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雲笙就跑來陪著凝馨,幫她整理行裝,大包小裹,用得上的用不上的都讓她帶著。
凝馨啞然失笑︰「這是要累死我嗎?我怎拿得動?」
「我多派幾個人跟著你,這些路上許就用上了……」南宮雲笙說著取出隨身攜帶的護身符,交到凝馨手中,叮囑道︰「這個不許離身,這是我六歲時,母親在靈光寺為我祈的平安符,我不在你身邊,它護你平安!」
凝馨點點頭,小心將護身符收好,拉著雲笙的手,臉上浮現難色。
「我知道。」雲笙雙手扶著她的肩膀,望著凝馨發紅的眼楮,曉得她昨晚定是哭過,遂寬慰道︰「不會有事的,她不會……」
「可是……」凝馨打斷他的話,十指絞在一起,低著頭,聲音竟有些顫抖︰「我昨兒晚上夢到花梓的鞭子纏住我的脖子,她滿臉淚水,笑得猙獰,那樣子是恨透了我的……」
凝馨聲音抖得越來越厲害,肩膀也跟著抖起來。
雲笙抱住她,柔聲道︰「不會這樣的,你不要盡往壞了想,不過……若她當真不原諒你,也不要害怕,不管什麼時候,你都還有我呢。」
他抬起袖子給她擦擦眼淚,語調歡快起來︰「等解開你和妹妹的心結,我就娶你過門。」
凝馨抬頭,十分詫異︰「晏王同意了?」
「若婚事都無法做主,我也就不是南宮雲笙了!雖說父親去世後,我一直視王兄如父,恭順有加,大小諸事幾乎言听計從,可咱們的婚事,必須我說了算。我說一輩子對你好,就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誰也攔不住!」
南宮雲笙握著凝馨的手,窗外是難得的一片陽光明媚。
凝馨嘆道︰「我背著個叛臣之女的罪名,這輩子都洗不清,晏王怕是查清了我的身世,才萬般阻撓,這也不怪他。」
南宮雲笙眉毛一挑︰「罪名?你何罪之有?」
凝馨不語。
雲笙吻了下她額頭,低語道︰「若你有罪,作為你夫君,我豈不是要連坐了?」
「你是誰夫君啊?」凝馨推開他,雙頰燃著火燒雲。
雲笙抓著她的手笑道︰「你就別多想了。總之,你玉凝馨在我心中就是世上最好的女人。」
凝馨伏在雲笙懷里,听他的心跳,覺著好像一首曲子,有安神的作用。
雲笙的心跳,雲笙的聲音,雲笙的笑容,就像冰山上的溫泉水,總是在絕境給人以希望和幸福。
「那穆羽峰的事……」
「你覺得呢?」雲笙垂下眼眸,臉上笑意減了三分。
「沒什麼,我只是隨口問問。」凝馨雖未抬頭,也瞧不見雲笙的臉,可听聲音便知,他至今他依舊心懷芥蒂,總歸不願她提起穆羽峰這個名字。
第三日,凝馨便上路了。
一襲黑衣,長發垂腰,顯得她更加消瘦。
紫色斗篷裹得嚴嚴實實,寒風拂過,青松上的積雪飄落下來,零星落在眉梢眼角,悄然融化,劃過眼角那顆紅痣,透著涼絲絲的味道。
直到玄義門,她說︰「到這吧,再走便是郊外了。」
雲笙點點頭,又大略掃了一眼隨行的侍從及行李,握著凝馨的手終于松開。
兩人對望許久,並未言語,相互點點頭,省了諸多叮嚀囑咐。
凝馨上馬揚鞭,頭也未回,絕塵而去。
雲笙望著凝馨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心中的寂寥落寞無邊無際蔓延開來,他低聲念了句︰「對不起。」
本想送她時就跟她說聲對不起,可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是打心眼兒里不願她提起穆羽峰的名字,他知道,昨日他忽然冷下來的語氣,讓凝馨心生不安。
事後,他左思右想,忽然明白過來,凝馨能隨口提起穆羽峰,說明她對他已不再忌諱,可他自己卻無法釋懷,實在不該。
雲笙嘆了口氣,翻身上馬一拉韁繩,隨著一聲嘶鳴,已朝著王宮的方向風馳電掣。
……
此時,花梓站在雲夢澤的欞星門前,正式拜別諸位前輩。
「也不知什麼要緊事兒,跟要了命似的非得走!」蕭老太太將手插在寬大的袖筒里,滿臉不樂意。
「師祖,」花梓笑眯眯地望著蕭老太太,討好道︰「花梓辦完事,定回來請罪。」
蕭老太太點了點她額頭,似笑非笑︰「鬼機靈!盡揀好听的說。」
花梓揉揉額頭,覺著這感覺十分熟悉,卻想不起曾經誰也這樣點過她的額頭。忽然間,心中泛起絲絲暖意。
「好了,她老人家逗你呢。你路上要小心,注意安全。等得空兒了再回來住些日子!」葉姝拍著花梓的手,嘴角微微上揚。
葉姝總是這樣干脆利落,灑月兌從容,花梓相信,即便遇上再大的事兒,她也會處變不驚,絕不會失了儀態。
「花梓謝過師叔。」
她恭恭敬敬行了禮,蕭葉醉牽過三匹駿馬,將其中兩匹的韁繩遞給花梓和狼女,笑得不太自然︰「師父,師妹,回去吧,有我路上照顧她,不會有事的。」
花梓看得出蕭葉醉心里不痛快,卻不明就里,她心想等上了路,尋個機會刨根問底,實在不行就來個嚴刑拷打,再不濟,就坐地撒潑!
他這麼沉著臉,問也不說,讓人心里好奇干著急。
結果,他還真是一路無語。
直到晌午,他才開口道︰「前面有個鎮子,咱們歇歇腳,順便吃點東西。」
一听要吃飯了,花梓和狼女連忙點頭,抓緊韁繩,快馬加鞭,一眨眼就跑遠了。蕭葉醉在後面一邊兒追一邊兒氣急敗壞喊道︰「你倆瘋了嗎?還是馬瘋了?」
好不容易追上花梓和狼女,見她二人已到了鎮子上,正齊刷刷站在一家飯莊門前,同時翹首以盼地等著蕭葉醉。
飯莊清幽雅致,臨街而建。
三人落座,花梓抱著雪球,將它放在腳邊,又從口袋里取出些肉來,放到它旁邊,它嗅了嗅便吃的津津有味。
小二忙跑過來陪著笑臉,將白手巾搭在肩上,好聲詢問︰「客官來點兒什麼?」
蕭葉醉望著絡繹不絕的食客,也不管花梓點了什麼菜,坐在那兀自出神。
花梓懷疑,就算要一份兒臭豆腐清炒豆腐乳,再要一份兒臭豆腐涼拌芝麻湯圓,蕭葉醉也不會有意見,還會食不知味大吃特吃。
最後,思來想去,怕蕭葉醉食物中毒死半道兒,到底還是放棄了那個念頭,只點了簡簡單單三菜一湯,為了顧及狼女,三個葷菜加一份兒大骨頭湯。
「師父,這家菜飯真不錯!」花梓吃的滿嘴油,一咧嘴兒,油光呈亮。
狼女抬手擋在眼前︰「啊!亮瞎了我的,狼眼!」
花梓一愣,轉而明白過來,哈哈大笑︰「你也學會擠兌我了?」
蕭葉醉依舊面無表情,拿起筷子只夾了幾口,就再吃不下去了。
本來就抑郁,還弄一桌子肉,這是要從視覺,從味覺,從靈魂上膩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