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尹文雀喉間迸出一聲尖叫,「咚」一聲悶響,悴不及防的摔到在甲板上!四仰八叉的趴著,半響爬不起來,引來更多賓客的嘲笑。
「哈哈,摔的好,摔得妙,摔的呱呱叫!」徐月荷得意的在一邊鼓掌道。
「蘇清婉,你給我等著!我尹家跟你沒完。」尹文雀掙扎著狼狽爬起,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雲髻也散了,衣衫也髒了,小臉也花了,鞋子也掉了,連中指上精心保養的長長的肉粉色指甲,都折斷了半截子。
「嘖,看到沒,這才叫丟丑呢!」蘇清婉掃了眾千金一眼,冷笑著拉著徐月荷離去。
「哎呀,清婉,你的額頭都青了!還有點腫。」徐月荷一臉關切道。
「不礙的。」蘇清婉模了模額頭,攔住一個略年長的丫鬟,柔聲道,「這位姐姐,哪里有冷水和毛巾?」
「姑娘這邊請。」
那丫鬟很客氣的引了她們,到船艙內的雅室,又送來了一盆冷水和一條干淨的藍色毛巾。
蘇清婉將那毛巾在水里打濕,擰了擰,擦了擦小臉,然後用手按著,敷在撞傷的額頭處。
雅室很舒適,也沒有外面甲板人聲鼎沸的噪雜,茶果又一應俱全,兩人便欣喜的坐下飲茶。
蘇清婉坐下之後,便打量起這內室,只見布置的很華麗,充滿古風,再稍微轉一轉眼眸,周遭的室內陳設,也是古色古香,絕不是現代拍戲那種臨時的布景,而是真正的古典家具和物什,每一樣都做工精細絕倫,源源不斷的散發出古雅的韻味。
孟家果然財力豐厚啊!蘇清婉心中感嘆。
「那個女人真壞,活該摔死她。」徐月荷大咧咧的道。
「傻丫頭,左右我已經教訓了她,你不必掂在心上,忒的為那種人壞了興致。」蘇清婉夾了一顆鹽津果脯,塞到徐月荷嘴里,「嘗嘗這個,很甜。」
蘇清婉一早就听孟丘敏說過,這次宴會上供應的這些糕點小食茶葉等,統統都是從尹家老字號的食鋪購來的,吃起來滋味果然不錯,難怪尹氏食鋪在西梁縣如此有名。
「哇,好好吃!再來一顆!」徐月荷圓圓的大眼立時瞪大,圓的像十五的月亮,又捻了一顆放進嘴里,有滋有味的吃起來。
「你可知道我這次來,是找誰?」望著徐月荷的吃相,蘇清婉不由好笑。
「誰啊?」徐月荷一邊嚼著,一邊心滿意足的道,「你不是說,是找能幫咱們推廣那口香糖的人麼?好像是說,找尹府的大小姐吧!」
「剛剛被我摔倒的那個女人,就是尹府二小姐,而咱們此趟來找的,便是她姐姐。」蘇清婉徐徐笑開。
「噗……」
徐月荷把剛剛喝下去的一口酒,全噴了出來,一邊扯了塊布巾子來擦,一邊瞪眼道,「不,不會吧……那怎麼辦?咱們不是已經得罪那尹府了?」
「那倒未必。」蘇清婉搖搖頭,篤定的眯了眯眼,「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尹大小姐是嫡出,尹二小姐是庶出,兩人可不是一路的!」
據蘇清婉所知,尹家兩位小姐不止不是一路,還有仇呢,這在關系復雜的大宅門里,再常見不過。
大小姐尹文鳳,乃是尹老爺正室所出,乃是嫡長女,又德貌雙全,原本可以說是身份最為尊貴,可惜偏得了治不好的惡疾,而尹文鳳雖是庶出,她娘親尹姨娘卻妖媚有手段,如今正得寵,連帶著尹文雀也跟著地位上升,一個小小的庶女,甚至不將嫡姐放在眼里,可見是驕縱慣了的。
這尹家內宅的明爭暗斗,又如何會少!
「那尹大小姐真是倒霉,不止有病,還有這樣一個妹妹!」徐月荷一臉同情的搖搖頭,忍不住問道,「清婉,這大小姐能幫得上咱們嗎?」
「放心,這尹大小姐雖然有病,到底是尹家嫡長女,听說也頗得尹老爺和尹老太爺的疼愛和憐惜。」蘇清婉半倚著船艙壁,優雅一笑,「只要她肯,一定能幫上咱們!」
蘇清婉正自思謀,忽然听到室外一片吵鬧之聲,游船上飲宴還未開始,誰如此吵鬧不休?這,倒是吊起了她的好奇心。
「外邊何事喧嘩?」蘇清婉奇道。
「我也不知道。」徐月荷探出了頭,好奇的往外瞟著,「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出去看看。」
蘇清婉丟下一句,人卻已經快步走了出去,徐月荷連忙跟上。
游船的甲板上,圍了一大群的人,個個錦衣華服,但此刻表情各異,外圍的人群,一看到蘇清婉那襲簡單的有些寒酸的布衣,紛紛退避三舍,一臉掩飾不住,或者懶得掩飾的鄙夷。
蘇清婉也不在意,正好借這個便利擠進去,剛一擠進去,蘇清婉便聞到一股怪味兒,利目一掃,便看到人群中央圍著的,是一個倒在地上的年輕姑娘,只見她全身的肌肉都在痙攣,不停發出尖叫,面色青紫駭人,瞳孔散大,口邊還吐出了白沫。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來人啊,快叫大夫!小姐的病又發作了……」
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守著那發病的女子,小臉都急的變了色,聲音里已經帶了焦灼哭腔。
蘇清婉臨床經驗豐富,只掃了一眼,就斷定了這是癲癇病,也俗稱羊角風。
秀眉一顰,這是十分危險的病癥,看這姑娘的癥狀,還發作的如此厲害,這樣下去,可就危險了……蘇清婉沒想到,自己剛一上船,便遇到了病人,可惜這游船上的都是權貴富賈,他們會讓自己急救嗎?
「快讓開!高大夫來了!」圍觀人群喊道。
高陵玉原本正在游船上,陪同孟老爺以及一眾賓客飲酒敘話,卻被人急急的請了來,只說船上有人發了急癥,請他快去醫治,人命關天,他也不敢耽擱,向孟老爺等人告罪一聲,便快步隨來人到了甲板上。
這邊,那發病女子全身抽動的更為厲害,眼球上竄,其狀甚是嚇人,為了免她傷到,其中一人喝道,「快,按住她!」
此言一出,便有幾個身強力壯者,要去強按那女子亂揮亂打的四肢。
高陵玉心中一急,剛要出口阻止,卻听一道清厲的斷喝率先響起,「不能強行按壓肢體!」
眾人被蘇清婉的氣勢驚住,倒是一時住了手。
高陵玉扭頭看去,不由微微一怔,這不是……方才那個被推撞摔到頭的姑娘麼?!剛才看她被摔得不輕,出于醫者的本心,他原本想去替她看看傷勢,怎奈卻被尹文雀帶領的一堆鶯鶯燕燕圍住,還說那女子是咎由自取。
怎麼才短短兩盞茶的時間,這女子渾身上下的氣勢,倒是與船上其他千金小姐們大為不同,透出一種沉穩,自信,又帶著一絲伶俐和狡黠。高陵玉雙眉微聚,那雙寧靜優美的細長眸,閃過一抹探究。
她,想干嗎?
蘇清婉可沒空管身後一臉好奇的男人,她沉著冷靜的走到發病女子身邊,一板一眼的吩咐起旁邊的丫鬟,「幫忙!讓她仰臥!」
那丫鬟剛剛還急的六神無主,但接觸到蘇清婉鎮定無比的目光,也快速的冷靜下來,而且她是這小姐的貼身丫鬟,原本就見慣了小姐發病的模樣,倒也不會畏懼。
想了想,蘇清婉迅速扯上的一個香囊,塞到那女子上下牙齒間,以防她自己咬傷舌頭。原本是應該用纏有紗布的壓舌板墊的,但事發突然,便只有用隨身之物救急了。
接著,蘇清婉快速點壓人中、合谷、足三里、涌泉等穴位,隨即一把扯松衣領,將女子頭偏向左側,使口腔分泌物自行流出,防止口水誤入氣道,引起吸入性肺炎。
同時,她又命那丫鬟將女子下頜托起,防止因窩脖使舌頭堵塞氣管。
高陵玉看著蘇清婉這嫻熟老練,毫不遲疑的一連串動作,那張白皙美俊的面上,露出微微訝異的神色,眾人見蘇清婉一副很專業的模樣,不由的詫異的竊竊私語,但見名醫高大夫都沒有出聲阻止,便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更厲害了。
蘇清婉一轉頭,瞧一眼靜立一邊的美逸男子,方才,她便听人群稱呼這位面孔靜雅儒氣的青年男子「高大夫」了。
「高大夫是吧?」蘇清婉有禮的笑笑,「可否借銀針一用?」
「姑娘請。」高陵玉靜雅一笑,拿出隨身攜帶的針包,走上前去,展開托到蘇清婉手邊,供其選用。
蘇清婉也不客氣,立即抽出兩支一點五寸長的毫針,模準那姑娘雙手臂的「內關穴」,快速提插,漸漸的,在她的針灸下,那姑娘的身體止住了抽搐,呼吸漸漸平穩,她的四肢舒展開來,發紺的面色也恢復了正常。
「呀,快瞧,真的好轉了!」
「了不得,這村野女人還會醫術?!」
人群隨即沸騰起來,議論紛紛,看向蘇清婉的眼神也由剛才的鄙夷和厭惡,變得復雜和敬佩起來。
那發病的姑娘倒是悠悠然的醒轉了,全身肌肉酸痛襲來,讓她不禁皺起了眉,看一眼四周圍觀的人群,心下陡然明白了幾分,驚慌的看向丫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激動道,「寧心,我這是怎麼了?莫非又犯病了?」
丫鬟見主子醒轉,驚喜的上前扶起,「沒事了小姐。都虧了這位姑娘救了小姐的命。」
「是你……救了我?多謝姑娘,不知姑娘貴姓?」那發病的姑娘瞄一眼蘇清婉,端慧的眸子里飽含感激。
「舉手之勞罷了。我姓蘇,是蘇氏藥館的大夫。」蘇清婉也不以為意,只是轉向那姑娘,認真道,「羊角風是一種慢性疾病,十分復雜難治,只能長期調理治療。我開一個方子給你,回去按方抓藥便是。」
癲癇屬于神經內科,在科學不夠發達的古代,再厲害的名醫,也根本無法將癲癇患者的受損神經鎖定,她也只有采用中藥調理的法子。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改日我定登門致謝。」那發病的姑娘一臉感激,緊緊抓住蘇清婉的手,知道是蘇清婉解除了自己的痛苦,避免更加丟丑人前,她內心不由的就對蘇清婉產生了十二分的信任。
何況從前那些大夫,爹爹也不知為她請了多少,可每次發作,也沒蘇清婉這般處理妥帖得當,盡量減少了她本身受到的傷害。
那丫鬟更是激動,不住的感謝蘇清婉,立即轉身去找紙筆。
很快紙筆送到,蘇清婉輕輕提筆,揮毫灑墨,看似寫意,實則卻是有些心虛。
在現代的時候,還是在小學的課堂上寫過毛筆字了,哪里想到,有一日會用毛筆字寫藥方呢?!如今倒是寫習慣了,那現代化的科技,可都是輸入電腦的,哪像現在有幽幽墨香,淡淡撲鼻,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天麻6錢,川貝母6錢,膽南星3錢,姜半夏6錢,橘紅3錢,茯苓6錢,菖蒲3錢,全蠍4錢,僵蠶4錢,蜈蚣5條,白礬4錢,皂莢4錢,天竺黃6錢,朱砂3錢,研為細末,以姜汁6錢,竹瀝6錢,加水稀釋後,泛丸為綠豆大,裝瓶備用。每日服3次,每次1錢。」
蘇清婉想了想,又囑咐加雄黃2錢,研細入藥,以助力。
將藥方交給了那丫鬟,在主僕兩人的千恩萬謝之中,蘇清婉拽著已經看傻了的徐月荷,便要瀟灑離去。
「呦,姐姐,你身子不好,還跑出來作甚?瞧,這會子發了一通病,又嚇到人了吧?」一聲嬌滴滴又帶著無比嘲諷的聲音,惡毒的響起。
尹文雀不知何時從人群里擠了出來,正雙手環胸,一臉幸災樂禍的望著尹文鳳。
蘇清婉不自覺的停住腳步,尹文雀喚她姐姐,難道這位就是尹文鳳?
倒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蘇清婉心思一轉,立即想著怎麼能說服尹文鳳幫自己推廣,自己方才救了她,倒也算賣了她一個人情,想必她不會為難。
「我的事,何曾輪到你一個小小庶女來管!」尹文鳳直了直腰板,蒼白虛弱的端莊小臉上,卻是一臉不怒自威的神氣。
「你……」小臉青了青,尹文雀怒哼一聲道,「那又如何!爹爹照樣寵我和娘親!等爹爹將娘親扶了正,只怕你要倒過來喊我一聲姐姐!」
尹文鳳其實比尹文雀大不了兩天,但是卻因為是嫡長女,生生的壓了尹文雀一頭,這一直是尹文雀的惱恨。
「啪!」
尹文鳳在寧心的攙扶下,徑直走到尹文雀面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肅然大氣的小臉上,怒容隱隱,冷哼道,「就你這樣的!也敢出來敗壞我尹家的門風!」
這一下雖不重,卻叫尹文雀在眾人面前顏面盡失。
「你敢打我?」尹文雀抬起不可思議的小臉,惡毒的盯著尹文鳳,目光就像是一條隨時準備吐出毒信的蛇。
「打你怎麼了。」尹文鳳字正腔圓,一臉正肅之氣,「我是代爹爹教訓你,你這般驕橫的脾氣,早晚也要叫外人教訓了去,倒不如讓我打醒你還好些。」
雖然尹文鳳是出手打人,但是她那大家閨秀的氣度,凜然端正,一身正氣,卻讓圍觀的眾人對她油然而生一種敬佩,心里直為她的病而惋惜。
就連蘇清婉,心中也是一陣惋惜,心道這尹文鳳果然超凡月兌俗,怪道那尹老爺和老太爺如此看重,而尹文雀空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在她那超然的氣度面前,便果真如麻雀遇到了鳳凰,黯然失色,可惜她得了這病,所謂天妒紅顏,大抵如此,一時間,心里卻真心對她生出一絲憐惜來。
「你敢打我,不就仗著你娘懷了孕麼?」捂著小臉,尹文雀水蜜桃色的唇,撇起一絲狠毒,湊到尹文鳳耳畔,低低道,「生不生的出,還是個問題呢……」
「你想做什麼?!」尹文鳳端正的小臉大驚失色,原本蒼白的臉色都白了幾分。
「你怕了?哈哈……偏不告訴你!」尹文雀得意的「咯咯」嬌笑著,眼角眉梢都似恨,一扭小腰,妖媚的離去了。
身子一個踉蹌,尹文鳳只感覺一陣暈眩,身體搖搖欲墜。
蘇清婉眼疾手快,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她,關切道,「你沒事吧?莫要激動,這對你身子不好。」
「蘇姑娘,我沒事……家中鬧出這樣不體面的事,讓蘇姑娘見笑了。」尹文鳳輕輕搖頭,端正的小臉上卻是一臉含憂。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清婉明白。」蘇清婉搖搖頭,扶著尹文鳳,柔聲道,「尹小姐,我扶你到那邊船艙歇歇罷。」
尹文鳳點點頭,蘇清婉便與寧心一起,扶了尹文鳳走向船艙的雅室。
在人群震驚和佩服的目光中,兩道倩影漸漸遠去,而靜默原地的高陵玉,抓著那蘇清婉還回來的針包,嘴角卻是泛起了玩味的笑意。
她,分別是個醫術高明的內行……
羊角風這種病癥,就連他踫上了也是棘手,沒想到這個農家小女子,卻是輕松化解。
穿著簡樸布衣,氣度卻不輸船上任何一位小姐,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人?
進雅室坐下,蘇清婉又命人倒了熱茶給她壓驚,兩人閑聊了一會,相談甚歡,蘇清婉便趁機將推廣口香糖的事情,試探著對尹文鳳說了。
「蘇姑娘你于我有恩,你的忙,我是一定要幫的。」尹文鳳端坐著,點點頭道,「只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良心行商,因此我尹家向來對貨源把控嚴格,我得嘗過姑娘的食品,再行定奪。」
「這是自然。」蘇清婉早有準備,趕忙讓徐月荷拿出隨身攜帶的口香糖,呈到尹文鳳手里。
尹文鳳細致的嘗了一條,蘇清婉還算淡然,徐月荷卻十分緊張的盯著她,她們都知道尹文鳳定是謹慎的很,若是東西不行,哪怕救了她,她也不會同意。
半響,尹文鳳聲音輕柔的道,「口感很新奇,倒是和一般甜食不同,清涼中帶著甘甜,卻又不是一般的糖,妙哉。」
尹文鳳只覺得,那條狀糖膠初入口,只感一陣薄荷涼氣,十分舒爽,嚼了一會子,舌尖才滾過一陣甜絲絲的感覺,吃過之後齒頰留香,清新的香味能停留很久。
蘇清婉笑而不語,知道尹文鳳這一關,算是過了。她添加的甘草甜素的甜度為蔗糖的兩百倍,味道持久好吃。
「尹小姐你同意了?」徐月荷一喜,高聲問道。
尹文鳳點點頭,遂轉向蘇清婉,有些為難道,「這種糖甚好,我覺得必有市場,只是要在我尹氏食鋪售賣,文鳳還需與爹爹和爺爺商議一番,蘇姑娘,文鳳定當盡心竭力,促成此事。」
「有尹小姐這句話,蘇清婉豈有不放心的。」蘇清婉含笑道。
「蘇姑娘,文鳳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蘇姑娘一定要答應!」尹文鳳忽然緊緊抓住蘇清婉的手,眼里滿是懇求。
「尹小姐請說,你我二人不必如此客氣,能幫的我一定幫。」對于尹文鳳,蘇清婉有著莫名的好感和親切感,因此她拍拍尹文鳳的手背,很是熱心。
「方才我那妹妹的話,你也听到了,我娘懷孕了,即將臨盆。」尹文鳳聲音低了低,一臉激動道,「我懷疑二娘和妹妹會陷害我娘和孩子,還請蘇姑娘救救我娘。」
蘇清婉忙追問是怎麼回事,尹文鳳便細細講來,原來尹文鳳的娘,一直想再給老爺生一個孩子,之前便已經懷過兩次,都被那二娘暗害流產,而這次,她娘處處小心,卻又被大夫診斷出胎位不正,恐將來難產,尹文鳳為此十分憂心,方才看出蘇清婉醫術高明,便想要請蘇清婉保住這個孩子。
「若果真難產,我盡力便是。」想了想,蘇清婉鄭重的點了點頭。
她對那尹姨娘和尹文雀本就不屑,如今更對她們這種行為深惡痛絕,便更加同情起尹文鳳,又兼兩人一見如故,她便答應了下來。
見蘇清婉答應,尹文鳳這才放下心來,緊顰的眉頭也松開了,兩人一道吃茶玩鬧,倒是很快就拉近了距離,不多時便成了好友。
次日傍晚,蘇氏藥館。
忙碌了一天,送走最後一個病人,蘇清婉伸了個懶腰,長長吁一口氣,卻不著急走,她在等尹家的人來接她。
蘇駱櫻圍著蘇清婉,頗有興致的打探昨日游船宴會上的事情,反倒是蘇駱熙,站在一邊有點不自在,自打那日無意中告白後,他心中便有些瑞瑞不安,在蘇清婉看診之時,他便在櫃台之後,偷偷凝視著蘇清婉,可是偶爾視線相交,他又會極快的撇開目光去。
對于蘇駱熙的一點小別扭,蘇清婉卻完全不以為意,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對他的態度也一如既往,這也讓蘇駱熙漸漸放松下來。
「真的?!」蘇駱櫻一激動,兩頰的點點雀斑都跟著生動起來,問道,「那你今日真要去尹府住了?」
「自然,我連換洗的衣裳都備好了。」蘇清婉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小包裹,里面簡單的裝著幾件衣裳和換洗用具。
「真是叫人好生羨慕,我怎麼就沒這等福氣!」蘇駱櫻半倚著櫃台,嘆氣。
「小妹,婉妹是去替尹夫人安胎,助她順利生產,又不是去玩兒的。」蘇駱熙偏了偏頭道。
「駱熙哥說的是,我此次去的責任,可是重大。」蘇清婉一臉鄭重,「尹姐姐相信我,我自要對得起這份信任。」
「人家是富貴人家,那府里頭,也不知婉妹你住不住的慣。」蘇駱熙柔聲說著,盡管極力掩飾,還是忍不住流出一點擔憂來。
想了想,蘇駱熙眼神柔柔的望著蘇清婉,又繼續道,「若是不慣,便差人喊我去接你,多晚都成,我的房間可以讓給你睡,你若睡不慣我的,和小妹擠一擠也是一樣的。」
他的聲音醇和好听,猶如一盞湯色清亮,入口溫純的雨前龍井,一直滋潤到人的心扉深處,讓蘇清婉的內心莫名的柔軟起來,生出一絲絲的感動,仿佛茶水的那一絲清香回味。
比喝了世界上任何一盞名茶,都要來的熨帖。
蘇清婉沖著他,輕輕暖暖的一笑,示意他安心。
那尹府又不是龍潭虎穴,沒有什麼危險,蘇駱熙這麼說,完全是緊張她,細微到她的每一個心情。
「切,哥你這個呆子!人家尹府是什麼人家,那可是咱們西梁縣頂頂有錢的,屋子是最大的,床是最軟的,吃的是最香的,就連恭房都是奢華的,你還擔心你家婉妹待不慣!換了我,天天待那都樂意的緊!」蘇駱櫻忍不住白了蘇駱熙一眼。
這時,一輛裝飾淨雅的小馬車,緩緩停在了蘇氏藥館門口,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跳下了馬車。
蘇清婉拿眼一掃,認得是尹文鳳身邊的寧心。
寧心快步走進蘇氏藥館,目光掃過眾人,倒是在蘇駱熙身上停留了一下,繼而走到蘇清婉面前,恭聲道,「蘇姑娘,我家小姐請姑娘過府小住。」
蘇清婉點了點頭,這是她昨日和尹文鳳商議好了的,這幾日她便住在尹府,由她照料尹夫人的胎,直到尹夫人順利生產為止。
蘇清婉提著包裹出了門,跟隨著寧心上了馬車。
「可別委屈了自己,住不慣就過來。」蘇駱熙戀戀不舍的添一聲囑咐。
蘇清婉含笑點頭,命寧心放下了轎簾,馬車碌碌的滾動起來,朝著尹府的方向駛去。
「那小公子似乎對姑娘好生在意呢。」寧心別有深意的望了蘇清婉一眼,輕笑了笑,「姑娘你真是個有福的,有人這般想著掂著。」
「你也會有的。」蘇清婉摟著包裹,笑道。
她看的出,似乎這寧心對蘇駱熙別有些意思,不過也難怪,蘇駱熙樣貌俊氣,為人又最是個溫和的,也難怪諸多女子愛慕,先前有孟丘敏,現在有寧心。
「哎呦姑娘你就別打趣寧心了,寧心不過是個小丫鬟,哪里敢想那些嘛!」寧心清純的小臉一低,理了理鬢發,羞澀的咬咬唇。
蘇清婉瞧著小丫頭那副俏臉含春的模樣,微覺好笑,心中倒是覺得,這小丫頭看起來純真甜美,與蘇駱熙也挺是般配的。
閉目養了一會子神,搖搖晃晃中,她倒是迷糊了一會,再醒來時,便已經到了尹府的大門口了。
蘇清婉在寧心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只見這尹府的大門口很是開闊氣派,門前立著一對威武的石獅子,不過天色已暗,蘇清婉也懶得欣賞了,便跟著寧心匆匆的從東邊角門進去了。
進去方走了一射之地,便見一道端秀的人影迎上來,那人生的珠圓玉潤,體貌端方,卻不是尹文鳳是誰?
一襲長及腳踝的金秋色繡紅楓的披風,越發顯得她素雅動人,身後還跟著四個差不多個頭的丫鬟,個個十多歲的年紀,樣子機靈可愛,頭上梳著一色的雙丫髻。
「尹姐姐。」蘇清婉親熱的喚一聲。
「清婉你可來了,我見你未到正等的心焦,想去門口迎你,不曾想你就到了。」尹文鳳熱絡的攬住蘇清婉的臂膀,又轉頭吩咐身後的丫鬟,「紅兒,還不快替蘇姑娘拿著包裹?」
「是,小姐。」那叫紅兒的丫鬟趕忙上前一步,恭敬垂首的接過包裹,復又退到尹文鳳身後。
蘇清婉心中不由感嘆,到底是大戶人家的丫鬟,訓練有素。
「瀾雪院的廂房,我今兒一早就命人打掃了一間上房出來,走,領你去瞧瞧。」尹文鳳拖了蘇清婉的手,高興的往前走,「那兒最是清淨,你定是喜歡的。」
「也不拘住哪里,但憑姐姐安排就是。」蘇清婉隨和的答道。
客隨主便嘛!就這偌大氣派的尹府,估計隨便一間下人僕婦的屋子,都要比她蘇溪村的小屋好多了,不過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她忽然有點想念起自己的小窩來。
她到尹府來住,天天自然是托付給了他姥姥章氏照顧,也不知道天天睡了沒有,沒有娘親給他講故事,會不會覺得孤單無聊。
抬頭望望滿天的繁星,一閃一閃,就像兒子的大眼楮。
過了花園小橋,穿過一道石拱門,便到了瀾雪院了,尹文鳳一行人引了蘇清婉進去,又引她到了一間上房門口,尹文鳳笑道,「就是此處了。」
兩個丫鬟上前推開門,蘇清婉與尹文鳳便跨了進去,蘇清婉掃了一眼,果然見屋子里素雅精致,里里外外都很是干淨,一塵不染,陳設家具雖然算不得名貴,但是勝在樣式精巧,獨具匠心,令人看了便覺得心中舒坦愜意。
窗子打開著,秋天的夜風飄進來,吹起金黃的簾幔,空中飛旋,有一股蕭冷清雅的氣息。
「此處甚好。」蘇清婉微微一笑,在外間的圓桌邊坐下。
紅兒放下了包裹,五個丫鬟立即忙碌起來,有的斟茶倒水,有的忙著去燒洗臉燙腳的熱水,有的忙著鋪床展被。
「喜歡就好,若是有什麼不舒坦的地方,盡管對我說。」尹文鳳拖了蘇清婉的手,柔聲款款道,「就將這里當自己的家里一般,不必太拘束。」
「我知道了姐姐,你不必費心。」蘇清婉喝了一口熱茶,轉了轉眼珠道,「對了尹姐姐,尹老爺和尹夫人在何處?」
「這里沒你們的事了,出去。」
尹文鳳將丫鬟都支開去,這才轉過頭來,壓低了幾分聲音,憂心忡忡道,「清婉,我爹近日在外地談生意,不在府上,我娘眼看著就要臨盆,也就這兩日的事了,可家中大小事務,爹臨走之時都交給了二娘打理,這才是我擔心的原因,二娘請來的接生婆,我可是信不過的,就怕娘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個什麼岔子!」
「原是如此,怪道尹姐姐如此擔心。」蘇清婉點點頭,表示理解她的心情。
尹姨娘和尹文雀母女,蘇清婉都是見過的,的卻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娘就住在梅香院,離你這個院子是最近的,這樣若是有個風吹草動,咱們趕過去也快些。」尹文鳳眸子閃過睿智的光芒,面上神情卻是有些憂慮不定。
「放心。」蘇清婉輕拍拍尹文鳳的手,柔聲寬慰道。
心中不由暗贊尹文鳳心細,不止將自己安排到離梅香院最近的瀾雪院,自己更是直接搬到了梅香院的偏房,時刻守著她娘親,不讓尹姨娘有任何下手的機會。
「對了,我身邊的丫鬟,除了寧心,其他的我都信不過,里面定有尹姨娘的奸細,你定要留心些。」想了想,尹文鳳又神色凝重的對蘇清婉叮囑道。
「好。」蘇清婉心中一動,看來這尹姐姐的日子也是不好過啊!時時都在那尹姨娘的監視之中。
「清婉你也累了,早些歇下罷。」尹文鳳見蘇清婉面有倦色,善解人意的說了一聲,便起身要離去。
蘇清婉將尹文鳳送出了門口,尹文鳳一轉頭,對身後跟著的幾個小丫鬟吩咐道,「竹兒,雨兒,你們留下來伺候蘇姑娘。」
「是。」兩個模樣兒機靈的小丫鬟齊齊應了一聲,立即走到蘇清婉身邊,依舊是低眉斂目。
「給我小心伺候著,若是有一點不周全,仔細你們的皮肉。」尹文鳳淡淡開腔,威勢的掃了幾個丫鬟一眼,這才轉身走了,金秋色繡紅楓的披風一閃,便消失在石拱門處。
蘇清婉瞧著,只覺得這樣的女人,才配做尹府的大小姐。
這一日,風起的很大,外頭風聲呼呼的,吹得那窗欞上那金黃的簾幔越發飛揚,從窗外望去,天地間變得無比陰沉,「刮擦」一個響雷劈來,駭的人心一跳,緊跟著,刷刷的秋雨就倒了下來。
蘇清婉心頭一揪,坐在床頭慢悠悠的燙著腳丫,心里卻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只覺得心神不寧。
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莫非,是真要出什麼事麼?!
「竹兒,快去關上窗子!」蘇清婉吩咐一聲。
那竹兒應一聲,趕忙去將窗子關上,瞬間,窗外的雷雨聲小了很多,然而不安的感覺並沒有消失。
接過雨兒遞過來的毛巾擦腳,一邊擦著,一邊不經意的抬頭,卻忽然瞥見那小丫鬟雨兒的面色有些慌張,蘇清婉心頭不由一凜,「雨兒,你……」
話沒說完,蘇清婉只感覺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咚」往後一倒,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擦腳的巾子掉在地上,一只女敕白的小手撿起來,雨兒望著人事不知的蘇清婉,嘆一口氣道,「蘇姑娘,你也莫要怪我,我們做下人的也是奉命行事,誰讓你要如此多事呢!」
「她暈過去了!雨兒姐,接下來怎麼弄?」竹兒從窗子邊走過來,探頭看了一眼。
「按尹姨娘吩咐的,抬到柴房去關著!若是讓她壞了事,該死的就是我們了!」
天色一點點亮起,清晨的陽光灑了進來,照在伏在地上的一具嬌軀上,帶來一絲暖意。
恍惚中,蘇清婉覺得頭痛欲裂,一只手撐在地上,模到的,是冰冷的水泥地。
掙扎著,長長的睫羽微動,那雙清亮的眼眸,緩緩的睜開了,然而,雪白的眉頭微皺,這,是什麼地方?!
陰暗,潮濕,光線不明。
這是一個狹小的柴房,也就六七平米的樣子,里面堆滿了硬硬的干柴,那些干柴此刻正戳在她的背上,刺刺的痛,使得蘇清婉不由自主的往前挪了挪,打量了一下四周,柴房的門和窗子緊閉著!
怎麼會在這里?這真真切切,牽扯心肺的痛感是怎麼回事?那張靈秀的小臉上,顯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那是無以復加的震驚,驚駭!
明明記得,她坐在舒適的大床上燙腳來著,然後……對,雨兒!
心中電光火石的一閃,蘇清婉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雨兒是尹姨娘的內奸,她定是在她飲下的茶水里動了手腳,她才這般暈睡不醒,然後將她關到了這里。
蘇清婉低頭,迅速檢查了自己的身體,胳膊,腿上居然有許多的外傷,淤青,縴縴素手也有刮傷的痕跡,她專業的眼光一看,就看出這些傷痕是被雨兒等人拖過來時,在地面摩擦劃傷的,冷靜的一搭脈,還好,沒受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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