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
雲菀沁坐不住了,合上書,站起身,打簾子出去。
天井內,一個身穿碧綠粗布襖子,丫鬟打扮的女子正跪在地上,連續不斷地磕著頭,光潔的額頭上已經染了一抹顯眼的鮮紅,嘴巴仍在兀自哭哭啼啼︰
「……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我家姨娘快不行了……只求見夫人一面,一面就好了……今兒家里主子們都不在,只能求大姑娘做主了……大姑娘!」說著便扯著嗓子嚷了起來︰「大姑娘!」
跪地磕頭的丫鬟很是眼熟,再多看兩眼,雲菀沁記起來了,是陪雲菀霏嫁去歸德侯府的丫鬟碧瑩。
初夏和盈福院里三個打雜的嬤嬤和丫頭,根本就攔不住,只擋在門口,防止碧瑩跑進去沖撞了大姑娘。
月門口,莫開來領著兩名府上的護院剛剛趕過來,下了令︰「還不把那賤婢給拎出去!」
兩個護院跨進月門,正要將碧瑩拎起來趕出去,沒料碧瑩提前抱住天井廊下的一根柱子,嘶啞著嗓子︰「你們若不讓我見大姑娘,我這就一頭撞死在柱子上!」
兩個護院一時不敢動粗,怕這丫鬟真的撞死在小姐的閨院里,鬧出人命,污了尚書府的名聲,猶豫了,扭頭望向莫管家。
莫開來想著大姑娘馬上要出嫁,免得壞了家中喜慶,叫護院暫時退下,想先將那碧瑩哄下來,卻見大姑娘已從門檻內跨了出來,語氣冷冰,聲音雖不大,卻抑揚有力,極能震懾人︰「吵什麼?這是將雲家當成菜市場?」
碧瑩見廊下一襲熟悉的倩影,哭得更是淒厲︰「大姑娘——」
莫開來上前幾步,低聲稟著︰「這碧瑩剛剛上門,找奴才說是那二姑娘前陣子病了,孤零零在外宅里,侯府也不請大夫,現在越拖越重,每天只會呢喃著,叫家人的名字,想要見一面……奴才已經跟這丫頭說過,夫人如今在祠堂邊的小佛室里,老爺不交代,沒法子放人出來,沒料這碧瑩竟撇開人,偷偷跑來了大姑娘的院子求情,大姑娘恕罪,是奴才沒看好。」
正在這時,碧瑩哭得聲嘶力竭︰「大姑娘,那侯府將二姑娘丟在外宅後,對二姑娘不聞不問,每天連吃飯都是奴婢帶回去的冷飯殘羹,二姑娘沒有過一天的好日子,成天慪氣,這才積攢下了一身的病,如今侯府連個大夫都不願意給她請,弄得二姑娘的病已是病入膏肓了啊!」說著抖抖索索地掏幾條髒兮兮的帕子,連滾帶爬跑到雲菀沁的小腿前,將帕子一條條攤開,上面全是一灘觸目驚心的烏紅血漬,「您瞧瞧,都是二姑娘嘔出來的血啊…二姑娘眼下每天都在床頭後悔得流淚,說自己往日不懂事,踐踏姊妹親情,如今什麼都不求,只想在臨死前見一見夫人,再跟大姑娘好好道個歉——大姑娘,奴婢家姑娘已經悔改了,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今兒又發了病,眼看就不行了,您就滿足她這個最後的心願吧,和夫人一塊兒她一面吧——」
碧瑩說得字字泣血,又連磕幾個響頭。
眾人看著那帕子上的血污,再听碧瑩的一番話,不禁惻然,剛才去拉碧瑩的兩個護院和嬤嬤也都遲疑了,縱然那二姑娘做閨女時在娘家頤指氣使,性子跋扈,可如今過得這般悲慘,倒也可憐,而且從情理上說,雖說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但人都快死了,又特意要丫鬟來哀求,這樣娘家都不派個人去看一眼,傳出去,未免說這父家也太涼薄冷血了,名聲總會有些不好听。
碧瑩這副血淋淋,哭哭啼啼的樣子走出去,由不得會被人猜測議論。
沒了主子,這丫鬟沒了倚仗,什麼都顧不得了,萬一狗急跳牆,出去亂說些話,還不定怎麼給雲家抹黑,看起來總得去個人了,可這會兒府上的主子們恰好都不在……莫開來看了一眼大姑娘︰「大姑娘,要不奴才去一趟祠堂那邊……」
雲菀沁卻是開口︰「初夏,拿斗篷來。」初夏知道,今兒家中沒有人,大姑娘又不願放白氏出來,是要代替那白氏去,免得這碧瑩糾纏不休,又引得外人說三道四,便遵照大姑娘的意思,匆匆去取了斗篷。
碧瑩大喜,又磕了幾個頭︰「多謝大姑娘,婢子家二姑娘見了您,一定高興!」
莫開來準備好了車子,雲菀沁與初夏領著碧瑩上了車,上了正街,七彎八拐,到了歸德侯府後的小宅院。
下了車,碧瑩先跳下去,將雲菀沁主僕往內引,臉上的淚痕還未干,聲音也有些顫︰「大姑娘,這兒就是侯府給二姑娘安排的宅院,請進,二姑娘就在里,正病得起不了床呢,沒法兒親自出來迎您,還請別怪罪。」說著,「咯吱」一聲,推開了矮小破舊的籬笆門。
初夏跟在小姐身邊,一邊走一邊四下觀望,小聲道︰「大姑娘,這侯府果然是做得出來啊,老侯爺到底是多恨這二姑娘啊,到底是名正言順納進來的妾室,竟將這種屋子給她住。」
無論如何,這是雲菀霏自己選擇的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她既然選擇了勾引親姐的未來夫婿,一步步走過來,得來這個下場,與人無尤,每個人都該為自己選擇的路負責。
雲菀沁默不作聲,只安靜地朝院子里走去。
破落小宅子不遠處的巷子口旁邊,一道身影緊緊盯住前方。
自從二少那夜來了這狐狸精的巢兒,畫扇每日一閑下來就過來盯著,看看雲菀沁究竟是想怎麼套牢二少,反正這宅院就在歸德侯府的背後巷子里,倒也方便,今天也不例外,沒想到見雲菀沁歇著婢子,被碧瑩請了過來。
隱隱約約听見碧瑩說雲菀霏病了?下不了床?
啊呸!昨兒這狐狸還叉著腰在院子里罵碧瑩回來太慢,飯菜遲遲不到,都快餓死了,當時罵人的聲音中氣足得很,臉色也紅潤得很呢!
肯定有陰謀!
畫扇見雲菀沁進去了,貼住巷子的牆壁,深吸一口氣,眼珠子轉了兩轉,那夜跟過來,這雲姨娘口口聲聲說會幫二少達成心願,又提過雲菀沁的名字,莫不是就是趁今天這個機會要做什麼事?
不行,不管這雲菀霏要干什麼事兒,反正絕對不能讓她得償所願討了二少的歡心!
畫扇飛快尋思了一下,迅速轉身,朝北城秦王府飛奔而去。
卻說宅子內,雲菀沁和初夏走到了一扇油漆斑駁的門前,碧瑩停住,叩門︰「姨娘,大姑娘來了。」
「快請姐姐進來。咳,咳咳。」
許久未听到的女聲響起來,再沒往日的張揚與嬌氣,夾雜著嘶啞的咳嗽聲。
「初夏姐,姨娘該是想與大姑娘單獨講話,不如你跟我先在外面等著吧。」碧瑩懇切地說。
初夏看了一眼大姑娘,雲菀沁示意不妨,推門進去了。
待雲菀沁進了房間,碧瑩和初夏退到門口的廊邊守著。沒一會兒,碧瑩踮起腳,張望了一下房間,轉過頭來,說道︰「初夏姐,姐妹兩個說話只怕得需要些時辰,院子那邊兒有小火灶,不如咱們去里面烹點茶水進去給兩位主子喝?」
初夏也不疑有他,和碧瑩先去了灶房。
雲菀沁進了屋子里,是個小單間,比外面看起來還要糟糕,凌亂得很,連簡樸都稱不上,家具看著髒兮兮的,桌子上放著幾個油膩的空碗和茶杯,還沒有及時清洗。
床帳半掩著,雲菀霏倚在床背上,輕聲道︰「姐姐來了,請坐吧。」說畢,撩開了粗布簾子,看見雲菀沁的一瞬間,心中微微一震,說不出的牙酸,妒意綿綿不斷,剎那席卷全身,就像螞蟻和小蟲似的,咬得骨頭都在疼。
多時沒見,這個姐姐,比自己出嫁前更加美貌,此刻一身雁雲交疊暗紋朱紅色斗篷,進屋取下帷帽,露出一張艷光四射的臉蛋,腮邊烏鬢如雲,竟襯得陋屋蓬蓽生輝。
她的稚氣褪去了許多,身子玲瓏畢現,胸脯像是藏不住的山丘挺聳起來,可身量卻拔高了一些,更加苗條輕盈,五官越發清美出挑,兩條籠煙黛眉輕擰微蹙,一雙橫波秋水眸似霧若湖,一副眉眼既有女子的千嬌百媚,又有幾分女子沒有的睿謀,活生生能將人洞穿無形,膚色愈發的白女敕無暇,一看就是保養得極好,別說男人招架不了這模樣的勾引,就算女子,只怕也得甘拜下風,寫個服字。
可以預見等她嫁為人婦,得了滋潤,只怕更是艷絕京中的貴女。
呵,難怪能叫那秦王在群臣面前贈禮,讓皇上賜婚,又能——能叫泰哥哥甘願吃回頭草,竟是紅了眼兒一樣的肖想她!
雲菀霏枯瘦的手暗中一蜷,牙齒卻是咬得死死,不讓心中的毒液流淌在面上,抬起手,湊在嘴邊,又重重咳了幾聲。
雲菀沁听她聲音好像比剛才在屋外听要精神些,看她這樣子,也不像是要死了,難道是侯府這邊落不到好處,只能回去找娘家討同情才故意夸大,不覺眉尖兒一攢︰「二妹得的什麼病?」
雲菀霏哀婉道︰「大姐看我這樣子也知道,住在這種地方,還能不得病麼?咳了好些天,一直不舒服,只怕快撐不下去了,不過現在看見姐姐來了,我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精神好多了,姐姐若能陪我多坐會兒,妹妹心里就舒服多了。」
雲菀沁見她還在裝模作樣,唇際浮出一絲涼意,幾步過去,刷的掀開帳子,擰住二妹的手腕,拇指食指扣在她腕子上的穴位上,屏息不動。
雲菀霏一驚,心里撲通直跳,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問脈听診了,此刻近距離見她,一張臉如玉似花,璀璨耀眼,萬般風華,明擺著大好的人生在向她招手,死死克制住心頭快要涌出來的嫉怒,若是可以,只恨不得現在一撲而上,撓壞她的臉,將她這張臉毀得干干淨淨,看她還能不能嫁進王府,還能不能迷倒了屬于自己一個人的泰哥哥!
雲菀霏正是胸口火焰燃燒,雲菀沁卻是手指一松,心中早有了判斷,退了兩步,容顏霜冷︰「剛剛碧瑩跑來我院子大吵大哭,說妹妹快不行了,家中無人,我身為嫡親長女,若不來慰問一番,倒顯得小氣,被人說我這當大姐的一點兒度量都沒,妹妹快死了都不去望一眼,沒料二妹辜負了我的好意,竟是死性兒不改!倒也好,狼來了的故事,二妹該是听過吧?下一次,再莫消想了!」
朱繡斗篷的一角隨著女子的轉身,飄蕩而起。
雲菀霏知道姐姐把脈把出了自己根本沒病,見她說走就走,干脆得很,一點都不拖拉,忙趿著鞋下來,叫了一聲︰「大姐別走。」
雲菀沁頭也沒回,徑直朝門口走去,不走?不走做什麼?難不成陪她聊天說地?
將手一放在門閂上,拉了一拉,門紋絲不動,雲菀沁眉一動,又拉了一下,仍是不動,門被鎖了!
她心中有什麼吊了起來,這雲菀霏分明是勾引自己來的,二話沒說,一喝︰「初夏!」
無人應聲。本就僻靜的小宅子,此刻靜得宛如百年老井,掉個石頭下去都沒反應。
「大姐,」身後女子的聲音已經變了調子,帶著笑意,就跟寒窖里傳來一樣,人,可怖,「初夏早就被打發走了,你這會兒,叫誰都沒用了。呵,呵呵。」
雲菀沁轉過身子,二妹一張臉陰森森的,在本來就光線不充足的窄小室內,半邊陰翳,半邊清晰,佝僂著腰,五官扭曲,冷笑著好幾聲。
「你說,你這個沒娘管教,沒爹疼愛的老實坨子,怎麼就能躍過我呢,」雲菀霏慢慢走過來,上下左右端詳著她,「從我嫁進歸德侯府開始,你就一直在心底嘲笑我,對嗎?」
「進歸德侯府,不是你自己選的路麼?」雲菀沁聲音冷清,以前的雲菀霏雖跋扈囂張,總算還是個正常人,今兒面前的雲菀霏,顯然已經是喪失理智、隨時想要跟人魚死網破的一個半瘋子,她無謂跟一個沒理智的人硬踫硬,先安撫了她出去再說。
「呸!」雲菀霏忽然發了狂躁,暴跳起來︰「若不是你從中使壞下套,我怎麼會背著那種名聲嫁進侯府!怎麼會讓老侯爺嫌棄!怎麼會讓泰哥哥厭惡!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父家不能回,夫家不能進,在外面就像個孤魂野鬼一樣!如今你想嫁進王府當王妃?做夢!我跟你說,我這輩子混栽了,你也別想好過我!」
「你先把門打開,」雲菀沁循循善誘,懶得與她多說,「你若是不想過這種生活了,我也不是沒辦法叫你出去。」
雲菀霏眼楮一亮,一步步湊近,聲音顫抖著,似是驚喜,卻又透出一股子陰寒︰「真的?你能讓我月兌離侯府,能讓我不住在這個又髒又亂又小又沒人伺候的宅子里——」
「是——」話沒說完,雲菀沁鼻子下忽然一緊,瞳仁一縮。
雲菀霏舉起手,手上捏著個手帕,將大姐的的鼻口牢牢捂住。
一股熟悉的氣味呼進嘴,帕子上沾了大劑量的合歡香粉末,是藥鋪子里最普遍的床幃催情藥!
雲菀沁趕緊閉住呼吸,可是已經呼進去了一點,來不及了,身子骨有些發軟,使勁推開二妹,喘了幾口氣,貼在門板上。
「你當初在侯府如何對我與泰哥哥使陰招,我今兒就如何還給你,」雲菀霏聲音陰涔涔,笑得面容扭曲,「姐,你瞧,我這樣也算是以你為榜樣呢!」
「那是你自己的好親娘要壞我的形象,對我使藥,我不過是將計就計,還給你罷了,要怪,便也是你親娘的居心不良,迫害前房子女,才遭了天譴,害了你。」雲菀沁扶住門板,唇邊滲出一絲同情的冷笑,也是在盡量拖延時間。
雲菀霏管不了那麼多,面色張牙舞爪,咆哮著笑道︰「所以連她也沒落得好下場!反正影響了我的人,都合該沒好下場,你也一樣——」
瘋了,這雲菀霏簡直是瘋了,活生生是見人就咬,已經沒了心智!雲菀沁蹙眉,只覺得腦子越來越昏沉,渾身發起熱,手又不易察覺地握住門閂,暗中扭起來。
雲菀霏一眼看見她又在想出去,笑容收斂,神情又多了幾分哀怨和不甘,咬唇︰「泰哥哥。」
慕容泰?雲菀沁有些迷蒙的神智醒回來幾分,他也在?
床榻邊的後面的四腳高立櫃後,一名男子走出來,徑直走到雲菀沁身邊,在她身子難支滑下去的一瞬間,大力一卷,拉近自己懷中,就像搶救下一個珍稀的古玩珍品,喃喃︰「沁兒……」
雲菀霏見到慕容泰抱住姐姐,粉拳握緊,指甲嵌進了掌心肉里,妒得牙齒都要快咬斷,雖說這一幕是自己布局的,可見著這場景,仍是妒忌難耐,想著待會兒還要在這斗室里,眼睜睜看著兩人上演活,更是一口血快要嘔出來,掌心肉掐出了血,妨礙平靜下來,不要緊,不要緊,只有這樣,才會討了泰哥哥的歡心,讓泰哥哥重新對自己滿意,恢復往日的柔情,而大姐,日後就算跟了泰哥哥,憑她失貞的身份,地位也不會比自己高!
與此同時,雲菀沁憑著僅存的力氣一把推開慕容泰,努力掀起眼皮,狠狠盯住他︰「慕、慕容泰,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知道你這樣會有什麼下場嗎,你好大的膽子——」
慕容泰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他真的不知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辦法才能得到她了!
帶著前世的記憶踏進這一世,他對她先是恨入骨髓,可發現她這一世對自己冷淡無感,那種恨意,又化成了得不到的難受與噬骨!
她前世對自己那樣依戀,甚至因為自己的冷淡而抑郁寡歡,這一世為什麼不是這樣?
這樣的糾結,讓他誓死也要得到她!
尤其看著她這一世,一天比一天的嬌艷動人,意氣風發,再不是前世只會縮在閨閣里蹙眉落淚,郁郁寡歡的小婦人,更是宛如千萬只螞蟻在體內啃他的血肉。
她明明就是他的人!
這種感覺,銷魂蝕骨,讓他輾轉反側,夜不能眠。
慕容泰終于明白老天爺讓自己重生一次的意義了,呵呵,活生生就是來叫自己受苦的!為了求之不得的人而受苦!
是叫自己來還債,還前世虧欠她、背叛她的那筆債!
慕容泰緊緊抱得她不能動彈,雲菀霏說得沒錯,只要佔有了她,就是他說了算!她是主動上門,兩個人的關系又是曾經指月復過的未婚夫婦,到時再放出風聲,外人只會猜測是兩人舊情復燃而通奸!不管怎樣,只要有了這個風聲,就算是清白的,皇家也不會再要她,雲玄昶那勢利人一定會方寸大亂,他到時再主動上門,雲玄昶只能將這女兒給自己,她也只有自己這條後路了!
至于其他的,比如他與已擬定婚事的未來王妃私通,皇家會不會降罪于自己,慕容泰也曾斟酌過,他到底是歸德侯府的二少爺,而祖母邢氏因是寧熙帝乳母,深受帝恩,到時上面若真有怪罪,祖母定會幫自己求情,祖母那邊更有一面有可保人性命的丹書鐵券,大不了拿出來抵罪!雲菀霏也說過,若皇家怪罪他,她一定求懇姨母,在皇後面前求情。
這樣算下來,慕容泰幾乎是沒什麼後顧之憂了!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叫雲菀霏將她快些引來了。
懷里的人嬌軟無骨,就仍在拼命地蠕動和掙扎,低咒間或傳來,還用殘存的力氣捶打他,咬他,卻顯然已經被藥性燒得開始吐詞不清,渾渾噩噩︰「慕容泰,你放了我,我這次既往不咎,若你敢動我一下,我……嗯……」一波滾熱的羞澀感涌了上來,生生阻擋了她接下去的話,竟成了曼妙的聲音。
慕容泰生受著她的摔打與咒罵,卻是舍不得動她一下,如今雖然他控制著她,可分明又是她駕馭著自己的精神,自己才是她的奴隸!
「沁兒……我這麼做,已經是為了你不顧我的世子位了,待今日過後,皇上取消了你與秦王的婚事,我便接你過門,我也無所謂世子位了,好不好?若京城風言風語多,我便連侯府都不住了,咱們去外地,去北方……」慕容泰燒紅了一雙狹眸,貼近她的粉頰,重重地嗅一口香馨之氣。
這一嗅,令懷內女子一個激靈,彈了一下,骨頭就像是融掉的漿水。
雲菀霏听慕容泰這麼說,心肉就像被千刀萬剮似的,淚水流了下來,自己怎麼會不知道慕容泰的性格,素來將世子位和前途看得比命還重要,可如今為了哄回姐姐,竟說出這種承諾!為什麼泰哥哥對大姐這麼重的痴念!她想不通!難道得不到的真的就是那麼好嗎!
自己為了討泰哥哥的歡心,將親生姐姐勾引過來,供他歡愉!泰哥哥卻當著自己的面子對著姐姐掏心窩子!
這種折磨和煎熬,叫雲菀霏的指尖嵌進肉里,滴出血來。
那邊,慕容泰察覺到雲菀沁的無法反抗,心中既激動,卻又有種不可言說的悲哀,前世初婚時,勾勾手指,她便一臉歡欣地迎接自己,曾幾何時,竟是要靠這種手段來得到她。
雲菀沁壓住身體內的異樣,使勁全身力氣,一個巴掌摔到慕容泰臉上︰「賤人!」
這一巴掌和一聲呵斥的力氣,終于將所有力氣全都耗盡,她身子軟綿綿滑下來。
慕容泰再不猶豫,冷目望向雲菀霏,丟了個眼色,腰一沉便將懷內女子橫抱起來。
雲菀霏宛如牽線木偶一樣,木木地將床榻簾子掀開。
昏昏沉沉中,雲菀沁被丟到床上,阻止不了慕容泰,只努力泛起一抹嘲諷的冷笑,頭一偏,望向雲菀霏︰「二妹,他可是你的男人,你就這麼旁觀著你的男人當著你的面做這種事,你不會嫉妒麼,不會吃醋麼,你真的甘願嗎——」
雲菀霏早就被痛苦燒透了的心智被姐姐這麼一激,像是丟了火星的柴,爆發起來,忽然沖過去拽住慕容泰的手臂︰「泰哥哥——」
「滾。」慕容泰厲聲一個字,一雙眸子邪得讓人驚恐,「我說過,只要這事辦成了,我不會虧待你,我會接你進侯府大門,讓你從此跟在我身邊,不做外宅女。你現在吃的哪門子干醋!」
雲菀霏退後幾步,再不阻攔了,親眼看著自己鐘愛的男人一個打挺,騎壓在了女子身上,手掌心掐破的血口子又汩汩流出血來。
雲菀沁眸子黯淡下來,一陣詭異的燒熱又襲滿了全身,只覺得有手掌在一層層剝開自己的衣裳,先是斗篷,再是襖子,再是中衣……忽的神魂又振作了一下,無力地抬起手,這一次,沒力氣掌摑,尖細的指甲卻是狠狠撓過了壓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臉頰。
「刺」的一聲,慕容泰光滑的臉側,顯出一條兩寸多長的血道子,嘩啦啦往外冒著血。
因為太過刺痛,讓他不得不暫時停下來去止血,卻仍是舍不得打罵,哼了一聲,狠狠踹飛了床榻邊的一只腳凳。
一聲巨響,雲菀霏嚇了一跳,見慕容泰不高興,一個箭步上前,抖著雙手,幫忙一層層剝開姐姐的衣服,等慕容泰止住血,回到床榻邊,才乖乖地退到角落去,就像是剛剛做好了一盤佳肴,親自拔刺拆骨,將鮮滑的肉端給夫婿,免得夫婿吃得磕牙。
在自己止血的時候,榻上的美人兒,已經被雲菀霏剝得近乎干干淨淨。
長發因為掙扎,早就松月兌了,珠釵寶簪落了滿床,瀑布一般的海藻秀發凌亂大散,翡翠色鮮女敕的小衣掛在脖子上,襯得肌膚如凝脂雪霜,嫣紅櫻唇一張一合,勾人的魂魄,一雙秋水美眸半闔著,透出一絲倔強的光,身體卻是稀軟如泥,因為燥熱,宛如蛇精一般蜷曲著,扭動著,刺激著面前人的視覺。
「沁兒。」慕容泰意亂情迷,仿佛一幅絕世美畫在眼前鋪展開來,竟不忍破壞,她太美了,比前世還要美!
「慕容泰。」
這一聲,小而堅韌,從干燥的櫻唇里勉強哼出來,語氣竟是難得的安靜和溫和。
慕容泰意外的欣喜,她沒有罵自己,竟喊自己的名字,只當她心意有了變通,心跳得快要蹦出來,貼近她耳畔︰「我在,沁兒,我在……」
「若你敢踫我一下,我不惜告到御前,跟你魚死網破。」每個字從銀牙間迸出,帶著鬼魅一般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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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張章有違禁詞,剛剛才發現審核沒有過,只能修改一下重新發,發晚了T^T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