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慧娘身負重任,無一刻敢不經心。她已經留意到蕭護有查營的習慣,是蕭西那個貧嘴說出來的。
帳篷里傳出尖叫聲那一晚,慧娘問蕭西︰「少帥特意過來?」蕭西白眼楮︰「少帥是查營偶然經過,」
慧娘隨意︰「哦,原來天天查營。」蕭西沒異議,想來哪一家統帥不查營?他不知道對面這位是紙上談兵的,並不知道。
伍十三頂個伍字,蕭西並不疑有他。
慧娘下面還有一句話,他左看右看,多嘴蕭西忍不住問︰「找什麼?」慧娘膽戰心驚地道︰「郡主不來查營?」蕭西失聲而笑,把伍十三好一通貶低︰「看你嚇的!郡主要來,也不往這里來。」
此時慧娘出來的時候,正是蕭護查營的時候,估計郡主這花痴必跟不可的時候。至于蕭護什麼時候查營,問問伍林兒的親兵就知道︰「哥哥不回來,難道是隨少帥查營?」親兵回他︰「還有半個鐘點兒。」
慧娘到郡主帳篷外的時候,郡主果真不在帳篷里。不用多看,只看跟郡主的人帳篷外面都不見就知道了。
封慧娘輕輕松松進了郡主帳篷,用了一小枝迷香。這東西是她逃亡路上遇強盜遇賊弄來的,覺得有用留下好些。現在順手就來,一迷一個準。
一進去,見金奢玉華,慧娘皺眉覺得心酸酸的難過。蕭護光看他的人,也理當是這種千嬌百貴的人陪著才對。
倒著三個侍女。一個倒在床前,一個倒在香幾前,一個倒在椅子上,手里還掂針線。
大書案,漆成紅色,雕靈芝雕百草雕鳳舞。慧娘吃了一驚,鳳為宮中娘娘所用,這書案是宮中賞賜出來的?
高下又分了一分,慧娘心中自認落敗第二回。
幸好有父母在前,酸意只能在後。往書案上找找,找出一封書信來。烏木瓖珠玉匣子里,信只有三兩封。最上面一封打開,往燈光下去看,見上面字跡娟秀,出自女人手筆,卻不是壽昌郡主的口吻。
是寫給壽昌郡主的。
「壽昌賢佷女兒妝次,封家日前下獄,封政已死于獄中,封家夫人抄家當日自盡死,你所托之事,盡皆辦成……」
慧娘大驚失色,只覺得心底蠢動,似有什麼痛喊出來才行。此時,卻又不是痛哭地。她重重一口咬住自己嘴唇,把這一聲痛呼強迫回心中。只覺得淚水如月兌疆野馬般,月兌眶而出。
不!
她不信!
她只覺得天在轉,地在崩,山陵在崩潰。天吶天……。
惶急中還能想起來再看一遍,急急擦去淚水,手抖著把信湊近燈光。怕看不清,近些,再近些。幸好郡主用的是宮燈,要是蠟燭,早就把慧娘眉毛和信一起燒著。
後面的都來不及看,只看前面摧心裂肝的那幾行字。寫信人的字越是秀麗,慧娘的恨就越深。把每一個字咀嚼一遍,慧娘無力垂下手指,淚水再一次模糊雙眼。
她信了,這是真的!
抬頭看帳篷,郡主帳篷頂子上也是上好繡花。這娟秀的花朵,風姿卓雅。看在慧娘眼中,她只想狂喊亂叫!
無意中撞到自己父母盡皆去世的信息,怎不令慧娘心中大廈傾!
狂亂漸上眸子,又听到帳篷外有雜亂腳步聲,听上去人不少。壽昌郡主回來了?慧娘牙齒深入嘴唇中,神智清醒不少。
她告訴自己,要報仇!要復仇!要讓那些害死自己爹娘的人,血債血償!
匆忙折好信放下,剛才從氣窗里進來,現在來到垂下的繩子旁,再從氣窗里出去,收好繩子溜下帳篷。
帳簾子打開,壽昌郡主氣呼呼進了來。
郡主生氣,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蕭護又沒有待見她。郡主認為的待見,就是她噓寒,少帥要有回應。她問暖,少帥理當感激。這兩條,蕭護恰好能駁回。她噓寒,蕭護讓她關心士兵。她問暖,蕭護讓她顧好自己。
對于不領情的人,壽昌郡主又氣回來。
一行進來,一行恨︰「寫信給舅舅,著人快尋那個賤人的尸首來,再找不著,就是舅舅無能!」且恨且罵︰「那賤人要是死了,我看蕭哥哥就死了心吧!」
侍女們都不說話,郡主你並沒有表白過,蕭護壓根兒沒給郡主表白的機會。還有封家的那位姑娘,也沒有見過少帥提過在口中,全是郡主一個人想出來的。
她以為一個男人拒絕她這樣美貌又有財勢的人,必然是想著另外一個女人!她不知道,一個男人拒絕一個女人時,只因為自己不喜歡她。還有就是,想別人這個原因也存在。
接下來不用問,是滿帳中尖叫。
「啊……」
蕭西從蕭護帳篷中走出來,對著郡主帳篷這邊好笑,自語道︰「又怎麼了?這麼多女人又一起叫了,殺雞也沒有這麼嚇人。」
「不好了!有賊!」郡主在前,侍女們在後,沖出帳篷尖叫連連︰「倒了人!」
蕭西頭一件事,一溜煙先鑽回帳篷里,手快的喝了一碗茶。要知道接下來哄郡主,可是件費嘴皮子的事。
喝過茶,蕭西清清嗓子,整整衣衫,擺出最巴結的笑容,作一個沒頭沒腦往外的姿勢,三步並作兩步,兩條腿風車般動著,瞬間到了郡主面前。
滿面陪笑︰「啊哈,郡主,出了什麼事?又有了賊?不會吧,來,隨奴才先往少帥帳篷里坐一會兒,喝碗茶消消氣,讓人送安神湯來。您說我們這里不是別的地方,哪能天天鬧賊……」
壽昌郡主一把扭住他衣襟,拉著他往自己帳篷里去︰「奴才!你自己來看看!」
這一次,真的有了賊!
任何一個人回自己帳篷,見到地上倒一個,床前倒一個,椅子倒一個,還能認為不是賊?
貧嘴蕭西眼觀六路,耳听八方,再充作驗尸官。所有人退後,大睜眼楮看這貧嘴躡手躡腳,老學究走路般一步三搖先去看倒地上的人,伸三根手指在她鼻端試,轉頭賊嘻嘻地笑︰「哪里有賊,這是睡著了。」
自己心里說一句,迷香,味兒還在帳篷里沒散干淨。先糊弄了身後這位,再回少帥查去!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壽昌郡主輕咬嘴唇,她不太精明,蕭西本來可以糊弄得過去,可她才受到自以為蕭護的不待見,尖著嗓子怒道︰「胡說!好好的三個人全睡著!賊,就是有賊!喊少帥來,我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