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說著的時候,航運公司的曾總工程師很是不滿地走過來,說道︰「祁老,這彭老板也太自負了吧?他還真的想維修出比原來變速箱還好的變速箱來?整個動力艙的支撐架都變形了,他能夠將變速箱修好能運轉就不錯了,難道還想把這些支撐架的變形、變速箱外殼的變形都彌補起來?」
祁老不動聲色地問道︰「難道不可能嗎?」
曾總工程師肯定地說道︰「當然不可能!我想就是德國人自己來也不可能,這得有多高的技術啊,幾乎是要重新設計制造變速箱,不,比重新設計和制造一套新的變速箱還要困難,因為他這樣做,必須花很多精力去遷就已經變形的箱體,必須花很多精力去矯正已經變形的動力艙底座支撐架,簡直就是多此一舉、得不償失嘛。」
說到這里,他有點慚愧地說道︰「就算是我,就算是我們總工辦,也難以完成如此大的工作量。因為支撐架的變形和變速箱的變形太復雜了,太不規則了。」
只要懂機械技術的人都知道,要做一個規則形狀的東西容易,即使要求很高,比如制造圓柱體、長方體,可用精密的車床來車,用精密刨床來刨。可要制造一個不規則的東西卻很難,比如用金屬制造一塊與土疙瘩完全一樣的土疙瘩,非常非常困難,因為它不能用車床車出來,也不能用刨床刨出來,只能靠銑床一點點地銑。靠磨床一點點地磨,不說加工就是測量它是否符合要求都很困難。
現在彭華鼎就是在箱體、支撐架不規則變形的基礎上維修出精密的中軸線來,絕對是一件很難想象的事情,所以作為內行的曾總工程師才這麼氣憤,有點怪彭華鼎自找麻煩。按他的想法,他彭華鼎能讓變速箱正常運轉就行了,有點誤差就有點誤差,總比輪船不能運行好,舊船再修也成不了新船。
祁老和何總相視一笑。
曾總工程師不解地看著他們,問道︰「怎麼啦。我說的不對嗎?如果放任他這麼做。我們這艘貨輪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維修好。////」
祁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曾啊,我們都看走眼了。人家現在就是要露一手給我們看看,要震住我們。他的目的就是要維修出一套不比原價差的變速箱出來。將來好名正言順地問我們要更多的輪船維修業務。
如果按你的做法。只是將損壞的出掉。換上仿制的零件,其性能肯定沒有原來的好,加上支撐架變形、箱體變形。他就是仿制的再好,問題還是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後果就是震動大、噪音大,功率傳遞的效率不高。
但是他是基于變形了的支撐架和箱底的基礎上進行的仿制,已經不僅僅是仿制了,而是進行重新設計,特別是箱體里的軸更是要根據那些變化進行適應性調整,可不是仿制這麼簡單,比重新設計還要復雜。」
曾總工程師也是技術行家,他膛目結舌地看著正忙碌的彭華鼎,良久才轉頭對祁老說道︰「他有這個本事嗎?……,他有這個必要嗎?他這麼做真有點自找麻煩,還不如重新設計和制造一套新的呢,再說,我們公司已經答應了只要他修好這套變速箱,今後輪船動力艙的維修任務就交給他們,何必這麼做?」
祁老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人家就是為了讓我們心服口服,就是希望在我們這里打開局面,做一個樣板出來。……,也許他喊來的這些手下里藏龍臥虎,有不少有專長的高手。」
曾總工程師哦了一聲,說道︰「他是想拿我們航運公司做廣告,呵呵,是不是可以說踩著我們的臉讓其他人瞧瞧?算了,誰叫我們沒有他這個本事呢,拿我們打廣告就打廣告吧。……,祁老,他們里面那個姓李的老頭好像有點門道,對整體尺寸的把握拿得很準,應該是裝配方面的行家。
不過,我在旁邊注意了,好像這個姓彭的小子比他還是厲害一些,開始的時候還是他在指揮那個姓李的人,直到後來姓李的完全理解了他的想法,他才讓姓李的獨當一面。嗨,您說說,啥時候我們岳江市冒出了這些牛人?」
其實,當曾總工程師在還懷疑彭華鼎自找麻煩的時候,遠足器材公司的臨時總經理張國術心里也在埋怨和質疑彭華鼎為什麼這麼做?他的想法和曾總工程師的一樣,能把這套變速箱修好,讓它能運行了就行,稍微多一些震動和噪音有什麼關系,畢竟這是在壞的系統上修起來的,怎麼可能比原來的還好?這麼辛苦與麻煩,還不如自己設計和制造一套新的。
要知道他剛開始的時候甚至還懷疑自己這一邊的人能不能修好,直到看到彭華鼎指揮若定、自信滿滿了才跟著有了一點信心。如果不是有彭華鼎,他張國術是根本不敢接這種活的,這德國產的變速箱實在太高大上了。
彭華鼎當然想自己設計和制造一套新的變速箱,可是他卻不能做,至少暫時不能這麼做。首先是時間來不及,人家航運公司好不容易給了自己二十天最多一個月的時候,他們不可能總是等待你,特別是他們並不知道你是否能成功的情況下。他們不可能看著一艘萬噸巨輪在這里休息、等待,他們心里還是希望去請德國專家來維修,即使會被德國佬宰一刀也沒辦法。
其次就是變速箱箱體的設計和制造非常復雜,其復雜和麻煩程度遠遠超過齒輪、曲軸的設計和制造。齒輪和傳動軸完全可以從市場上買到毛胚,只要圖紙出來,馬上就可以加工。可是,箱體,特別是大型箱體的可就麻煩多了,設計圖紙就得比齒輪、傳動軸的圖紙多得多,它至少就多了一大套鑄造圖紙,要制造鑄造的模具,要翻砂,然後才是遠比齒輪、傳動軸的加工更復雜得多機加工。
這麼大型的箱體鑄造,也不是一般機械廠能完成的,彭華鼎就是再有技術也不能在遠足器材公司的車間完成,更別說雲峰科技公司了,必須要到大型機械廠或鑄造廠,必須借助他們大煉鋼爐和大型鑄造設備才行。
就是幸運地找到了這麼一家機械廠、鑄造廠,對方答應給你鑄造,但沒有半年甚至一年的時間,你也別想他們給你鑄造一套全新的箱體來,更別說他們能鑄造出跟德國公司一樣精度的箱體。
第三個原因是這套變速箱已經具有很高程度的自動化了,里面有不少電子傳感器,有不少靈敏的探討,還有一套監測變速箱運行狀態的電子系統。彭華鼎如果要做新的話,就得花時間設計這麼一套系統,就得到國外采購國內買不到的芯片、傳感器,一則時間來不及二則他現在也沒有這麼多精力,還是先借用德國佬原有的東西最好。
最後一個原因就是彭華鼎即使制造出了一套性能優良的船用變速箱,你在短時間里也難以上船,因為你還沒獲得船級社的許可證呢,要想讓它上船,特別是上萬噸巨輪,先到船級社去排隊,等上幾年後輪到他們派人來檢測、來試驗,在他們認為合格了才發一個許可證給你,你才能把它用到船上去。
等待船級社的許可,這麼長時間誰耗得起?
其實,曾總工程師之所以那麼說彭華鼎自找麻煩、多此一舉,也不是真的希望彭華鼎重新設計和生產一套,而是他認為彭華鼎沒有這個能力把現在損壞的變速箱能修得比原來的更好,他認為彭華鼎實在太好高騖遠了,應該靜下心來踏實實地將這套變速箱里損壞的零件更換掉,讓變速箱能運轉起來就行,修好後的變速箱比原來的性能差點就差點,誰都可以理解和認同。
……
當曾總工程師還在月復誹的時候,彭華鼎那里卻進展順利。
有了航運公司的儀器儀表,有了兩家公司聯合起來的專家幫忙,主要數據的測量進度非常快,很多時候只需要彭華鼎說一聲,用不了多長的時間,這些數據都會被專家們測量出來,數據精確到儀器儀表最好的精度。
看著測量工作順利,彭華鼎就不再在旁邊指手劃腳,而是思考如何拆卸那部分德國人設置了障礙的零部件,如何取出那些設置了記憶合金的軸承、軸、齒輪。
記憶合金說起來很神秘,事實上目前的記憶合金很多都是與溫度有關,達到設定的溫度,它就恢復原狀或者改變形狀。彭華鼎要取下它來,最重要也是最麻煩的就是找到它們對應的躍變溫度,找到了,就如找到了打開保險櫃的鑰匙和密碼,問題迎刃而解。
彭華鼎蹲在變速箱頂上,拿著手電筒照著那個別其他零部件遮住了大部分視野的地方看了很久,也思考了很久,心里有了一個大致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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