這里,還有阿姨,我們一起,去哪里都可以,只要離開這里就行!」
她不要回去面對那個人,她不想見到他,她要逃走,逃到遠遠的,她要離開,永遠的離開!
姜明似是被想到她會突然這麼說,震得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結結巴巴的問︰「離開?為什麼?」
為什麼突然離開這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的行為太反常了,他可以感覺到她悲痛中隱藏的恐懼,她在恐懼什麼?
何以儂也是怔了怔,渙散的眼楮眨了眨,里面的光彩一點點的暗了下去,良久,嘴角扯出一抹輕笑,就像是冬夜里
落下的一片雪花,很輕,很涼,很悲傷,瞬間融化在無盡的蒼涼里。
她還真是笨吶,都到了這個時候,她怎麼還敢不自量力的妄想著擺月兌他呢?難道傷害一個凌昊澤不夠,她還要把姜明和阿姨牽扯進去嗎?
她果真是太壞了!
姜明見她的神色恍惚,叫了一聲︰「藍藍。」
何蔚藍愣愣的回神,看向他擔心的目光,笑笑︰「對不起,我、我腦袋有些不正常,說什麼你別介意,我……」
「藍藍,」姜明出聲阻止她語無倫次的話,抬頭她的臉,輕聲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何蔚藍看著那雙充滿擔憂的眼楮,只覺得眼眶發酸發澀,趁眼淚流出來前,迅速地轉過身子。
姜明走到她面前發現她臉色蒼白如雪,雙眼驚恐的注視著前方,青紫的嘴唇顫抖著,好像是看到什麼妖魔鬼怪似地,還沒等她開口追問是,下一瞬,她便飛快的沖向了車道。
「藍藍,危險,停下來!」
姜明的心隨著她的腳步一下一下的劇跳著,下一刻,也顧不得路況的危險,追了上去。
橫穿在車流涌動的街道上的何蔚藍是完全失神的,心里只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她,陸承佑在追著她,她要逃,快逃,逃得越遠越好,逃得越快越好。
她腳下的步子更厲害了,看不到行駛的車輛,也听不到紛紛響起的汽笛聲。
終于,一道刺眼的白光滑過,緊接著一聲尖銳的剎車聲響,在這人潮涌動的夜里顯得格外的刺耳,一道黃色的身影被高高拋棄,最後狠狠落下,只听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後,世界似是靜了下來……
手里的外套無聲的落下,姜明愣住了,呆呆的看著那逐漸聚攏的人群。
陸承佑大步邁開的步子猛地就停下了,身體像是受不了驟停的沖力,晃了晃,險些摔倒了,怔怔的看著那亂成一團的人和車。
直到遠處傳來救護車微弱的鳴笛聲,姜明才從驚駭中回神,飛快的跑過去,撥開人群,顫抖著蹲下來。
「藍藍。」
衣裙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她身下的污水也被血液染成了紅色,刺目的紅晃得他眼楮疼。
他顫抖的伸出雙手,然而,令一雙手卻先于他抱起了她,在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覺一陣清冽的煙草味飄過,再抬頭時,只看見男人挺拔驚慌的背影和隨風飛揚的風衣。
直到多年後,姜明依然可以清晰記得那道驚慌的背影,記得那雙手,顫抖而有力,輕輕一托,托起的不僅是受傷的
何蔚藍,還有他全部的愛,甚至他的全世界。
鳴笛的救護車攜卷著風雨呼嘯而去,姜明還呆呆的跪在那里,伸出的手,空空如也,只有點點雨滴跳落在其間,片刻後便從指縫間流走,消失無蹤。
離開了,在他以為他們終于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候,她又離開了,或許,對于他來說,她始終是一個遙遠不可及的夢,無論夢多美,終有醒來的時候。
救護車在仁愛醫院門口停下,立即就有等候在此的醫護人員將渾身是血的何蔚藍推了進去,陸承佑緊隨著,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試圖用自己的體溫暖熱她,殊不知他的手更冰。
「先生,你不能進去。」
陸承佑被擋在外面,手術室的門一道道的在他面前轟然關上,他瞬間有種掉入地獄的感覺,那一道道關上的門,阻隔了他重生的機會,最後的最後,只余「手術中」三個血紅的字閃閃的刺著他的眼楮。
陸承佑剛動了動,便陡然癱倒在地上,手,腿,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抖著,他抱著頭,緊緊的抓著頭發,似乎只有似乎只要這樣就可以阻止那從心底翻涌上來的顫抖和恐慌。
她竟然又尋死!
為了凌昊澤,她竟然又該死的去尋死!
陸承佑靠在牆壁上,雪白的日光燈打在他仰起的臉上,讓那張本就冷酷的臉更顯得如冰雕般冷硬,森寒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栗,緊抿的嘴角透著極力壓抑的怒氣。
何蔚藍,你最好能活著出來,否則……
陸承佑只覺得一陣尖銳的疼痛在心里蔓延開來,直疼得他呼吸艱難,甚至有種要想把那顆泛疼的心挖出來的沖動!
姜明靜靜的站在走廊的拐角處,緊張的望著手術室。
他緊張得手心,額頭都出了細汗,即為手術室里生死未卜的何蔚藍,也因為不遠處死寂一般沉默的陸承佑。
隔的距離不遠,姜明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陸承佑緊握的拳頭上暴徒的青筋和指關節處的白痕,抵在牆上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片片污濁的血跡浸染了白色的襯衫,緊貼在健壯的胸膛上,隨著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他對陸承佑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今日卻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和傳說中的冷酷無情不同,此刻的他是惶恐不安的,是緊張擔憂的,甚至那微顫的身體里還流露出一絲無助的脆弱來。
姜明的心里疑問重重,他應該是在擔心藍藍,為什麼?藍藍是怎麼認識這個與她完全不同的人呢?他們又是什麼關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曠的走廊里,一切都是蒼白的,一切都是安靜的。
終于,手術室門打開了。
陸承佑立即睜開眼楮,卻怎麼也邁不開步子走過去,雙腿不知是因為站得太久了,還是因為太害怕,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為首的孫院長月兌掉衣帽手套交給一旁的護士,和隨後的幾個醫生說了幾句,朝陸承佑走了過來,點點頭。
仁愛醫院是高級私人醫院,隸屬于青雲集團的醫療行業機構,即便是院長,在陸承佑面前也是下屬級別。
陸承佑見他的臉色不太好,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問︰「怎麼樣?」
「有輕微腦震蕩和骨折,好在沒有傷到內髒,休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陸承佑閉上眼楮,在心里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那顆一直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下了,一直緊繃的身子猛一放松,便有種無力感,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孫院長上前扶住他,見他的臉色也不太好,擔心的問︰「陸少爺,你沒事吧?」
陸承佑點點頭,推開他的手。
「陸少爺,你看要不要通知老爺和先生一聲?」
陸承佑沒有說話,又看了一眼手術室,轉身離開了。
孫院長看著陸承佑略顯沉重的背影,又猶豫片刻,追了上去。
「陸少爺,還有一件事,是關于小姐的。」
陸承佑的臉色變了變,看向他,「什麼事?」
孫院長的聲音沉重,帶著惋惜和無奈。
「孩子沒了。」
孫院長清楚的感到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了一下,冷肅的臉立時變成了不敢置信的震驚,迷茫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眸子在半空中游移了好一會兒,才定聚在孫醫生的眼楮里,聲音很輕,卻顫抖得厲害。
「什,什麼沒了?」
「陸少爺,小姐流產了,已經兩個月了!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陸承佑半天沒有反應,只是臉色白得難看,籠著一層沉重的悲痛,身子也似是站不穩的晃蕩起來。
孫院長是第一次見陸承佑這幅模樣,不由得擔心起來。
「陸少爺。」
孫院長想去攙扶他,被他一把推開了,後退了兩步,踉蹌著離開了。
拐角處的姜明把他們的話听得一清二楚,如遭雷擊,他的腦子也是一片空白,好半響,意識才緩緩的回神。
孩子?藍藍竟然流產了?天啊,她才十六歲!
她說他疼,就是因為這嗎?
那那個傷害她的人是誰?陸承佑嗎?
不,不會的,听那個院長喊藍藍小姐,那她應該是被陸家收養的,既然這樣的話,他們就是兄妹,不可能做出這種
事的!
不是陸承佑那會是誰,到底是誰?
凌昊澤嗎?不,也不可能!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姜明緊緊的握著拳頭,一下一下的捶著地,憤怒灼燒著他的心,幾乎將他的血液給燒沸騰了。
他急切的想要知道他是誰,急切的想要狠狠的揍他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