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梓憤恨,一路追出門去,滿院月光下,一排小金魚的腦袋整整齊齊鑽回水中,靜聆針,無半個人影!
她氣的一跺腳,看來,又被白玉曦擺了一道︰「我怎這麼笨,早該想到的!」
她揚手將小瓷瓶扔到水池里,濺起一圈圈的漣漪,推著月色向四周漾開。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花梓才壓抑住內心的憋屈,渾渾噩噩睡了過去。
也就睡了一個時辰都不到,櫻柳就風風火火跑進門來,一面抹眼淚兒一面將花梓搖醒。
花梓睜開眼,瞧見櫻柳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好像狂奔了好幾里地似的。
「慢慢說!」她回過神來,驀地坐直了身子,抓著櫻柳的肩膀問道︰「勿語醒了?」
櫻柳喘得說不出話,只一個勁兒地點頭。
花梓蹭地一下跳下床,撿起衣裳一路走一路穿,到門口時已算是穿著妥當,雖然蓬頭亂!
她滿臉喜出望外回眸朝著櫻柳嚷道︰「走哇!愣著干什麼?」
事實上,沒有櫻柳帶路,她依然找不到花勿語住處,這王宮七拐八拐的,盡是小胡同,像個迷宮似的。她每日都等著蕭葉醉來,然後再隨他一同去看望花勿語。
瞧見花勿語時,她正在水邊蹲著,葉姝也蹲在她身邊,兩人望著水里一只紅娘華咯咯直!花梓一顆心算是落了地,總歸是醒了,且無甚大礙!
她捂著肚子朝她們一溜小跑。
「她倆是……」花勿語站起身茫然地望著葉姝。
葉姝攬著她的肩膀︰「這個是玉花梓,她救了你和你父王。這個丫頭是你身邊的貼身丫鬟,走哪都帶著的。」
花勿語瞧了她二人半晌,確實覺著有股子親切感。遂眯眼一笑︰「來,一起看小蟲子!」
「……」
櫻柳附在花梓耳畔耳語道︰「長公主雖是醒了,卻不知怎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花梓詫異地望了眼花勿語。心中了然,看來是吃了白玉曦的忘情丹了。是,她原本並未打算拿到忘情丹直接喂給花勿語的,畢竟吃了忘情丹。過往人事皆記不得了。
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會冒險一試的。
如今倒好,花勿語竟把她也給忘了,只是,勿語還記得葉姝?她瞧見花勿語望著葉姝的眼神,與之前無二。帶著少女特有的懵懂羞澀和熱情的仰慕。
于是,四個人排一排……蹲在水邊看紅娘華!
這還真是一只幸福的紅娘華,花梓不由暗嘆!
半個時辰過去了,四個人變成了六個人,左右添了倆人。一個桑王,一個蕭葉醉!一起欣賞一只紅娘華在池中游泳!
「勿語,我是父王!」看了一會兒,桑王終于將目光從紅娘華身上移開,望著花勿語。她卻歪著頭。尋思半天,終于眯眼一笑。
「父王,」她拉過桑王的手,一吐舌頭︰「雖不記得了,是,看到您就覺得心里安生。」
桑王一把將花勿語摟在懷里,忘了便忘了。即便是忘了,一切也都不會變,而他,再也不會將女兒推到她不願去的地方,一時老淚縱橫。
花勿語連忙替桑王擦干眼淚,本以為會說出什麼安慰的話。不想卻是一笑道︰「父王,看小蟲兒!」
于是,其余幾人本打算站起身直直腰,伸伸腿,這會兒又不得不蹲下!一雙雙腳早已蹲麻了。一動不敢動卻本能地直哆嗦。
這里幾個人,唯獨花梓欲哭無淚。
櫻柳因著蕭葉醉,紅著臉,蹲到石化了也願意!蕭葉醉因著葉姝,白著臉,蹲到海枯石爛也甘心!桑王和葉姝因著花勿語,滿臉微笑,蹲到天塌地陷也要蹲著死!
花梓忽然想念白玉曦,若白玉曦蹲在旁邊,她一定不會覺得這般難受,就是蹲到孩子出生,她也願意。
一個時辰後,蕭葉醉驀地開口道︰「花梓有孕在身,還是進屋歇著去罷!」
「不妨事,不妨事,我到一邊兒坐著就好。」花梓如蒙大赦,晃晃悠悠站起身來,只差沒淚流滿面地拉著蕭葉醉的手感慨︰你是我親師父啊!
好不容易走到秋千處,就坐了上去。旁邊是冰冷的石凳,如今已近初秋,坐上去未免有些寒涼。遂撿了秋千坐上去,也未蕩起,只將一雙腳垂在地上,默默感受腿上腳上一陣一陣的酥麻。
秋千做的簡答,只是一個木板,木板上頭裹著個墊子,兩邊藤條結結實實,中間似乎系著麻繩和牛筋。上頭掛在粗壯的樹枝上,整個懸在大榕樹的下面。
不遠處是兩棵香樟樹,輕風掃過,一陣清香,讓人一時頭腦清明,十分舒服。花梓望著那幾個雙腳抖還幸福的不能自抑的人,心中不由好笑,只笑到一半,嘴角就僵住了,旋即心中一陣難過失落,就濕了眼眶。
若父親活著,也能陪著她看小蟲子,若白玉曦與她沒有血海深仇,他還會給她做很多好吃的,若婆婆還在,會坐在燈下給她繡花鞋。若雪球還在,會趴在她腿上團成一團陪她一同呆。
她一手覆上小月復,一雙眼淚落下,卻抿著嘴笑了,好歹肚子有個小家伙,會一直陪著自己罷?
她抹抹眼淚,心中卻想,這孩子以後定要交給蕭葉醉好好教,練出一身的好武功,日後殺了思茗、穆羽峰和南宮傲!
若成事了,就買兩只燒雞,她一只,孩子一只!若敗了……不怕,讓蕭葉醉打頭陣做先鋒,萬無一失!
她正想的開心,腳下一滑,整個就要仰到後面,她想抓住藤條,卻抓了個空,她多想自己變成長臂猿,丑不怕,能活著就行!這仰到後頭摔個脖頸骨折,再神的神醫也回天無力了!她同時嗷的一嗓子驚呼出聲。
按理,蕭葉醉和葉姝的功夫都是頂級的棒,如今一個個雙腳麻,任輕功再好也飛不過去,反而一晃悠,就掉進了水池里。
連鎖反應,葉姝掉進去,花勿語就跳進去,蕭葉醉本想朝花梓走來,這會兒一瞧葉姝,正猶豫間,櫻柳倏然跳下池子將蕭葉醉也帶了進去!
桑王就站在池子邊嚷嚷︰「來人啊!來人啊!」
花梓閉眼感受風從耳邊劃過,心想,今兒這脖子算保不住了!
孩子,你快點兒出來吧,娘都要死了!人家小雞不到一個月就出蛋殼了,你不學小雞非得學哪 嗎?
她覺著腦袋快要觸到地面,心中一陣絕望!
忽然有人將她拉了一起,她睜眼,瞧見白玉曦的手正托著她的頭,她的一雙眼就盯著他的臉。白玉曦卻似乎不願見她,目光望向別處,就只手把她拎起來。
待她站穩,桑王也瞧見了白玉曦,就見這個作死的老頭兒又嚷嚷開了︰「抓刺客啊!抓刺客!」
白玉曦冷哼一聲,就飛身上樹,消失在榕樹碩大的樹冠之中!侍衛們找了半天也未找到,花梓也不由害怕起來,難不成是穿/越了?
她心下忐忑難安,不由懷念往日守在白玉曦身邊的日子,深深嘆息。
她很後悔方才沒有問他,手上的傷好了?她當然知道傷口早已愈合,只是想提醒一下,曾經他是真心對她好,她都知道!
自此,每個探望花勿語的人,都會瞧見這樣一幕︰花勿語蹲在水邊,聚精會神盯著紅娘華,玉花梓則站在樹旁,仰頭望著榕樹樹冠,一語不。
一個童心未泯,一個等著孩兒他爹穿回來!
花梓覺著賴在王宮不走,吃桑王的住桑王的,不是個事兒,何況自己還是個未婚的孕婦!于是整日思索,何去何從。
她覺得自己已經夠不要臉了,白吃白住的,所以……不在乎更不要臉點兒,于是,一路垂著頭,去往桑王住處,想著討要點兒銀子,路上做盤纏,自己這樣兩袖空空分文也無,實在不敢出宮。
然走到門口,卻見花勿語也在里頭,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雙手覆上小月復,頓時涌起一股子死不要臉的勇氣,打算進門就死皮賴臉的求桑王恩賜十兩銀子!
還未進門,就听到花勿語笑道︰「父王,日後我就住在雲夢澤,不回來了,您若想我,便去看我,或者,女兒回來看您!」
花梓想,果然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忘了身份地位,立馬就高端大氣上檔次,什麼要求都敢提了!
不想,桑王竟拍拍花勿語的頭,笑道︰「成,你何時動身,我派人送你去,一應用度都要帶全了才好。再派幾個小丫頭跟著你!」
花勿語連忙擺手︰「不用,只要櫻柳就成,啊,對了,還有花……」
「玉花梓拜見桑王!」花梓連忙拉長了聲音,打斷花勿語的話,她明擺著是要說,還有花梓姐姐,也一同帶去雲夢澤!
花梓不想挺著個肚子見蕭老太太,更不想孩子還未出生**上就被針扎幾個眼兒!
她朝花勿語笑了笑,如今,在花勿語眼中,玉花梓只是個喜歡望著樹冠呆的姑娘,花勿語一直以為花梓有什麼秘密,例如,以和樹木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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