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有疾 第七十五章 偷听

作者 ︰ 莫采

花梓自嘲般輕輕一笑,眸子里透著冷光,上前幾步,伸手抓住祁桀的胳膊。

白玉曦心中一驚,他從沒見過花梓這樣的眼神,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眼神,而今倒得了他的真傳,這眼神兒,雖只學成一二,卻足以讓他心中難過。

眼看花梓扯住祁桀的胳膊,白玉曦也不示弱,立時扯住他另一只胳膊。

二人對峙半晌,祁桀卻奮力掙扎,用力想要抽回白玉曦手中的胳膊,無奈以卵擊石,毫無成果。

天色漸暗,山風乍起,白玉曦長發飛舞,花梓望而生怯。

白玉曦不會是什麼妖魔魑魅吧。

白玉曦瞧出了她的心思,表情哂然,心中默念︰「你以為你的頭發好到哪去?」

祁桀的頭發倒梳的規整,眼前兩人卻借著山風,魔發亂舞,十分駭人,風越來越急,雲也悄然密布,霧氣如紗,仿佛能滴出水來。

祁桀索性放棄掙扎,一時興起,望向天邊朗聲吟道︰「山雨欲來亂花飛,畫花化灰花灰飛。」

花梓噗嗤一笑,手上沒了力氣。

她乍一松手,白玉曦始料未及,只見祁桀的身子朝著白玉曦的方向迅速倒了過去,直直撞到一塊大石頭上,額角被磕破,留下一條細細的血紋,瞬間昏了過去。

白玉曦氣定神閑,抄手立于一旁。

花梓瞪了他一眼忙去查看祁桀的傷勢,見他還活著很是欣慰。

忽而遠處又傳來大黑的聲音,她立馬轉頭對白玉曦說︰「你快走,我來處理。」

「我不走!」白玉曦依舊站在那里,紋絲不動。

花梓又氣又惱又難過,他先前那模樣,好像坐實了自己與人私會的罪名,而今被人瞧見又會坐實了她與白玉曦私會,且害的少莊主昏迷不醒。何其冤枉!

眼看著大黑已邁過月亮門,花梓驚得忙轉頭望向白玉曦。

人卻沒了。

來無影去無蹤,任性跋扈,冷血無情,執拗毒舌,對了,長得又黑,真不知他有什麼好的。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他!

花梓搖搖頭,听到大黑哭的幾乎要斷氣兒了,口中還念念有詞︰「阿桀,阿桀,你為何偏偏痴迷這個蛇蠍心腸的女子?如今白白丟了自己性命,你這一死,我還有什麼念想?不若一同隨你去了罷。」

也不知他從哪抽出個精短匕首,眼看著就要抹上脖子,花梓忙攔了下來,喝道︰「他還沒死,你急什麼?」

「跟你一起,早晚得死!」

「……」

他怒視著花梓,那架勢讓花梓有些膽怯,好像隨時隨地他都有可能抓著她一起滾落懸崖,同歸于盡似的。

「不要哭了,你怎麼忘了?我是神醫啊!對于這種突然昏厥,我是有經驗的。你靠邊兒!」

花梓矍然而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霍然掏出五根銀針,震動手腕,只見銀針破風裂玉之勢飛向祁桀。

隨著祁桀一聲慘叫,她只笑了笑,深藏功與名,輕聲道︰「豐富的經驗是奠定成功的基礎。」

心中默默感念胡大夫帶給自己豐富的臨床經驗。

白玉曦隱在暗處听著祁桀淒厲決然的慘叫聲,頭皮一陣發麻,心想,玉花梓當真擁有成為一名優秀酷吏的潛質。

祁桀醒來之後,瞧見身旁梨花帶雨的大黑,微微一笑︰「傻瓜,我這不是醒了嘛。」

說罷,伸手便拂去大黑臉上的淚水。

他這笑容,花梓看著十分陌生,大黑看著卻十分熟悉……且動人。

大黑好似難抑心中委屈,一頭扎進祁桀懷中,打眼兒一瞅,這活月兌月兌就是一對兒小情人嘛。

花梓怔愣片刻,猶豫片刻,躡手躡腳繞過他二人便瞧瞧離開了。

她素來路痴,方向感極差,繞來繞去也尋不到熟悉的路,只踟躕著不知該往哪里走。

空氣愈加濕潤,風聲愈緊,天邊的烏雲一層一層滾滾而來,霎時漫過山頂,沉沉壓的人心慌。花梓不由加快了腳步。

她昨晚一夜未睡,又著了涼,眼子還未痊愈,若再淋了雨,怕會支撐不住,一時病倒。

天公向來不作美,豆大的雨點兒從天而降,頃刻便成瓢潑之勢。

她也來不及尋路,見一間院門大敞,便鑽了進去,躲在屋檐下避雨。

此時雨聲嘩然,電閃雷鳴,她微一瑟縮,一條臂膀驀地繞上肩頭。

白玉曦籠著花梓的肩膀,從容收傘,斜眼看了她一眼,壓低了嗓音道︰「莊主的院落你也敢闖。」

花梓倒吸了口涼氣,望向院中那棵姿態庸雅的古松,倒是與莊主頗有些神似,皆是風骨卓然。尤其枝蔓而出的那雙「桃花眼」,讓人記憶尤為深刻。

果然,雷聲過後,屋子里幽幽傳來莊主低沉的聲音︰「听聞阿桀對白桑動了情?」

「老朽不知,未曾听聞啊。」胡大夫似乎十分訝異。

花梓心中暗笑,他才不是未曾听聞,他只是未曾記得。

恍惚間,只覺身旁一道目光投來,如芒刺背,冰冷尖銳。

她裝作未察覺,附耳傾听。

「唉,空歡喜一場。自打阿桀摔壞了腦子,我這當爹的是又喜又憂。」

花梓心中疑惑,這當爹的也不太正常,憂是應當的,可憐天下父母心,人同此心。可這喜從何而來。

「這腦子壞了,誰家姑娘願意嫁他?即便他不再好男色,娶妻之事也非易事。」莊主言罷,深深嘆了口氣。

窗外的花梓倒吸了口冷氣,難怪大黑看到祁桀暈倒會那副模樣,難怪大黑對自己一向懷著莫名的敵意,敢情是把她當做情敵了。

她不禁想笑卻笑不出來,作為一個女人,成了一個男人的情敵,這是件多麼微妙的事情啊。

轉頭看向白玉曦時,他正一副忍俊不禁又極力掩飾的模樣,似笑非笑拿眼角余光斜眄著花梓。

花梓沒有理他,心想,祁莊主也著實不易,攤上這麼個兒子,要麼斷袖,要麼痴呆,不斷袖就痴呆,不痴呆就斷袖,真難為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了。

「近日我听說他對白桑姑娘動了情,心中十分歡喜,這姑娘與我佷女長得十分相似,只是臉上多了兩道疤,看樣子性格也溫婉,是個好姑娘。」

花梓听到此處微微一笑,又偷偷瞥了眼白玉曦,見他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頓時沒了心情。

「只要姑娘身家清白,恪守婦道,即便臉上疤痕丑陋也不礙事,畢竟阿桀腦子有些愚鈍。胡大夫,許多人說白桑姑娘與您學醫,您若能幫老夫促成此樁婚事,老夫也算了了畢生所願了。」話臨末了,聲音里盡是無可奈何。

花梓心中五味雜陳,听到「身家清白」四個字,仿佛心中琴弦乍斷,只余空蕩蕩的失落與絕望。

是啊,她連腦子壞掉的人都配不上,又怎能委屈白玉曦。事實上,如果可以,她倒希望他永遠不知道,自己已經從內到外支離破碎。

「你在想什麼?」白玉曦見花梓臉色瞬變,有些不對勁,便小聲詢問。

「啊?」花梓一驚,輕忽出口。短短一個字卻如此響亮,撥開低沉的雷聲徑直傳到祁莊主耳中。

「誰?」祁凌風一聲喝問,白玉曦早已拉著花梓逃之夭夭。徒留檐下深深淺淺幾個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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