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謂的第二人格,理論上才是人類的第一人格。」李蒙南將煙頭丟在地上,隨腳踩滅,解釋道︰「每個人在剛出生的時候,人格都是一張白紙,而隨著對世界的逐漸認知,才逐漸形成各自獨特且唯一的人格。」
「我們最初形成的人格是最真實的,但隨著對世界認識的不斷加深,以及年齡的增長,我們不得不開始按照社會和家庭等方方面面為我們所制訂的規矩來做事,開始學著做一些我們不喜歡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被迫壓抑本性,帶著面具去做人……而這時,便形成了第二種人格,並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代替第一種人格成為主人格,而真正的主人格則變作副人格,並且陷入潛意識沉睡狀態。」
「喚醒鞠曉行的第二人格就可以對抗夢魘嗎?」
武安素很難理解,無論是第一人格還是第二人格,終究都是鞠曉行本人,難道僅僅換個人格就能戰斗力飆升?
「就像小孩子會以虐待或殺死小動物為樂,人類的第二人格中隱藏著極強的獸性,這與人生經歷和教育無關,完全是基因中留下的本能信息,用以讓自身對抗種種未知的危險……你也應該听說過類似事例,有些人在遇到極度恐懼或壓迫時,會突然精神失控,繼而表現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凶狠殘忍。」
武安素點點頭,她雖然不是刑警,但畢竟都是在警察系統內,類似的案例不但見過,而且絕對不是個例,具有相當的普遍性。
「這種獸性是均衡的,當第一人格表現得多時,第二人格的表現就會變少,所以越是看起來懦弱之人,第二人格驟然爆發時,表現出的攻擊性就越強。」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這種攻擊性還要受到身體素質的左右,但如果是在潛意識中,這種攻擊性就會以完全形態百分百的爆發出來。
而且最關鍵的是,人類的第二人格幾乎是沒有恐懼這個概念的,簡直天生就是夢魘的克星,除非是強大到第三階段的夢魘,否則面對第二人格只有被虐殺的份。」
「有什麼副作用嗎?」
武安素也不傻,要是第二人格真像說的那麼好,李蒙南肯定不會說這麼多的廢話,這會兒估計早就把人治好,順便還能在自己面前臭顯擺一下。
「你忽然變得這麼聰明,讓我很不適應。」李蒙南做了一個極為夸張的驚訝表情,「听說過一句話嗎?請神容易送神難……在意識的對抗上,為了保護自身生存而存在的第二人格具有先天性的優勢,一旦第二人格控制了表意識,那麼就算再次從潛意識中喚醒第一人格,第一人格也很難搶回主導地位。」
「那也就是說,鞠曉行將不再是鞠曉行了?」
「不,鞠曉行還是鞠曉行,畢竟從理論上來說,無論是第一人格還是第二人格,都是鞠曉行本人,而且還共用相同的記憶,互相不會否認對方做過的事情,不存在記憶斷檔……」
李蒙南撓撓頭,他也不知該怎麼去解釋,畢竟這種狀態沒有經歷過的人很難理解,那是一種奇特的共生狀態,和影視劇中演的那種突然變作另一個人似的完全不是一碼事。
簡單來說,就是記憶和情感是完全一樣的,但行為模式卻不一樣了。
其實如果只是這樣倒也沒什麼,從愛吃橘子變成愛吃隻果,從喜歡橙色變成喜歡紅色,這其實也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
但問題是,正如前面再三提到,第二人格往往具有極強的攻擊性,一旦成為主人格,整個人的行為模式將變得異常暴虐,不但很難適應正常的社會生活,而且其存在對周圍的人也是一種潛在的危險。
跟鐵錘爵哥那樣的人一起生活需要勇氣。
「那你能讓鞠曉行說出凶手的身份或是相貌特征嗎?」
既然暫時沒有更好的治療辦法,武安素只能退而求其次,能先抓到凶手也是好的,說不定還能以此為突破點治好鞠曉行的病。
「你的想法沒錯,但順序錯了。」李蒙南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夢魘最本質的核心不是某段記憶,而是對于那段記憶的恐懼感覺……鞠曉行現在是被恐懼困住,但記憶並沒有恢復,所以也不可能看清夢中凶手的樣子。」
听李蒙南這麼說,武安素只能失望的放棄了,看來要想找到凶手,只能從最近探望鞠曉行的人中打開突破口了。
離開醫院住院部,李蒙南坐上了武安素的那輛老式桑塔納警車。
「武警官,都說香車配美女,你們公安系統那麼有錢,也不說給你配輛好一點的車?我第一次上你這車的時候,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實在太破了……」
「愛坐不坐,就你話多。」武安素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掏出鑰匙發動了車子,「我就是個基層民警,又不是抓捕罪犯的刑警,能給配車就不錯了,哪還輪得到我挑三揀四的?別廢話,趕緊的,去哪,我送你……」
「你的談話風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香君路567號,走起!」
李蒙南厚著臉皮笑了笑,扯起安全帶,右手揮動做了個開路的手勢。
「香君路567號?听著耳熟啊……」武安素摘下警帽放到車窗前,向左打著方向盤離開醫院停車場,忽然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那不是肖寶兒家嗎?對了,現在也是你娘家……」
「姐姐,我還沒出嫁呢!」李蒙南不禁側目。
「哦,抱歉,口誤!」武安素不好意思笑了笑,「一般人都是一個家,而你是兩個家,我就總容易記成婆家和娘家……」
「可以理解,人的思維本來就擅長聯想。」
李蒙南無所謂的聳聳肩,倒是沒有絲毫被提及傷心事的沉痛感。
其實他也真沒什麼可傷心的,父母對他來說曾經只是個符號,有誰還會在意兩個象征性的符號是在一起還是分開?
「對了,我一直都沒問過你,你認親怎麼樣?你的父母有沒有……對你……嗯?」
武安素其實想問「有沒有不接受你」,但又總覺得這麼問太直接了,多少有點傷人,才不免有些吞吞吐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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