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窒著不能動彈,體內寒氣熱流,交錯奔騰,似要隨時沖垮意志的堤壩。
她似有所覺,半轉了身來看他,眼皮向下垂,盯著水面。
他不動,悠長呼吸,將體內沸騰沖突的氣流,一寸寸生生壓制。
這一刻他目光專注近乎貪婪,因為心知這一霎千金難換,不應被任何意外打亂。
她微微垂著頭,半身以下在水下,折射的水波隱隱約約,遮擋了許多神秘和曖昧。可看見雪白豐盈的長腿,似美人魚般在水中游蕩。
她的內衣很古怪,貼身,因此越發曲線鮮明誘惑,她向來是個不吝于展示自身美麗的女子,帝歌雪夜之後,似乎有將當初的張揚忘卻。如今再次看見這般裝扮,他有些詫異,又有些微喜。似乎看見擔心的傷口,在隱秘處悄然愈合,擔心的那個人,在行走中越漸強大。
內衣是黑色,以前他對這顏色不以為然,黑色幾乎是他最討厭的顏色,尤其不喜歡女子著黑,覺得這是最遮沒女子美色的顏色,然而此刻才知,雪白的肌膚襯閃亮的黑,極致的對比才襯托出極致的完美,極致的完美成就極致的媚,人間天上,媚態難擬。
她的足踏在他膝上,以至于膝上那一處肌膚忽然也變得分外敏感,銀色的水波底隱約一抹縴細的白,閃耀著珠貝般的晶光。
「放開我……」她的聲音傳來,微微低啞,他一驚,松開手掌,她立即一個翻身,似一條美人魚月兌離他的掌握,他看著她翻身靈動的姿態,眼眸里倒映這池水如月光。
她卻忽然又哎喲一聲,靈動變成了僵硬,直直沉了下去——筋還沒捋直呢!
這回他反應很快,手一抄又把她抄起,不顧她的掙扎,嘩啦一聲出水,移到池邊。
他將她放平,抓住她小腿,手掌一路捋下,幾乎立刻,她突突顫動的小腿肌肉便恢復了平靜。
他並沒有立即放開,手指順著她小腿筋脈,一路輕輕按摩。
景橫波偏著頭,看著池子那頭,心里說不出的復雜滋味。英白其實不熟,她知道自己該抗拒,但不知為什麼,總是做不出決絕的舉動,她用眼角偷偷瞧他,他神情專注,似乎別無雜念,頭發也半濕了,一縷散發垂在鬢邊,遮住了他的臉。
池水很熱,兩人都覺得這是好事,因為熱氣不斷蒸騰,遮沒了彼此的尷尬,也遮沒了探究的眼神。
他的手指擱在她腿肚上,輕輕,指下肌膚柔軟滑膩而有彈性,似一塊活著的玉,似一捧有溫度的雪,似一幅有生命的軟緞,指尖上去便很自然地滑下來,滑到腳踝,又是一段精致縴細的弧度,她似乎有些緊張,腳背繃直,越發顯得肌膚薄而緊繃,透出些經脈的可愛的淡青色,而指甲上不知何時紅蔻丹已經沒有了,趾甲如珠貝,潔白干淨,透著點溫潤的粉紅色。
這個女子,從發絲到腳尖,都是潔淨的,美的,精雕細琢的,讓人驚艷,卻不敢褻瀆。
他力持穩定地呼吸,一寸寸撫平她緊張的經脈,眼楮只往下堅決不往上,倒不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卻怕見了想念,從此更加難捱寂寥的長夜。
池邊呼吸靜靜,熱氣浮沉。
卻忽然有腳步聲傳來。
很輕,很控制力度,顯示這是躡足行走,這池子內外禁衛森嚴,等閑任何人不能踏進一步,這從那許多護衛明明看見英白進來,卻也無法追進甚至不敢聲張,就看的出來。
誰能在這時候走來?
景橫波霍然抬頭,將英白向外推。英白松手,不是急著走,而是轉身去找景橫波的外衣,找到外衣遞給她示意她穿上,景橫波哭笑不得——做的就是色誘打算,穿衣洗澡誰見過?她穿衣洗澡,戰辛還肯月兌衣嗎?
奈何這貨這回居然很執拗,直直地將衣裳遞在她身邊,耳听腳步越來越近,再不走就要被戰辛發現,景橫波只好無可奈何地接過衣服,將衣服披在肩上。
她做了好大讓步,英白卻根本不滿意,指了指她肩部衣服,做了個攏起的手勢,意思是她這樣披著毫無作用,應該穿起才對。
景橫波瞪起眼——管太多!穿起還怎麼展示身體曲線!
英白不走——不穿起這曲線怎麼辦!
腳步聲就在對面,轉過一個彎,戰辛就會出現。
景橫波怒氣沖沖將衣裳攏起。
英白這才滿意,轉身要走,景橫波忽然大腳一蹬。
「噗通」一聲,英白掉入水中。
水波涌動,他似乎要探頭而出。
景橫波月兌下剛穿上的衣裳,快速往池子中一拋,正正蓋在他頭頂。
此時戰辛已經轉過一道彎,走進了視線里。
水池里的英白不動了。
景橫波背對著戰辛走來的方向,雙手後撐歡快地哼著歌,雙腳自在地拍著水面。
戰辛一眼看見景橫波的背影,停住腳步。
呼吸急促。
他的眸子,近乎貪饞地落在池邊女子的背影上——肩縴細精致,腰縴細如柳,雙臂修束如竹,而肌膚勝雪,烏發似緞。
一縷風吹散她長發,幾瓣桃紅花葉,飄飄灑灑落在她鬢邊。
她的身體收束如此美妙,似一段繩索,能束住天下所有男子的目光。
這明明是少女般的體型,戰辛很難相信她真實的年齡有七十。但他依舊在這一刻決定,無論她是什麼身份,無論她是真七十還是假七十,他都絕不會放過這個女子。
尤物不可多得,錯過後悔終生。
他咳嗽一聲,將步聲放重,景橫波回頭,做驚訝狀。
「啊大王你怎麼來了……」她慌亂想抓衣服掩飾,衣服卻在池子里,她只得將手臂攏在胸前,但遮住胸遮不住大腿,遮住大腿遮不住胸,倒是身體在這樣的擠壓之中,越發噴薄欲出。
戰辛的目光都似快被燃著。
池子中似有動靜。
景橫波一腳踏下。
池子里安靜了。
「我只是路經此地,想著這藥澤有些禁忌,想必沒有人和你說清楚,親自來給你說明一二。」戰辛保持著溫雅神態,在景橫波身前三尺處停住,眼神只凝注在她臉上,想要打消她的戒心。
景橫波眨眨眼,笑了。
「這樣啊,老身多謝大王有心,那麼,那禁忌在何處呢?」
戰辛笑容更深,臉色卻似有些為難。
「禁忌在池底,只是需要人親身下去示範……」
「哎呀,這可怎麼辦?」景橫波瞪大眼,輕輕掩住口,「這樣的賤役,可不敢讓大王親為,要麼,隨便找個太監來示範一下吧?」
「太監宮人,不祥污濁殘缺之身,哪里配下這池子?這池中藥物,說價值連城也不為過。」戰辛猶豫了一下,試探地道,「要麼,就本王親自來示範一著?」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景橫波笑顏如花,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
「只是一點似乎有點不敬……」戰辛為難地道,「下池子得卸了外衣……」
池底似乎有點動靜。
景橫波一腳踏下。
池底安靜了。
「說不敬,我豈不是更不敬?」景橫波眨眨眼,「衣衫不整參見大王,多虧大王體諒我是山野之人,不和我計較。我哪里還能和大王計較呢?」
戰辛心懷大暢——這女子冶艷風騷,是個好勾搭的!
和她比起來,陰無心就像一塊在千年冰川里泡了一萬年的木頭!
「如此,失禮了。」他假惺惺地轉過身,開始月兌衣。
池底無聲無息冒出人頭來。
景橫波腳一抬,還要踩下去,英白抬手一把抓住她腳踝,景橫波有點癢,想要笑,又拼命忍住。
英白凝視著戰辛背影,眼底殺機頻現。
他正要出手,戰辛忽然側轉身解腰帶,景橫波一腳又把英白給踩了下去……
他在水底,握住她的腳底,掌心里潤潤滑滑,心里卻浮浮沉沉……
景橫波此刻無心探究水底腳底那些事,她眼角瞥著戰辛一件件卸下的衣物。
外袍沒什麼異常,深衣內衣腰帶褲子靴子……看起來都沒什麼奇怪,從常理推斷,戰辛也不太可能將圖紙藏在這些隨時可以替換扔下的衣裳里。
所謂的在身上,到底是怎樣的在身上?
戰辛還不至于太不要臉,沒有月兌光,上身月兌了,**還算結實的肌肉,穿一條長褲,景橫波目光在他身上掠過,他手上有臂環,指上有戒指,還戴著似皮非皮的護膝護腕。
東西,到底在哪個配件里?
臂環寬大,上面花紋復雜,可能是中空的。戒指也未必沒有貓膩。護腕和護膝倒是看起來最不像,因為比較薄,不可能藏圖紙,而上面圖案清晰,看上去像什麼動物。
戰辛下月復處有傷口,是先前耶律祁一劍挑傷的,用布條緊緊束著,還微微滲著血。真難為他帶傷還想上陣。或許正是因為傷在這要命地方,他才急于想試驗,想恢復雄風。
他在景橫波身邊坐下,景橫波目光落在他腰間傷口上,皺眉輕呼︰「哎呀,大王身上有傷,如此,只怕不能下池吧?」
「無妨,這藥澤本就有療傷功效。不過你說的對,本王倒忘記了這點小傷,剛剛受傷還是先別下水的好。」戰辛所謂下池指點禁忌本就是借口,此刻正中下懷,笑道,「太師姑是世外高人,或許可以幫本王看看,這腰間傷口可要緊?」
「啊,我看看。」景橫波湊過頭去,戰辛攤開雙臂,轉側著腰身,順勢便將手掌輕輕擱在她背上。
景橫波好像完全沒察覺,現在戰辛側坐,她探身看他腰間傷口,姿勢便如投懷送抱。
池底似有動靜。
她一腳踏住。
一半注意力在池底那貨身上,一半注意力在戰辛身上配件上。
要麼捋下他臂環看看?
「這傷不要緊,」她胡亂看了看傷口,笑道,「您好生調養便是。哎呀這臂環好特別,可以給我看看嗎?」。不等戰辛回答,便雙手托起臂環。嘖嘖贊嘆。
「花色好特別,做工好精細,我好喜歡……」她滿嘴胡言亂語,手指在臂環上亂模,想要模到什麼暗扣。
「是嗎?喜歡嗎?」。戰辛一笑,褪下臂環,「那就送給你好了。」
「啊?」景橫波一傻,眼底光芒立即淡了。
不是這個。
「多謝大王,大王真大方。」她笑吟吟接了,一轉眼又驚呼,「啊,這個戒指也真特別!這上面瓖的是貓眼石嗎?」。
「是碧璽。」戰辛的眼神里微微不屑又微微憐憫——一看就是村姑,沒見過什麼好東西,這麼大驚小怪的。
景橫波現在身上不戴任何首飾,連耶律祁給她的那個先戒指後領花的玩意,輕易也不戴,她身上沒有長期佩戴的飾物,戰辛這種人當然看得出。
「真美,真特別……」景橫波又托著戒指,滿臉發散艷羨的光。
戰辛有點傻眼地看著景橫波,他遇見很多女子,變著花樣要東西的事兒也不少,但多少都顧及臉面,維持矜持,旁敲側擊,含蓄試探,哪有這麼直白貪婪的?
真是不要臉啊……
他猶豫了一下,將戒指也抹下來了。
「也不算什麼稀罕東西,你喜歡,送你玩兒。」
景橫波也傻眼。
這個也不是?
下面還有什麼?沒有了,難道要她捧著他腰帶說啊這腰帶真特別真美真喜歡?戰辛一定會認為這是性暗示立刻解褲帶的,池子里那個一定認為她不要臉會立即詐尸的。
只有最後一個辦法了。
圖紙圖紙,如果真的是紙質的話,那是不能下水的。
換句話說,有可能圖紙還是在臂環和戒指中,戰辛只是因為可能要下水,順水推舟將臂環和戒指拿下,之後還會想法子拿回去。
她將臂環和戒指都收下,放在池邊,一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現在,要看戰辛下不下水,再做進一步判斷。
她坐在池邊,雙腳拍打著水面,故意拍打得水花四濺,以免池底那只露出行跡。
拍打得過于用力,她忽然哎喲一聲,滑入池內。
戰辛見狀,眼楮一亮,立即道︰「哎呀小心!」也跟著滑了進來。
景橫波一入水,就一腳狠狠踢在英白胸上——趕緊去池邊看看那臂環和戒指有啥貓膩!
水底水流流動,她感覺到英白從自己腳底無聲滑了過去,一邊暗贊他水性也了得,一邊嬌笑轉身迎向戰辛。
一轉身臉色就一變——不知何時戰辛的長褲已經浮在水面,只穿了條短褲。
這麼快褲子就月兌了!
「大王……」她回想著以前看的狗血古裝劇,什麼妲己狐狸精之類的角色的姿態,對戰辛笑盈盈招手,「你說哪里有禁忌呀……」
戰辛游過來,轉為背對岸邊。他身後,英白無聲浮出水面,伸手去翻臂環戒指。
池子畢竟太小,戰辛似有所覺,正要回身,一雙雪白藕臂,已經勾住了他的脖子。
「禁忌在哪啊,人家很怕呀,你專心點嘛……」景橫波紅唇撅起,一朵花的形狀。
戰辛願意醉死在這花心里。
「這里啊……」他笑嘻嘻伸手去攬景橫波的腰。
景橫波一扭身,已經月兌離了他的狼爪,忽然發現什麼一般指著池子角落,道︰「哎呀這是什麼?」
戰辛急忙追過去,笑道︰「這是藥澤四角的藥渠,一些藥湯從藥渠流入,在藥澤中相互滲入流動,可以轉化成很多藥力,對很多疾病都有治療作用……哎呀看,有藥草流過來了!」
他伸手去抓藥草,似乎要拿給景橫波瞧個新鮮,手掌卻落向景橫波的胸。
「啊什麼藥草?」景橫波一個大轉身,游向藥澤深處,戰辛的手,再次從她胸前錯過。
岸邊微微一響,景橫波回頭,就看見英白對她搖了搖手。
不是。
隨即英白滑入水底。
戰辛又似有所覺,要回頭,她腳尖一點,點住戰辛胸膛,嬌聲笑道︰「這水好熱……」
戰辛心火再次被撩起,湊近她,伸手去摟她的腰,「習慣就好,來,我帶你去一處好處……」
景橫波身子一錯讓開,一抬頭,英白在戰辛身後出現,眼眸冰冷似有煞氣,單手舉起——
景橫波看著他那眼神,心中一震,但思維絲毫不慢,立即一腳蹬了出去——殺毛!人家還沒搞清楚圖紙在哪呢!
嘩啦一聲英白再再次給她踩進了水底……
「怎麼回事?」戰辛又發覺不對,轉頭看水面,空空蕩蕩。
「人家忽然抽筋了啦。」景橫波嬌聲埋怨,一個翻身揉著腿,正好再次避過戰辛想要握住她腳踝的手。
戰辛有點焦躁了——我褲子都月兌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別跑了。」他聲音有點冷,眉宇間有點不耐煩,「池子就這麼大,你這麼竄來竄去,到底要做什麼?」
景橫波心中一跳——老**耐心用完了。
他本就沒有信任她,一族之主,怎麼可能這麼輕信。他說到底也不過在試探。這樣迂回的回合再多幾次,他就要露出猙獰面目了。
露出猙獰面目她不怕,但是圖紙一事就功虧一簣了。
「人家能做什麼嘛?人家連武功都沒有,人家只是好奇……」她一邊嗲著嗓子忍著惡心,一邊轉身,雙手拉住了戰辛的手臂,「來,陪我玩玩……」
她拽住了戰辛的手臂。
戰辛忽然一縮手。
景橫波一怔。
不對勁!
這**之前對她任何對他的身體接觸都十分樂意,怎麼忽然對拉手臂抗拒?
**都露了,卻要護手臂?
手臂上有什麼?
護腕!
她立即伸手去抓戰辛護腕!
戰辛臉色一變,怒聲道︰「好啊果然你——」冷笑一聲手一拍。
池子四周忽然一聲悶響,水流暴起,四道怒龍般水桶粗的水泉橫池噴射,頓時池中水流激涌,無數潛流如掌風,從四面八方狠狠拍向景橫波。
景橫波一抬頭,就看見戰辛冷笑的臉,難怪他有恃無恐,原來池中另有機關。
此刻她完全可以閃身,卻不願放過那個護腕。
「喂!」她大叫。
在她大叫之前一霎,嘩啦一聲水響,池底人影暴起。
戰辛駭然回身,回僧前,手指一彈,一點星火射上天空。
幾乎立刻,假山之外便有騷動。
英白卻已經狂射而出。
他似乎積壓了太多郁氣,一出現便聲勢驚人,整座藥澤的池水都似乎被他帶起,在空中翻騰呼嘯,恰如披在他身後飛舞的雪白大氅。
戰辛霍然抬頭,眼眸驚駭,他眼眸倒映著前來救援的王宮供奉身影,但英白身影,比所有人都快!
他如怒龍起,一瞬跨越千萬里,一線白浪激射在身後,裹著風濤撞向戰辛,兩人身形在池面劃出一條刀鋒般的溝壑,激起碎沫無數如飛花,下一瞬戰辛被他生生撞在池邊,轟然一聲連背後巨大假山都似在搖晃。
戰辛噴出一口血,想要大叫,一只手已經冷冷扼住了他的咽喉。
英白另一只手一抬,景橫波給他扔到了藥澤的另一邊。
轟然一聲假山碎裂,裴樞從煙塵中闖出,手中也不知搶的誰的刀,哈哈大笑道︰「娘的小爺等了這麼久!吃爺爺一刀!」
他一刀如匹練,卷半個天。一刀迎上那十個從假山下落意圖救援的王宮供奉,狂風烈卷,將眾人逼退。
戰辛臉色死灰,他萬萬沒想到這幾人竟然都是絕世難出的高手。
英白一手扼住他咽喉,一手就去月兌他的護腕。
戰辛忽然一跺腳。
地底隱隱震動,似有水流翻涌之聲。
英白微微一震,松開戰辛脖子,冷聲道︰「你想做什麼!」
戰辛咳嗽,大笑,「我開啟了地基之下深渠,那里面可有黑水澤之黑水!現在黑水一定已經滲進來了,你們要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哈哈我可服過解藥了,你們有嗎?」。他斜眼睨著戰辛,「還不快放開我?跪求我給你們解藥?你難道不知道黑水澤黑水,爛人肌骨,足可讓人嚎叫三月才死嗎!」
英白冷冷地看著他。並沒有移動。
景橫波低頭看看水面,咦,還是很清澈啊,黑水呢?
戰辛狂笑了一陣,忽覺不對,一低頭臉色大變。
「嘩啦。」又是一聲響,一條人影自池中沖天而起,人在半空笑道,「啊,這地底池好臭。真是太不公平了。你們在這鴛鴦戲水,我就得在地底堵洞!」
景橫波笑吟吟抬頭,把戰辛的臂環拋給他,「耶律祁,送個手鐲賞你大功!」
耶律祁輕輕一笑,抬手一撥將臂環撥走,懶懶道︰「戰辛的這個臂環,不過是個小機關,還是免了吧。」
景橫波一笑——耶律祁自有他的尊貴和傲氣,是她隨意了。
耶律祁落在她身邊,轉頭對她一笑,悄悄道︰「當然,如果是你自己的東西送我,我可樂意得很。」
「砰。」一聲,裴樞也落下來了,抓著個刀在水里拍水,大笑道,「你們都和她泡熱湯,我也要!」
景橫波噗地一笑。
這貨有時候真萌。
她心情放松,微微後仰,欣賞著大湯共泡的三美男。越看越覺得鼻子好癢——不行了血要奔出來了!
所謂濕身誘惑就是這樣吧?三個男人,三個年輕健康美貌條子好的男人,穿著衣服看不出來,濕僧後,各種月復肌倒三角人魚線,溫潤有彈性的肌膚在透明的衣物下若隱若現,透著肌理的光澤和起伏,所謂透比露更誘人,果然是真理。
以前現代時好像看過一個什麼明星跳水的節目,要是這三只去跳一跳,哦不都不用跳,跳台上做個動作,支持率就立馬爆表,姑娘們大片大片噴血倒。
她心情不錯,放松欣賞,全然沒注意裴樞用刀背在看她,耶律祁坐在她身邊坦然欣賞她,而英白,雖然背對這邊,還在不辭勞苦地扼住戰辛,但眼神冰冷。
水面上似吹過一縷陰風……
「他的護腕!」景橫波大聲提醒。
英白單手一撕,護腕撕了下來,他將護腕拋給景橫波,戰辛臉色大變,眼底光芒憤恨。
景橫波將護腕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說實話,這護腕真看不出哪里像圖紙的,也不像個護腕,十分薄軟,更像個裝飾品。護腕兩頭有卡扣,將腕部扣得緊緊。她研究了下卡扣,沒有問題。
護腕上的圖案也風馬牛不相及,好像是將軍斬敵首圖。線條雖然精致,但整個護腕看起來,似乎不像是戰辛這種一族之長會用的東西。
雖然護腕怎麼模都感覺沒有夾層,但圖紙也一定不在這護腕表面。
「借把刀。」景橫波手一攤。
耶律祁將自己的劍遞了過來,景橫波將護腕鋪在池邊,揮劍一砍。
劍身透過護腕擊響石面聲音沉悶。護腕絲毫沒有變化,只留下一條印子,很快,連印子都慢慢彈回。恢復原樣。
「好堅韌。」景橫波驚嘆。
「大荒很多詭異沼澤里生存的獸,皮質都柔軟堅韌,刀槍不傷。」耶律祁道,「這是原始皮質糅制而成,里面不可能有夾層。」
景橫波掂著護腕,心中疑惑不解。護腕表面沒有畫圖紙,里頭沒夾層,難道,找錯了目標?
轉眼看看耶律祁,他在微笑,並不急躁,似乎心中已有計較。
英白也始終沒有說話,她不相信英白完全沒有辦法逼問戰辛得出真相,他制住戰辛卻沒有下一步動作,是在等她吧?
她若有所悟。
這幾個男人,是想讓她自己找出答案呢。
她忽然回頭。
一眼正看見戰辛盯著她,眼底光芒隱隱不屑得意。
雖然他見她回頭,迅速調開眼光,但她還是捕捉到了他這一刻的神情。
果然不是護腕。
景橫波起身,行到戰辛身邊,五指成爪,猛然按住了他頭部的某個部位。
英白目光微微一閃,似是沒想到她會有這個動作,又似欣慰。
景橫波五指用力,戰辛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景橫波笑吟吟問︰「圖紙在哪?」
戰辛仰著頭,大口喘息,眉頭皺得緊緊,牙關格格直響,卻一言不發。
他好歹是男人,是一族之長。上位者心性多半堅實強硬,絕非緋羅那種貪生怕死的女人可比。
景橫波皺皺眉,松開手,她不喜歡刑訊逼供,戰辛雖然不是個好東西,逼奸後娘的事都干得出,傳聞里也一直說他暴虐好殺,剛愎自用。但她不認為自己有這個權力審判他。
不說,那就自己找吧。
她的手指,順著戰辛的頭顱,慢慢劃下來,堅硬的指甲,一路向下。
指甲所經之處,戰辛喉頭經不住地戰栗,泛起粒粒疙瘩。
景橫波一路劃,一路觀察著他的反應,手指劃到他手臂時,戰辛忽然一顫,下意識要將眼光挪下去,卻又止住。
景橫波一頓。
腦海中忽然兩個畫面閃電般滑過。
在殿頂上看見耶律祁一劍刺向戰辛,戰辛曾伸手去擋,卻忽然將手放下。
剛才她雙手拉住戰辛手臂,戰辛忽然縮手。
……問題還在手臂。
護腕明明刀槍不入,戰辛為什麼還是不敢用護腕去接耶律祁的劍?哦他不是不敢,他是因為那里有太重要的東西,下意識保護。
雖然不是護腕,但關鍵處還是在手臂。
她想著那一拉。
拉……
她忽然伸出雙手,抓住了戰辛的雙手。
戰辛臉色一變,掙扎要縮手,景橫波已經猛然用力,抓住他指尖,向自己面前狠狠一拽!
「哧。」一聲,像月兌手套一般,戰辛手上,竟然齊肘拽下一層「皮」來!
戰辛臉色慘白。
英白眼色柔和贊賞,耶律祁唇角一彎。
女王陛下還是很聰明的。
「哈哈哈哈」景橫波揮舞著那軟軟的皮套,瑟大笑,「差點上你丫的當!注意力都在護腕上了!擦,那護腕明明只是為了卡住你的手腕,不讓這層皮被月兌下來!這層假皮,才是寶貝!」
她將外表光滑,和人皮膚幾乎一模一樣的「皮手套」翻過來,果然,里層密密麻麻都是字和圖樣。
很精妙的構思。倉促之間,還真很難找到。
戰辛臉色死灰。
「他如何處置?」英白問她。
景橫波看看池中三人,裴樞攤開長臂長腿,懶洋洋地泡池子,時不時給那些試圖前來援救他們大王的高手抽冷子一刀,看那神情,根本沒將戰辛的生死放心上。
耶律祁笑容永遠那麼隨意,只道︰「你怎樣我都樂意的。」
英白的眼色有點冷,淡淡道︰「斬草除根,遺患禍深。」
景橫波想了想,搖搖頭。
那三人並無失望之色,都有趣地望著她。
「我不殺。」景橫波道,「無論戰辛是個多糟糕的人。他並沒有對我做罪大惡極之事。相反,是我為了一己私利,侵入他的地盤,搶了他的東西。這樣做只能算我霸,如果我搶東西再殺人,那我就成了惡,那和逼奸後娘的戰辛有什麼區別?人心是天下最容易被黑暗浸染,最容易墮落的東西,開了一個壞頭,就會放縱自己,做更多惡事。我也許會做一個偶爾的壞人,但不想做個純粹的惡人,更不想變成我自己都憎惡的那種人。」
英白唇角微微一彎,耶律祁輕輕笑起來。
兩人都沒說話,但眼底光芒流動,閃爍著喜悅和欣慰。
這樣的女子,不算善良,不失手段,但卻能永守底線,把持本心,靈台清明,照得見人心翻覆。
她縱歷經黑暗,飽受磋磨,也不曾失卻琉璃心境,碧玉心池中一株水蓮亭亭永立,不染煙塵。
裴樞終于肯從池子里抬起頭,認認真真瞅了景橫波一眼,忽然道︰「我覺得吧,我想娶你的理由,這回又多了一個。」
「多一萬個也不關我事。」景橫波理也不理他,指指戰辛道,「他再作惡,會有天來收。放了吧。」
「戰辛心胸狹窄,日後必定報復。」耶律祁不像是提醒,倒像是玩笑。
「那又怎樣?」景橫波哈哈大笑,「我敵人還少嗎?檔次比他高的都一大堆,還在乎多他一個?有種來啊,多一個就多練一次手,不是嗎?」。
「霸氣!」裴樞大叫,「娶你理由又多了一個!」
「我拒絕你的理由只有一個,永遠不變!」景橫波惡狠狠地道,「灰撲撲的,太丑!」
裴樞將怒氣發泄在了那群繼續試圖救援主子的高手身上……
「誰要你們放?誰要你們寬恕?」戰辛眼眸血紅,忽然腳底一蹬,惡狠狠地道,「都死吧!」
他話音剛落,轟然一聲巨響,頭頂黑影一暗,眾人一抬頭,就看見緊靠池子的假山,轟然倒下!
震動劇烈,英白不得不松手,戰辛身子一滑,嘩一下鑽入池底。
此時眾人也顧不上他,也不想對他趕盡殺絕,都趕緊縱身而起。
英白耶律祁裴樞三人都撲向池中心景橫波,景橫波身影一閃不見,砰一下三人撞在一起。
景橫波在池邊將衣服一把抱走,跺腳大叫︰「姐會瞬移,管姐干嘛?走!」
此時大塊大塊假山石轟然砸落,三人都縱身而起,景橫波眼看三人身法了得,料想不會有事,正打算瞬移離開池邊危險地帶,忽然眼角瞥到一塊大石正落向英白頭頂,英白身形剛剛閃讓,又有一塊尖利的碎石,擦向他胸膛。
景橫波一驚,正要喊叫提醒,英白已經發覺,身子一讓,碎石擦他胸膛而過,帶破他胸前衣衫。
景橫波放下心,剛要走,忽覺剛才眼角好像瞄到什麼要緊物事,她霍然回頭!
英白正掩起胸前破爛衣衫。
驚鴻一瞥,隱約胸口一線紅。
景橫波渾身一僵,頓時什麼意識都沒了,腦子里渾渾噩噩,身體也忘記了動作。
碎石如雨下,隔絕了她的視線,有些碎石已經飛濺到池邊,撲向她,她卻僵立不動。
「怎麼不走!」一條黑影閃來,一把抓住她手臂,帶她離開亂石紛飛的地帶。
景橫波腦子還在發木,半空中猶自扭頭看向英白,他在煙塵亂石中向上直飛,越過了所有碎石,隔得遠,灰塵山石遮蔽視線,她很快就看不到他了。
她心亂也如此刻碎石紛飛,呼嘯狂砸,砸得肺腑深處隱隱作痛。
「你的手怎麼忽然這麼冷?發生什麼事了?」頭頂耶律祁問。
她木然,不知道回答,還在固執地扭頭,扭頭……遠遠看見裴樞穿出了煙塵,帶著陰無心和霏霏,再然後,英白也出來了,似一線青色的閃電,拋卻煙塵,跨越長空。
斬羽王宮的護衛高手也在追,但和這幾人實力有差距,大呼小叫追了一陣,就回頭救他們的王去了。
耶律祁帶著景橫波一直前行,穿城出城郊,才在黃葉原附近停下。
他剛剛落下,嗖嗖幾聲,裴樞帶著陰無心,以及英白都到了。
景橫波死死盯著英白。
英白一落地,就在腰帶里模索,找出一個扁扁的小酒壺,趕緊喝一口。
景橫波剛剛站穩,就听見裴樞喝道︰「你看你還這麼衣衫不整!」嘩啦一甩,一件濕淋淋的外袍甩了過來,落在她肩上。
景橫波打了個顫,這才發覺自己沒來得及穿衣服,還是泳池清涼裝扮,手臂大腿啥的,都給看光了。
她是現代人,現代那世在泳池邊向研究所展示身材不知多少次,根本不在意這種事,此刻心中模模糊糊,更加不在意。
她只是直勾勾盯著英白。
身邊耶律祁有點惋惜地嘆息一聲,也將自己外袍解下,披在她肩上,又接過她抱的衣裳,道︰「我給你烤干再穿。」
景橫波木木的,不知道給,抱著那堆衣裳,披著兩件濕淋淋的袍子,看上去像一只臃腫的狗熊。
她只是看著英白。
耶律祁的手頓了頓,也看了英白一眼,轉過了臉。
裴樞看看她,看看英白,模了模下巴。
英白在忙著喝酒。
景橫波狗熊一般向前挪動兩步,向英白伸出了手。
英白怔了怔,看看她的兩件外袍,低頭看看自己,才恍然大悟般笑道,「他們兩件還不夠?要加我這件?還是你有眼光,我這件可是襄國醉花陰頭牌姑娘青青的贈與,最是輕柔軟滑……」一邊將外袍月兌下扔過來。
他的外袍前襟撕爛,露出一線胸膛。
袍子落在景橫波身上,她看起來一大團,景橫波扒拉扒拉衣服,露出眼楮,盯著英白胸膛。
她的神情執拗而不安,似乎非常想知道,又似乎不願知道,又似乎不知道如果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樣,該怎麼面對?
然後她眼色漸漸變了。
不,不對。
英白胸膛上是有一道紅痕,但是不是那種刀傷的傷口,看上去只是新鮮的擦痕。
先前……看錯了?
她心里一片空茫漸漸有了顏色,卻也是一片混沌迷茫的灰,巨大的懷疑和不安先前如磐石一般壓在心頭,此刻雖然挪開,卻崩裂為無數碎片,散落在心底各個角落,疑問沒有消解,反而越來越多。
但不管怎樣,這道明顯很正常的紅痕,讓她稍稍恢復了活氣。她的腦子,終于能正常運轉了。
「你……」
「我好渴,」英白舉起酒壺灌了一大口。晃晃酒壺,扔掉,迫不及待地道,「趕緊找個酒鋪買酒去吧。」
景橫波窒了窒,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眼前的英白是英白,風神氣態,宛然如初,但又似乎不是。她回頭看看耶律祁和裴樞,這兩人神情如常。
耶律祁不動聲色很正常,裴樞可是性烈如火藏不住話,他沒覺得有問題?
是她自己一直疑神疑鬼?
是因為心中那人身影長在,如一朵雲,有意無意便飄來,和他人影像重疊,佔據她意識的天空?所以看誰都疑惑?看誰都迷茫?
如果只有一兩次,她會懷疑乃至確定,可這樣奇怪感覺的次數多了,她反而開始懷疑自己。
看一兩人像他那是可疑,看誰都像他那是病。
精神病?神經病?
精神病是不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神經病是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是始終想不通為什麼等于二。
為什麼等于二?
景橫波覺得自己真快成了一個神經病了。
她定定神,按下心中不知是酸是澀的情緒,轉頭看天際,晨曦已將起。
淡白的微光里,每個人都輪廓清晰,而身影漸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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