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的剎那,景琛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樣式老舊的屋脊,古色古香且頗為精致的家裝擺設,還有抬手時滑下手腕的寬大衣袍,似乎都在提醒,這不是他熟識的地方。
景琛簇了簇眉,慢慢盤坐起來,用靈識內視現在的身體狀況。
不妙啊,修為全無不說,脈絡中的真元也相當古怪,從力量流轉的波動來看,倒像是某種不知名的能量。
更讓人莫名其妙的是,氣海上方竟然又多出了一個氣海,雖然很小,卻讓景琛覺得很不可思議。
第二氣海的出現,形同額頭中間多了一只眼楮,這種在人類理解範圍之外的非常規事件,這……這要怎麼解釋?
景琛深吸口氣,站起來走到房里唯一的鏡子前。
里面清晰映出一張尚算俊秀的臉,是他熟悉的模樣,只是年輕了不少,看起來富有朝氣和活力,氣血旺盛,顯然被照顧得很好。
景琛低頭看向左手掌心,紋路清晰,食指圓潤。
這不是原本的身體,就算長相一樣。且不說他在方才內視中也發現了些許異樣,而最為有利的證據,就是他掌心少了一條斷開掌紋的傷疤。
那條傷疤是斷掌接回來後的不可修復之傷,在一次與海王妖獸的對決中留下,這具身體卻沒有。
景琛再次掃視四下,想要尋找能確定原主身份的線索。
忽地,仍在內視的靈識傳來動靜。
景琛沉下心,在兩個氣海偏下方的那個大氣海里,找到了有可能是導致他這次「奪身」的元凶。
果然是那道在海底遺跡中尋到的符紋,一道由千萬條流光組成的符紋,在意識陷入昏迷前他在煉化它。
而就是即將煉化成功的最後關頭,符紋爆發出了耀眼光芒,讓他失去了意識。
氣海之中,符紋樣式形同令牌,流光狀的氣絲組成,大小紋理細密到肉眼分辨不清,只有將神識集中滲入後,才能感覺到一種玄之又玄的氣息透露出來,一道條又一條絲線交錯縱橫,隱約似陣紋。
在幾次試圖控制符紋卻無功而返後,景琛放棄了再做糾纏,將目光落在書架為數不多的幾本書上。
文字像是甲骨文,邊看邊猜翻閱一番後,景琛確定自己是穿越了,且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以符紋作為實力提升和修煉手段的符紋世界,與他之前所在的地球完全是兩個不同力量體系。
捏起書角,景琛將《符紋修煉基礎篇》合上,眉頭皺得更緊,神色間無不流露出兩個字——麻煩。
而他最討厭的就是麻煩,尤其是這種情況不明,全身修為盡失的情況下。
花了將近半天時間,景琛讀完了剩下幾本書,都是記錄大陸各處風土奇聞異志的,並了解到,這個世界能修煉的人都被稱為符師,其中又分主攻擊的武符師和意符師,以及主輔助的器符師,丹符師和陣符師。
另外,景琛找到了身體里有兩個氣海的緣由,原來這世界分三種人,一種是沒有氣海的普通人,一種是單氣海的天賦符師,還有一種就是兩個氣海,多為天賦符師附屬存在的輔助符師。
用修真體系來形容這三種人的話,第一種是沒有靈根的凡人,第二種是靈根突出的天才,第三種,則是資質平庸的修士。
不過,在符紋世界里,第三種人還有一個身份。
他們多出的第二個小氣海可以為單氣海修士溫養符印□□,用自身修煉幫助被溫養者更快提升修為,故而第三種人又被稱作「符藏」,等同修真界中的爐鼎。
看到這里,景琛面容冷肅。
他體內有兩個氣海,就是說原身是屬于第三種人,也就是給人當爐鼎的符藏的命?
這麼說來,那枚存在于大氣海中的符印,是別人留在他身體里的符紋□□?
等等。
景琛抄起手邊其中一本書快速翻了幾頁,指尖點在幾行字上——通常情況下,「符藏」修煉時,會分出三分之一的符力靈紋溫養小氣海中的符紋□□。
當下,景琛心中一松。
那道流光符印是在大氣海中,雖說與他穿越有關,但按照身體里力量流向來看,這道符紋作為本命符紋存在的可能性更大。
那麼,這具身體並沒給人當爐鼎,還不算太糟糕。
念此,景琛不再多想,將書擱回書架上,從房中尋來一根絲帶,用特殊手法擰成五個環狀,指尖沾了點杯里的茶水,在桌面劃出一個水漬結成的陣紋。
雖然真元全失,但道途同歸,身體里的符力靈紋在看過《符紋修煉基礎篇》後可以簡單調用,且他最強大的靈覺還在,操控小傀儡陣綽綽有余。
絲帶組成的小人跳下桌面往屋外跳去,動作因其身體組成的材質柔軟走起來搖擺不穩,卻不失靈活。
景琛坐下閉目,通過絲帶小人,看到了屋子外的景象。
這是一處院落,與屋內精致裝修不同,外面堪稱蕭條,偌大院子不見一人,連正常走動的下人都沒有,花草沒人調理,枯黃一片圍著籬笆欄,格外蕭索。
景琛正要控制小人繼續往外探查,驀然心生警覺,面前憑空多出了一人。
一身黑衣,看身材是個男子,走路腳步很輕,高手!
景琛警惕看著眼前人。
既然這人會出現在這里,肯定跟原主有什麼關系,或許,能從他那套出什麼?
不等景琛仔細思考如何開口,黑衣人已經朝這方向走來,他手里拿著一個食盒,目不斜視走到面前,將東西放在桌上,退開,再次消失,動作一氣呵成。
景琛還保持原先的姿勢不動,等人消失後,細細用靈識感應了四下,周圍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當然也有可能是對方實力太強,他無法感應。
打開桌上食盒,飯香透了出來,還是熱乎的,有魚有肉,菜色不錯。
景琛肚子咕咕一叫,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看了半天書,這會兒也確實到午飯時間了。
盯著飯盒沉默了片刻,景琛沒有食用,將蓋子合上,端坐著繼續用靈覺控制絲帶傀儡往外走。
似乎是穿越到這具身體後靈魂尚未融合完全,景琛調用靈覺的時候感覺到了一點點晦澀,使得原本能控制到最少500米範圍的傀儡只走出200米,堪堪到他所在院落的邊緣。
不遠處,正巧三個丫鬟模樣的人走過來。
景琛心意一動,指揮著傀儡人在雜草叢中躲起來。
「我還真就不知道凌家看上那個傻子哪點。」走在中央的少女身穿粉紅羅裙,嘴角帶著不屑,三人里隱隱以她為領頭。
「說是凌家,也得看是凌家哪個娶。」綠群少女壓低聲音,「不是說這凌奕是城主在外面的私生子,去年剛認回來,連祠堂都還沒進。」少女掩嘴一笑,「私生子配傻子,還真是絕了。」
粉群少女听到話,微微蹙眉,像是對綠裙少女的話不認同,但卻也沒反駁,只說道,「凌奕可是鎮上唯一一支六星狩獵小隊隊長,十九歲的七星兩紋符師,在整個南澤州的天才中恐怕都是頂尖的,我們景家三少爺,一個傻子,給他提鞋都嫌磕腳……竹墨,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話鋒一轉,粉群少女看向一直不說話的藍衣少女。
藍衣少女手上拎著一個菜籃,遮擋的蓋子沒有合緊,能看到里面大碗的白飯,上面幾根閹掉的青菜,早已冷透。
「要我說……」藍衣少女眼珠烏溜溜一轉,極為靈動,「再不把飯送去,可就趕不上慕蝶軒的特價時間了。」
經她一提,少女們這才想起還有要緊事,腳一跺,對院落里那個痴傻少爺更不見待了。
原本,這頓飯是勞駕不到她們來送的。
昨天凌家人上門提親時,全府人上到老太爺,下到掃地的僕人,都以為對方是奔著今年剛上中等符師學院的景二小姐來的。
景二小姐是有兩個氣海的符藏,她自己也爭氣,修練到了四星一紋,在煉丹方面也是兩星符丹師,極受景家所在的掛月鎮鎮上青年歡迎。
凌家方面,雖說是為凌奕來提親的,但凌家好歹是黑雲城大族,一個私生子也足以他們受寵若驚了。
何況凌奕在被城主府認回前就是能叫上名頭的人了,而凌家原本的繼承人出了那種事,以凌奕的手段,以後城主這個位置會落在誰手上都言之尚早。
但誰也沒想到,等景二小姐期期艾艾出來的時候,對方卻指名迎娶的對象是景家三少。
當時所有人都被唬住了,一時沒想起來這三少爺是個什麼人。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臉色都變了。
景家老爺共育有三子,其中以第二子景至青實力提升最快,修為也最高,但很早就外出游歷,唯有另外二子常伴膝下。
十八年前,離家六年的二兒子景至青游歷回來,卻在放下一個嬰兒後再次離開,從此再沒露面,而這留下的嬰兒,就是景家年輕一代中,名義上的三少爺。
景琛從小沒有父母在旁,六歲測試天賦時被人發現天生痴傻,連唯一照拂的景老爺子都只能搖頭嘆氣後,便和景至青早年的近僕生活在後院,淡出了府中人的視野。
直到三年前,近僕年邁離世,景琛也越發被人淡忘,除了偶爾來送送飯的下人,再不記得有這麼一個人。
現在被凌家來提親的人這一提醒,景家現任家主景至遠應下這門親事後,為了表示對景琛的重視,才特意派了這麼三個丫鬟來照顧景琛的起居,直到三天後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