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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她便沒能看見,袖囊里辨珠之內,那筆直血絲一線,頂端忽然一折。
她伸手進袖囊掏錢,觸及辨珠,心中忽然一動,正要拿起看看,忽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明珠……」景橫波喃喃,想著這樣光潤晶瑩的名字,必然也曾寄托了長輩親友對這女子的珍愛尊重,望她如明珠一般璀璨珍貴,光潤潔白。再看看此刻她憔悴形容,不似明珠倒似山石,心中不由唏噓一聲。
景橫波一笑,伸手掏錢包,忽然听見冰山低低道︰「我叫南瑾,小名明珠。」
首飾店的老板眼瞅著兩人神情,便知心動,急忙熱情推銷,「兩位好眼光,這珠子雖然不大,卻是一等一的正宗海珠。原本是這城中大戶訂的首飾,人家臨時不要了,如今兩位慧眼識寶,小店願意附贈同一漁場海貝耳環一雙……」
景橫波偏頭,靜靜凝視她的眼眸,很難想象這冰一樣冷石頭一樣堅硬的女子,也會有這般柔軟撼動的眼神,這樣的珍珠耳環,對她有什麼特別意義嗎?
而她凝視珍珠的眼眸,濕潤烏黑,似生三分感動。
午後的日光溫潤金黃,她掌心白得近乎透明,似要被日色金光穿過,那在她掌心滾動的珍珠,因此顯得更加通透,讓人想起漲潮時被海水推上岸的雪白浪花。
櫃台前景橫波翻動三寸不爛之舌,她身邊冰山的神情姿態,從一開始的決然抗拒,到默然離開,到終于站住,到悄然欣賞,而此刻,她終于將那付低調而晶瑩的珍珠,拿在了手中。
「這付珍珠耳環雖然不大,但色澤純正光潤,配你膚色正好。」
「這種胭脂淡粉色,一點也不張揚,會讓你看起來溫暖些……試試,試試我就告訴你龍胤是怎麼回事。」
「這羽毛頭飾我看很適合你,能中和你稍有些硬的氣質,試試。」
「這件衣裳是白的,雪綃紗,你一定喜歡,試試。」
兩個人氣質長相,姿態神情,怎麼看怎麼不像能走在一起的人,偏偏前者使勁挽著後者胳膊,拖著她不停地出入各家成衣店、胭脂水粉店、鞋店、首飾店……所有女性都喜愛的,滿是華美精巧玩意兒的那種鋪面。
一個穿著破舊白麻衣,高高瘦瘦,姿態僵硬,面無表情。
一個縴合度,身材火爆,雖然戴著個斗笠,依舊可以看見紅唇如火。
半個時辰後,臨州最繁華的九孔街,出現了一對有點不那麼協調的女子。
……
「天殺的,那個波波,又不見啦!」
小半個時辰後,押送隊隊長蔣亞的大嗓門,再次在營地咆哮而起。
「跟我走,我就告訴你珠子是誰給我的。」她忽然拉住冰山的手,身影一閃。
有,就有撬動冰山的杠桿。
景橫波有點驚異也有點欣喜,她還以為這冰山在龍應世家和雪山那種地方,凍壞了,早就沒了正常女性本能了呢。
眼前冰山的眼神,便有幾分相似,倒沒有妒忌,卻有種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微向往,屬于女性天生對曲線和美的本能向往。
這光芒她很熟悉,往日里,當她女裝走在人群中,總有那麼一些成熟女子,或者豆蔻少女,會偷偷模模地看她,看她的臉,看她的身線,眼神一閃一閃,滿滿既妒又羨。
景橫波捕捉到了這一絲光芒。
天生熬人曲線不可遮掩,冰山的目光有點驚異地轉了轉,又順著景橫波的胸向下,目光流水般從細腰長腿上掠過,眼底似有光芒一閃,隨即轉過頭去。
對面那個木呆呆盯著珠子的冰山,眼珠子忽然動了動,第一次從珠子上挪開,落在了她的胸上。
她一向注重衣服舒適度和美觀,哪怕里頭一身緊身衣,也剪裁利落,質料精美,軟緞黑光閃耀,服帖地延伸著曲線,有幽幽的香氣散發開來。
她覺得熱,一把月兌掉了外頭沉重的軟甲,里頭是一身軟緞緊身黑衣。
景橫波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真是雞同鴨講。
「你先給我珠子。」
「你先告訴我龍胤在不在雪山?」
「哪來的珠子?」
「你從雪山來,有沒有遇見宮……龍胤?」
冰山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哪來的珠子?」
「你也認識?」她試探地問,「你是他的家人?阿姨?」看看對方臉色,改口,「??」
景橫波愣了一會才想起來宮胤其實應該叫龍胤。
「我家的人才懂用這珠子。」冰山道,「但這珠子只有在外面的人才能養成,你認識龍胤。」
「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珠子,」景橫波閃身,「我就考慮。」
「珠子。」
「走開,你搶不到的。」
那連白飯都嫌不干淨的潔癖狂,此刻好像根本沒感覺到那頭黃黃綠綠的東西,始終鍥而不舍地伸著手,「珠子。」
「珠子。」冰山伸手進她懷中模,景橫波一抬手,砸了她一頭鳥屎。
轟然一聲,樹身倒下,兩條人影一閃不見,片刻後山坡下,景橫波笑罵︰「喂,大家都是女人,你盡纏著我干嘛?」
……
冰山立在她下面一層的樹杈上,看了看她,一言不發,一腳踹斷了整株樹。
最後景橫波顫巍巍地立在樹在頂端,笑吟吟俯下臉,「這里你怎麼站?」
兩人身影如電,在一株不算粗的樹上不斷上閃,腳下 嚓之聲不絕,樹杈紛紛斷裂,吱吱嘎嘎落了一地。
冰山抬頭,她性子倒還真的韌,立即又追了,還是一模一樣的一招。
然而她隨即便听見了景橫波在上頭的招呼,「嗨!繼續爬。」
冰山又追了過來,又是一腳,景橫波腳下樹杈再斷。
但景橫波已經站在了上面一層的樹杈上。
換成以前,這麼骯髒的花瓣,冰山一定先趕緊撢掉,說不定還要洗個澡。但此刻她理也不理,身子一躥已經上了樹, 嚓一聲踩斷了景橫波腳下的樹枝。
景橫波又一閃,立在了旁邊一株樹上,狠狠踩了踩,樹上繁花落了冰山一頭。
冰山反應竟然也極快,沒看見她立即一個翻身,景橫波踹了個空,還沒站定,一只冰冷的手仿佛憑空出現,指尖狠狠抓向那珠子。
下一瞬景橫波出現在她身後,一腳踹向她**。
身邊冷風刮過,冰山已經掠了過來,劈手就來奪她的珠子。
她身子一挺——這冰山認得這珠子?
冰山的目光一垂,忽然注意到她的珠子,有那麼一瞬間,景橫波發現她的目光出現了波動。
景橫波混到今天,對各種殺氣早已免疫,唇角一勾照樣笑笑,指尖隨意地轉著珠子。
對方的目光足可殺人,好像景橫波毀掉的不是一碗她已經用天風淘洗過的飯,而是龍應世家的傳家之寶。
她扔出去的花環,被風吹落一絲花瓣,落在了冰山的飯碗里。
一邊盯著她,一邊將碗干脆往地下一倒,白飯嘩啦啦落地,中間隱約一點黃色東西,仔細看是花瓣。
她一抬頭,就看見那個女冰山,霍然轉身,正冷冷盯著她。
山坡上方忽然傳來一聲冷哼。
她收回了珠子,策劃了帝歌內亂,以簡單粗暴的方式收拾了朝廷,親自來找他,路線除了必須要經過的襄國,其余都是以往沒有涉足的部族,第一站定在了禹國,是期待在這里,就算找不到宮胤,說不定也能得到耶律祁的消息,耶律世家和九重天門,關系可不淺。
直覺告訴她,後一種很有可能。
珠子在那大半年里,游走了所有她親近熟悉的各國各族,一無所獲,反饋回來的消息讓她終于確定,要麼宮胤就不在六國八部的範圍內,要麼他避開了她熟悉交好的那些部族,藏身在禹國之類關系不佳的部族之內。以降低被她發現的幾率。
她閉著眼,懶懶將花環一拋,伸手從懷中模出那顆辨珠,出神地瞧著。
這是她一直想問對方的問題,奈何對方看她便如瘟疫,一臉「千萬別開口開口要你好看」,問了估計也沒答案,她一直在等待時機。
那麼宮胤,在不在雪山?是不是去尋找家人了?
天門宗主身邊,帶了龍應世家的人,還被拿來送死,讓她很有些驚訝,隨即想通了當初宮胤所說的家人的事,難道龍應世家的人,一直被困在雪山?
天門也好,龍應也好,這種百年世家,總有屬于自己的獨特風格和教導方式,令生成的子弟,哪怕面貌不同,也在精髓和風範中,自有相似之處。
當然不是容貌相似,這女子目前看來只是中人之姿。相像的是那種屬于龍應世家的矜持和疏離,她一見這女子,就想起了當初那個龍擎。
像……宮胤。
果然眼熟。
景橫波悠悠嘆了口氣。
裴樞果然道︰「這是我追擊九重天門宗主時,對方被我纏不過,留下來抵擋的死士之一。本來差點殺了,但我忽然覺得她和雪山其余死士不大一樣,就留了一命。我本來想通過她,找一找耶律祁的線索,但後來又有了別的想法。你覺不覺得,她看起來有點眼熟?」
那一霎,她心中一痛。
但那女子氣質里流露出來的疏離和清冷很熟悉,那種隱世豪門才能培養出來的睥睨很熟悉,甚至連她束得緊緊的領口,都似曾相識。
然後覺得不同,那女子精神萎靡而冷漠,衣衫破舊,不是九重天門那種隨時都要從天上飛下來的裝逼德行。
第一反應,就是︰雪山!
當日出帝歌,裴樞將人帶來,她一眼之下,吃了一驚。
山坡上,景橫波懶洋洋眯了眯眼楮,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用風吹涼白飯,等著吃飯的那個高瘦女子。
蔣亞和雷熙看了一會,兩人果然各做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望地嘆了口氣,散開各自去做事,這里離禹國大城臨州很近,臨州據說就有耶律家族的分支在,必須要做好防備。
這樣的兩個有特權的怪人,誰也不想惹,所有人都在期待這兩個怪人互相看不順眼斗起來,但這兩人似乎睥睨到連對方都看不見,一路行來也有大半個月,根本就沒對視過一眼。
沒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沒人敢問,她很瘦,很單薄,很蒼白,衣衫式樣有點過時,像在地底下呆了幾十年一樣,滿身陰暗陳舊的氣息,蒼白的臉上,就看見一雙幽幽大大的眸子,烏黑里閃著微微的紫光,看一眼像是走進了蘊滿紫電的洞穴,連靈魂都要被劈裂在其中。
另一個更好,裴少帥未過門的哥哥的師傅的的女兒,簡直就是怪胎。穿得樸素,姿態卻像個女王。不靠近別人,也不許別人靠近,看人就是遠遠地掠一眼,讓你感覺這位是在用下巴瞧人。不,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啞巴,後來才知道這位不是不,是不和人,只和動物植物,沒事寧可對著一棵樹叨咕,也絕不肯好好回答別人的問話。不和人同桌吃飯,不吃菜,不吃含任何調料的食品,不吃熱食,每天端著碗自己一個人站在高處迎風處吃飯,不允許任何人在她吃飯時接近,尤其不能在上風位置出現,在襄國有一次宿營,一個士兵肚月復不調嘔吐,和這位明明相隔了足足三十丈,這位不知怎的居然知道了,當即將這士兵扔進了湖里。
那個叫波波的小兵——天知道哪來這麼怪的名字,仗著自己是玉照龍騎英大統領的弟弟的的外甥的鄰居,特權階層,不做事,不負責,每日只管吃吃喝喝,還經常各種失蹤,說不見就不見,掘地三尺也找不著,說出現就出現,鬼一樣出現在任何地方,經過一次襄國,失蹤了七次,最後大家都習慣了這家伙的失蹤,他哪天規規矩矩在隊伍里,還覺得奇怪。
這是隊伍中新近誕生的倆活寶。
蔣亞和雷熙,齊齊嘆了口氣。
忽然一人端著一碗水走過來,一直走到山坡最高處,試了試風向,將水碗背風在手掌中端平,然後閉目直立,一動不動。
那家伙一邊采花一邊還在哼著歌,采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花兒之後,便舒舒服服迎著陽光躺下來,亂七八糟地編花環,編好後左看右看,抓著花環似乎很想找人試戴一下,只是大家人人忙碌,沒誰有空理他。
山坡下軍隊正在休整,搭建帳篷埋鍋造飯準備晚上休息,人人忙碌。因此山坡上那個悠閑采野花的身影便顯得分外刺眼。
雷熙目光轉,噗地一笑。
「說是錦囊妙計,錦囊的鬼影子都沒瞧見。這一大隊罪囚一百多人,押送官軍兩千多人,兩千多人命都壓在我身上,死了哪個都是責任,我能不操心?」蔣亞將路線圖一塞,一轉頭看見山坡那邊,眼神頓時陰沉下來,「那死小子!」
「不是說英大統領還給了你錦囊妙計,要你在合適時候再打開嗎?」。雷熙笑道,「許是大人們另有打算,你何必現在就操心上?」
「完全不合理,完全!」蔣亞憤憤地將路線圖揉成一團,「先別說這幾個國家部族,有些分外難纏詭異,首先禹國等國,多半是沒給陛下上擁戴書的。比如禹國,耶律世家的老窩,帝歌權爭失敗者,前左國師在帝歌事變中失勢,之後耶律世家送大上京,活動兩年,眼看就要登戶部副相之位,明擺著還是沖國師之位去的。誰知道這次帝歌又事變了,耶律家大又卷了進去,現在還是隊伍里的重囚,押著這樣一位重囚回他的老窩——上頭的大人們腦子都是被泥巴糊了嗎?」。
「上頭大人們的意思,咱們只能照辦。」副隊長雷熙拍拍他的肩,「難道你現在要回去質疑英大統領麼?」
「真不知道路線為什麼這麼走?」押送大隊的隊長蔣亞第一百次展開手中的路線圖,納悶而郁悶地嘆息,「襄國、禹國、浮水、落雲、蒙國、琉璃、姬國……明明可以走襄國過黃金斬羽沉鐵,就能到玳瑁黑水,為什麼繞了最遠的那條路?」
一群人站在地勢稍高的土坡上,看著那一大片金黃,發出長吁短嘆的聲音。
一陣陣風襲來,三分藥香三分草香,那是鄰國襄國香澤獨有的味道。
日光從樹林綠色的梢頭上掠過,將遠處一片淡黃色的視野耀亮,那是一大片黃得純正的土地,不時流轉閃耀金黃色的光芒,刺得人眼楮發痛,非得將視線調遠一點,瞧瞧那些撫慰目光的翠綠才會舒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