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夫人來,本來沒有打算見到蕭護,也沒有打算蕭夫人會見自己,她只是本能不安心的在沐元把信放在唐夫人的禮物中後,例行的來看看動靜。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zahi
蕭護在書房里對著信沉思。
九月十九日,京外相見。
南安王怕蕭護不相信,把大成長公主的原信親筆奉上。
這里面有幾處還不明了。
相見的時間有了,相見的地點卻沒有。相見的地點,必然有另外有專人送信過去,另在文昌王到京里以前,肯定有一個人會出京和他相見。
長公主是不會出京的,程業康也不一定。出京與文昌王見面的地方,也許在百里、兩百里以外,文昌王又帶兵到達,就算是化整為零動靜也不小。去見面的這個人必須隱密,至少不能讓鎮守京都的蕭大帥發現他去了。
那只能是一個蕭護不放在眼里的人。
窗戶外菊香幽幽的飄起來,大帥蕭護唇邊浮起一絲嘲笑。長公主的親信,或者說是長公主信得過的人,未必就是常去見她請安的人,有幾個來源。
比如,她的門客,最近經常見的夫人們;幾個忠心與長公主的官員,還有得力的家奴死士……
蕭護想到自己黑著臉頻催錢糧,催來這京中一片繁華安樂猶如舊景,催來宮中錦繡衣食恢復,催來大成長公主供給充足。結果呢,背後一片罵聲。
官員們後面罵,他們貪污不成;酸文人後面罵,罵蕭大帥飛揚跋扈,十六公主青春年少,被逼給一個死人守靈;大成長公主背後罵,要私約文昌王帶兵進京,看這樣子,是要一舉拿下自己!
大帥冷笑,她也不照照鏡子,掂掂她自己幾斤幾兩重量!
大帥現在知道了,自然要想對策。手指輕點在長公主娟秀的筆跡上,一一排除著可能會見文昌王的人。
門客們雖然多,真正信得過能用的不過那幾個。就象文武百官人也不少,真正到兵臨城下時,死戰的不過只有幾個,死諫踫階的也不會多出來人。
這些門客們,有幾個是蕭護知道忠心耿耿的,還有可能……大帥不知道的。蕭大帥提筆迅速寫出來十幾個名字,先列在紙上推到一旁。
再來,就是長公主最近頻頻親近的夫人們。按說以前先帝在的時候,大成長公主也沒有這麼喜歡夫人們。
以前先帝心中只有江寧郡王妃,夫人們在宮中只能是各郡王探子或是尋錢財之流,長公主寡居多年,對于著裝艷麗的夫人們公開鄙視過。這也有對江寧郡王妃不滿的原因存在,郡王妃也是美貌的人,只著裝上不出格罷了。
長公主忽然重視夫人們,蕭護是早知道原因的。這在蕭護和長公主沒有生分以前,長公主就籠絡了幾個喪夫又還風流的夫人們,示意她們和相中的京都護衛們親近,也有拉攏京都護衛的心思。
京都護衛們在變賣宮中珍玩上,有一些人和大成長公主關系很僵持,長公主無奈,只能拼命抓住另一些人。
如今的京都護衛里,除田品正、房安國等人是不變賣珍玩,也因拿人對長公主依然有意見,可另一些人,還是在長公主門下依附。
這不僅是因為如今恢復長公主供給,長公主門上有酒有肉有女人,而且還是貴夫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新帝遲早會來,到時候能立新帝的,只有那幾個人,張太妃,長公主,寧江侯,張閣老。
不要看大帥蕭護勞苦功高,還在內閣里。只因他以前是外臣,以前是先帝拿下世襲爵位不喜歡的人,他要不憑武力,是沒有資格立新帝的。郡王們不進京則罷,一旦進京,是不會買蕭護帳的。
不少人心中明白,只怕頭一個收拾的就是蕭護大帥!
夫人們對大成長公主的價值,以前是起到一部分籠絡京都護衛的作用,現在估計是不一樣了,另有作用才對。
比如九月九日重陽節後,夫人們可以出京城登高游玩,一不小心走遠了,這都不好說。
蕭護提筆,又在紙上寫出十幾個夫人的名字。寫到唐夫人時,猶豫一下,還是寫上去。大帥對唐夫人還是那個看法,給她錢她誰都會賣。
再來家奴死士官員,蕭護也把自己知道的寫上去。見窗外新買的菊花開得好,不忍不看。拿著紙張到窗前看幾眼,再看看花,再看幾眼……
蕭北進來回話︰「烏夫人來看夫人可安好,名字已記檔。」蕭護點點頭,蕭北出去。這是大帥才剛讓蕭北做的事,莫膽的多出來信,那總會有人來看動靜的。
不知道是哪一個,記一個查一個就是。
重回書案前,把十幾個名字下面重重一點,再推開長公主給文昌王的信,下面還有一封,是南安王給蕭護的信,就是烏夫人沒有傳出去的那一封。
里面言詞懇切,願與蕭護結盟好。
大帥微微一笑,換成以前,大亂剛平的時候,有這樣的信來,大帥還會放在心上的。現在說這些,不過是說明郡王們離進京不遠。
蕭護也知道他們互相爭地盤,打著爭地盤的名義削弱別人的兵力。大帥把南安王的信推開,回想一下打張寶成的時候,貌似這個南安王也湊趣的和姚興獻打了兩仗。
還有韓憲王等人,都不是好東西。大帥靠在椅子上,仰起脖子把後腦勺放在紫檀荷花式圈椅背上,手指輕點椅子扶手上雕刻的初綻花苞,嘴角有了笑容。
新帝?大帥給他備著一包子好禮物。
比如攻打張寶成時,余明亮抓住的自稱強盜的姚華,是韓憲王手下的。姚華死不承認自己是姚華,余明亮把他一直解到京中關起來,還抓了幾個私下京中解救姚華的小軍官,一並關押。
大帥給新帝還備下的禮物是,舊年里足有十數年中的冤案,足夠新帝忙活的。他要是哪一件處置的不好,可以失一堆軍心和民心。
蕭大帥也得自保不是。
南安王現在才和蕭護修好,蕭護權且看之。他對著這封情真意切的求盟信,大帥也想回一封言詞謙恭的回應信,只是往哪里回呢?大帥輕笑自語︰「不能怪本帥不回你啊。」
烏夫人沒見到蕭護,也沒有見到據說受驚嚇安胎不見人的蕭夫人慧娘。只觀察蕭家全無動靜,也沒有特別的人出入書房。
她就經過那一刻用心打量了,當然是看不到的,打算這幾天里多加關注,看蕭帥調不調兵防。
先回長公主府上,長公主正在內宅里大發雷霆。
面前有幾個人在。一個是兒子程業康,一個是清客錢先生,一個家奴,兩個死士在。長公主在為慧娘受襲擊而暴怒︰「是誰先動的手?這會讓蕭護提防再提防!」
「母親,您交待下來是在蕭府成親夜我們動手,最好擊傷蕭夫人而讓蕭護大怒亂了分寸才好。可是,要讓蕭護大亂的人不只有我們一家。」程業康陪笑。
母親和文昌王約定的九月十九日子,在中秋過了以後很快就會到。蕭家給姑娘們打首飾定房子,成親日子就定在九月中旬,在九月十九的日子以前。
蕭護對夫人的情深,讓任何人相信只要蕭夫人有傷損,蕭大帥必然是生氣再生氣的。而且蕭夫人還有了他的頭一個孩子,蕭大帥因過于生氣而亂些分寸,也是會有的。
蕭護鐵腕提來官員殺官員安置自己相中的官員也是不得已,他若稍有疏忽,京里這些人可以把他吃了。
如果他再在大怒中,再用鐵腕行事,那正中大成長公主和寧江侯的下懷。
長公主這一陣子用夫人們籠絡不少京都護衛,早有文昌王兵臨城下,里應外合攆走蕭護,或保護文昌王安然進京的心。
可是,蕭夫人提前遇刺!
蕭護一定是生氣的。
可現在才過中秋,文昌王還在路上,等上十幾天,估計蕭大帥早平靜下來。只要是個人,都會有貪嗔怒喜,也會有一個平息期。
這突然而來的襲擊蕭夫人,讓大成長公主怒氣沖天!
包括程業康在內,都快不能安撫她。
地上,已碎了一個物件兒,公主還在咆哮。不顧公主優雅儀表,也不顧這發生的事與自己人無關,只是一味的大罵︰「不能成事的東西!」
也許是罵寧江侯。
程業康凝思想一想,對母親道︰「也許,寧江侯也約了人進京,就在近日?」大成長公主恨恨瞪他一眼,不是氣兒子,只是惱怒還在面上,一時收不回去,恨聲道︰「他敢!他,哪有皇家血脈!」
蕭護尾大不掉,還能讓張太妃、大成長公主、寧江侯等人放心的,就是他沒有皇家血脈。
過去的教育,天子受天之命,在百姓心中是根深蒂固。不是隨便一個人揭桿子起義,就會受士農工商都發自內心的擁戴。
寧江侯可以在立新帝上發表意見,他不經由大成長公主同意,一個人就想反駁一堆人,直接擁戴孫 為新帝,也是糾結的。
長公主美麗的眼眸危險的眯起來,是讓兒子的話提醒了︰「你說得也對,也許,是有人有什麼動靜才是。」
她慢慢的安靜下來,讓人散了,自己走出來到二門外,喚來游夫人單獨見自己,認真叮囑她︰「去見京都護衛韋將軍,他和蕭帥手下人同守京城北門,讓他同時盯著點兒其它的門,有什麼動靜即可告訴我。」
又皺眉很不高興的樣子︰「京城東門,有原京都護衛袁將軍在,他是袁樸同一族,自袁相野死後和蕭家不可能好,怎麼你一直拿不下來他?」
「回長公主,袁樸華將軍是不近的人。」游夫人恭恭敬敬地伏地而回。
「那主管西門的的田品正將軍,他還是京都總指揮使,又管著宮中一半的防務,他雖然不常在城門上,卻有不少他的人;還有主管南門的房安國將軍,也是以前先帝駕前的老人,他們都不是男人?」
長公主心中著實煩惱,田品正和房安國就為著拿幾個人和自己鬧別扭。要知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新帝就要入京中,他們不約束自己的人交出宮中珍玩,反而怪話不少,心中還有先帝的恩情在嗎?
田品正更讓長公主生氣的是,本來長公主著實看重于田將軍,把宮中的防務交給他和蕭護同管。後來蕭護要搜查御璽,為方便顧孝慈行事,才命伍思德全權接過宮中防務,田品正相當于只掛了個名兒,他居然肯不說,還不來呈報給大成長公主。
他自己就作主了。
長公主是過了幾天才知道,把她氣得夠嗆。要知道國庫中的珍玩,可全在宮里。長公主對于寧江侯說宮破那一夜,蕭護斂財的名聲雖然將信將疑,可也一直放在心中。又有新帝就要到來,不願意讓蕭護全權管轄宮中。
可她收攏不了田品正,就一直沒有辦法全部收攏京都護衛。只靠著門客們說服,撒些錢財,風效不大。
又收伏幾位美貌的夫人,與將軍們有些露水情意兒,也見效一般,只是比單用門客說服要好些就是。
也有一些人是吃美人計的。
游夫人伏在地上不敢回話,田將軍听到長公主三個字就眉頭鎖成川字,房安國將軍是和田將軍一個鼻孔出氣的人,沒法子拉攏,也沒法子收買。
這兩位要是喜歡斂財,宮亂那一天,也會從宮中弄幾件子東西出來。那一夜宮中珍寶橫于地上,隨手就是一件子,都不會花什麼心思,往懷里一揣就行。
蕭護斂財,是他還有許多的兵要養。而對先帝的失望,和以前對兵部扯皮,內閣批下來賞賜很難的認識,先弄一些走再說。
不然犒賞人,士兵們成親,這些銀子全從哪里來?
總不能大帥這麼大了,還伸手問家里要。而兵部麼,肯定是不會出你們玄武軍成親的銀子的。
大成長公主悶悶地讓游夫人起來,告訴她︰「不行我讓小唐兒去,多給她錢就行,只是小唐兒太愛錢,心思又活,至今不能信任。」
對于唐夫人,認識她的人都是一個看法,多給她錢,她是底褲也會拿出來賣的人。
當然唐夫人知道,會正色的說一句,至今沒有賣過身。
只是一個比方。
讓游夫人去了,大成長公主沒精打彩眺望窗外,想到這不該出現的暗殺驚動蕭護,自己準備的暗殺還要不要進行?
再想到文昌王就要進京,京中將會平靜,長公主又是一喜。
她眼前,出現一個人。俏麗容顏,含笑似嗔,又有三分憂愁在,是蕭夫人慧娘。
長公主越來越不喜歡慧娘,頭一個,就是她是封家的女兒。沒有她在,蕭護就不會為平什麼冤案和長公主不和;再來,慧娘太嫉妒,房中不能容下一個人,就是通房丫頭她也不肯。長公主恨她,想給蕭護弄幾個侍候的人,拉近一下關系也不成。
這個人,還偏偏有了蕭家的骨血。長公主冷冷的用長指甲擰著帕子,還是暗殺的好,這個人去了也好。
很多事情都不會有。
長公主眸如寒冰,這般的定下來。
當晚,下了幾點秋雨,曹文弟再一次酩酊大醉踏入家門,面對的又是曹少夫人的指責。曹少夫人也曾是個俏麗的人,可過多的計較,可過多的苛責,讓她的面相有點兒凶惡。
她痛哭,指著門外大罵曹文弟︰「滾,你滾!你相與了混帳女人,去她那里醉去!」曹文弟冷笑著,嘴角因喝多有些歪著,也許是撇著,手扶著案幾搖搖晃晃坐下︰「你,你當我不敢……蕭護現在又肯照顧我,呃……就是那些將軍們啊,什麼先生們的,對我還不熟悉,有些生冷罷了,也是的,那封氏,是個聰明的!」
手一指曹少夫人︰「比你聰明!早就把蕭護身邊的人全買好在手心里……」
他醉相趔趄著,酒氣難聞。薰得曹少夫人直惡心,又讓他氣得要哽咽,可是耳朵還是尖的︰「什麼封氏!你外面又相與一個封氏?不是姓唐!」
曹少夫人一氣把唐夫人說出來。以她這樣的人,能把唐夫人在心里放上兩天才說出來,也算是氣狠了才在心里咽得住。
曹文弟喝得足夠多,沒有想起來妻子怎麼知道唐夫人的,反而嗤地一聲︰「我相與?你小心蕭家打你!如今蕭護房中的正妻,你知道是誰?」
「我管她是誰?」曹少夫人為曹文弟的話惱怒︰「我管她是誰?蕭家又憑什麼來打我?蕭家打了我,你面上有光彩?」
轉而一眼,不對,蕭護的妻子不是姓伍。曹少夫人瞅著丈夫醉紅的臉生氣,厲聲道︰「她是誰?封氏又是誰?」
「就是蕭護娶的,是他原本的妻子封氏。」曹文弟見妻子惱怒,心頭忽起一通快意,嘻嘻身子一歪,到了椅子扶手上撐著,道︰「你不知道吧?你怎麼會知道?我不告訴你,你還繼續得罪著她呢,看看,你得謝謝我才是,我呀,我打听到這個消息,可是出了一百兩銀子!」
曹文弟的疑心,就是蕭老夫人那天訓斥時,後來對慧娘說的話︰「我的兒,十幾年里都想你。」因蕭老夫人在,及時阻止曹公子繼續墜落下去,蕭護也修正心思,讓曹文弟當個文案先生。起初,當然沒有人對曹公子客氣。
別說大帥和夫人生分,是由曹公子而起的,就是一般初到的人,也是要受冷遇的。曹文弟是自知這些人都不待見自己的人,小心翼翼,居然也能相安下來。
熟悉兩天後,曹文弟相中孟軒生是個老實面相,請孟軒生出去喝酒,想套他的話。孟軒生自然不肯去,小表妹到來,小孟先生天天想著找機會和小表妹親近,中午吃飯的空當兒閑,小表妹時常來見大帥,議論孟先生看上一眼。
曹公子請不出去他,就花上一百兩銀子,買了一個消息。孟軒生把銀子給馬明武看,對他擠眼楮笑︰「大帥都容下他,我想就告訴他吧,免得他以後再在夫人的事情上踫釘子,不是不好?這銀子,我買秋梨海棠果子大燒缸給你們吃。」
馬明武笑︰「你如今也學壞了。」
曹少夫人听到,自然是驚奇的得不能自持,舌頭都打了結︰「封氏?那個封氏?」蕭護是江南最有權勢的家中出身,又生得十分之錯,他的親事,曹少夫人也曾听說過,成親那一年封家出了事,多少人拍手稱快,紛紛去見蕭老夫人,要把女兒許給蕭護。
都說封家沒緣分,曹少夫人也跟在里面說了幾句,她還記得。
曹文弟繼續嘻嘻︰「知道了吧?明兒好好謝我,少了銀子我不依。你呀,勸你少得罪她吧。人家是正苗兒的親事,正根兒的婚聘……」
跌跌撞撞的去睡了。
留下曹少夫人房中獨思,心里那個氣!
本來還可以取笑幾句角門里進來的人,不想卻是蕭家三媒六證,十幾年前就許親事的人!由封慧娘身上,曹少夫人想到自己的命薄。想到自己的命薄,就不願意一直薄下去。她咬牙在秋雨中對著夜色恨,我不好,你們都不要好。
要想自己好,就得把曹文弟從蕭護身邊弄走。一個蕭大帥已經不好惹,又有一個蕭老夫人,更是把曹文弟也能管住。
曹少夫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這是哪門子的婆婆!
關你甚事!
秋雨,綿綿一直到第二天。游夫人馬車在蕭府門外停下,她晚了兩天來探望蕭夫人。前兩天,一直周旋在京都護衛的幾個將軍中間不能來,但也不敢怠慢蕭夫人,當天就讓人送東西來問候過,說明自己有事,停一停就親身而來。
她走進蕭府大門,自有門房上人帶路。必要問的一句︰「大帥可有空閑兒容我拜見?」帶路的人和以前一樣回絕︰「大帥只怕沒功夫。」
游夫人要再有事,就會說出來自己來意,此時就是看蕭夫人走個過場,游夫人也就一笑,往內宅里走。
內宅二門上,一個小丫頭跑來帶著游夫人進去。hi沒有幾步,見疏楊落葉,池塘泛青。石徑上,菊花瓣兒,綠黃葉子落得到處都是,有幾分疏冷橫斜之美。
雨絲兒和著斜風,不住的往青油紙傘下飄來。
游夫人才說一句︰「這園子不收拾也有煙雨景。」就見煙雨景中,對面小亭子上一個人倚欄看水,是背對著。
這背影,寬肩乍背,青衣裹出好身材來。後面腰帶上一枚紅玉微放光澤,在清亮細雨中見到,眸子似乎更明。
這身材兒?
這個頭兒?
這衣飾中的人兒?
游夫人的心怦怦跳著,不用猶豫的就認出來,是大帥!
還再追究一下這身材兒?這個頭兒?這衣飾中的人兒?只是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不敢相信自己能偶遇蕭帥……
帶路的小丫頭滿庭疑惑的看著游夫人,她不由自主的,身不由已的,面上眸子全亮了,帶著動人的嫣然笑,明明不是恍如做夢的神態,也如夢中般,無聲笑著對大帥方向走過去。
滿庭也沒有驚動她,只是撇一撇小嘴兒,自己打著油紙傘悄悄走開,由著游夫人自己過去。
蕭護在扶攔看水中游魚。
他很想要個兒子,也是諸事不算太順,想著慧娘能一舉得男,母親那里會有交待。當時慧娘一舉不得男,母親也未必就如當初般逼迫。但如能一舉得男,將是蕭家的大喜事兒。
幾位叔伯輩的老將軍都惦記著慧娘怎麼還動喜信兒,何況是自己父帥,必定是盼著的。
為求兒子,蕭府稍有些夸張。
清秀的小下人,小鬼都梳總角扮成小哥兒狀;小丫頭六麼活潑愛動,也扮上男裝,梳總角,天天就在慧娘眼皮子下面轉悠,給她分分刻刻想著生男孩兒。
家里水中的魚,也大多換成金色和紅色的。黑色和青色白色的,藏在水草中不出來的就罷了,但凡能看到的,就撈上來,另外分出一片水來,在大門外二門內,全放那里讓慧娘看不見。
也有不少煮來吃了。
秋雨在人視線中,洗涮般的洗亮人的眼楮。水中的金紅二色鯉魚,在碧水中,在映上滿眼綠色的青色雨水中,就更鮮活得年畫兒上般喜慶。
蕭護正看著,听身後腳步聲輕響。大帥唇邊才起一絲淺淺的笑容,就听游夫人恭敬地道︰「妾身游氏見過大帥!」
大帥愕然般的回身,回身來,先含笑,眼楮是一閃般的亮了,這一亮,讓游夫人這等情場中人捕捉到,心中就一喜。
才一喜,見大帥仿佛知道自己失態,又抿抿唇斂去眸中亮色,掩飾的肅然一下,不再像以前那般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冷淡,也不是熱情,就是平靜地道︰「起來,」再對水中看一眼,又忍不住的道︰「我可巧兒在看游魚,你就來了。」
游夫人心頭亂撞,不是一只小兔子在撞,而是千頭萬頭莽撞有力吃過江湖大力丸的兔子在發情似的狂撞。
大帥,歡喜見到自己?
他先是眸子一亮,又明顯的肅然。這是一個人知道自己有過不應該的形態後,再收斂不想讓人看出來的明顯肅然。
這說明,大帥心中有了不應該有的心思,才會見到自己一喜。
雖然含蓄,可對于大帥這等不近的冷淡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情意。
後面又有忍不下的一句話︰「我正在看游魚,你就來了。」游夫人,就是姓游。這看游魚的話,暗示和思念的意思很是明了。
游夫人眸子里「轟!」爆起無數爛桃花。這一刻,她看亭子是粉紅的,看雨水是粉紅的,看大帥本人,也是粉紅的。
粉紅的英俊,粉紅的氣勢,粉紅的肅然,粉紅的情意。
游夫人正要說上幾句相約的話,有腳步聲「吧喏吧喏」地雨水中甩起來,剛才那個帶自己進來的小丫頭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大帥,外面請您出去,說是什麼要打獵的事兒?」
「大帥要去打獵?」游夫人剛才想說什麼已經不知道,趕快抓住小丫頭話尾巴,跟出來這一句。
蕭護若有若無的笑了一下,這笑容雖淺,游夫人已陶醉得不能自己。要是能和眼前的人兒有情意,無邊的權勢,無邊的英俊,無邊的……
轟!
又一堆爛桃花開放在游夫人心中的春天里。
蕭護心中憎惡,你就這麼看著本帥!但面上不帶出來,道︰「秋狩是京里以前就有的,我不在京中,一直羨慕,沒有去過。今年,我自己玩一回去。」邊說邊抬腳走出亭子。
滿庭趕快送上紙傘,可雨絲還是瞬間打濕大帥耳邊發絲,他頭發束得一絲不亂,可這一絲不亂中沾上雨水,微微的濕潤著,襯出他的面龐更白淨,人也斯文味兒足些,將軍殺氣下去好些。
大帥本來不是太白淨的人,關城外風吹日曬,不會白淨到哪里去。只這雨絲兒輕襯著,竟然是江南白淨公子哥兒意味十足。
轟!
爛桃花不用說,又開在心中春天里。
游夫人對著蕭護背影急急追問︰「大帥,去哪里秋狩?」蕭護回眸,這一回眸,黑亮有神的眼眸里竟然似有一絲笑,就是沒有,游夫人也看成回眸一笑,真是……大帥回眸,也百媚生。
蕭護道︰「以前去哪里,現在還去哪里。」
只手打著青油紙傘,老青色下,是在青色雨水中雪白近似于透明的手。要說大帥的手,比他的臉保養得要好。時常打磨指甲,時常修一修手心中老繭。
這雪白透明的手,襯著頭上老青紙傘,身上青色錦衣,腰間紅玉帶,腳下黑絲履。人如籬下黃花,有綣綣風流味兒。
游夫人就呆痴痴的看到大帥身影不見,才歡歡喜喜地讓滿庭帶路,去往蕭夫人房中。
慧娘是一時的心情,有時候見她們,有時候就不見。今天正和姐妹們說笑,就隨便一見,說了幾句話,游夫人告辭,有心往大帥書房再看一面,又想到大帥本人是個冷淡的,這一點上,多少夫人們都這樣說。
夫人有孕,大帥耐不得也不一定。他以前何等冷淡,今天這絲兒情意,也是大不容易。把他見多了,惹得他煩,倒不好。
情場上打滾的人,是知道對方初動情意時,是不能過于眷戀的。要讓他眷戀自己,才是正道。這就要有新鮮感才行。
游夫人就回家去,這一晚上,對著窗外水中避雨的鴛鴦痴痴的看,再把大帥西山打獵的日子一遍一遍的在心中數著。
不過兩天後,還有秋雨,蕭護出京往西山而去,隨行的有七、八位將軍們,又請了不少官員,頗有攝政王架勢。
慧娘安胎,自然是不跟去的。
西山一帶,山脈騰蛟,隱隱護衛著京都。這里,駐有大營,又有蕭護軍營一處。大帥沒有稱帝的心,也就不亂原本西山大營的建制,只把自己軍營設在這里,以為牽制。
秋雨打得馬蹄亂,微花黃睫左伏右倒,把馬蹄和雨水染上汁液。
行出十里路,幽暗雨水中除道兒上碧綠行道樹,間中紅黃果子外,又多出來一道色彩。一輛馬車,帶幾個彎弓挎刀的家人,車里一抹子素手卷簾,美人嬌聲道︰「大帥來晚了,讓我好等。」
卻是另一位黃夫人。
大家一起笑,蕭護也有了微微的笑,這算是很難得的。
要不是怕雨水濕了頭發,黃夫人險些要騎馬跟著。因不能,就痴痴的想著。她是前天去看的蕭夫人,不想夫人沒見到,卻偶遇大帥行過,說了幾句話,又由小廝回話,知道大帥西山打獵。
又行幾里,山路微彎,層巒疊翠現出。道兒邊上,又是一輛馬車帶幾個行人出現,卻是杜夫人。
大家又笑,大帥微笑,並不反對她同行。杜夫人也跟上,痴痴的在車里想,昨天上午看蕭夫人,不想偶遇大帥,因此知道大帥西山打獵。
西山紅葉下,游夫人著一件蜜合色騎裝,披著帶風帽的丁香色避雨大披風,不住的往山下看。見到大帥一行人過來時,卻還有幾輛馬車夾在中間。
活似大帥家的女眷。
游夫人先時一驚,以為是蕭夫人也到了。才在心中暗暗地罵醋壇子也跟來了,再一看氣歪了鼻子,竟然是那幾位的馬車,全是認識的人。
別人看到游夫人活似一株子小紅葉似的候著,也在心中罵她。
西山打掃出來幾間房子,這一次不敢住行宮,大家休息一下,雨中出去打獵。蕭護懶得動的樣子,只騎在馬上悠悠跟著。
偶然發一箭,必然是中的。
夫人就喝彩。
人漸漸拉開距離,大帥的小廝們也走開十幾步遠,大帥披著野鴨子毛的油衣,是獨自一個人。游夫人先打馬過去,嬌滴滴先夸大帥好箭法,再笑指紅葉︰「竟然比紅豆還中看,」
蕭護微笑,客氣,但有距離。眸子微一轉,就有蕭北回來,笑道︰「說有野豬,奴才喜歡那肉有嚼頭兒。」
蕭北就此不走,游夫人只能離開。
遠遠的目光不離蕭護左右,見自己離去後,蕭北就離開,游夫人不方便弄得十分之明顯,小廝走她就去,小廝在她就走,就慢慢的催馬,往蕭護身邊兒湊。
見大帥眸明鼻挺,不管是一個側面,還是背著身子,都是好看的。
見紅衣一閃,黃夫人拍馬過去,在馬上嬌弱似不勝秋雨力,夫人們全在心里罵她︰「裝相。」
黃夫人沒說幾句,蕭西拎著一只野雞給大帥看,黃夫人退下。
如此這般,好似走馬燈轉動。
杜夫人去的時候,卻呆住了。
「哈哈,」大帥甚至有一個朗朗的笑聲。這笑聲穿過秋雨,行過讓雨水打得更碧綠的葉子,扎在夫人們心上。
由不得她們裝不經意地打馬過去,听听這蹄子和大帥說什麼,大帥那麼喜歡。
杜夫人的嗓音,帶著軟軟的糯米酥,又甜又膩,經秋雨一過,竟然悅耳動听。蕭大帥在對她笑,雖然笑是還是有距離,可大帥是輕易對人笑的嗎?
杜夫人魂飛天外般的喜歡著,話就不經大腦的出來︰「呀,那劉大人呀,真的是個笨蛋呢。大帥您想,爭鋪子的官司只要錢,人家難道不罵他?他呀,收了上千兩銀子呢……」
至少游夫人是恍然大悟。
她太過于陶醉,把大帥身影夢了一夜。見到大帥,又有夫人們環伺著,就一心只想說情意。就忘了一件事,和這樣的男人們說什麼情呀愛的,人家還沒有明顯表示喜歡呢,自然談的只能是別的。
鎮守京中的大帥愛听的,只能是他不知道,又與他有關的事。
那只能是官場上的事了。
「還有禮部里那個陶呆子,不想他喜歡原侍郎楊大人的女兒,喜歡吧,還不是好喜歡的。楊家的女兒去庵里以前,求爹爹告***要嫁人,沒有人肯要她。這楊大人離了京,楊家的女兒落發為尼,陶呆子去了,」杜夫人撇嘴︰「我還以為他真的呆呢,不想他竟然是打人家的主意,追到尼庵里調戲,寧江侯府的家人可巧兒在,才把他攔下來……。」
蕭護莞爾,寧江侯照顧楊家的女兒,這不是一件新聞了。
他本來是個不怎麼對夫人們笑的人,或者說在官場上也不怎麼笑。今天輕笑出聲,就是好的。大笑,又如雲雁在長空,讓人只是流連。這一莞爾的微笑,竟然笑得如玉生輝,夫人們都眼前一亮,又心頭暗醋。
這個小賤人,只是哄大帥喜歡,全然不管楊家和寧江侯的臉面。
看大帥很喜歡的樣子,夫人們搜枯腸的打迭著話,誰人肚子里沒有幾個新鮮新聞听呢?甚至黃夫人都準備了一件秘聞,這件事情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大帥听到嘛,定然是會高看黃夫人一眼的,認為她消息靈通的。
這一天蕭護听到了很多的話,包括九殿下和文妃蠢蠢欲動,幾次去平江侯府,想讓梁源吉這御史彈劾,讓九殿下能有皇位之份;還有大成長公主私下里只是買玉等等。
只有蕭大帥要的話,他沒有听到。
他並不急。
也沒有太多的笑容奉陪。
听一個人說一說,有用呢,就給她一個笑容,再多的,加一個笑聲,使個眼色出去,就有小廝們回來一個,讓那夫人不得不走開。
大帥輕閑一會兒,再听另一個人閑話。
這一晚,如夫人們所願的歇在西山。但讓人遺憾的是,大帥等男人,卻不和夫人們一處飲酒用晚飯。
夜晚雨更纏綿,夫人們有失望早睡的,有還在雨中候著的,或是看雨水的。
游夫人從外面回來。
西山大營里有位馬將軍,是游夫人的相好,也是長公主借她傳遞錢財過的一個人。回來,自然是晚的。
想著剛才的相會,心里更迷戀大帥的風采。
住的是西山一處私宅,兵亂中主人死去,這宅子歸公,蕭護下榻在這里。女眷們,自然是住在里面。游夫人悄悄兒的走進去,又愣在那里。
宅子里一般有亭子,方便觀山勢,就高。
秋雨秋風,拂動高亭上發絲衣角,如臨天下般的讓人仰望。
蕭帥在暗夜中,人影兒幽幽,好似舉杯在獨飲。
人有秋風中,都有寂寥之感。何況又有秋雨,只見蕭帥仰面灌酒,好似一個失意的人。游夫人,就管不住自己腳步的去了。
去到以後才發現自己錯了,蕭帥哪里是失意,他還是眸子明亮,甚至面有悠然,頗有自得。又自斟自飲,面上微紅,在暗夜中熠熠般動有心人心弦。
他似醉了,就大大方方的一推,對面竟然還有酒碗,一疊子干淨的。蕭護含笑,似雨夜中出現明星︰「你自取,自倒來,這酒不錯。」
這一刻,游夫人不知道自己燒的是什麼高香。看左右,無人在,院中寂靜,只有雨水嘩啦啦,可能都睡了。
看蕭帥,如雨夜中的亮景。只看他的笑,天和地全亮了。不僅天地亮,就是紅葉也艷如白天,像一枚枚紅色燈籠,點亮天地間。
游夫人就坐下,自己倒酒自己喝︰「好酒。」
「你去了哪里?」蕭護問得隨隨便便,正因為這隨便,好似兩個人很親昵。
游夫人就嬌笑︰「不告訴您。」
蕭護掂起酒碗,面上看不出什麼︰「哦?你有這里有認識的人。」尋尋常常的一句話,游夫人騰地紅了臉,掩飾道︰「並沒有,我,唉……身不由已呢。」
「都是身不由已,」蕭護接上話︰「我在京里沒有辛勞也有苦勞,可我妻子還遭人暗殺。」他似有黯然,不過這黯然不減他在雨水中照亮的天地色,只打濕了游夫人的心。
游夫人又是一碗酒下去,見大帥似乎還在黯然神傷,為著妻子讓人暗殺傷心,就月兌口而出︰「大帥,你要小心成親那天!」
話說出口,才一驚,見蕭護喃喃︰「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就是京里幾個女眷們,先開始不答應親事,現在又動心思,讓幾家大人來見我,他們還敢成親那天來鬧事?」
游夫人放下心,又一想話也說了,索性做個人情吧。今晚只有自己和大帥獨坐,大帥思念妻子,正是好機會。
有些男人的出軌,不見得不愛自己妻子。是獨身在外,因思念難免孤單,讓人鑽了空子。
此中老手的游夫人,自然是懂的。
她笑盈盈地勸︰「大帥,夫人在街上都有人敢暗殺,別的時候,你也要當心才是。比如成親那天,肯定來的人多,肯定人雜,混什麼人進去,那多不好?」
蕭護認真的想一想︰「嗯,你說得有理!」親手給她倒了一碗酒,游夫人就干了。大帥又倒酒,游夫人也干了。游夫人奪過酒瓶子,給蕭護倒上,自己滿上,先捧著碗,眼神兒有點不對了。酒桌子上練出來的,腦子里再發暈,口齒還能清楚︰「大帥,我先干!」
又是一碗下去。
蕭護暗暗好笑,賤人,這酒是多年陳的酒幾種兌出來的,尋常大漢都不敢這麼著干,算算,你干了幾碗?
大帥漫不經心,西山之行,沒魚蝦也好,打不到野豬有野雞也行。
對面那人是野豬還是野雞,得看她說什麼出來了。
聰明的混跡于名利場上的女人,都是愛炫耀的。清醒時她能控制自己,可醉了呢,對面又是自己一直想勾搭的蕭大帥,而蕭大帥又只听愛听的……游夫人開始了。
先從官員們評起,對蕭護認真建議︰「打發京官兒們出京也罷,外面不是空缺很多……」
蕭護只一句話,就把話引到正題上︰「郡王們,不一定答應吧?」
「除了文昌王,別的人說話全沒有用。」游夫人也一句話,就把自己給賣了,暴露自己是知道大成長公主鐘意文昌王。
對面要是頭老虎,張著白牙,游夫人都未必說。
蕭護要安排別人套她的話,游夫人也不會說。
而對面是英俊的蕭大帥時,而大帥今天又比平時親切,游夫人認為有望,心中小火苗兒悠悠地點著,她要告訴蕭帥自己關心他自己為他著想,就說得還能隱蔽,卻早就沒有分寸。
「文昌王?唉,好是好的,只是幾時才肯進京呢?」蕭護嘆氣也是淡淡的,跟沒嘆一樣。
可也打動游夫人。
長公主一直認為蕭帥不願意離京,一直由諸多郡王們信中認定蕭帥走,才能新帝立。而今天游夫人喜歡得恨不能蹦蹦跳跳,她可以和蕭護探討這個話題,然後去對長公主的話,這是大功一件。
長公主能和蕭護坐下來,問︰「郡王們全希望你走,認為你走了他們才放心?」蕭護問︰「我盼著他們來呢。」
肯定是出不來這種對話。
只能從蕭護的舉動中看出來他是尾大不掉了,不過篡位還不是。
而今天,蕭帥要對游夫人說心里話,游夫人更暈了頭。
一層是喜歡他,而這個人平時太難得,今天得到一個笑,也是如獲至寶。再一層,蕭大帥居然肯說他的心事,他盼著文昌王進京?
游夫人道︰「大帥,就要到了。」
蕭護端起自己酒碗,用眼神兒示意一下游夫人,兩個人干!又一碗下去,就是問游夫人她祖宗姓什麼,她也會說出來。
酒話雜而無章︰「……葛將軍……鄒將軍……長公主氣呢,說貪財,說先帝恩典給京都護衛們不少,怎麼就這麼貪心……九月出城游玩,我興許有事情……不在京里?」游夫人還是手捧著腮,顰眉想上一想,才道︰「不知道。」
她已經算是醉後還能把一些的人,只是遇到自己一直想要人,又有想了解他心思在長公主面前立功的心思,就中了招。
蕭護靜靜看著游夫人醉倒,招招手,兩個小廝扶起游夫人,送她回去。
雨小了不少,風卻更大。
大帥立于亭上,讓風吹干淨自己,多少染著些脂粉味兒吧,不是一定要肌膚相接才有暈染。他淡淡在雨中有一個笑容,說了兩個字︰「笨蛋!」
不知道是說大成長公主呢,還是說游夫人。
慧娘在房中醒來,對著夫君空枕嘟起嘴兒,要幾天才回來?她撫著小月復低低地道︰「為了你呀,母親只能呆在家里。你父親不會一個人把好吃的全吃光吧?」想想也不會,不過慧娘還是嬌嗔。
小螺兒在外面听到動靜,披衣過來悄聲問︰「要什麼嗎?」
慧娘微笑︰「不要什麼。」
小螺兒自睡去了,慧娘半夢半醒,竟然沒怎麼睡好。直到天亮,和家中長輩們用早飯坐了一會兒,陳家舅母和丁婆婆到來,帶著姑娘們帶著十一公主,混得慧娘沒法子想蕭護。
下午,蕭護一行人進城。
夫人們都遺憾,竟然只呆一天。不過這一行大帥冰凍臉有所改變,有人約他城外集市上逛,大帥也說好。
算給夫人們一個盼頭,或是一個安撫。
游夫人听說還能出去相見,心中的不安就下去一些。她今早醒來,問丫頭,說是小廝們送自己回來,衣著是整齊的。她大驚失色,細細回想,竟然不記得說了什麼。
那酒也太厲害,游夫人一直在車里醉軟到現在沒醒過來。
出了西山,蕭護就說有急事先行一步,把打的獵物分給夫人們一些,先行快馬而回。想當年壽昌郡主就沒有擋得住大帥的一笑,痴迷的戀上蕭護,這些自以為是情場高手的夫人們,其實純真起來,更燒得快。
蕭護一走,游夫人就捧著頭想自己說了什麼。她難免有感覺,心里不舒服。後來舒服了,不僅是還能再見大帥,而是她總算想到一點,那就是自己是單獨見的大帥,有話說得不對,也沒有中間人知道。
沒有中間人知道,如果自己多說了什麼,游夫人打算推說大帥自己查出來的。他本來就很能干,查出來蛛絲馬跡也正常。
正因為沒有中間人,游夫人也能放心慢慢自安。
她去見大成長公主,自己醉酒的事兒只字不提,只把馬將軍的話回了︰「將軍說請公主放心,文昌王到來那一天,他不敢違命。」長公主問蕭護,游夫人還如同以前一樣撇嘴兒︰「他呀,還是塊寒冰。」
長公主只是笑︰「他妻子有了,遲早他不冰的。」
不找夫人,就要去青樓上才對。要麼,就是收丫頭。
至于蕭護在軍營里的時候,幾年不見女人,長公主倒是自動忽略不計那種。
蕭護到家里,見過長輩就去看慧娘。慧娘自然撒嬌撒痴,又問蕭護打的什麼獵物,當下和姐妹們就要烤幾塊吃。
丫頭們取來火盆鐵絲蒙等物,小表妹吃了不少,慧娘也吃了不少。
本來這事就可以過去,不想過兩天,姚興獻夫人羅氏來看慧娘,悄聲問她︰「大帥去西山,帶了幾個女人去?」
羅氏擔心的是姚興獻。
慧娘大吃一驚,蕭護頭天去第二天回,她還沒往女人上面想。就問羅氏是怎麼一回事。羅氏道︰「她們得了獵物,炫耀得不行,說是大帥分給她們的。怎麼,夫人不知道這事?」羅氏也是個醋壇子,醋得酸度和慧娘有得一拼,不過姚將軍沒有大帥名氣大,羅氏這醋壇子也就弱于慧娘許多。
羅氏走後,慧娘難過半天。要沒有婆婆在,險些去往書房里和蕭護問個明白。她在房里坐不住,就在廊下左一圈兒右一圈兒的走著。見唐夫人來送錢,唐夫人收錢,每天都來送。慧娘不要,她也來跑一圈兒。
唐夫人青年喪夫還沒有孩子,對慧娘有孕不掩飾羨慕。慧娘這種萬年托生的醋壇子,本來是不想和唐夫人多說,忽然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反正也是出了名的醋人,不怕再酸一層。就問唐夫人︰「大帥去西山,去了哪幾個夫人?」
女人吃醋,就是這樣。已經是過去的事,哪幾個人的名姓也要問一問。
唐夫人是女人,有什麼不明白的,忙道︰「我為夫人打听一下。」出府來,唐夫人有了笑容,這算是和蕭夫人近了一層。
蕭夫人,還高興不起來。晚飯大家一起用,那面上明顯黯然。蕭老夫人以為她累了,道︰「吃了早睡。」
蕭護不在這里,飯後蕭老夫人讓人喊他來︰「慧娘有了,你少煩她。這幾個月里,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
蕭護說知道,辭別母親先回書房,見慧娘打發小丫頭六麼送傘來。傘明明書房里,還讓送,分明是想自己早回去。大帥就抱著公文回房,也看出來慧娘氣色不佳。丟下公文讓慧娘坐在身邊問她想吃什麼,又打趣是不是前天烤肉吃多了,慧娘有孕的人,心情變動大,泫然欲泣︰「西山,與什麼人同去?」
慧娘才不理會什麼男人需要這話,大帥在軍中一呆幾年,自己養成十三少時,養得面色白里透紅,也沒見大帥亂起性。
她不信蕭護幾個月里忍不得。
反正十三自從有孕,是變著法子為自己不給蕭護安排人找理由。
蕭護愕然過,想笑,見慧娘還真的有淚水流下來。大帥拿個帕子丟給她,自己批公文。慧娘獨自哭了一會兒,想到這樣總不是辦法。不是不放心大帥的人品,而是蜂擁而來的女人們,以前在京里就听說過幾件事例。
高位,無一例外的有人攀附。
慧娘平靜下來,主要還是婆婆在府中,她不敢怎麼樣。垂著頭拿個針指坐蕭護旁邊,看他茶水少了,就喚丫頭來添。
蕭護又好氣又好笑︰「你睡去吧,不會陪我。」慧娘不依,也不回他話,就坐旁邊。又丟下針指,歪下來對著玉壁看來看去。
這麼著陪到起更後,不知不覺的睡著。
蕭護批完公文,送慧娘上床。見她最近養得豐潤,擰弄她面頰好幾下不見醒,想到母親叮囑不許煩她,就放手不提。
第二天一早,大帥醒,慧娘也跟著醒,才得已告訴她︰「去了幾個人,並沒有什麼,還有舅爺們在,你還不放心?」
慧娘撇嘴兒听著,心想舅爺算什麼,舅爺也不能把大帥怎麼樣。
等蕭護出去,姐妹們進來,慧娘說出去走走,問小表妹︰「月兒,你來不來?」小表妹先不喜歡︰「哪一家親戚的丫頭就叫月兒,」又還是跟著出來。親姐姐賀珍寶悄笑︰「又去哄錢了。」林三姑娘擺手︰「快不要說,昨天又和蘇表弟爭呢,快別招惹她才是。」
小表妹帶著昨天的怨氣,哀哀怨怨跟出來,先對表嫂嘟嘴︰「又喊我作什麼,那紈褲又要去告我的狀。」
當表嫂的殷殷勤勤地握住她手,滿面笑容︰「小月兒,你最近錢夠用嗎?」
小表妹眼楮一亮。
這是主動送錢的嗎?
她心里閃過的……。一堆一堆的……一片一片的……一車一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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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還是暫定晚八點更吧,如果能早寫完了就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