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梓揉著屁/股站起來,晃晃腦袋,暈暈沉沉,天旋地轉的。
櫻柳連忙上前扶住她,花勿語也匆匆從梯子上下來。
待花梓站定,身邊已跪了一地的人,雜七雜八嚷嚷著︰「長公主小心~」
花勿語皺著眉頭撥開人群,拉過花梓的手,緊張地詢問道︰「可傷著哪了?」
花梓想自己是否腦子摔壞了?是不是產生幻覺了?他們喊誰長公主呢?
看著跪了一地的人著實蔚為壯觀,不禁感嘆權力是多麼可怕的東西。
于是她拉著花勿語的手輕聲道︰「不礙事。」
本還想問什麼,卻听花勿語吩咐道︰「你們都下去!」
宮人們依舊不肯起身也不肯離去,花梓睜圓了眼楮盯著花勿語,伸手指向她,磕磕巴巴問道︰「你……你是長公主?」
「大膽!」也不知地上哪個宮人喝了一聲,嚇得花梓膝蓋一軟,就作勢要跪下。
花勿語急的眼眶都濕了,拼力扶住她,轉頭大聲呵斥道︰「大膽的奴才!都給我滾下去!」
一應人見她當真動了肝火,方徐徐起身應喏而退。
宮里人都知道長公主貪玩好動,然脾氣卻十分好,心腸也好,少有主子架子,對宮人也大多謙和。此時見她如此形狀,想來是真的怒了,皆嚇得唯唯喏喏,再不敢自討沒趣。
花梓心中詫異,繼而兀自竊喜,姐夫是晏國王族子弟,勿語又是桑國長公主。
如此一來,自己豈不是可以橫行霸道,行至何處都有人護著了?
日後白玉曦再惹她,可以用權勢來壓迫他,雖說他那一身邪骨的模樣斷然不會屈從權勢,然總可以用來給自己壯壯膽。提升下氣勢罷?
她如此想著,臉上卻佯裝一副惶惑的表情,小心謹慎欲俯身行禮。
花勿語一把拉住她,氣惱地嚷道︰「誰讓你這樣了?你要像往日那樣對我才好。否則我再不理你了。」
花梓抻著長音兒怪聲怪氣兒地應道︰「喏~」
櫻柳在一旁噗嗤一聲笑出來,花勿語瞪了她一眼,她立馬端正了丫鬟該有的態度。
花梓朝櫻柳擠眉弄眼,好似在說,笑的好,明兒帶你去見蕭葉醉。
花勿語氣的直跺腳︰「你倆合起伙兒欺負我!」言罷,扭身便走。
花梓扯著櫻柳的手連忙追了上去……
三人分花拂柳,穿過亭台水榭,繞過曲折回廊。
隨處可見巧奪天工的精雕細琢,別出心裁的布景鋪陳。既華貴大氣又不乏小橋流水的細膩情趣。
此時正值春意盎然,團花繪錦,蜂舞蝶飛,一路行來,仿佛信手拈來便是一縷花香繚繞。天高雲遠。浮雲縷縷,如絲纏繞著天邊一片水藍,花梓心中卻不甚明朗。
幾人行至一處僻靜庭院,四處花叢繚繞,是大片大片的錦帶花,粉淡白淺,相得益彰。將一團春色點染的恰到好處。
曾有詩贊其曰︰「一堆絳雪壓春叢,裊裊長條弄晚風。借問開時何所似?似將繡被覆薰籠。」
後又有人謂此花不在海棠下,宜以仙為號,又取始得之地——海州,故名曰海仙。
錦帶花當真名副其實擔得起海仙花之名,一片婉約馨香直鋪天際。乍看上去好似漫天雲霞飄落大地,紅的花是霞,白的花是雲,層層雲霧繚繞間窺得人間花香萬里。
日頭不甚明媚,花梓手搭眉骨。放眼望去,花叢之中卓然而立一棵蒼然古樹,樹下並排懸著兩個秋千,在風中微微搖晃。
通往樹下有東西南北四條小路,三人循著小路向古樹走去。
花勿語一身鵝黃薄羅衫,在花間飄蕩起伏,其上細密的荼白繡紋像許多蝴蝶飄然舞動,十分傳神。
花梓緊隨其後,覺的自己一身大紅衣衫太過鮮艷,有些格格不入。
花勿語十分開心,拉著她的手笑道︰「我同葉姝姐姐也時常來此處品酒賞花蕩秋千。」
行至近處才清晰瞧見,樹旁竟還有一口古井,石井邊緣鐫刻著玉帶紋,樸素清雅。
故而,樹蔭之下,清爽宜人,是春夏賞景的好地方。
花勿語兀自蕩起秋千,清凌凌的聲音在風中搖曳︰「我早些時候便打算帶你來玩,只是……不曉得如何開口,怕你怪罪我。我不歡喜別人把我當成長公主一般敬畏著,剛我瞧見你那模樣,真是怕極了,若你也對我行禮問安,喊著長公主長樂無極,那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花梓並未言語,皺著眉頭想事情,眼神有些空洞。
花勿語覺著有些不對,便問道「在想什麼呢?對了,你今日為何要跳宮牆?就不怕被當成刺客抓起來?」
清風拂過,花梓微微蹙眉,抬眼問道︰「你知不知道有人想害你?」
花勿語一臉茫然,不明就里,可心里卻並不駭然,桑王膝下獨有一女,兒子尚且年幼。未來王位懸而未決,覬覦之人蠢蠢欲動這也是情理之中,可如今堂而皇之擺到面前,又見花梓面色不佳,只覺心中透著莫名寒意。
待她听完花梓在嫣紅樓听得之事,竟舒了一口氣,喃喃道︰「此事你可同別人說過?」
花梓搖搖頭,有些不解地望著她,忽然覺得花勿語不像平日的樣子。
花勿語似是寬慰地點點頭︰「嗯,那不要與旁人提起,我自會安排妥當,斷不會出現任何差池。」
花梓並不知道她如何打算的,然帝王家事,她是怎麼也想不透的,且即便猜得透,她也無權干涉,幫不上忙,故而未再多言,只是叮囑花勿語萬事小心。
無意間,她瞥見花勿語臉上哀傷的表情,仿佛走投無路的人,瞧不見未來的路。花梓心里一陣難過。
她拉過花勿語的手,將溫暖的春光揉進眸子里,望著花勿語朗聲道︰「若擺不平。有我呢!」
她雖嘴上這樣說,心里卻很是擔憂,自己人微言輕又武功不濟,智商不夠用。出謀劃策估計也用不著自己,如今自己也只能來通風報信,無力感油然而生。
她想,日後定要好好修習鞭法才是,只有自己變得強大,才能幫助自己身邊的人,使她們平安、開心。
然一刻鐘的功夫,這毅然的決心便被拋之腦後。就好似書到用時方恨少,過了用時就忘掉。
日薄西山之時,花勿語親自送花梓出宮。
行至宮門。花梓刻意放慢了步子,高昂著頭顱,斜眼眄向守門的兩個侍衛,繼而附身同花勿語耳語幾句。
那兩個侍衛認出了玉花梓,又見她與長公主十分親昵的模樣。心下已一片淒惶,萬望長公主能施以厚恩,留個全尸。
此刻見花梓同長公主耳語,且邊耳語邊望著他二人,更是忐忑難安,木頭似的立在那里不敢動彈,卻不知面部肌肉已不住抽動。
花勿語听了花梓的話。挑著眉毛將他二人上下打量一番,眼神十分怪異,讓人捉模不透。
那兩個侍衛只差沒噗通一聲跪下來求花勿語一刀給他們個痛快,別這個樣子吊著,讓他們心中七上八下沒個著落。
然花勿語並未開口,只是點點頭。將花梓送至門外。
她站在門口,望著花梓漸行漸遠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路人交錯的身影中,方才回過頭來,望著門口兩個侍衛,雲淡風輕隨口下了一道旨意。並囑咐這旨意只可說與雙親,不可說與旁人。
若不依旨行事,殺無赦!
花梓心情大好,不僅在那兩個侍衛跟前挽回了顏面,且顯示了自己的寬宏大量,厚德載物。
方才,她與花勿語耳語,說他二人有斷袖之癖卻不能成婚,相愛而不能相隨,十分淒苦可憐,是為了讓花勿語目光里透著詫異,借此嚇嚇他們,看他們日後是否還敢對自己不敬?
仔細想來,他二人不收賄賂,不隨意放人,嚴守宮門,這並無過錯,且值得褒獎,因此花梓也不想過多責難,可不嚇嚇他們總覺的委屈了自己。
花勿語總不會因他二人斷袖便無故發難吧。
如此一想,自己還真是機智,處理事情顧慮周全,堪稱蕙質蘭心啊……
而花勿語望著守門侍衛心境頗為復雜。
听著花梓耳邊輕聲言語,她悲從中來,不被世人所認可的感情即便再真實也總是不得善終,她想,自己身為長公主,牽涉諸多,身不由己不可隨性而為,無法顧慮自己的心緒。
可這兩個守門侍衛,也要為世俗所束縛,不能憑借自己的心意而活嗎?
若同是可憐人,她倒願意成人之美,于是決定,為他二人賜婚!
見他二人吃驚的模樣,花勿語迎風而望,宮牆深深又如何?至少她會看到,許多人為自己珍而重之的感情而努力生活。
他們驚喜的模樣一直刻在她的心里,讓她知道,這樣的幸福並不是天理難容。
她慈愛而坦然地望著他二人,微微頷首點了點頭,便迤邐而去,那眼神好似在說︰「不謝!」
花勿語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時,守門的兩個侍衛各自站起身來,相隔甚遠可還是忍不住站的更遠些,踉踉蹌蹌皆有些腿軟站不穩。
「大哥……」其中一個終于開口,聲音里盡是烏雲壓頂的淒楚和惶恐。
對面被喚作大哥的已是面如死灰,听到喚聲,仿佛噩夢初醒,立時涕淚縱橫,哽咽道︰「這……這還不如判我個死刑!」
「我……就那樣不堪嗎?明明,我比大哥長得要俊朗些。」淒惶的聲音竟不知狀況地亂入一些驕矜的味道,古人雲,火燒眉毛不著急者,作大死也!
「滾!」「大哥!」這一聲聲哀吼,響徹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