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蕭西,慧娘很不耐煩。帳篷里明明有尖叫聲,這小廝不讓人過去看。她怒眸而視︰「你忒貧嘴!」
「貧嘴?」蕭西嗤之以鼻︰「我叫蕭西,人人叫我消息,我知道的最多。小兄弟,你以後少得罪我。」
消息?慧娘覺得改叫碎嘴最好。
帳篷里,蕭護又對丁婆婆下了第二拜。丁婆婆已經驚得不能言語,伍氏兄弟只會對著蕭護磕頭︰「少帥折殺我等。」
「再拜老伯母,您多多原諒,我不能放伍將軍還鄉。」蕭護鄭重地道︰「國有國法,將軍臨陣月兌逃是死罪。就是我不追究,國法也必追究!」
丁婆婆從他跪下來就大腦一片空白,她腦子里只有官跪民于理不當,听不清蕭護在說什麼,只下意識的點著頭。
心里盼著蕭護趕快起來,話到嘴邊囁嚅著,因過于驚奇變成嘟囔,自己都沒听到。
更驚人的在後面。
少帥蕭護對著一個鄉下民婦,又下了第三拜。
他眸中微光,不知何故有了幾點淚水,微啞嗓子帶上求懇︰「三拜老伯母,請您放心。我不敢說執法嚴明,也無黑白顛倒之事。伍林兒將軍,我必照看。您的義子伍十三,只要他守法遵紀,來年還鄉,讓他去看您!」
伍氏兄弟听到這話,膝行到蕭護身後,對著丁婆婆跪下來,齊聲道︰「請母親(二嬸兒)放心還鄉吧,十三兄弟在這里,我們會照看他。」
伍思德大聲道︰「二嬸兒,萬一遇險,寧可我亡,也要保全林兒兄弟!」伍林兒對母親淚漣漣,他知道母親是關切自己的一切心。可還沒忘玩笑︰「十三有一身功夫,跟母親回去,只是個種田的。留在這里,謀個一官半職,不枉他救了母親一場。」
丁婆婆總算有語言能力,指著兒子罵︰「十三救我,不是為了當官!」見母親又多心,伍林兒趕快拿話岔開。這邊,伍思德恭敬請起蕭護來。俯身為少帥拉跪皺的衣角,想到少帥剛才的三拜,換了別人軍中哪一家肯這樣,伍思德又羞又慚,戰戰兢兢道︰「少帥放心,我兄弟們定當用心侍奉,用心殺敵!」
蕭護走出帳篷的時候,已經負手直頸,目不曾斜視旁人一眼。又有蕭西作怪,慧娘硬是沒弄明白帳篷里尖叫發生了什麼。
她最知道的,卻還是蕭護說了什麼打動老人家。當晚睡下,丁婆婆幽幽道︰「你就留下來吧,別惹少帥生氣,有事,多問你堂哥,他比你哥哥精明吶。」
第二天一早,伍家兄弟們帶著伍十三,送丁婆婆離去。來時是慧娘趕著馬車,去時伍林兒安排每日采買軍需的車坐上,並交待趕車的人安全送過關城,又安排一個親兵送自己母親到家中。
一旦決定離去,丁婆婆反而開朗起來。在車上不時叮囑伍十三︰「不要惹少帥生氣,」又喚自己兒子︰「升官不升官的沒什麼,好生著才要緊。」又尋伍思德等人,拍拍懷中包袱︰「你們的家信我親手交到你們爹娘手上。」
再不就是幾句閑話︰「二狗子,別想你媳婦兒,你三個孩子我閑時也幫著抱呢。」小名二狗子的就嘿嘿笑︰「二嬸兒,你真好。」
長風萬里,走上高空。碧藍的天,火燒般焦黃的草,總讓人心曠神怡。饒是慧娘滿月復心事的人,也有淺淺笑容。
抬眼看前面山丘時,慧娘笑容凝結住。
山丘後,轉出一行人。為首的,玄色披風灰色單衣,只有頭上金簪子寶石閃光。少帥蕭護候在這里。
問候過丁婆婆,蕭護回身喚人︰「你們送伍老夫人到家中再回。」一小隊士兵足有十幾人,身上是行衣,馬上馱著包袱,是長行路程的準備。
再送上一個包袱,蕭護含笑︰「一千兩銀子,給老伯母壯行裝。」
伍思德從昨天晚上的疑心又浮上心頭。
少帥不是沒主意人,他想讓二嬸兒走,就以伍思德來想,也是各種方法。可少帥,他連拜了三拜。拜得伍家兄弟心底酸酸,拜動丁婆婆心底柔腸,拜得伍思德昨晚回去後,思前想後最後只得一個主意。
少帥最近要重用自己和兄弟們,所以才下此大禮!
既有三拜在前,賞賜在後不必過于豐厚。斜一眼見伍林兒喜歡得手舞足蹈,伍思德捫心自問自己可值這些賞賜這些情意?
再來一個疑點,少帥只賞賜了二嬸兒,並沒有提一言這賞賜是給伍家的!伍思德的官可比伍林兒要大。
他父母健在,少帥只字未提。
還沒疑心完,見少帥送行已畢,丁婆婆馬車離去。伍思德忙隨著眾人招手,暫把疑心壓下心底。
蕭護先行回營,伍家兄弟後面慢慢行來,和伍十三開著玩笑,親昵地交待他些忌諱。因他現在還是待罪看押的「犯人」,少帥對他正眼兒也不看,大家只道︰「少出來,帳篷里呆著。」
為躲郡主,伍林兒讓慧娘住自己帳篷里︰「做哥哥的照應你。」慧娘怎麼會肯,這一條上他 著︰「從來愛自己睡,帳篷里多只耗子都睡不著。」伍林兒大樂︰「你拿我比耗子?」慧娘對他歉意。伍林兒不依不饒︰「那你和母親睡一處,怎麼不見不行?」問得慧娘垂下頭,帶著黯然︰「想到我自己母親。」
伍林兒不忍再說什麼,以他軍需官的身份,安排個帳篷不在話下。伍十三還睡在原來那個帳篷里,得了一身盔甲,又有一把鋼刀一把長槍,備了水壺等物,然後繼續帳篷里被「看押」。
也沒人認真看管他,不過是做給郡主看。伍林兒只要求伍十三離郡主遠而又遠,告訴他︰「看多了長針眼。」
慧娘答應著,看上去老實巴交。
郡主一天不生事,坐都坐不住。又有伍十三得罪她在前,郡主要東要西就更厲害。伍林兒應付過她,再去安置全軍事情,一天沒有回來。看著日落西山,伍林兒依然不見人影。
繁星滿空時,慧娘便衣緊扎,袖中只放原來的隨身小刀,悄悄出了帳篷。
直奔郡主帳篷而去。
她怎麼肯離郡主遠遠?
郡主心意是個人就明白,蕭護心思又如何?郡主分明嬌縱,怎麼能為監軍?郡主此時對慧娘來說,是她救爹娘的阻撓,醋心的根源,仇恨暫出的出口……。
再說慧娘其人,雖然女子,卻是個諸事求明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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