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開缺牙漏風的厚嘴唇,小老叟熱絡道,「小老兒與這位小少爺很是有緣,因此,小老兒願將此馬贈給小少爺,還望姑娘萬萬收下。」
嚓!猿糞你妹啊,方才不是還只認銀子不認人嗎!這一會子,思想就能升華到這等境界!老娘信你才有鬼!
蘇清婉斜了那目光閃爍的小老叟一眼,卻也不接馬韁,冷淡道,「不對,說實話!」
「咳。姑娘好生福氣,這馬您分文不用給,其實已經有人付過銀子了。」小老叟無奈,漆黑皺巴的嘴唇抖了抖,便說出了事情。
「誰?」蘇清婉奇道。要知道這馬價值不菲啊,自己認識的人里,有這麼銀子多的燒的慌的嗎?隨隨便便就送一匹價值百兩的寶馬,那豈非是土豪?心思急轉,莫非是端木軒?他的財力倒是不容置疑,是人家方才已經走了啊!
「是位公子,喏,就是那邊那位!」伸出一根漆黑黃的手指,指了指不遠處的東關仁。
眯眼一瞧,蘇清婉心中一動,這人有些眼生,但看著又仿佛在哪里見過,仔細的想了半天,蘇清婉一拍額頭,眼眸亮了,這不是上次在風月口的鑒寶大會上,拍下自己那盆「萬壽無疆」的家伙麼!
,她很確定,自己和這人素昧平生啊,為啥要送自己這麼寶貝的馬?莫非,是她的愛慕者?用這種方式跟她表白?
蘇清婉亂七八糟的想著,正想上前問個究竟,卻見那男人已經走了,也就作罷,轉過頭,對那小老叟,一臉鄭重道,「無功不受祿,這馬我不能收!這位大爺,你還是還給那位公子罷。」
「駕,駕!」
蘇清婉一扭頭,額頭不禁垂下三根黑線,只見兒子高興壞了,早已經屁顛顛的湊了過去,努力往那馬兒身上攀爬,但是他身板太小,根本夠不著高大的馬背,急的手腳亂蹬亂跳,嘴里還一邊突突著趕馬的聲音,一臉雀躍。
那小老叟精明的一對小眼兒一轉,嘿嘿笑道,「留著吧姑娘,看這女圭女圭多喜歡!」
兒子這歡的小模樣兒,讓蘇清婉心頭一軟,無奈的點點頭,接過了馬韁繩,「那成!多謝了。」
將東西都馱在馬兒身上,蘇清婉便牽著馬兒,帶著兒子溜達出了花鳥市場,花鳥市場外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午後溫暖和煦的陽光,淡淡落到她們母子一行人的身上,蘇清婉邊拉著馬兒在街道上走,邊在心里盤算。
逛了一趟花鳥市場,除了買了兩個小糕點塞給兒子吃,其他一文錢沒花出去,手里卻多了一盆烏龜,一匹馬,一盆名品蘭草,蘇清婉有些哭笑不得,這一趟,還真是收獲頗豐啊!
「娘親娘親,這里太好玩兒了,咱們以後還來,好嗎?」小家伙眉頭喜悅的一拋,吊著蘇清婉的胳膊搖晃道。
「好好好,知道了,快下來,別吊著娘,娘拉著馬兒呢。」蘇清婉慈愛道。
「娘親,咱們給它取個名字吧!」眨巴眨巴大眼,小家伙興致勃勃的模著那栗紅色的馬毛。
「嗯……她的毛色,很像你蕙雲姐姐做的糖炒栗子,不如叫糖栗罷!小名以喚作栗寶,叫起來也親切順口些。」蘇清婉想了想,回身模了模俊美的馬頭,笑微微的道。
栗寶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俊秀的馬臉湊過來,溫柔的拱了拱蘇清婉的手背。
「哦也!太好了!栗寶你有名字了,你喜歡嗎?」小家伙高興的貼著耳朵湊上去,嘿嘿歡笑兩聲,又高聲叫道,「娘親娘親,它說它好喜歡!」
「傻寶。」蘇清婉忍不住伸手,刮了下兒子的小隆鼻,輕笑道。
栗寶柔順的垂下頭來,天天躍過去,小手一合,緊緊摟住栗寶的脖子,將自己小小女敕女敕的臉頰貼在上面,柔聲道,「乖栗寶,我和娘親帶你家家去。」
「別玩了,咱們要快些回家去了!」蘇清婉停下來,模模兒子的頭,含笑道,「一會子天黑了,回去都看不清了。」
「娘親不怕,咱們有栗寶!」天天神氣活現的轉動著大眼楮,興奮的蹦跳道,「娘親娘親,我要騎馬!」
「你這個小不點兒,哪里就會騎馬了?少給我逞強了。」蘇清婉瞪了兒子一眼,邊拽著馬往前走,邊道,「乖乖跟緊了娘,一會到了人少的地方,咱們再騎馬回家。」
花鳥市場一角,賣花木的店門口。
那女人和孩子都走了好久了,那一身黑色錦袍的霸氣男人,負手而立,還望著那個方向,保持著凝視她們的姿勢,猶如刀削斧鑿一般的面部輪廓,冷毅堅硬,此刻卻在一片蔥綠的花木掩映下,奇異的顯出幾分柔和來,那櫻色的薄銳唇角,微微上翹,綻出一絲榮光來。
那一抹榮光,極淡極淺,仿佛一絲水紋瀲灩,一晃就不見了,快的令人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那傲岸的身影,在點點綠意點綴下,仿佛一塊屹立在風中的太湖石。
在雲流墨的身側,一男一女卻在斗嘴,口舌之爭,刀光劍影不絕。
「艷福不淺啊!」阿雎冷哼一聲,目光比刀鋒更銳,直直割向東關仁的下三路。
「咳,我這不都是為主子辦事麼。」東關仁訕笑著,攏了攏袍袖,額頭開始冒汗。
「我送你的香囊呢?」阿雎一垂眸,眼尖的現東關仁腰封下空空如也,頓時目光驟變。
「咳,送給那女人了……是她開口討要……」
「啪!」重重一耳光。
東關仁捂著腫起五指山的左臉,強顏歡笑道,「阿雎,你連生氣的樣子都這般動人!我……」
「啪!」
又是一記耳光,這次,重重甩在右臉上,東關仁雙手從袍袖中顫抖的緩緩伸出,委屈的捂臉,欲哭無淚,恨不得仰天哀嚎!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女人為何如此善變,讓他出馬的是她,生氣的也是她,而且,他死都想不明白,同一招對付同一個女人,效果為啥卻迥然不同呢?
「不要臉,早晚閹了你,省得禍害。」冷冷丟下一句,阿雎憤然轉身離去。
「哎,哎阿雎你別走啊,你听我解釋!」
這一幕,看的坐在一邊給花澆水的徐大貴,「嘶」了一聲,捂了捂冬瓜臉,這兩巴掌甩的真狠,他都替那位爺感到疼!果然最毒婦人心,古人誠不欺我也!如今這世道,女人這般厲害,他沒那本事鎮得住這樣的雌老虎,心里感嘆一聲,他還是老老實實,養花弄草罷。
一扭頭,卻看到被他視作心愛小老婆的那盆綠蘿,已經被拔的光禿禿的了,只剩下枝枝杈杈,凝視了半響,心痛的一跺腳,嘟囔道,「這年頭真是啥怪人都有,竟有那專花銀子,來薅葉子的,怪哉怪哉!我徐大貴算是開了眼界。」
出了行人熙攘的大街,上了鄉間小路,蘇清婉便腳一蹬,利落的騎上了糖栗,又將兒子抱上來,母子倆騎著馬兒,抓住韁繩,「駕」一聲,那糖栗便撒開四蹄,風馳電掣的往前奔去。
山路崎嶇,然而糖栗奔跑起來,卻是一點兒也不緩慢,母子倆坐在高高厚實的馬背上,只覺得秋日的涼風,不斷的在耳邊呼嘯而過,能听到那雄壯有力的馬蹄,不斷地穿梭過秋日靜謐的陽光,出一路輕快的「」聲,一路還以賞著兩邊的美景,簡直是愜意極了。
蘇清婉心頭大為高興,看來這糖栗果然是匹好馬,不止性情溫順,還稟性敏捷,又擅長跳躍,十分適合這樣的鄉間小道乘馱,她心里暗暗盤算著,以後有了糖栗,自己便有了到西梁縣的代步工具,倒是不必要經常去借村子里別家的牛車了。
小家伙一路在馬背上興奮不已,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深秋的天空是一望無際的藍,仿佛一片廣闊的牧場,朵朵白雲,仿佛一只只放牧的女乃羊羔,那大一群,慢慢地移動,綿軟愛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出‘咩咩聲’來,鄉間小路蜿蜒向前,空氣中有一種成熟的香味兒,從那沉厚的泥土里蒸騰而出,帶著喜悅,帶著溫暖。
陽光溫柔恬靜的灑在馬背上,灑在那跳躍的紅色鬃毛上,仿佛一團團耀目的火光,溫暖迷人,兒子趴在馬背上,緊緊的摟著馬兒的脖頸,有些些怕,但更多的是興奮,微風和煦輕柔的吻過兒子陶醉的小臉蛋兒,小家伙歡呼著,不安分的在馬背上輕扭身板,一會子瞧瞧遍地金黃的田野,一會子瞧著雪白無垠的棉花田。
「娘親,柿子!」
「娘親,大棗!」
「娘親,玉米棒子!」小家伙扯著響亮的嗓門,手舞足蹈的喊個不停,引得在兩邊田里勞作的農民們,時而抬頭,抹一把汗的同時,也朝這邊望過來。
糖栗的速度很快,簡直就是風一般的馬兒,不過半個時辰,就已經到了進蘇溪村的小道。
蘇清婉心中暗暗欣喜不已,贊賞的模模糖栗的馬頭,往常她坐牛車,怎麼也得要個個把時辰,看來這馬的腳程很快,回去得好好搞勞一番。
蘇清婉正在心思里美滋滋的想著呢,忽然前方的鄉間小路上,斜刺里猛沖出一道瘦小的人影來,糖栗原本正在飛快的奔跑之中,猛然受驚,頓時一聲嘶鳴,馬的前身急急躍起,四蹄凌空,蘇清婉大驚,趕忙死死勒住韁繩,嘴里大喊一聲「吁……」
空氣中,因為這急劇的變化,揚起一道黃塵,差一點人仰馬翻,蘇清婉很是郁悶。
好在糖栗訓練有素,並沒有踏上那忽然沖出的人影,而是在蘇清婉的控制下,剎住了蹄子,往後退了幾步,緩緩的安靜下來。
那瘦小的人影,正橫躺在鄉間小路之上,癟癟的老嘴一張一合,出「哎呦哎呦」的叫聲,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蘇清婉定楮一看,卻不是蘇溪村的葛老頭是誰?!
蘇清婉頓時一個頭有兩個大,說起這葛老頭,在蘇溪村也是大大有名的。他是村里的老油條了,一大家子人,就住在蘇溪村的村口,自己省吃儉用摳門的一塌糊涂,卻逮住機會就要訛人,村里人是人見人厭。
這葛老頭年已六旬,瘦小干巴的身軀,仿佛一段老枯木,一張醬油色的長方臉膛,渾身上下穿著褐色布衣,幾乎常年都是那麼一件,都不怎麼見他換的,上面密密麻麻的打著不同顏色的補丁,還出難聞的怪味兒,手里還常年駐根拐棍,看起來倒是有幾分丐幫長老的風範,但他駐拐棍,倒不是他腿腳不好,只是為了讓人令人同情,好多詐幾個點錢。
而且這葛老頭精明,專挑村子里有錢的人敲詐,他五個兒子蓋得房子,和娶得媳婦兒們,全憑他無賴的敲詐得來。
蘇清婉萬萬沒想到,現代時候經常看到新聞上播的踫瓷,古代的農村居然也有!還好死不死,讓自己給踫上了,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樣的關頭,蘇清婉反而萬分的冷靜了下來,腦子里急速的思考著對策。
原本呢,她還想下馬扶一把,此刻一看是葛老頭,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又穩穩的端坐下去,就騎在馬背上,死也不下去!她深知,這種倚老賣老的老貨,是最不好對付的,一旦下了馬背被纏上,就難以月兌身了。
「喂,我說葛大爺,您這是做什麼?」蘇清婉皺眉,淡淡道,「我的馬還沒踫著您呢?」
「好你個蘇家丫頭,盡說瞎話兒!你都把我老頭子的這副老骨頭都撞散了,還敢狡賴!」那葛老頭捂著胸口的肋骨,一副就快斷氣的模樣,口氣卻是中氣十足,還帶著十足的無賴勁兒,「今兒個沒有個百八十兩,你休想過去!」
這葛老頭的敲詐生意,好些天沒開張了,沒辦法,蘇溪村里有點錢的富人都訛過了,而蘇溪村這疙瘩實在太偏,鄰村從這條路上過的人實在太少,他這都蹲守了好些天了,也沒見個衣著光鮮點的路過此處,正犯愁呢,嘿,這蘇清婉自動撞上門了,我不訛你訛誰!
其實,葛老頭眼饞蘇清婉的錢很久了,誰不知道如今的蘇清婉,是蘇溪村的大富人了,不止擁有幾百畝田地,還在西梁縣縣城開了六家醫館,好家伙,那兜里的銀子那是響當當的呀!這不,連馬都騎上了,要知道,在窮鄉僻壤的蘇溪村,這馬是個稀罕物種,誰家有頭牛有頭驢,都已經是頂了不得了,哪里敢奢望這樣的高頭大馬!
今日,蘇清婉撞到葛家門前,老頭認為是天意,是老天爺給他家送銀子來了,是當機立斷的就沖過來了!他家兒子,還有老三和老四沒娶上媳婦,他要將兩個兒子娶媳婦的錢,著落在蘇清婉這一票上,是狠了心要狠狠敲一筆竹杠。
蘇清婉幾乎要笑出來了,百八十兩,這在農村是個天價了,這葛老頭還真敢開口!當她提款機呢?嘩嘩的就往外吐銀子啊!那他找錯人了。
正在心中無限月復誹著,路邊的一間瓦房里,忽然又沖出一個老太太來,精瘦的臉,頭上左右各挽一個小髻,用藍色的布帶綁著,兩個臉蛋還涂了胭脂,紅彤彤的仿佛猴子**,那兩只小腳跑的飛快,仿佛踏了風火輪似得,兩只精光四射的老眼里,騰騰冒著兩簇火苗,蘇清婉差點了,這老太太的形象,整一個來鬧海的老哪吒似得!
老太太飛也似得奔到了葛老頭身邊,那老手,還翹著嫵媚的蘭花指兒,優雅的一摔,伏倒在地,雙手猛推那仿佛一條死魚似得葛老頭,一邊以衣袖擦拭著根本不存在眼淚,一邊開腔哭唱了起來。
「哎呦呦喲……老伴啊你怎麼了,你不能死啊,你不能丟下我和五個兒子啊!老婆子我還指著你過下半輩子呢,嗚嗚……哪個殺千刀的,騎馬居然那麼不長眼,把你給踢成這樣啊!你不要死啊……」
這矯揉造作的老太太,差點令蘇清婉給吐了,葛大娘,您老的演技還能再浮夸點不?听說這葛大娘年輕的時候,就是在各個村里唱大戲的,沒想到這年老了,這當年演戲的風采也沒有絲毫落下,這不,就蘇清婉眨眼的這麼一會子功夫,就從哪吒鬧海,變成了一出孟姜女哭長城,真是感人肺腑吶,看的蘇清婉都差點要鼓掌了,這哭的叫一個敬業,喊得那個撕心裂肺,這要擱在現代,這奧斯卡金像獎,舍她其誰!
這倆「踫瓷專業戶」,一唱一和的唱著雙簧,還真是專業啊!蘇清婉只淡定的騎在馬上,不急不躁,冷眼旁觀。
「我,我的心好痛……要死了……老伴兒,你跟她要一百兩,給我準備副好棺材……」
「蘇丫頭,你听到沒?我老伴兒都快給你撞死了,跟你要一百兩,這不過分吧?」老太太飛也似爬起來,沖到蘇清婉的馬面前,那老手翹著蘭花指,直直的指著蘇清婉,瞬間變得狡黠無賴起來。
「我說葛大爺啊,您捂錯了,那塊兒不是心,那是胃!」蘇清婉冷嗤一聲道,「您心和胃都分不清,這還想訛我錢呢?」
「……對,老頭子我說錯了,我就是胃痛!」葛老頭尷尬的翻翻眼皮,按在胃的那只老手,不知該拿開還是不該拿開,索性無賴到底。
「您老這躺地上也不髒啊?哦,忘了您都幾年都洗澡了,說不準那地上倒還干淨些。」蘇清婉的口氣無比諷刺,冷笑道,「不過您愛躺地上,這清婉管不著,但是您老擋著我的道兒了,您看,您不是往邊兒上挪挪?」
「不拿錢,除非踩著老頭子的尸首過去,一百兩,少一個子兒都不行!」葛老頭無賴的更起勁兒了,甚至還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躺。
「對對,不能少!我老伴兒是家中頂梁柱,蘇丫頭你撞壞了他,我們全家喝風去啊?收你一百兩,已經很是客氣了,這還是看在咱是一村人的份兒上。」老太太嘴皮子利索道,小眼楮翻翻,腦子里極快的思謀著,一百兩,夠給三郎四郎風風光光的各娶一門媳婦兒,再起兩間瓦房了,還有的剩哩。
「娘親,這個爺爺裝死。」天天小嘴湊過去,一張一合,大眼骨碌碌的轉著,「咱們怎麼辦?」
「好辦,踩死他不就沒人知道了!」蘇清婉陡然拔高了聲音,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說罷,一甩馬鞭,嘴里清喝一聲,「駕!」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躺在小路中央裝死的葛老頭,立即火燒**的跳了起來,精神抖摟,指著蘇清婉的鼻子就是破口大罵,「你這殺千刀的女人!竟要踩死我老頭子!好毒的心腸!」
「哎呦呦不得了哇,殺人啦殺人啦!大家快來看吶!」那老太太頓時扯起大嗓門兒,顛著小腳大喊大叫,沖著路邊那一排瓦房,雙手做喇叭狀呼喚道,「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五郎!快快操家伙出來,你們爹遭人欺負了咧!這日子沒法過咧!」
老太太話音未落,「呼啦」一聲,沖出來一大群人,不止是五個精壯的小伙,還有他們幾個的媳婦兒,還有孫兒孫女,還有葛老頭的親兄弟葛柱頭一家!這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個個面色不善,手里還揮舞著掃帚,鋤頭,釘耙,鍋鏟啥的,就連小孩子手里都捏著石頭,磚塊,攔在蘇清婉的馬面前,面露凶色。
這葛老頭一家能夠在蘇溪村里橫行霸道,以踫瓷為生,自然是有些底氣的,這便是緣于老葛家人丁興旺,葛家的女人都特別能生,又多是男丁,因此這葛老頭是有恃無恐啊!加上葛老頭的大哥,葛柱頭一家撐腰,葛老頭就更加螃蟹似得,橫著走了,逮誰訛誰,你不服?好,全家齊上陣!
蘇清婉自然知道三拳難敵四手的道理,何況,她畢竟生活在蘇溪村里,若是真的打傷了這葛老頭一家,只怕後患無窮,因此,小臉不禁沉了沉,閃過一抹深思。
「不準走!撞了人就想跑?拿一百兩來!」一群人揮舞著手中的農具,呼呼喝喝的震天響,將整條小道都堵了起來。
「既然你們說我撞傷了葛大爺,我蘇清婉自己就是大夫,不如去我那,讓我當著諸位鄉親們的面,診斷一番,若果真有傷,我自當賠償,否則就是你們故意敲詐,若是你們信不過我,去找耿郎中診斷也是一樣的!」蘇清婉騎在馬上,聲音朗朗道。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那葛柱頭便帶頭又起哄了起來,蒼老的聲音大喝道,「不成!俺們哪里也不去,賠錢!不給一百兩,休想過去!」
蘇清婉冷笑一聲,知道他們這是心虛了,耍無賴呢,若果真去郎中那里驗傷,一下子就會被戳穿了把戲,何況眾鄉親們都在,定會鄙夷唾罵他們,那時他們便是千夫所指,就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哪里還敢過去,也就敢趁她落單,堵在這路上耍耍威風罷了。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蘇清婉冷冰冰的吐出一句。以她和兒子的本事,這群人的那幾下子腿腳功夫,她還沒有放在眼里,就連小家伙眼里都毫無懼色,只是到底是一個村住著,蘇清婉並不想動手。
所謂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蘇清婉此言一出,那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也傻眼了,葛柱頭那幾個帶頭的老的,更是老臉一僵,他們只是想訛錢,又不想要命,何況,人家畢竟是孤兒寡母的,若果真動了她們,日後在蘇溪村還混不混了!這張老臉,還不給眾人踩在腳底下呀,再說那蘇靖山頂是個疼愛妹子的,在蘇溪村里人緣又極好,到時候一呼百應,還不抄家伙掀了他們的窩啊!這賠本的買賣做不得!
蘇清婉正是吃準了這群人這種心理,知道他們只是虛張聲勢,並不敢真的上來,動她們母子。
葛柱頭那幾個帶頭的老的,也沒想到這蘇清婉看似柔柔弱弱,卻是倔強狡黠的很,那眼神里放出的鋒芒,連他們這幾個見過世面的,都感覺有些心虛腿軟直打顫,葛柱頭與葛老頭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默契度極高,瞬間打定了主意,耗下去!于是一行人便攔在小路中央,將蘇清婉的馬兒呈半圓形圍住,一臉無賴的架勢,就是不讓蘇清婉走了!
兩方僵持不下,蘇清婉眼見天色微微暗了下來,心頭有些急,眼珠子輕輕一轉,忽然計上心來,笑了笑,伸手將荷包里的一把銅板都抓了出來,足足有七八吊散錢,扯斷繩子,將那一把銅錢,「嘩啦啦」猶如天女散花般,撒了出去!
「搶錢咯!誰搶到是誰的!」天天小手做喇叭狀,扯著稚女敕的嗓音,清脆的大喊一聲!
這些銅錢,大多灑在了小路的兩邊,一看到銅錢,眾人頓時繃不住了,下意識的便彎腰去瘋搶,尤其這群人還不都是一家子的,葛老頭和葛柱頭兩家的媳婦啊兒子啊,都彪悍的你爭我奪,有的為了幾枚銅板,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你撕她的臉,她扯你的,你抓她的胸,她踢你的月復,你騎著她抽,她反過來壓著你扇,甚至打得「布魯魯」滾倒在路邊的茅草叢里,打得那叫一個熱鬧,簡直是不開交啊!
此時,小路中央也有了足夠的空隙,蘇清婉就趁著這一片混亂,一揮馬鞭,驅馬飛快的沖了過去!將那群還在為了幾個銅錢,撕咬肉搏的家伙們,遠遠的拋在了後頭,即便等她們一會子清醒過來,現上當了,也已經來不及了。
「別打了!別打了!都給我住手!」葛柱頭暴吼一聲,痛心疾首道,「幾串銅板就迷了你們的心竅了,沒出息啊!」
惜沒人理他,該搶的還是搶,該打的還是打,大家都窮怕了,見到錢都紅了眼,簡直跟不要命似得,葛柱頭頓時泄了渾身的勁頭,一**坐到一旁的野草堆里,深深的嘆口氣。
「回來!俺的一百兩啊!」葛老頭追著蘇清婉馬的背影,沖上前幾步,氣的一把扔了拐棍,彎腰拖下一只鞋,大幅度的一揮胳膊,拼了老勁兒,朝蘇清婉遠去的背影擲去!
「算了罷老伴兒!這老話說的好啊,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那老太太顛著小腳過來,重重一拍葛老頭的右肩膀,扯起大嗓門兒勸道,「我看這蘇丫頭,賊精著哩!咱這次是陰溝里翻船了,認了罷。三郎四郎的事兒,咱們再想辦法就是了。」
「哎呦呦你別踫我!我的……胳,膊!嘶嘶,好痛!」葛老頭舉著胳膊,痛的直吸涼氣,兩只渾濁的老眼里,淚花子都要出來了,「不,不行了!」
「咋,咋了?骨頭斷了?」那老太太頓時也緊張起來,趕忙過來,扶住歪牙咧嘴的葛老頭,那精瘦的老臉頰上,兩團圓圓的胭脂紅,隨著她的舉動一跳一跳,仿佛兩只大紅喜蛋在跳躍。
「斷,斷咧,問,問個屁啊!快請郎中去!」葛老頭嘴角一垂,哭喪著一張樹皮似得老臉道。他這是倒了什麼霉,錢沒訛到,倒把自己整殘了。
「哎,哎。」老太太迅猛的點頭,就跟小雞啄米似得,忽然小眼楮一亮,「對了老伴兒,那蘇丫頭不就是郎中嗎,我听村里人說,她醫術挺厲害的,要不,咱把她追回來?!」
「你缺心眼兒啊!咱剛剛才詐她錢,她能理你麼?還不把我這把老骨頭往死里整啊!」葛老頭猛一瞪眼,疼的一邊跳腳,一邊震天響的大吼道,「快,快和大哥去請耿老頭!」
騎出去老遠,天天還在扭頭瞧熱鬧,一邊摟著蘇清婉的腰,一邊歪了歪頭,好奇問道,「娘親,他們為什麼要打架哦?」
「兒子,這就是所謂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娘要你牢牢記住,不義之財如流水,不該你得的,就甭惦記,這天底下,哪里有免費的午餐呢?」蘇清婉一邊策馬而行,緩緩進了村子,一邊肅然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兒子,你長大了要做一個謙謙君子,給娘爭點光知道嗎?」
「天天知道了!」天天似懂非懂,卻是一個勁兒的乖乖點頭,隨著在馬上的顛簸,額前的一排烏溜溜的劉海,輕快的一上一下的跳動。
「乖寶。」蘇清婉欣慰的贊一聲。
一路上,蘇清婉牽著馬,在鄉親們嘖嘖驚嘆聲中,回到了自家小院,蘇清婉將馬兒牽了進去,笑眯眯的模著她的頭道,「糖寶,這就是你的新家了哦!過幾日,我再給你弄個舒適的馬棚子住著,如今你且委屈委屈,將就幾日。」
目光一轉,蘇清婉看到球球正縮在狗窩里,懶洋洋的望著這邊,偶爾還伸出狗頭,瞧上幾眼這個大家伙,似乎有些畏懼,又似乎有些新奇,看到這光景,她心中不由暗忖道,這一馬一狗,不知能不能和諧的相處?糖寶看著倒是蠻柔順的,希望不要一生氣,就一蹄子把那小狗狗踏成肉餅。
狗窩里的球球,探頭探腦,冷冷的看了那大家伙一眼,又縮了回去,繼續假寐。
「汪,汪汪汪。」靠,又來個搶地盤的!這日子忒苦逼了。
栓了馬,喂了些草料,蘇清婉將那盆蘭花端到一臉喪氣的球球面前,「小家伙,這個給你裝點狗窩,漂亮吧?咳,別咬,別咬……這個是名品花草,貴著哩,賣了你都賠不起,乖乖的啊。」
她蘇清婉不是喜新厭舊之人,對于球球這個小家伙,她是有著深厚的感情的。
球球聞到一陣濃郁的清香,新奇的跳出狗窩,圍著那盆蘭草嗅來嗅去,而天天一回來,便坐在小凳子上,往那明黃色印福字的缽,舀了一瓢水,逗弄著五只綠殼小烏龜玩耍嬉戲,小手指輕輕一戳,便惡作劇的將烏龜殼翻過來,看它們四腳朝天動彈不得的傻樣兒,不時出稚女敕的笑聲。
蘇清婉看看天色不早,便去弄晚飯,半個時辰後,一家人便開始吃飯,晚飯就在小院子里吃的,院子里多了糖寶和五只綠殼小烏龜,顯得越生機勃勃,糖寶倒很是安靜溫馴的低頭吃草,而五只小烏龜,不知倦怠的在缽里爬來爬去,小家伙兩只小手,端著大圓藍花飯碗,夾點了菜,不時的溜過去,蹲在缽旁邊,一邊扒飯,一邊饒有興趣的盯著看。
一家人吃過飯,洗了個熱水澡,便心滿意足的爬了床,小家伙玩了一天也累了,也不鬧著蘇清婉了,不多時就「呼呼」睡著了,睡夢里,粉女敕女敕的小嘴還微微張開,流下幾絲亮晶晶的哈喇子,翻了個身,一條白生生如蓮藕的小腿,翹到了被子外,含糊的童音囈語道,「小龜,小龜,爬……」
蘇清婉手指溫柔的理著兒子的頭,將他不安分的小腳捉了,塞進暖烘烘的被子里,頭一側,迷迷糊糊的也睡著了,睡夢里,都感覺有一陣清雅迷人的香氣,混合著涼爽的秋風,穿透碧綠的窗紗飄過來,絲絲入夢。
這一覺睡得無比香甜,第二天一大早起來,蘇清婉便是神清氣爽,想到前幾日答應哥哥的事情,當下也不耽擱,在明亮的堂屋桌子上,鋪開一沓厚厚的宣紙,找出個黑乎乎的墨硯台來磨了墨,將一桿細細的狼毫毛筆潤了潤色,吊兒郎當的叼著筆,思索了一陣,便埋下頭,「刷刷刷」,開始細細勾畫起來。
這一畫,越不收拾,絞盡腦汁,將腦子里的,現代關于梳妝盒的知識都挖掘了出來,暈天黑天的就到了傍晚,除了中午做了頓飯,蘇清婉**就沒有離開過凳子,此刻感到**又麻又癢,心里感嘆一聲不容易,好在稿子基本都已經出來了,她也甚為滿意,一番苦心終究沒有白費,打了個呵欠,眼楮一溜,便瞄到有氣無力的天天,雖然是趴著,但是能看到側臉,小嘴巴翹的老高老高的,都能掛醬油瓶了。
小家伙半個時辰前,就抱著肚子喊餓了,先是把長條木凳當馬兒騎,嚷嚷著讓娘親去做飯,惜蘇清婉不理他,玩了一會子,估計覺得沒意思,就放棄了,此刻小身板無力的趴在長條木凳上,小**朝天,四肢無力的垂下,動也不動。
「你在干嘛啊兒子?」
「裝死人。」
「……」蘇清婉走過去,一巴掌呼在那小**上,凶悍叉腰道,「你再裝一個我試試?打爛你的**,信不信!小孩子家家沒點活力,裝什麼死人,無聊。」
「嗷嗚!」小家伙吃痛,猛地跳了起來,騎在長條木凳上,揉著**淚眼汪汪的道,「娘親,天天肚肚餓了嘛。」
「好了好了,娘親這就去弄飯,但是你要乖乖的,去院子里玩兒!」蘇清婉收了畫稿,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順手扭了一下兒子的小胖臉,真有彈性,小孩子的皮膚就是好啊!
「嗚……痛痛的!」小家伙抗議的一撅嘴,飛快的撒丫子往院子里跑去。娘親是越來越厲害了,他要是不听話,下場是會很慘的!
傍晚,夕陽西下,牧紹閑家的小院。
此時已經到了吃晚飯的時辰,牧家的灶房里,胡氏正在烤紅薯,而牧紹閑和孫玉珍,溫書溫的餓了,便來到了灶房,兩人眼巴巴的等著吃烤紅薯,上次那幾只甜甜糯糯,油香油香的烤紅薯,讓他們回味無窮,這才好說歹說的央了胡氏做,胡氏本不怎麼勤快,被纏磨不過,便答應了。
其實她對那孫玉珍也不過是表面的熱絡,壓根兒懶得理她,但是自己的寶貝兒子想吃,胡氏也唯有硬著頭皮上了。
說起來,胡氏做飯的口味很一般,還不如牧紹閑他爹的手藝,更是從來沒烤過紅薯,她素愛干淨,嫌棄那玩意兒烤的黑灰黑灰的,髒,是這次被逼上梁山了,她也只得試試了,俗話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豬跑麼?
本書由,請勿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