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滯住,筷子停下來。少夫人一直追問,難道是醋性大的人?她對馮媽媽看,兩個人交換過眼神,馮媽媽帶笑開口︰「玉荷的娘不在了,她老子是跟大帥的蕭山,听說正在尋婚配。」
慧娘含笑嫣然︰「不可委屈她,挑個好親事才是。等她出門子,有勞媽媽們告訴我,她侍候少帥幾年,我自有東西給她。」
說過自己出神一笑。
封十三娘空身子進的婆家門,不管是衣服還是首飾,全是蕭護添置。自己給她什麼?不過是少帥添出來的首飾分她一件。
她肯風平浪靜的出門,慧娘也感激她。
再想剛才王婆子,就不是個省事的人,慧娘看似閑閑舀湯喝,其實心中轉悠不停,怎麼見夫君討句話才好?
嗯……一定要有他的一句話明確的話,才能底氣十足對付這些尖刺的人。
她看似柔弱無依,其實骨子里寸步不讓。深愛的丈夫,怎麼能分給人?
王婆子當班到下午,氣沖沖回家去。見小女兒揉得新衫子灰皺皺,抓起來打幾下,小女兒哇哇大哭,香荷從里面捧心口走出來︰「娘,你又哪里受了氣,回來拿妹妹出氣?」
「你娘為你受了氣,你倒來問你娘!」王婆子雙手叉腰往炕上一坐,見東西凌亂,又火上來︰「我在外面受閑氣,你們在家里倒灶似的鬧騰。」
她丈夫王貴進來,面白氣弱,是從小胎里不足模樣。從來力氣上嘴皮子上不是對手,王貴大多順著王婆子︰「你累了,香荷快做飯去,小梅兒到里間玩。」
王婆子「咚咚」灌了兩碗涼茶,直眉瞪眼的才不和人吵。
晚飯上來,小梅兒打翻了碗,王婆子氣不順吼了她兩句︰「吃閑飯的,你個討人嫌的。」香荷听不下去,哭了︰「誰是吃閑飯的,娘不是問夫人,夫人說讓我等著還進去。」王婆子筷子戳到她額頭上︰「進你娘的腳!人家大權都抓手里,模樣不見得比你強,可是穿著大紅衫子,帶著明珠金鳳,小廳上一坐,三五個侍候,你還進,你等著吧!」
「我是丫頭,如何能同別人比,別人是什麼,是少帥眼里的人,我又算什麼,空有老子娘,還現管事,夫人面前一句話也討不來,由著少帥一封信就把我打發了,」香荷又氣又忿,當下摔碗不吃,尋剪刀尋死去。
王婆子只冷笑,王貴丟下碗去拉。又喊王婆子︰「你怎麼坐著不動?」王婆子大罵︰「你有老子娘,也有幾代服侍主子的情,你有膽,去夫人面前尋死去!少帥打發你出來的那一天,你怎麼不尋死?別人一拉你就出來了,她能一天到晚在家里拉著你!她一走,你就死給她看,別裝樣子。虧你和玉荷都機靈,死都不會!就會和你老子娘鬧。」
氣得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我為你才受這氣!角門里來的,夫人不見,院子里叩的頭,夫人病了,她倒有能耐,小廳里坐著管家!恨的我只想拉她下來。後來可笑,問我要東西,我上哪里去尋,又不是我收的。把我發作一通,老娘自認晦氣,回去尋人問,阿寶娘私下收了,卻不告訴我,我沒問她,她和我又嚷嚷!這與老娘何干!」
又罵女兒︰「少帥回來了,你少帥面前去哭,就死,也死那里,倒少了家里一副棺材。」王貴听不下去,氣得直哆嗦︰「這是你自家的女兒,你逼她去死!」
「不死等人看笑話!」王婆子氣沖牛斗︰「以為你好歹也混個房里人,這下子好,左鄰右舍哪個不看笑話!」王貴吼道︰「這是你以前太顯擺,你女兒才到少帥房里,你就到處炫耀你女兒要被收用是夫人給的,少帥不敢不要。少帥就收了,你又到處顯擺你女兒以後是姨娘!」
他吼上了,王婆子倒嚇了一跳︰「你嚷什麼!不怕人听到!」
香荷丟了刀,在房里哭了一晚上,听門響,是自己哥哥回來,出去見他︰「哥,我要見少帥!」王柱子搖頭︰「妹妹,你嫁人吧。你這般好姿色,管庫房的錢家小兒子喜歡你,你怎麼不要?少帥你別想了,少夫人今天已經管上家了。」
「這才幾天?」香荷直了眼楮︰「她進家里才第二天,」王柱子嘆氣︰「就這還是大帥和夫人全不待見,要是轟轟烈烈進家來的,更沒你的份。你嫁人吧,是少帥不要你,他現在只稀罕自己少夫人。」
香荷慢慢跪下來,一臉的呆滯︰「哥哥,我只要再見少帥一面,求你讓我見一面吧,只一面我就死了心,我就嫁人,嫁誰都行。」
她死死的抱住王柱子大腿︰「求你了哥哥,」她眼珠子里放出嚇人的寒氣來︰「你要不答應,我就尋死去,我就真的尋死,這一次來真的。」王柱子也愣住︰「妹妹,你和玉荷尋死竟然是假的,你呀你們,你們那時候死也不出來,估計現在還沒出來。」
對于這種混蛋話,香荷听不進去。她心里只有一句話,問問少帥,當面問問少帥,夫人指的,怎麼說攆就攆?夫人給的時候,可是挑明了說的。
五舅太太和五舅老爺在家里吵架,不為別人,還是那一對人。五舅老爺回來得晚,回來就得意︰「我說,我今天干一件漂亮事。」
見妻子對著牆出神︰「咦,你面壁呢?」
五舅太太看他,語氣平靜︰「什麼事?」
「外甥來求我,你猜他求我什麼?」五舅老爺太得意了,半歪身子在椅子上︰「這小子還不錯,居然沒圓房。這背父成親本就不對,他不敢圓房算他知禮。這下子你猜到了吧,咦,你怎麼了?」
見自己沒感染到妻子,五舅老爺奇怪地問。
五舅太太淡淡︰「不就是外甥求你為他說圓房的事,你沒答應。」五舅老爺哈地一聲大笑︰「我怎麼沒答應,我答應的。」
「哦?」五舅太太這才動動眼眸,五舅老爺興奮地道︰「我說你今天晚上就去她房里,明天我代你去說。你看我回答得怎麼樣?」
五舅太太繼續淡淡︰「後來呢?」五舅老爺笑道︰「他惱了唄,我也惱了,他對我磕了頭賠禮,我才放過他。」
「哦,他倒還肯為這事磕頭?」
五舅太太的話終于讓五舅老爺醒過神︰「我說你今天怎麼陰陽怪氣的?」五舅太太這才正容了,對丈夫嘆氣︰「沒什麼,我白天見了那……就是那個少夫人一回,」
「哦哦哦,是什麼樣子?可教訓了她。」五舅老爺很感興趣︰「生得如何,眉眼兒狐媚多,妖精氣多?」
五舅太太回想那一張端莊秀氣的面龐,不濃不淡的妝容,不親切也不生疏的笑︰「倒不是一般的人,」
慢慢下了個結論︰「是個氣度大方的姑娘,」再一笑對丈夫︰「我給了東西。」
這等于一盆冷水潑在五舅老爺頭上,他坐直身子,帶著尋思的神氣。他知道妻子比自己冷靜鎮定,有什麼事,妻子在,常有好見解。五舅老爺慢慢才笑了︰「給就給了吧,不過少個首飾。」
「不是,是你外甥,」五舅太太笑道︰「我出門往家來,見他來了,你來猜他說什麼,他說舅母愛惜賞賜,原應該帶來給舅父舅母叩頭,只是父母親還生氣,請舅母多勸著。」五舅太太輕輕一笑︰「你看他是迷進去了,還是百般回護呢?」
五舅老爺笑哼一聲︰「厲害!」
「是厲害,你那外甥啊,」
「我說是那個……」自己一笑︰「那個少夫人。」
「我說你外甥!他從小要什麼有什麼,這城里只有他壓別人的,幾曾為要什麼忍過?他大了,尋花問柳也有,」五舅太太對五舅老爺笑笑,五舅老爺硬是不臉紅︰「哈,這事兒,還提它作什麼?」
蕭家千里駒,出去貪歡蕭夫人放心不下,五舅老爺知道妹妹憂愁,自己帶著外甥去了。怕不干淨的人纏上他。
「不提就不提,」五舅太太笑吟吟︰「你幾曾見過他煩心過?好吧,外面成親,算他迷了頭。那少夫人生得一等一顏色,氣派倒似哪家子閨秀,依我說,壓過曹家的三姑娘,蕭家三房里姑娘更不用提。」
五舅老爺來了精神︰「真的?」
「我這眼楮還能看錯。這也罷了,她要迷你外甥拿住姑太太,最好的手段是孩子。如今親也成了,人也跟了來,至今不圓房,姑太太惱了把她往外攆,她只有死路一條,」
五舅老爺覺得有意思︰「你說她至今護著身子不給?」五舅太太含笑︰「是你外甥,咱們不管那少夫人怎麼想,只說你外甥。他為什麼也等著,他想要,怕她不給?」
「夫人這最後一句妙極。」五舅老爺哈哈大笑,笑過道︰「長輩們都被騙了。」五舅太太笑道︰「正是這樣!依我看,一定有不得不成親的事!比如…。」她才眉頭聳,五舅老爺變了臉色︰「休提!」
「因此不圓房。」
夫妻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視一笑。
五舅老爺眯起眼︰「有意思,夫人,你和我且等著,看這事情如何收場。圓房這事嘛,他再來找我,多磕上幾個頭,也許我心軟,我就答應了。」
五舅太太微微一笑︰「正是這話。」
「豈有此理!」
碧青色窗內,蕭護一手負後,一手拍在窗格上。月上他眉頭,雙眉從來飛逸有神,現在如千鎖結擰在一處難解開。
玉柱般高挺的鼻翼微微動著,似按捺氣憤。薄薄嘴唇緊緊抿著,快似一線天。回想父親才對自己說的話,蕭護怒于眸中。
身後數尺外,燭光後坐著蕭大帥。他手按書案上,卻不是生氣。眸中總有笑意,對自己兒子傲岸身子骨兒贊賞流露。
這孩子,不再是三年前的膝下嬌子。
以前也沒怎麼嬌過他,不過錦衣玉食總是難免。
月光如驕龍般飛騰而至,在一片片明黃月色中,蕭護快步回到父親身邊,與他促膝而坐。他低而有力地沉了聲,帶著痛痛的悲傷︰「如今亂了!張守戶幾次聲稱會過烏里合,又幾次拿不下他。我數戰折人不少,看他風平浪靜。我以為只軍中設冤獄,沒想到……」
他難過的幾乎說不下去。
旁邊是黃花梨木刻花幾,幾上擺著一把小壺,兩個茶盞。蕭大帥為兒子執壺把盞,就著濃茶香推到他面前,一言不發。
蕭護定定心︰「顧家的人,想必父親收留下來。」蕭大帥傲氣地一笑,還是眸含欣慰看著兒子︰「你父不敢收留,還有哪個人敢收留。就是你,不是也收下了慧娘。」父子相視一笑,這兩個全是欽犯。
「如你所說,京里如今亂了。自你岳父家去年出事,年前踫死兩個御史,又格了五、六個官員,遣送出京。我看出奇怪來,讓人盯著問了問,出京的人路上死了一半。我讓人私下里當地衙門里調他們死因,卷宗又沒了。因是暗中問的,便不能去問那縣令。再者,皇上不愛道不愛僧,不貪,貴妃處一個月里不去幾回,只是閉門見鄒家的人,與先皇後情深如此讓人艷羨,可荒廢朝政,戰事,憑鄒國用胡弄!還好他一個人說了算,又有張守戶和咱們家牽制他,又好些。文官,就更亂!宮中一天發幾道旨意,先是命太子監國,听說扣了什麼,太妃們去哭鬧,又命皇子們同管。沒出幾天,貴妃的弟弟,文妃的哥哥,先太後的佷子……一古腦兒全管了事!」
蕭大帥也動了怒,他更有城府,只眸光寒一寒,見兒子氣憤莫明,又強自按到面上平靜,對他夸獎的笑一笑,再火氣上來︰「幾位在外的郡王們也開始了,臨安郡王上折子,靖江王上折子,韓憲王上折子……為皇子們打太平拳!倒霉的十幾家,你江家世叔,康家世叔,程家世叔,榮家世叔全被下了兵權!顧家和你岳父家一樣,抄了家,定了欽犯!他小兒子冒死逃出,中了十幾刀撐著見到我,一句字沒說,至今未醒!」
房中忽然一暗,濃團似的烏雲遮住清明月光,瞬間潑墨似的染開,似宣紙上流出的層梅圖。燭光跳幾跳,在這黑暗中瞬間現明亮。
蕭護下定決心,跪到父親面前。一線鴉青色衣角垂在他面前,這是蕭大帥的。蕭護垂眸只對這衣角,不再遲疑清晰地道︰「請父親,允我剛才所說!兒子不孝……」他吃力的停頓下來,似有千斤壓力讓他背更彎,他只能看到蕭大帥的絲履,蕭護直直這鞋子看,他知道父親要是不答應,會一腳把自己踹開。
可他胸中滾滾洪流,再不說就要炸開,頭一昂,對上父親的眸光,話也流利了︰「求父親!……兒子求父帥答應,」他咬牙道︰「我要清君側!」
清君側!
三個字長久縈于胸懷,終于說出來。不僅是痛快,還震得自己心頭動。窗外天明月高懸,是秋高的好夜色,繁星明亮過于平時,並沒有一星半點的烏雲遮攔。
可蕭護還是隱隱覺得頭上青天烏沉沉。
國舅,哼!擅自弄權。
貴妃,哼!插手外臣。
皇帝若是昏庸,臣子們不諫怎麼行?
不諫,枉為臣!
不諫,任由皇帝繼續昏下去,這不叫為國為民的好忠臣!
文死諫,武將呢?當然是武諫!
蕭護說過清君側三個字後,不敢看父親臉色,他低頭尋思著還想說出一些話來,表示自己並不是把妻子冤仇放在首位。
是以他要先回家里來,要先得到父親的支持。十三娘雖然軍功高,能得到皇上的一個應允。可那失心瘋的郡主、心眼狹窄的國舅、還有那一對喪心瘋兒的郡王郡王妃,外加一個干涉外臣的貴妃。
他們怎麼肯罷休?
此次京中行,必然不是好走的!
他正低頭,就覺得面上一熱,父親的手放到自己臉上。這只手是那麼溫暖,是那麼的撫愛。少帥停住了!
他且驚且顫地抬起頭,見到父親含笑看著自己,並沒有意想中的可能大怒,可能罵自己會連累蕭家,可能……
頭一回見到父親的臉色這麼慈祥,在燭光下有著清澈的明了。他眸子里笑意加濃,一種來到唇邊,直到唇邊也噙上笑。蕭護這一刻熱淚盈眶,他跪直身子,帶著濃濃感激地叫了一聲︰「父帥!」
扯過蕭大帥的手,貼在自己面頰上。
這般真情流露,蕭大帥更覺得自己做對了。哪怕只為了兒子這種深切的感激,蕭大帥覺得也值得。
再說局勢不穩,如兒子所說,這事非做不可!
他知道自己對兒子從來是嚴厲的,是自己的獨子,怎麼會不心疼他?鄒國用老匹夫,你不知道本帥膝下就這一個兒子!
虎子怎配犬媳?
就是郡主又如何?不是虎媳本帥都不要!
蕭大帥回想起自己久不在家,生怕慈母慣壞他,人在軍中,心沒有一刻不牽掛著蕭護。大帥雖在外,也知道妻子縱容兒子外面玩樂,五舅兄親自帶著去。
蕭家千里駒,動一動,去哪里,滿城里沒有人不知道。蕭大帥更是微微的笑,我這樣千般嬌貴萬般周護養大的兒子,會為著一樁前途不明的親事,由著什麼國舅捏長捏短?
中宮早就不在,去他娘的國舅!
五舅老爺如果在這里,見到此時蕭大帥臉色會大吃一驚,再听蕭大帥說話會吃第二驚。蕭大帥今天不想嚴厲,他一生經歷戰場官場,無處不凶險無處不驚心。他今天不想再約束兒子,特別是兒子一側面頰正摩挲著他的大手,蕭大帥心不知軟到哪里去。
「護兒,」他笑容滿面︰「你是為父的命根子!」蕭護更是大喜,這一喜,把父親另一只手也貼臉上,忽然哽咽了︰「父親。」
這飽含親情的一聲,蕭氏父子同時濕了眼眶。一個為護兒子,一個為了這世道,他們同時沉重的有心酸。
蕭護不是個羅嗦人,這一點緣自于他的父親蕭大帥,也是個簡潔惜言的人。可這一對父子今天話語絮絮,不盡的羅嗦。
說過朝政說軍中,說過軍中說至交,最後蕭大帥對兒子道︰「封家對你媳婦是花了心思教的,這幾天管家但有煩惱,你不要管,由她自去!」蕭護心下忐忑,他原來還有為慧娘出氣的想法。听父親這樣說,馬上醒悟︰「是是,兒子在人前敬她不算敬,要別人自己敬她才行。」
「就是這話,讓我看看封家教導的如何?」蕭大帥滿面笑容說過,又嘆氣︰「可惜了你岳父岳母死得冤。」這不是傷心的時候,又展顏笑︰「幸好媳婦逃了出來。小子,幾時清靜了,把這一出子故事重新給我講講,為父好下酒。」
蕭護再次討好地道︰「我有虎父,怎麼敢不娶虎媳?」恭維得蕭大帥渾身舒坦,別人說得再好,也不如自己兒子說的中听。他微笑︰「天不早了,去吧,她若訴煩惱,你再安慰她。」見兒子不走,在身前只是笑。
「又是什麼?幾時學會吞吞吐吐的毛病?」蕭大帥不悅。
蕭護紅暈上臉︰「這圓房的事兒,我求了五舅舅,他把兒子罵一頓,又對姑母們說,又把兒子罵一頓,四叔公耳朵不清,」
對四叔公說︰「求您成全,」
四叔公笑呵呵︰「我不乘船,我坐車來的。」
再說︰「幫忙說我要圓房,」
四叔公大受驚嚇︰「護哥兒,你落的什麼毛病,至今還尿床?」
「哈哈哈哈哈……蕭大帥大笑不止。笑聲飛出窗外,驚得廊下鳥在籠子里亂撲騰。
蕭護紅著臉道︰」請父親成全,兒子實實的是沒轍了。「
蕭大帥笑完以後,也不幫他,反而要看笑話︰」這是你的難題,讓為父看看你如何應對?去吧,我對張同海說你身有舊疾,又被鄒國舅打重了,先在家中養養身子,最近皇上听說身子不快,晚進京沒什麼。你時間寬裕,且看你如何辦理。「
把兒子攆出來。
蕭護對著父親滿面笑容,點頭哈腰稱是。出來就愁眉苦臉,自己嘀咕一句︰」您晚抱孫子,可別怪我。「
處處磕頭,處處陪笑,處處挨說。
這圓房的路兒,怎生這麼難走?
直到院外蕭護才重打笑容,慧娘如今接回家中撫慰,再大的心事也不願讓她一起憂愁。再說這小丫頭片子,沒親幾下子就求饒,沒抱幾下子就眼淚汪汪,她要知道,估計也是個看笑話的。
若荷來打簾子,已然是睡妝,問過慧娘才睡下,蕭護不客氣地抬腿進來。見雕刻青鶴烏梅楠木大床上,慧娘倚著壽面枕擰身子要起︰」少帥回來了?「
她眼楮一亮,如燈花兒爆了。再羞澀上來,又如新霞初生雲空中,一絲一縷上盡是情意。
把蕭護眼饞的,坐過來就要親。想想又住了手,臉色如別人欠了他八百大錢︰」你想我一回不容易,再親怕了你,下回怎麼親?「
慧娘早縮到床角,抱著紅綾薄被哄他︰」以後……已是你的人了。「蕭護無奈笑笑,要出來,見慧娘眸子忽閃,他習慣性地問︰」有話對我說?「
心中閃過父親才說的話。」沒,「慧娘笑得如牡丹花,又改口︰」有,「恬然一笑︰」夫君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蕭護輕笑︰」沒有。「」那,我說,「慧娘眨著眼楮,很是俏皮︰」我想對夫君說,家人們欺生是家家都有的事情,熟了,知道了我,自然好了。我可以放過的事,不會對夫君說,我不放過的事,到了夫君面前,夫君可以放過的,再定奪不遲。「她笑眯眯︰」遲早讓他們服了我。「
一股暖流潺潺又在蕭護心中,他今天既得父親支持,又得嬌妻心語,又可以明天去父親面前自豪一番。
看看,怎麼會娶錯人!
見那一朵子小小牡丹花似的人嬌痴純美,蕭護再也忍不住,一把揪過來按懷里,剛喊一聲好人,脖子被人攀住,耳朵邊多了濕潤的嘴唇,慧娘低聲道︰」只有一件事,那兩個丫頭,和夫君可有情意?「
正情熱時問這話,蕭護愣住,見慧娘縮頭在自己懷里,剛才的當家小娘子又成懷中怯怯小媳婦。蕭護啼笑皆非,有情意還會趕出去?
自己又不是怕媳婦的人,要喜歡,就留著,看你怎麼辦?他很想把眸子下面那粉紅淡茸的小耳朵咬上一口。
家里也呆了兩天,難道沒看出來?這不是一般的家,不是隨隨便便進來人,隨隨便便出去人的那種家庭。
他的手借勢不老實起來,再低低地問︰」什麼叫情意?十三對我可有情意?有多少,一一說來,說不出來今天我就不出去了。「
猛地想到五舅父說的,你今天晚上你就只管圓房的取笑話,為圓房而生的沮喪悶氣這就有了發泄的渠道。
慧娘抱緊他脖子,像是這樣可以少受他的狼爪,被蕭護硬揪出來。房中又有了低泣的求饒聲︰」人家還小,又不是面團子……
慧娘今年十七歲。
少帥壞笑︰「十七歲,你還小?」
最後「好夫君,十三的好夫君,」亂叫一通,蕭護也能自持,滿面漲紅的放了她,心滿意足地往隔壁去。
慧娘抱著被子,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像是每一回過,就更想他。可他來時,沒輕沒重的……如母親在世時說的,是慧娘偷听的,封夫人對封大人道︰「當兵的人都有力氣,我的好孩子還小,哪里禁得住他揉搓?對蕭家好好的說,再等一年吧。」
這一夜,她淚濕了被枕,又夢到了父母。
蕭護第二天見到眼楮紅腫,自己後悔沒節制。早飯後夫妻同往父母處請安,院子里叩頭就院子里吧,少帥先見天兒陪著。
哄慧娘去看魚,讓跟的人先走。就在小石橋下面抱著慧娘哄了半天,慧娘原本就不怪他,哄得心情好,就嬌嗔︰「你以後輕些,」
「讓人怎麼輕,在外面忍這一年多,回家來還要忍?」蕭護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才展笑容,慧娘定定神把丈夫看來看去,還是問出來︰「你幾時知道我是女子?」蕭護笑嘻嘻︰「從你進軍營的時候。」
慧娘惱羞成怒︰「你!」她不是不怕他,也舉起拳頭給了蕭護一下,又不願承認︰「分明胡說,你一定是後來才知道。」她又氣又惱,要是知道,那貼身當小廝,同床共枕,分明調戲。懷揣進京為父申冤後,就表明身份心思的封慧娘啼哭起來,本想把妻子哄笑,卻把妻子哄哭的蕭護多說了一句話,又哄了半天。
花叢後忽然一響,碩大的花朵簌簌搖動。
蕭護斷喝︰「誰?」懷中一顫,出其不意的被他這一聲,慧娘嚇得一哆嗦,蕭護抱緊她親親︰「別怕,我罵別人呢。」目視那花深處,就是慧娘也看出來那里有個人。衣著不是輕紅就是淡黃,色澤在綠葉中妖嬈嫵媚。
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走動,只有花枝子還在微搖。
蕭護怒聲︰「反了嗎?出來!」衣襟緊了緊,慧娘小聲道︰「放我下來,要讓公公婆婆知道,」蕭護心想知道正好,反正我要盡快圓房。眼光回到慧娘身上,見她面頰不是羞就是漲紅,水靈靈的鮮艷動人。
又俯身親了親,笑嘻嘻︰「你放心,我挖了他眼珠子!」
對面有人小小驚呼一聲,有人慢騰騰走了出來。是個高挑個子細腰的少女,輕紅衫子,削肩膀,襯上她發上的紅花,好似一個作工精致的長個子梅瓶。
青春動人。
她驚慌失措,面上忍著痛,卻又一臉的痛苦,淚水花花的模了滿臉,又強擦去似要看清蕭護,又不敢擦,伏身跪在泥地上,泣不成聲︰「請……少帥安。」
蕭護認出來是香荷,懷中又一緊,是慧娘緊緊抱住自己。蕭護差點兒要笑,十三是個醋壇子,此時醋缸傾倒。
他猜錯了,慧娘此時卻不是吃醋的心思,她猜出來這必是那兩個丫頭之一,見她姿容秀美,怕蕭護真的挖她眼楮。
十三娘要的,就是無風無波嫁出去這兩個人,也怕她們因此鬧騰。
伏地前一瞥,也見到那一雙眸子如紅玉雕成,飛彩流光地紅腫著,像夜夜泣哭的人。
背上被丈夫輕拍拍,慧娘忘了自己在他懷中,昨夜還想尋究竟,人這樣在面前又為她擔心,抬眸見蕭護面如寒霜,這種臉色慧娘太熟悉,她害怕地面龐埋到他胸膛上,想說什麼,嗓子眼里干澀難當。
只扯動他衣襟,嬌怯怯的扯著。公婆還不待見十三呢,你千萬別惹氣生。
「誰讓你進來的?」蕭護打發出去的人,他不會忘,冷冷逼視得香荷不敢抬頭。見她泣得不能自己,蕭護火大的吼一聲︰「來人!」
這附近打掃院子的,路過的,摘花的人全過來了。人人膽戰心驚,少帥這一嗓子氣不小。
慧娘掙扎著要下來,蕭護只不放。听背後腳步聲響,慧娘哭出來,這以後怎生做人?
蕭護摟定慧娘不放,存心給父母親傳個話兒,這房再不圓,當兒子的等不急了。見管家小跑著也過來,不客氣地道︰「父親常說,家門不嚴是大罪!送她母親那里去發落,再請母親查看二門上的人,誰私放了人進來!」他自回家來,就到處賠不是,活似磕頭蟲兒,這就越說越動氣︰「如今我回來了,我是第一個不答應的!」
「少帥!」香荷不知哪里來的膽量,或許是心碎了後反而不在乎,撲上前一步,雙手抓地,死死地揪住不多的草根子,草尖扎了手,血珠子一閃沒入了泥中,她痴痴仰面淚如斷線,似要把蕭護從此留在眼中。
有人拉走了她。
慧娘沒看到,卻听到身後哭聲漸遠,那如入骨中的痴戀聲也遠︰「少帥……。少帥……」慧娘听得毛骨悚然。
大家都太過震驚,忘了堵她嘴。等到走遠了堵上,這聲氣兒已經說了好幾句。
慧娘耳邊盤旋的全是這淒楚聲,被蕭護抱在懷里走也沒有發現。
兩個人到了蕭夫人院中,慧娘已是自己走,見牆角里跪著香荷,她像是挨了打,低著頭沒了哭聲,半死不活的在那里。
蕭護問也不問,慧娘當然更不問。對著正房叩了頭,還是只有龐媽媽出來,蕭護讓人代回︰「兒子媳婦來請安。」听里面無音信,扯著慧娘再出去。
蕭夫人在窗後看得清楚,慧娘是滿面驚惶。
「這是怎麼了?」
半個時辰後,蕭夫人讓人喊蕭護來,屏退人無奈︰「香荷丫頭怎麼了?我媳婦又怎麼了,讓你嚇成那樣?」
「母親您先查二門緊閉,香荷怎麼進來的?」說起慧娘,蕭護吹噓︰「我發脾氣,她倒敢不怕?」
蕭夫人把他上上下下,下下上上看了好幾遍,想到了什麼,問︰「我媳婦在你身邊,你就這麼對她?」蕭護語塞,待要說不是,母親不是好騙的,他如實回答︰「十三娘性子擰呢,」對母親嘿嘿一笑︰「反正我管得住她,母親請放心,以後她不敢不孝敬您。」
「打發丫頭是你的主意,還是媳婦的?」蕭夫人還是問出來。蕭護背上一冷,不敢隱瞞︰「是我答應了她,母親您想,十三娘吃了多少苦,她還小,母親,」
見蕭夫人面無表情,對著旁邊纏枝牡丹翠葉燻爐中的一盤子香出神,蕭護上前扯扯她袖子,懇求道︰「母親,她天天捏著小心,現在不是教訓她的時候。」
「我就對你說,我這里,進來人也不容易,出去人也不容易,」蕭夫人覺得不是滋味,兒子幾時動的一腔真情。她也憐惜慧娘,一听是慧娘馬上改變,可是……想到慧娘遭了大難,蕭夫人不忍心當著兒子再說她,只道︰「你父親還有兩個,我沒見容不下。她要是不生,還能一個也不容?你不要給我玩那留子去母的事,我眼尖著呢。當初你父親的那兩個,我說要生了,就留下來。如今想想我也不是滋味,你父親常年不在家,我只得一個,雖有親戚,又不是兄弟。要再有一個兩個的,給你當個臂膀豈不好?」
蕭少帥下跪再一次上演,誠心誠意地道︰「回母親,慧娘這樣說,是她愛我。母親給的丫頭死都不願出去,強打發了才走,也是她們愛我。母親知道,愛兒子的人倒不少。」
「胡扯,」蕭夫人露出一絲笑容,但是不放過︰「這般驕傲就該掌嘴,你父親從小教導全去了哪里。」蕭護認真回道︰「母親知道兒子說的不是假話,都愛我,我卻愛誰。以前對親事還抱怨過,後來見了慧娘,」
蕭夫人一笑︰「哦。」
「我心疼她,她心愛我。母親,我只能顧一個,難道不裝家事國事,裝幾個女人不成?」蕭護很是鄭重︰「三年前我走的時候,就有人對我說平妻的事,讓我對母親提,母親知道,兒子哪里敢提,不過當時是听了進去。後來,」
蕭護回憶舊事,後來郡主死活不依的纏上來,後來封家岳父母為自己而含冤身亡,他嘆氣︰「慧娘沒有娘家,」
只這一句話,蕭夫人動容,想說什麼,又重重嘆一口氣︰「也是。」蕭護見母親心軟,再道︰「慧娘三年不生,請母親賞人下來。我是大家公子,豈能只系著原來丫頭?」蕭夫人一笑︰「這話倒也不錯,」先給的丫頭們,本來就是引導公子們懂人事。
「要是慧娘生下孩子,平妻這事就不必了。」
慧娘還在小廳上坐著,幫著管家。她心亂如麻,就沒有注意到如柳對若荷使個眼色,悄悄兒的溜出去。
一出小廳,如柳就加快腳步的走,有人處就急走,似乎當什麼急差事;無人處就飛奔,似乎有鬼在攆她的腿。
蕭家角門多,一個偏僻的角門上,有個婆子四下張望,見如柳來,松一口氣,取鑰匙開門,又低聲交待︰「只能這一回。」
「多謝媽媽,您放心,再沒有第二回。」如柳趕快感謝她。求她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俏生生的人,和香荷一樣,也是雙眼腫如桃。
如柳上前抱住她︰「玉荷姐姐,你,」她不知道該怎麼勸才好︰「你別再傷心難過,少帥心里,只有少夫人一個人。」
玉荷身子一顫,又堅強的穩住,茫然不知所措地喃喃︰「我知道,我想回來這兩天,夫人沒喊過我,問父親,他是跟大帥身邊天天呆著,可父親昨天回來就給我說親事,我說不依,再逼尋死去,父親罵我,讓我去死。」
「姐姐,你想開些,從我到少帥院子里,姐姐你對我最好。妹妹不會騙你,蕭山大叔也不會不疼你,好姐姐,少夫人昨天就管上家了,今天還在管家呢。」如柳真心地為玉荷難過,可又珍惜自己現在的大丫頭身份。
如柳和若荷都受過玉荷許多的照顧,香荷和玉荷如果不是穩重自持,蕭夫人不會挑她們兩個人給蕭護。
可情之一物,害人不淺。
去少帥房中,香荷玉荷都應該知道沒有資格和少帥談情意,以後最多是開臉當姨娘,還得蕭夫人人活著的時候才能有幾分體面。
滿城的姑娘們都惦記少帥,香荷和玉荷從蕭夫人房中出來,自然有門路听消息,知道至少有四、家子女眷和蕭夫人說平妻的事。
以後就是再進姨娘,只要不是丫頭出身,身份都高過香荷和玉荷。
就這種命運,還算是兩個丫頭有運氣。
沒有運氣的,還不是讓她們自己擇人而嫁,而是少帥煩了她們,小姨娘也當不上,通房丫頭不尷不尬混幾年,混到年長色衰,少帥自然有別的美貌丫頭,看也不看她們一眼。不高興時,只怕還要打罵。
身為丫頭,明明知道少帥不會和她們談情愛,可是沒頭沒腦的愛上了,寧願死在房中,寧願以後過被蕭護打罵的日子也不肯走,這便如何是好?
玉荷魂不守舍地怔忡著︰「管家?這才幾天?」確切來說,今天是少夫人進門才第三天。玉荷丟了魂,只對著牆上青苔看︰「夫人難道這麼寬厚于她?」
「少帥大了,管三軍呢,大帥夫人要給少帥面子才是!」如柳急,她偷著跑出來,不敢呆太久,又約著玉荷見面不能不出來,見她失魂落魄,也不放心走,索性一古腦兒全說出來︰「少帥心愛呢,為少夫人不能進門,抱住大帥大腿哭,當著人呢!晚上又去見夫人,夫人院子里人都知道,少帥被夫人對著臉啐了好幾口,又拿巴掌打他,要打板子,繩子都準備下,後來是大帥勸下來。這一勸下來,自然就好了。隔天,少帥陪著少夫人硬請安,跪在院子里求賞東西,不給東西不起來,大帥給首飾出來,是件有名頭兒的呢。」
如柳哭了︰「好姐姐,你嫁人吧。我自從見到少夫人,就為你一宿一宿的揪心。少夫人要是不好的人,我也勸你守著。可少夫人,氣度不比人差,行走不比人差。都說她拎刀拿槍的人,可她針線上的功夫,倒比姐姐你從小學出來的還要好。少帥不知道多心愛她,听說為圓房,到處找親戚說情,好姐姐,我進來時你教我,眼楮里只能有主子。少帥把我指給少夫人,以後我未必能常出來,妹妹今天把話說干淨,勸你死了心吧!」
玉荷的臉上「唰」地沒有了血色,她眼前一黑,手扶著牆,等如柳說完這通子話才緩過來,吃力的道︰「夫人對著少帥臉啐?」她痛苦萬分,少帥是家中的眼珠子,從小雖然打,也沒有這樣傷過少帥的臉面。
「還有香荷,她今天早上私進二門,撞到少帥和少夫人橋下看魚,少帥送她去給夫人發落,我特意為你,才打听了一打听,少帥對夫人說,門戶不緊,不管不行。」如柳也痛苦了,她為玉荷痛苦。
怕玉荷也這樣私進二門,落得香荷那樣的下場。香荷和玉荷雖然都是夫人指的人,但香荷清高些,她娘王婆子自從女兒指給少帥,又眼中無人,丫頭們都不喜歡她。
「找個好的嫁了吧,少夫人還說侍候少帥一場,要給你們東西。這樣體面著過,難道不好?」如柳苦苦的勸。
玉荷何嘗不知道這樣嫁人叫好,可她艱難地道︰「對著別人,讓我怎麼能過?」如柳心急如焚要回去,怕少夫人使喚自己的。雖然有若荷幫著圓轉,也怕少夫人看出來什麼,丟了這份好差事。
就口不擇言了︰「這沒什麼,你看掃園子的老葉家兒子,相中後院子里種花張媽的女兒,也是不依從,听說相于的是大門上的蕭來。老葉家兒子許下重禮,蕭來拿不出多的彩禮,張媽就許給老葉家,成親頭一個月,葉嫂嫂天天哭,不是天天打,打得一條街都听見,前天我初回來問了問,有了,這就安生下來。」
如柳只顧著說,就忘了這話多不對。
玉荷強忍的淚水流下來,想想自己身子給了少帥,家里無人不知道。听說自己出來,也有十幾家子上門求親。可自己以後,也要過這樣天天挨打的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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