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老太想了想,終于平靜下來,半晌後,還是悶悶說了句︰「那也夠不是東西的!」
雪域王紅著眼楮,悶頭走開了。
花梓看得心里難受。
其實仔細想想,雪域王也挺無辜的,當初他又不知道狼女還活著,之後殺了那頭母狼時,也並不知道是這頭母狼養育了自己的女兒。
花梓很能體會雪域王的感受,一時悲從中來,想想自己經歷的那些誅心之事,好像也是這麼回事兒。
若當初知道楚隱就是自己的父親,自己又怎麼會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呢?誰又知道,自己從小到大是多麼渴望有個父親啊!
世事弄人,有些苦如何都逃不掉。是你這輩子都要承受的坎坷。
她快走幾步,追上雪域王,大大咧咧道︰「我請您喝杯茶去。」
雪域王心里難受,狼女又兀自剁白菜去了,杜卓本想湊過來獻個殷勤,瞧見花梓的眼神兒,立馬識時務地退了幾步。
花梓朝杜卓點點頭,杜卓頓時豁然開朗,這鬼丫頭若打定主意幫他,他就不需擔憂了。
花梓帶著雪域王繞來繞去,熟門熟路找了個僻靜角落,一方紅木桌,兩把紅木椅,鏤花精致,臨窗近水。
這水是指窗外一口大水井。
隔著半扇門,瞧見外頭人山人海,蕭葉醉坐在中間,執杯輕啜,在一片吵嚷聲中氣定神閑,花梓不由暗嘆,師父的內功又增進了。
她為雪域王倒了杯茶,自己倒了一杯,也不客氣,端起茶杯就輕啜了一口,面色變了變,隨後一把按住雪域王的杯子,皺巴著臉。笑道︰「這壺是白菜沫兒,我去喚人給您換一壺。」
雪域王搖搖頭,形容沮喪︰「不礙事,喝不死便無妨。」
花梓眼見著雪域王舉杯喝了一口。竟面無表情,不由心中叫苦︰您是無妨,我受不住啊。
「狼女她生性爽朗,相處的久了,她定會親近您的。」花梓望了眼窗外那口井,恨不得立馬跳出去打一桶清水上來,便是清水也比這白菜沫子泡水強啊。
她想,雪域王如今心灰意冷,喝什麼吃什麼都味同嚼蠟,也分不清茶水和清水泡白菜。她曉得那份無奈。就好似當初楚隱對自己的小心翼翼。
雖生來無父無母,她卻深知那份小心翼翼所承擔的感情有多貴。
有時,花梓慶幸身邊有這麼多值得她操心的人,否則,整日里想著白玉曦的混帳話。早晚抑郁而亡。
而白玉曦,最痛恨玉花梓身邊有那麼多讓她操心的人,以至他想了許久的話語,只讓她掉了一晚上眼淚似乎就沒了效力。這就好比一個鐵匠「大觸」花費半輩子打了一把寶劍,結果被個殺豬的一刀給剁折了。
「唉……」雪域王嘆口氣,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大口白菜水,轉而問道︰「你是如何把狼女帶下山的?當初她……她來刺殺我。似乎還不通人性。」
花梓愣了愣,眼中透著光亮︰「我跟她一起,把山上那頭大白狼給殺了。」
這話剛好傳入白玉曦耳中,他站在暗處轉身就走,心下忿然︰「真是不要臉!」
雪域王一驚︰「哦?」
那頭大白狼,他都無力絞殺。這兩個姑娘就能把它消滅了?他又正色瞧了眼花梓,瞧了眼她臉上兩道疤痕,頓覺這姑娘不容小覷。
花梓一頓,笑道︰「我當時昏過去了,八成是狼女把那大白狼給殺了。」
雪域王立時紅了眼眶。自己的女兒,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徒手駁倒那只大白狼啊?這些年,她是如何挨過來的?
花梓瞧出了雪域王的心思,輕聲道︰「狼女現在過的好好的,您也該開開心心的。」
「哪里好?」他忽然有些憤慨,瞧了眼門外含羞帶怯,春心蕩漾的姑娘們,忿然道︰「一個姑娘家,待在這種地方兒,能過得好?」
花梓還未開口,他把茶杯往桌上一頓,溫水裹著茶葉沫子就跳到他胡子上,一抖一抖的。雪域王又悶聲道︰「那個杜……」
花梓連忙笑著提醒道︰「杜卓。」
「對,杜卓。那就是個油頭粉面的小白臉,我如何都不能把小蠻嫁給那個廢物!」雪域王一席話畢,方才的抑郁一掃而空,轉而橫眉冷對,讓花梓心頭一驚。
一早兒,杜卓到底把他怎麼了?
同時她心中又一痛,覺著最後那倆字分外熟悉。不免對杜卓生出些許好感,原來,偶爾她和杜卓還算同一類人呢。
「您若真為了狼女好,就莫要干涉這婚事,他二人兩情相悅,杜卓對狼女又是百依百順,您一早兒也瞧見了,如今哪個男子肯讓夫人扯著耳朵訓斥啊?杜卓就肯!」花梓忽然覺著,說好听點兒,自己越來越像媒婆了,說難听點兒,簡直就是個拉皮條的。
雪域王卻不認同,面上透著嘲諷和惱怒︰「男兒自當勇猛善戰,守家衛國,這小子,瞧那模樣就知道,是個吃不得苦,打不了仗,殺個雞都要哆嗦半天的廢材!讓我放心把女兒交給他?絕對不能!就我帶出來那幾個漢子,丫頭你也瞧見過,哪個不如他?」
花梓無言以對,因為,雪域王說的真是那麼回事兒!
「那您那些漢子,哪個能讓狼女拎著耳朵玩命兒擰還毫無怨言?」花梓心中暗嘆,杜卓啊,姐只能幫你到這了!
不想,雪域王毫不猶豫應道︰「隨便哪個都能!」
花梓不由嘴角抽搐︰「您手下的漢子,還真是能屈能伸!」
這話里雖隱隱透著半分不悅,雪域王也混不在意,反而面露得色。
花梓忽然覺得心下暗流涌動,一張小臉憋著通紅,真是無奈,哪怕杜卓有那麼一丁點兒男子漢氣概,她也不用這般張口結舌,被雪域王堵得一愣一愣的。
不然,讓蕭葉醉教杜卓些速成的功夫。再在他粉女敕的臉蛋上劃幾道傷疤。如此,這雪域王八成就看他順眼了。
雪域王見花梓眉心舒展,又昂首道︰「等尋個日子,我帶著手下八個漢子和那小子比上一比,讓他隨便挑,只要他打倒一個,我就把狼女許給他。」
花梓不由暗笑︰說的好像你不把狼女許給他,狼女就不嫁似的。
但是,她也不願瞧見雪域王難過的模樣,若杜卓真能勝出,這老頭兒願賭服輸,皆大歡喜,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只是,她想想杜卓那小身板,不由替他擦了把汗。
「我同他商量商量,不就是個比武嘛,他若同意,擇個日子就比了!」花梓這話說得底氣十足,雪域王眼中透出幾分懷疑,心想,他們不會使什麼小人手段吧。
花梓笑著指向蕭葉醉,雪域王頗嫌棄地扭頭望向窗外,卻听到花梓說︰「您瞧,那是我師父,雲夢澤的二當家,蕭葉醉,江湖之上,還沒幾人能贏得了他!他長得比杜卓還要漂亮呢。」
雪域王愕然,這才回眸望向蕭葉醉。隨後喃喃自語︰「這怎麼能?」隨後又恍然,沐冷塵功夫也是極好的,比山上所有漢子長得都俊。
他又搖搖頭,不能,杜卓那形狀,就是個地痞無賴,開青/樓開小倌館,油頭粉面,吃喝玩的,能有什麼本事。面前這丫頭定是他請來的軍師,莫要因著她幾句話,就把女兒往火坑里推!
花梓將此事說與杜卓時,他表情嚴肅,沉吟不語。
天色暗沉,黃昏已過,萬家燈火將桑都綴滿星星點點的光亮,花梓從未見過杜卓如此形狀,嚴肅而深沉。
這也就罷了,他此時坐在個小板凳上,臉上粘著許多白菜沫子,許是方才剁白菜太上心,力過猛,頭都亂蓬蓬的。就如此形狀,他還做出一副毅然赴死的決絕表情,花梓正對著杜卓,也是坐在小板凳上,瞧著杜卓那模樣險些笑出聲來。
「你也莫要憂心,我讓師父教你些速成的功夫,」她見杜卓不應聲,又湊到他身旁耳語道︰「若實在不行,我就給那幾個漢子下點兒瀉藥!」
杜卓這才回過神來︰「這比武,我應了。蕭大哥那邊兒,就拜托你了!至于瀉藥,還是算了罷,被老頭子知道,更瞧不上我了!」
花梓將這事兒告訴狼女時,她十分惱怒︰「我的人,誰敢動?!」
最後,逼得那八個漢子站成一排,挨個兒誓,不會傷了杜卓,點到為止,狼女才算罷休。
杜卓只手扶額,嘆道︰「狼女啊,好歹我也是個男人!」
雪域王冷哼一聲,花梓想,他定是很想啐上一口,只是礙于身份,就此作罷。
至此,達成一致,比武定在兩日後,當然,杜媽媽和鬼老太並不曉得為何比武,以為只是教授杜卓些拳腳功夫,杜媽媽還語重心長道︰「你岳父如此器重你,不能辜負他一番心意,好好學!」
杜媽媽說完,還不忘朝著竹翁擠眉弄眼︰「這邊兒是狼女的父親,那邊兒是狼女的干娘,這還真是登對!」隨即瞥了眼雪域王和鬼老太。
竹翁連忙拉住殺氣騰騰的鬼老太,算是救了杜媽媽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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