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維中的粗話本是在自家府里說的,不知怎麼就傳了出去。////張環听了之後,先是忍不住一陣笑,後來連忙親自去了朱府,一路上想好了連番措辭。
如今風頭正勁的是惠妃,自打她復寵,就把皇帝牢牢地攏在手里。
外臣自然不會相信什麼皇帝一見鐘情,再見傾心這種連大家姑娘都不會相信的鬼話。要傾心早傾了,把人家扔寧安宮禁了半年的足,就突然揍到心尖尖上了。在他們看來就是想用謝家了,把惠妃寵個沒邊,不是皇帝上趕著去寧安宮,就是把惠妃接到含章殿。
果然宮里自惠妃復寵,一件事接一件事,兩個才人打架把左丘興貪墨案給牽出來,那謝氏在場;然後是柳妃弒君,謝氏根本是直接參與進去指正柳妃,把個百年世家柳氏連\根拔除,一夕覆滅。說里面沒鬼,連鬼都不信。
張環打仗沒他死去的哥哥本事,政治風向沒他那當太後的妹妹有眼色,就是一張嘴死的能說成活的,生生把個張妃因妒而詛咒皇後這事兒擰巴成惠妃從中作梗,妄想一箭三雕,不只皇後和張妃對掐個稀巴爛,里面沒準有皇帝的意思,想挑拔朱張兩家的關系。
朱維中不管是真信假信,反正嘴上是信了,行動上也默認了。
宮里那位自然是希望朱張兩家掐起來的,又扶植起個瘋瘋顛顛的惠妃,每一步都似乎設好時,挖好坑了似的,就等他們一腳踏進去,扭折他們的大脖筋。
他們不怕兩家嫡女腦筋犯抽,當真斗起來,就怕里面摻和了皇帝,皇帝年輕雖輕,玩兒人的手段卻是一等一,不只遠甩當了十八年太子的先皇一大截。甚至比永徽帝直來直去的強硬風格更多了分蜿蜒曲折範,七彎八拐,一個不小心就把人繞了進去。
景元帝登基三年,一個左丘興案。一個柳妃弒君案,竟比仁宣帝執政四年殺的官員還多。
朱維中寧可相信里面有皇帝暗箱操作的影子,也不想相信張家三姑娘真蠢成這樣,在這種時候作出這種妖蛾子。
皇帝見朱維中和張環沒有鬧將起來,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過前朝暫時平靜了,後\宮可是硝煙彌漫,皇後已經向張妃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進宮。
朱家努力想要壓制皇後,試圖緩解與張妃的矛盾,但朱德音身在後\宮。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事兒根本就是那沒腦子的張妃自己作出來的,存心想弄死她,太後老妖婆添柴加薪,和張妃根本是一丘之貉,合著伙想拉她下台。////根本不是家里說的是皇帝在里面運作。
皇帝在里面攪合是肯定的,他不希望太後專權,也明確地示意打壓張家的意思。
可歸根究底,是張妃先挑起戰火,朱德音不是不想听家里的話,可她不知道她便是暫時歇了整治張妃的心思,張妃是不是就能老實。有一次難免就有第二次,如果這一次不打服她,下一次,她只怕張妃緩口氣,再回擊的話直接就將自己置于死地,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朱德音說與杜月蘭听。杜月蘭雖表示支持,無奈代話回去,朱維中還是聯合張家的意思,朱德音一氣之下便也硬下心腸,沒再招人進宮。
雖說後妃想念親人是可以要求遞牌子進宮。可是大抵還是有次數限制,幾次三番,朱家也不好隔三差五進宮,像是密謀什麼事一要,只是通過家奴遞話,而此時朱德音根本也不予理會了。
以往張妃有太後護著,吃穿用度比之皇後都相差無幾,賞賜甚至更多。
巫蠱一案後,皇帝那里是徹底絕了永福宮的賞,皇後便嚴格一切按位份行事,甚至連永福宮的小廚房都以逾制,及克扣銀兩為由重新里里外外換了一遍。至此,永福宮上下全由皇後拿捏住了。
皇後一切按規矩辦事,太後便是心里氣冒了煙,也不好發作。
因皇帝一番話,道張妃總是托病不出便送去家廟,太後無奈之下,只得讓張妃日日去昭陽宮請安,以往張妃橫行後\宮的情景不復存在。
雖則皇後炮火直對張妃,到底在張妃身後還有太後,其他妃嬪站隊也不敢直對張妃,不過張妃每天去昭陽宮,免不得受皇後一番刁難,不是言語上敲打幾句,便是禮儀不周,更甚者皇後直接打臉張妃,令杖責張妃身邊的宮女代為受罰。
謝玖一邊挑著珠釵一邊听花真眉飛色舞的講述,臉上不禁露出滿意的笑。
「這不過是小打小鬧,宮里有太後的余威,一旦太後勢微,張妃怕是……」她笑著搖頭,目光掃過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那是皇帝前兩天賞賜下來的眾多首飾中的一個,炫目張揚。
她笑,就是它了。
在含章殿一個月時間,朱張兩家集中炮火在這個霸佔含章殿的惠妃身上,好在皇帝扛得住,硬是氣的鼓鼓的也沒妥協,每晚抱著她說那兩家的壞話。
謝玖表示,氣暈了頭的景元帝就是個小碎嘴,連人家胡子黏在一起,不修儀容也能讓他罵上老半天,扣上不尊重皇帝這頂大帽子。
前朝有皇帝幫她頂著,後宮卻截然相反。
皇後和太後及張妃的亂戰,兩方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苦了皇帝,便都沒追著惠妃不放,暫且讓她得了清靜。
安春眼瞅著花真樂滋滋地將鳳頭金步搖給惠妃插上,一副沒心沒肺的德性,忍不住暗暗咬了咬牙。
惠妃這一身花枝招展,濃妝艷抹,把惠妃品級最高級別的衣裙都套在身上,如今又插了支奪人眼球的步搖,這哪里像是去請安,分明是去宣戰,砸場子的架式。
如果不是深知花真那二傻的本質,安春真以為她是唯恐天下不亂,禍國殃民的劊子手呢。
謝玖對著銅鏡勾唇一笑,百媚橫生,和花真贊嘆聲一同響起的,是舒宜高八度的大嗓門︰「俺地親娘啊,太他娘地漂亮了!你是俺心中永遠的二位,怎麼換個妝就變了這麼多,跟個勾人的妖精似的。你這要在江湖里,不知道也能勾住多少大俠公子的魂啊。」
謝玖一個眼神瞟過去,舒宜立刻就明白她想問的是什麼︰
「第一位是齊妃呀。」他理所當然地道︰「人家那天生麗質難自棄,做了鬼是比不得你面色紅潤,但看那五官輪廓,做人時肯定是一等一的絕世美人。她雖看不上俺,俺也不能睜眼說瞎話,不是?」
好吧,齊妃是第一。
謝玖模\模臉,反正這本來也不是她自己的臉,能排上第二她都覺得過譽,分明是這舒宜見識太少。
「走吧。」謝玖緩緩起身,一身朱紅的宮裝,眉心勾著五瓣紅\梅,膚白如雪,整個人跟團火一般。「都跟上。」
舒宜嫌棄在長秦妃那里一天天看個大肚子,平日看她吃了睡睡了吃的無聊,時不時各個宮里飄。
雖然上一次昭陽宮女鬼想要殺她被將軍阻止,但謝玖去昭陽宮多少心里還是有些犯怵,畢竟將軍不時常跟在身邊,便是昭陽宮女鬼也是腦抽了,一時氣憤掐死她,將軍惱怒再對付焦臉女鬼,她還是死了。便想著帶舒宜過去也算有個照應,打不過那女鬼,總還會勾幾個鬼去打回來。
安春看到了惠妃揮手的方向,右胳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這動作,這方向,就是這話,都透著股子耐人尋味。她和花真就是惠妃的貼身宮女,自然是會跟上的,那惠妃的話是說給……誰听呢,她不想知道……
花真樂顛顛地跟著軟轎到了昭陽宮門外,絲毫沒有察覺異樣。
這是惠妃在皇後病愈接掌宮務後第一次請安,又是前一天才從含章殿搬回來的,眾妃都以為她會踩著點兒最後才姍姍來遲,以襯她的身份。誰知就在眾妃三三兩兩地步入宮門時,便見惠妃一身火紅地出現在面前,艷光四射,渾然天成一股雍容氣度。
「拜見惠妃。」
謝玖一眼便瞧見臉龐一瞬間僵硬的蔣寶林,她穿著藍色宮裝,肚子微微攏起,不仔細看尚且看不太出來。在蔣寶林福身行禮時,謝玖注意到她眼神中毫不掩飾的防備。
「起來吧。」謝玖再不看那些人一眼,徑自進了昭陽宮。
才進庭院,皇後便請了眾妃進正殿請安。
當謝玖率眾妃走進去時,像團火一般,眉目如畫,艷若桃李色,看著她朱德音一怔,自認多少了解了皇帝為何這般喜愛她,獨寵至今。
「听聞惠妃在咸熙宮外扭傷了,如今可是全好了?」朱德音臉上露出淡淡的筆。
謝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早就好了,是皇上非要臣妾好好養著,否則,真該早來向皇後請安的。臣妾年紀輕,處事多有不周,還望皇後大度不予計較。」
殿內霎時針落可聞。
眾妃默默地怒了,特麼這說的是人話?
就你年紀輕,皇後就歲數大了?
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擠兌皇後既不得寵,年紀又大,而且生了氣就是小肚雞腸。
這是那個前兩個月還謹小慎微,溫柔婉約的惠妃?就是一朝得寵,這臉也變的太特麼快了吧?
這是在含章殿讓皇帝給滋潤的,傳染了皇帝一身的霸氣側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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