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臉女鬼五官燒的跟炭一樣黑,看起來可怕恐怖,但純粹是人為燒出來的,和舒宜這種天地造化孕育純天然的丑陋卻是不可同日而語。舒宜罵臉女鬼丑這話一出,眾鬼立時笑不可抑東倒西歪,無頭女鬼更是樂得生生把捧在胸前的頭給笑掉了地上。
謝玖掃了眼滾到腳邊呲牙笑的正歡的鬼腦袋,默默移開了腿。
眾鬼這邊樂的上飄下跳,一派齊樂融融的景象,眾妃那邊卻截然相反的冷場,安靜的針落可聞。
謝玖在眾鬼的喧鬧中自然是不明狀況,只是順著陸美人的視線,也望向皇後的方向。只見朱德音面沉似水,握著茶盞的手青筋暴露。她下意識地緊盯那只白玉般白皙的柔荑,唯恐一個不小心茶盞就砸了過去。
她不怕耍心眼斗心機,卻對皇後這種扭曲暴躁,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發作的暴脾氣心有余悸。
宮里是有傳她瘋瘋癲癲,可她不是真的神經病,皇後萬一控制不住脾氣,一茶盞砸到她頭上,她總不好上去和皇後揪頭發對打。
謝玖驚恐的目光全部被朱德音看在眼里,朱德音一怔,想要收斂怒氣,誰知心火卻燒的更高。
多年前,祖母評價她的一句‘脾氣暴躁’,她猶記至今,時刻警醒。一直以來她對自己的控制力相當滿意,無論多生氣的狀況她都能壓下來,但自從踫到這個表里不一,裝瘋賣傻的謝玖,總是能挑起隱藏在她心底的那股邪火。
景元帝外表溫和,實則心高氣傲,對女子一向不上心,她就不明白這樣一個男人怎麼就偏偏看上了瘋瘋癲癲,滿肚子心眼的謝玖。
他眼光得歪到什麼樣,扭曲到哪種程度才能無視後\宮如雲美女,偏偏對誰誰都看不上的她上心?隨便揪出個宮妃來問問,誰不說理解不了這瑾芳儀究竟是憑的什麼上位?
王八看綠豆,就是看對了眼。
大長公主香扇掩唇,笑紋橫生。朱德音選擇性地忘記後面那句——和他父皇一樣,沒有挑女人的眼光。連他自家姑姑都這麼說他,可見是有多不認同他的眼光了。
她將茶盞放到旁邊的桌案上,看也不看謝玖一眼,道︰「你們听到了,瑾芳儀耳鳴听不清旁人說什麼,未免姐妹間無意中生了嫌隙,以後和瑾芳儀說話都大著點聲音。她知道自己耳朵時好時不好,想也不會無故責你們無禮。」
「皇後在諷刺你裝聾作啞。」老宮女披散著灰白的頭發飄過來啞聲道。
謝玖只覺額際一抽一抽地泛疼。
沒有這幫鬼的鬼吼鬼叫她能听到的好不好?有傳話的這份心,維持下秩序,讓這些鬼都閃開不好嗎?
朱德音再沒耐心應付,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揮散了眾妃。
「我們是不是該去找皇帝了?」舒宜飄在半空的身體和謝玖一般高,腳下方空蕩蕩一大截。
謝玖沒理他,徑自盯著氣色不佳的周妃施施然地出了昭陽宮。
「周妃。」謝玖叫了幾聲,周妃都充耳不聞,眼見她馬上就要坐上軟轎,謝玖才走快兩步一把抓住了周妃縴細的手腕。
周妃驚訝地轉頭,微粗的眉毛輕蹙,掃了眼自己被緊緊箍住的手腕道︰「瑾芳儀這是要做什麼?」
「我剛才叫了周姐姐兩聲,不過姐姐好像沒有听見。」謝玖笑道,像是提防周妃一下子就跑開似的,輕輕放緩了手勁,卻並沒有松手。「妹妹有事求姐姐幫忙呢,正巧在昭陽宮遇見,倒省得我再多跑一趟長了。」
「不知道耳鳴是不是流行病,我最近也總是听不清旁人說話。」周妃不咸不淡地應對,完全不搭下茬。
「……」
謝玖維持不變的微笑,「姐姐用的錦帕總是比我們的精致漂亮,以前我還暗自羨慕,听了宮人告訴才知都是姐姐自己繡的。姐姐看著嬌嬌弱弱的,不想手竟這般巧,瞧那針腳布局可不是一般人繡的出來的。」
舒宜飄在半空仍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這馬屁拍的要不要這麼明顯?
後面的妃嬪陸續走出昭陽宮,看到瑾芳儀和周妃拉著手一副準備長談的模樣,心里雖好奇昨日還針鋒相對的二人怎麼就談笑風聲起來,卻沒一個人夠膽真的停下腳步橫插\進去,陸續坐著軟轎離開。
周妃哼了一聲,「瑾芳儀也將我的繡藝放在眼里?你不是瞧不上我的繡工,在背地里說我堂堂大家閨秀偏愛擺弄這些,宮里的繡娘都不知道比我強多少倍?」
「周姐姐從哪里听來的,我怎麼會這麼說?」謝玖瞪著無辜的美眸,是她听的方式不對?
怎麼明晃晃的指責,生生讓她听出了股委屈的味道?
「我今日就是厚著臉皮想求姐姐繡一副海棠花的帕子賞給妹妹呢……妹妹沒那天賦,鴛鴦到我手里都能繡成野鴨子,羨慕姐姐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說這種違心的話。是哪個挑拔咱們姐妹感情,姐姐你告訴我,我和她當面對質。」
周妃疑惑地眨了眨眼,見謝玖敢說當面對質這樣的話,心下就信了*分。卻不曾想若是遇到個厚臉皮的,哪怕證據擺在面前也照樣兩面三刀,將黑的都能硬擰成白的。
「想是也听了旁人的渾說,你現在風頭正勁,多少人看你不順眼呢。」嚅囁著,到底沒把皇後給賣個徹底。
謝玖忍住笑,嗯了一聲。
不是她欺負老實人,皇後看她不順眼,憋著勁兒一心要對付她,現在是沒讓皇後得著機會,萬一以後落了把柄在皇後那兒,就不是三言兩語能解決的了。周妃性子單純,幾句話就挑撥的對她不滿,倒不是有多怕周妃。同樣她也不怕任何找上門的麻煩,來一個對付一個,來兩個殺她一雙,但幾句話就擺平的事,她也不願無故樹敵。
「我也不敢白白勞動姐姐的玉手,我知姐姐下個月生辰,早早就在皇後三嫂的煙雨閣里訂下了一本圖冊打算送給姐姐呢。姐姐手巧,我不知多喜歡呢,萬望姐姐幫幫手。」謝玖勾上周妃的手臂,親昵地低聲笑道︰「這煙雨閣也算得我們京師貴女的銷金窟了,單梁國府一年就雜七雜八買回去至少三百兩金子,皇後的三嫂听說巨江蔣府出身,書香世家掏起錢來也是毫不手軟啊。」
挑撥的話是從皇後口里出來的,煙雨閣的圖鑒也是皇後娘家嫂子產業,她將事實攤在周妃面前,是怎樣,就讓周妃自己琢磨吧。
謝玖看著面色漸緩的周妃,唇角淺淺勾起。
周妃直白,她就用直白的辦法解決,皇後一肚子餿水,她也自然有辦法讓她自己把那水給全咽下去。
和她斗?
希望皇後明白一個道理,戰局開了,就沒有中場休息,她也不是個只懂被動反擊的新手。前世五年宮斗,早便磨利了她這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