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俞就著他的攙扶站起身來,兩人默不作聲盯著那著火的囚車,眼看囚車里那團火影,無聲吞噬那扭曲掙扎的苦痛身影,直到燒成一段焦尸。
柴俞在地上狼狽滾出,明晏安親自下馬,將她接住,他臉色青紅之色愈烈,瞧來越發可怕,自己卻渾然不覺,滿臉興奮歡喜,道︰「好!好!多虧了你!」
那樣的燒法……無論如何都活不了了……
當眾活活焚人,是極其慘烈的刑罰,眾人都忍不住後退,調開眼楮不敢直視,掌心里浸出冷汗來。
先前潑水,潑的是外頭的虎爪藤,但里頭先前就潑過了油,自然沒能被洗掉,之前虎爪藤密密麻麻,將火勢擋住,里頭沒有燃燒,此刻囚車里燒起,頓時大火猛烈,眾人眼見那里頭鎖鏈未解,鎖鏈上栓著的人,已經全身沒入火焰,正拼命痙攣掙扎。大概痛苦太過,竟然不能發出聲音。
柴俞出來時,撞開了門,眾人已經看見里頭火光躥起。
眾人都盯著那撞出來的人,紫裙綢披,赫然是柴俞,橫戟軍如遭雷擊,上元軍齊齊出一口長氣,忍不住大呼︰「王妃英勇!」
囚車又是一陣晃動,忽然「啪。」一聲響,眾人隱約在綠葉的縫隙里,似乎看見火光一閃,然後有人「啊」一聲,忽然向外一撞,撞了出來。
忽然囚車里「啊」一聲慘叫,听聲音竟然是景橫波那特殊的聲線,上元軍精神大振,橫戟軍大驚失色。
萬軍屏住呼吸,等待兩個女人的廝打,一場女人間的廝打,隱隱決定著玳瑁最後的歸屬。
此時雙方已經停止交戰,上元軍顧不得橫戟軍,橫戟軍也忘記了拼命,人群都在往這一處中心涌,明晏安的親衛用長槍將人們往外攔著。
虎爪藤還在生長,已經垂掛到了地下,甚至蔓延了出去,似綠色的鬼一般在地上迅速向前攀爬,士兵們瞧著心底發悚,忍不住向後退。
此時又是一層驚變,眾人反應不過來,明晏安又驚又喜,臉上青紅之氣交叉閃現得更快,下意識策馬上前幾步,又模了模懷中。
她一松手,虎爪藤又嘩啦啦落下來,遮住了囚車,眾人只看見囚車一陣激烈晃動,隱約有嗚嗚的聲音,又有鎖鏈嘩啦啦的響,似乎兩個人在激烈廝打。
景橫波大怒,回手去勒她脖子,大叫︰「吐出來!吐出來!」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直著脖子,拼命咽下了錦囊。
她一抓,手不由自主離開柴俞,松開了她的脖子,柴俞忽然閃電般一伸手,一把撈住了錦囊,往嘴里一塞。
錦囊穿過虎爪藤缺口,景橫波探手一抓。
明晏安眼神一閃,唇角陰冷地一抿。
那士兵將錦囊向里一扔。
景橫波這才點點頭,撥開一處虎爪藤缺口,示意他扔過來。
景橫波對錦囊點點手指,那送錦囊的人打開錦囊,倒出幾副小小的金色的鑰匙。
明晏安鐵青著臉,從懷中模索了半天,模出一個小小的錦囊,讓人送。
「鑰匙唄。」景橫波永遠是那種懶洋洋的語氣,讓人覺得天大的事,在這樣酥軟的口音里,都似乎不再重要。
心髒在砰砰地跳,頭顱里似乎有血在沖,一陣一陣地發暈,他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半青半紅很可怖,只因此忽然想起自己的藥好像還在她那里,想了想道︰「你要什麼?」
明晏安臉色青白,狐疑地盯了一眼柴俞,他心中有疑問,有心想試探,但剛剛還在萬軍前情深意重認了這王妃,轉眼便不顧她死活,在場還有這麼多臣民,傳出去著實他就是個薄之主,以後還怎麼掌控玳瑁?
濕淋淋的樹葉一陣翻動,露出景橫波的臉,有點煙燻火燎的,神情卻還是笑吟吟的,一手掐著柴俞的脖子,對明晏安晃了晃,道︰「大王,這位是你的王妃?恭喜恭喜,封新王妃了啊。怎麼樣?這個王妃打不打算保啊?」
有人推著早已準備好的水桶過來,嘩啦啦澆下去,火滅了。
變生倉促,所有人再次怔住,隨即明晏安大呼︰「滅火!滅火!」
「嘩啦」一聲,她穿過藤蔓,藤蔓還在生長,頓時將那個缺口覆蓋。
柴俞身子一栽,槍穿囚車而過,她整個人卻似被一雙透明巨手抓住一般,身子直挺挺地被抓進了囚車。
下一瞬囚車內似傳出一聲冷笑,「來!」
所有人屏住呼吸。
她直馳到囚車之前,並沒有靠近,直接抓起馬上配槍,對那依舊無聲的囚車便捅。
柴俞揮揮手,聲音清脆,「謝大王!」
四面哄然一聲,遠遠避在一邊的群臣和百姓,驚訝地看著柴俞,沒想到大王的新王妃,已經立了。
他以此表達決心和謝意,也以此向士兵表明她的尊貴,和王室願意和士兵同生共死的決心。
明晏安臉一紅,手一松,柴俞策馬而出,明晏安又羞愧又感激,忽然心中熱血一涌,對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王妃!」
「此女花樣太多,士兵以為神異,軍心將散!」柴俞指著那囚車,厲聲道,「身為指揮者,不能再畏縮于人後,必須身先士卒!」
「何須你親自冒險!」他立即拉她。
身邊柴俞忽然道︰「她一定沒有掙月兌鎖鏈,她只是在嚇唬其余人,我去瞧瞧!」
萬一景橫波已經掙月兌鎖鏈,正在囚車里守株待兔……他激靈靈打個寒戰。
但他不敢上前。
這鑰匙關聯重大,他連最信重的國士都沒有告訴。
明晏安很想看看景橫波有沒有掙月兌那囚車里的鎖鏈,鎖鏈是白鐵做的,鑰匙只有一副,在他身上一個極其隱秘的地方。
四門同開,虎爪藤卻還在生長,片刻後又擋住了開啟的門,依舊看不清里面的景橫波到底什麼情況。
囚車經過改造,同時四把鎖開啟才能打開,也就是說,必須四個人持鑰匙同時動作才能開門,但現在,四門同開,明晏安甚至只听見了一聲開鎖聲響。
眾人再次驚住——囚車門怎麼開了?
忽然「啪。」一聲,囚車四門猛彈,撞在那些人的刀劍上。將殺器撞開。
士兵們撲上去,手中刀劍正要穿過熊熊燃燒的虎爪藤,插入囚車中。
明晏安的嘶吼在風中激蕩。
「殺了她!」
……
「好。」
「你要昭告天下,以最隆重的禮節,迎我為後。你要在迎我為後的當天,廢黜黑水女王,並將她賜死。」
「你我夫妻同體,盡管說。」
「不過我還有個要求。」
「好極。」鄒征唇角微微一勾,滿意的弧度——他就知道,有野心的女人,都抵不住這樣的誘惑。
「如此,甚好。」
好一陣,明城才抬起頭,卻是一臉春色,笑意盈盈。
明城一直沒有抬頭,也沒有拒絕,鄒征笑看她,青色的眼眸底,微帶森然之氣。
「做我的皇後。」鄒征牽起她的手,擱在掌心,用指根輕輕摩挲著,冷面尖銳化為春風細雨,仿若此刻真心深情款款,「國師和女王,本就是天生一對。在我的登基典禮上,我立你為皇後。你不須再做那個傀儡女王,不再和我處于敵對位置,從此以後我們光明正大攜手同心,共享天下,豈不是好?」
明城的手背,又顫了顫。
「你是鑽進了牛角尖。」他循循善誘的語氣,最適合動搖女人的那一種,「為什麼一定要做女王呢?大荒皇律對女王限制何其多?你怎麼就忘記了,女王的另外一種歸宿呢?」
她的態度讓他定下心來,微嘲一笑——女人嘛,從來都這樣。
明城一怔,一瞬間似乎想抽手,卻最終沒有動,她垂著頭,鄒征看不見她臉上表情,只看見她小小鼻峰之下,粉色唇瓣抿成緊緊一線,手背上的肌膚也很緊張,片刻之後,卻在慢慢放松。
「我知道你不甘。」鄒征忽然抬起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明城不,慢慢落座,實權女王確實不現實,看景橫波的下場就知道。但繼續過這樣的生活?爭取一點有限的自由?那她冒這麼大的風險有什麼意義?
「別在這胡思亂想了。」他放柔語氣,盯住了明城的眼楮,「我登基的事,對你並不是壞事,你難道還以為,照現今的態勢,可以給你做個實權女王?」
他停了停,終于決定,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道理是這樣,總歸心中不安,此刻看著明城似乎篤定又暗藏詭秘的神情,這種不安就像暗夜里潛伏的獸,慢慢地逼近來。
如果蒙虎還活著,絕不可能一言不發,任他李代桃僵。
蒙虎是宮胤第一親信,他若沒死,他做什麼都是白費。為此他提心吊膽了很多天,但如同宮胤的死一樣,蒙虎的事也沒任何動靜。
明城有說,可能是「另一方」幫忙處理了,但她當時急于逃回宮殿,和那幫手急急分手,也沒來得及細問,只是猜測,何況就算是她說的,一定為真?
而且還有件事讓他心神不寧,就是蒙虎的下落,雖然編造了一個理由,但當時他刺殺宮胤完畢,再去回頭找蒙虎尸首時,已經找不到了。
雖然罵了這一句,心中卻難免不安——最近明城這里,確實讓他心中存疑,他決定登基之後,為了免除明城的威脅,曾經指使禹春暗中下手,但明城警惕非常,一直都沒有成功。
面上卻絲毫不肯露怯色,他不耐煩地將剪刀重重一擱,「裝神弄鬼!」
暗室微燭,冷風穿堂,襯著這女人慘白的臉,詭秘的語聲,鄒征忽然不可控制地打了個寒噤,只覺得背上,似有涼涼的東西滲出來。
「你猜呢?」明城也彈彈手指,漫不經心地微笑,「也許是某個大臣,也許是某個宮女,也許是你的身邊人,也許是一個誰也想不到的人,也許……」她忽然悄悄地,用氣音道,「是一個死人。」
「有誰能幫你?有誰能在這玉照宮中幫你?」鄒征冷笑。
「你怎麼沒有想到,或許是有人在幫我?」明城的笑容忽然多了幾份詭秘之意,「你看,剛才我說,我不需要出寢宮,也能將你的偽裝拆開,你為什麼不問下去?」
鄒征頓了頓,垂下眼睫,「不得不承認,你讓我刮目相看。」
「我可不知道,不過你也可以試試呀。」明城曼聲道,「就好比最近這段日子,你對我玩的花樣還少嗎?」。
鄒征忽然放下剪刀,盯住她眼楮,「這剪刀或者這燈芯,不會有什麼花樣吧?」
明城面無表情看著他的動作。
「那你不妨試試。」燭火飄搖,鄒征順手拿起桌上玉剪,去剪燈芯。
明城站起身,身形帶動的風引燭火飄搖,映得她笑容忽明忽暗,「是嗎?不過你認為一定需要我出寢宮,才能揭開你李代桃僵的秘密嗎?」。
「你應該知道你的威脅毫無用處。」鄒征輕描淡寫彈了彈指,「沒有我的命令,你根本出不了這寢宮。」
「那我只好掀開你這張面具,告訴天下,這里有個騙子。」明城微笑,不知何時,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已經有了微微皺紋。
「我無需解釋。」鄒征現在語氣都很像宮胤。
「你得給我一個解釋。」她道。
淡黃燭光映在她臉上,她的臉白得像濃漿,紋絲不動的冷,眼楮底,卻冒出灼灼的火焰來。
寢宮內燈火黯黯,宮室因此顯得幽深淒清,明城在唯一一盞燭光下等他。
但此刻寢宮卻留著門,他悄無聲息地進去,對看守者揮揮手,眾人便流水般退下。
走著走著,便近了女王寢宮,最近女王寢宮看守依舊如前森嚴,眾人都已經習慣了。
宮人們自然不敢靠近高山遠雪般的國師。
他很隨意地散步了一陣,他現在步態神情,月光下清清冷冷,宛然就是宮胤。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轉回書房,晚膳後他說要出去走走,並拒絕禹春等人跟隨。
他目光忽然凝了凝,前頭花牆上,一簇蔦羅迎風顫顫,其中一朵花缺了一瓣。
想到這里,他得意地笑了笑,覺得這三月真真是有生以來,最濃艷一春。
這算不算機關算盡,卻為他做了嫁衣裳?
動作這麼快,正中他下懷,他心中隱隱猜測,看樣子宮胤確實早早做好了登基準備,也給臣子們放了風,所以當他再次提及,才沒有人驚訝,並迅速進入軌道。
各司效率都出奇地高,今天禮司來,已經擇定了本月下旬某日為登基吉日。
隨即大相副相,各司主官,流水般覲見,就具體登基事宜,拿出了各種章程,長長的單子禮儀周備,他看得眼花,心中卻喜悅得幾乎不敢。
依舊出乎他意料的是,群臣幾乎無人對此動議反對,山呼景從,似乎等待已經很久。
他冒險召見了一位諫官,和他做了暗示,此人據他觀察,也是個靈活機巧人物,果然不出他所料,次日朝會之上,那位諫官便聯合幾位分量不高不低的同僚,公開上書請國師登基。
因此他咬咬牙,覺得還是早早實現心中夙願的好。只有走上了那個至高之位,他心底的恐慌和不安,才能被實際掌握的權力所慢慢消融。
關于國師登基的奏章,是在五日前提出來的。他為此猶豫了很久,既想早早動手以免夜長夢多,又怕根基不穩偽裝被識破想要等站穩腳跟再慢慢來。不過自從他扮成國師之後,四周諸人態度如常,從他手中下去的政令暢通無阻,實在看不出任何不對勁,他也無數次對自己說,如果宮胤真的沒死,豈會容他真的掌握大荒政權?這是完全毫無理由的事。
今日開始,離開的大臣們,將會準備國師登基事宜。
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真的順利走到了今天!
鄒征立在廊檐下,看著人群匆匆離去的背影,勉強控制著眼神中的狂喜。
大臣們離開的腳步略有些急促,因為知道,接下來要開始忙碌了。
一隊大臣從靜庭書房里肅穆地走出,國師大人一反常態,親自站在門口相送。
春光點綠黑白色的靜庭,亭台樓閣,被深深煙雨柔化,往日有點硬朗的輪廓,也顯得詩意柔曼幾分。
玳瑁沉鐵風煙隱隱,帝歌卻籠罩在一片祥和的春光里。
……
城牆上,宮胤也始終沒有看他一眼,他注視著玳瑁方向,扳指算了算。
他始終沒對城牆上的宮胤多看一眼。
慕容箴笑得誠懇,「多謝大王。」
「如此,」鐵星澤立即道,「稍後本王將下榻關城驛館,你便也住在那里,晚間本王親自宴請你,以謝你深明大義,襄助我軍。」
慕容箴卻不肯說了,臉上神情分明是「此地人多口雜,不宜公然論密」。
「哦?」鐵星澤立即追問。
慕容箴沉默了一會,道︰「其實自有隱情,並說來話長。」
「本王還以為默軍全員背叛,幸得還有如此忠誠義士!」鐵星澤向身邊左右贊嘆,又嘆息,「其實直到現在,本王都沒能明白,默軍何以背叛?」
他將人頭獻上,鐵星澤自然夸贊獎賞,又問他在默軍中職務,以及為何如此行事。慕容箴坦然答道︰「卑職是默軍天听營第七分隊分隊長,不忍眼見將軍如此倒行逆施,背叛我主,特撥亂反正,向大王獻上巨逆頭顱。」
拎著人頭的慕容箴,沒有看見宮胤,眼眸微微一閃,隨即恢復正常。
宮胤沒有動,他無意介入沉鐵事務。
鐵星澤已經听說了默軍內訌,首領頭顱被割的事,歡喜地親自迎下城樓。
沉鐵關城的城門開啟,士兵們涌進城內。
……
一大群士兵持刀沖上。
「別用火了!上去殺她!上去殺!她還在馬車里!」明晏安大喊,臉孔和聲音都似被扭曲。
明晏安開始顫抖,一把抓住柴俞,趁人們不注意,慢慢向人群中退,一大堆盾牌兵涌上來,將他護在中間。
一開始零零散散,也听不出從哪發出來的,漸漸喊叫的人越來越多,聲浪匯聚,拍打在上元軍民的臉上,很多士兵惶然停了手。
「女王才是我玳瑁天命之主!亂臣賊子明晏安!」
「明晏安倒行逆施,蒼天不助!」
片刻後有人大叫︰「天命女王,烈火難焚!」
更不要說被驅趕來「觀禮」的百姓,張大了嘴,吃進一肚子的煙。
四面正在打仗的士兵也發現了此處的異常,回頭觀望驚得武器險些落地。
但柴俞和其余所有將領大臣,連帶遠遠觀望的十五幫都愣在那里,沒人顧得上注意別人。
明晏安張大的嘴沒能合上,他本來潮紅的臉色忽然煞白,又忽然轉青,此時如果他的御醫在,便知道他驚嚇太過,中風在即。
表層的虎爪藤綠葉被立刻燒毀,但里頭又長了出來,重新長的速度比火燒的速度還快。一邊燒一邊長的囚車,像里頭藏了只神鬼,正在玩著搬運人間草木的游戲。
火焰確實立即燒起,卻因為綠葉本身含有水分,沒有想象中快,更因為綠葉極多極厚,一時半刻根本燒不進去。
「嚓嚓」連響,眨眼之間,火箭射上了囚車。
這一幕其實詭異,深紅的火道從兩側逼近,如一個紅色的「一」字即將合攏,中段卻生出一大蓬綠色的巨物,還在不斷膨脹中。
一層又一層,一枝又一枝,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里,那些虎爪藤,正以言語難以形容的速度瘋長,瞬間囚車就擴大了兩倍,被那虎爪藤密密麻麻裹起。
他瞪大了眼楮,看見那爬了一半虎爪藤的囚車,剎那之間已經完全被綠葉覆蓋。
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綠光。
什麼動靜也沒有,忽然眼前一片綠光。
然後他听見一聲,「長!」
刀為什麼沒出來?
火箭發出時,囚車里應該彈出的,足可以令景橫波萬刀穿身的刀呢?
但他忽然想起什麼事不對勁。
明晏安要笑,張開了嘴,準備來一場氣吞山河的豪邁之笑,為自己即將到來的勝利發敞亮之聲。
這時候能掏出什麼東西救她?巴掌大的盾牌嗎?
他甚至看見景橫波在這個時刻,竟然好像在懷里掏東西。
明晏安緊緊盯著那囚車,生怕鎖鏈忽然月兌落,怕她故技重施忽然一閃,隨即他心間掠過狂喜——鎖鏈仍在,景橫波仍在,最快的火箭已經射及囚車的欄桿,她現在就算逃也來不及了!
這種速度,這種距離,景橫波除非立即不見,否則絕對來不及。
幾乎在聲音剛出那一霎,上百支箭已經拖曳著深紅的尾跡,呼嘯而出。在人的視野中,劃出無數縱橫的血般的橫道。
明晏安驚呼聲嘶力竭。
「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