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第二十九章  恩怨與抉擇

作者 ︰ 天下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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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你說,咱們的女王陛下,會不會發瘋呢?」

斗篷人迎著霞光,眯起眼楮,眼神中淺淺笑意,和淡淡瘋狂。

裴樞的身子,飛出青崖,身後晚霞萬丈,他在霞光中墜落。

「黃金少帥裴樞,死于國師宮胤暗殺。」

「你看,這一招像不像宮胤的出手?」

他的笑聲,此刻听來分外快意。

他半個身子懸空出崖的那一刻,斗篷人揮袖,一大蓬冰晶碎雪,當頭罩下。

裴樞本就站在崖邊,這一扔,直接將他扔下山崖!

那雙卡住裴樞腳踝的手,猛力向外一扔!

隱約似有機簧大力彈動的聲音。

明城雙臂—無—錯—小說猛地向後一縮,再猛然向前一推。

又一聲命令。

「去!」

他一開始要的,就是裴樞死!

從一開始就知道,裴樞沖動不魯莽,行事甚至三分狡黠,說動他根本不可能。

談判是假,攻心是假,獻仇人是假。

「抱歉,其實我想殺的,也一直是你!」

斗篷人笑聲,和他一樣響徹山林。

裴樞雙腳被困,身子一歪,劍從斗篷人眉心掠過,割開一道和他自己一模一樣裂口。

她唇角一抹詭異笑意,雙臂遙遙一扭。

仔細一看,才能看見,那斬斷的袖子下,還有細絲相連,而已經縮在後面,盤起雙臂的明城,不是在等死,而是在用雙臂操縱那「砍下來」的一截。

地上,明城被斬下的衣袖,忽然自己動了起來,竟然如兩只小獸一般躥出去,「  」兩響,抱住了裴樞的腳踝!

只吐一個字。

他忽然輕輕道︰「去!」

天下英雄,在抉擇之前,竟然有志一同。

淡淡的、滄桑的、了然的笑意。

這一霎,他竟然也笑了。

斗篷人卻沒有驚呼。

劍光如烈日灑滿山頭,最前面一縷光,已經抵達斗篷人眉心。

殺了他,景橫波才真正安全不是嗎!

「抱歉,我一直想殺的是你!」

流水烈日劍光里,他大笑聲響徹山林。

裴樞劍尖忽然向上一挑,滑過明城頭皮,直撲斗篷人心口!

只是這閉眼一霎。

明城長發飛起,斗篷人也不禁被那燦爛劍光,逼得微微閉眼。

殺氣共劍氣凜冽,劍光亮若明日,恰在此時黃昏夕陽收最後一抹霞光,霞光被劍光挑起,似萬千霓虹剎那迎面炸開。

裴樞的劍明若流水,劍勢也如流水,向明城眉心滑去。

所以她只縮在塵埃等死,灰色的眼楮里冷光幽幽,不知是絕望,還是譏嘲。

她似乎知道,哀求也好,硬氣也罷,在血海深仇無比嫌惡她的裴樞面前,都是白費力氣。

明城不敢再動,雙臂慢慢縮起,向內攏住,一個詭異的自我保護姿勢。

「靠近一寸,斬一寸。」裴樞不看她,只看自己劍尖,「別髒了我面前的地。」

那截衣袖斬得很長,應該已經斬到了手掌,但衣袖太長,還是看不出到底斬在了哪里,只看見黑色衣袖上,慢慢洇出深色液體。

她還沒挪動,裴樞長劍倏落,明城一聲尖叫,雙手一截衣袖,被齊齊斬下。

她的衣袖奇長,垂在地上,看不到手。

明城絕望地抬頭,滿臉塵埃,她在地上掙扎,伸出雙手,似要抱住他雙腿哀求。

「我一生不殺女人。」他聲音比那劍冷,「但你不算人,例外。」

裴樞的長劍,對準了明城的天靈蓋。

鏗然一聲,秋水一泓,耀亮青崖。

裴樞望定他,忽然道︰「好,我答應你。」

對面,斗篷人微笑凝望,毫無在意神態。

他記得那夜燈火下她的輕浮驕傲,那燈火一日不滅,此刻猶自燃燒在他眸中。

當初舉杯月兌衣唇角含笑的女王,此刻在他身前塵埃中顫抖。

人在腳下瑟瑟。

風瑟瑟而過。

宮胤是仇人,明城何嘗不是?她令他如此惡心,惡心到想起都覺得侮辱。

之後墮入塵埃,身敗名裂,羈縻天灰谷生不如死,細細追究起來,其實根源在那夜明城勸酒。

敗于帝歌,實則敗于詭譎人心,權謀算計,王者謀算之爭。

他和金召龍之間的信任,本就降至低谷,哪里經得起任何挑撥。

最後,便是那反間計了。

但當時突然發生宮變,左國師不在帝歌,右國師身受重傷,親上城門率軍抵抗,大戰三日三夜,他一度險些攻進帝歌。

這一仗,是詭異一仗。他的親信都被押在牢中,身邊屬下都是金召龍親信,指揮不便,各種掣肘。原本難有勝算。

金召龍想著打完這一仗,兔死狗烹,將這已經徹底得罪的桀驁將軍,從世上徹底抹去。

他想著打完這一仗,不管勝負,從此帶親信遠離黃金部。

半個月後,他出兵攻帝歌。

怎麼可以?

明城想要女王實權,金召龍想要更大地盤,兩人一拍即合,他這個對他們至關重要的名將卻不配合,而當時,黃金軍幾乎只听他一人命令。

他很想匹夫之怒,血濺三尺,殺了明城再自殺,但他不是匹夫,他身系全軍安危,他所要面臨的王者之怒,血流漂杵。

所謂的自由,不過是戰與死的選擇自由罷了。

不僅這幾個跟隨他數年的親信,還有他黃金軍麾下所有親信重將,他所有親族,一日之內統統被以大逆罪名拘押,只給了他自由。

他的親衛將領們大驚,自然認為是明城出手害了他們少帥,他們不認識女王,當即上前圍攻明城。等他醒來,屬下「犯上作亂,意圖弒殺女王及大王」重罪已定,全部被關入大牢。三日後問斬。

誰知此時,明城竟然追了出來,她一馬當先,追在最前頭,本想要挾他再談一談,不想裴樞當時藥力未過,又兼氣急攻心,竟然短暫暈倒,一頭栽于馬下。

一路狂奔至宮門,叫開宮門,好在當夜事情隱秘,宮門守衛沒有接到阻攔他的命令,他一路出宮,他的護衛將領等在宮門口,見他這般模樣,大驚失色。

他只能先逃。

當時很想拔劍轉身,給這不知廉恥女子一劍劈頂。心里卻知道不可以,只要自己此刻還在宮中,只要自己接觸她一分一毫,最骯髒的栽贓就會成立,他就會被逼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此生竟有狼狽至luo身穿女衣,當眾逃奔的一日,他死也想不到,死也接受不了,女子衣裳濃烈香氣令人作嘔,他心中的羞辱和憤怒已臻頂峰。

女子袍子的香氣熱烈到近乎刺激,光luo的大腿被馬背磨來磨去,他揚鞭策馬,又要擔心自己小弟弟被磨壞,又要擔心自己走光被追來的侍衛看見。

夜半風涼,裴樞裹一襲女人袍,找到自己的馬砍斷韁繩,一路狂奔出宮。

外頭人也呆住,原以為會出來一個光溜溜少帥,結果躥出一個華衣女子,一時眾人驚住,不敢上前。

她呆住。

忽然他撲過來,一把搶過她的外裳,往身上一裹,奪門而出。

酒液清冽,倒映他的焦灼和她的從容,倒映她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她計算著時間,剛要換了驚容,嘶聲大叫。

她慢慢寬衣,只月兌了一件杏色七彩鳳凰繡外裳,里頭抹胸長裙,露一抹雪白香肩。

燭火流光,少年倉皇,外頭吵嚷逼近,是金召龍安排的人,必然滴水不漏,時機正好。

調戲女王,是死罪,株連九族和屬下,他就算不顧忌自己生死,也得顧及親族和屬下。

這一招原本不想用,只要他答應和她配合,出兵帝歌,她和他就是盟友,自然不需要如此下作手段,但年輕氣盛的少帥,在戰事大局上竟然分外冷靜,而她當時機會難得,不肯錯過,不得不逼裴樞一逼。

而她自己,連衣裳都不必月兌,寬一件外袍,就足夠定他的罪。

那女子好整以暇,算定他無計可施,此處只有前門沒有後門,三間大殿空蕩蕩打通,四面都布置有人,無論他從哪里沖出去,不穿衣服都會被人看見。

他大驚,立時便知墮入要命紅粉陷阱,雖老套卻絕殺,當即一躍而起,尋找自己衣服時,竟然一件也無,四面連個可遮身的帳幔都沒有,而不遠處步聲雜沓,安排好的人,想必已經快要抵達。

而他自己,不知何時,竟已被人剝光。

他本就修煉陽剛真氣,最受不得熱血激沸的藥物,不知何時便醉去,但心中似有警兆,勉力睜眼一看,還是原先大殿,燭火卻已昏暗,金召龍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只留那神秘女貴客,一手端杯,懶懶舉杯,一手扯著她自己衣裳,紅唇如火,瞟過來的眼光,蕩漾又輕蔑。

那酒醉得奇異,似一線火焰,自上而下,燃著全身上下灼熱滾燙,神智迷糊。

當晚他酒醉。

所以,想也想不到,金召龍內心對他的防備,想也想不到,金召龍對他全然利用,滿懷警惕,但有機會,必然兔死狗烹。

當時他和金召龍君臣相得,金召龍對他諸事依從,處處推崇,他畢竟還是少年,以為得遇英主,恨不肝腦涂地報效,推心置月復,忠心耿耿,光是舍身相救,就有兩次。

席間他見金召龍數次以目征詢那蒙面女子貴客,心中詫異,此女似乎身份頗高?

他對此不以為然,道如今帝歌左右國師能力超卓,天下歸心,質子制度令六國八部不得不依附,黃金部只憑一部之力,難以抗衡。倒不如等他南征北戰,將周圍部族都降伏,軍事力量更上層樓之後,再圍攻帝歌,當可一舉奏功。

貴客並不生氣,只是殷勤勸酒,席間說起六國八部,說起大荒中心帝歌,說起左右國師。他酒興上來,侃侃而談。卻發覺金召龍不知何時顯得野心勃勃,竟然想著直入帝歌,誅殺左右國師。

貴客親自給他斟酒,問他天下大勢,胸中丘壑,他不喜和人喝酒還戴面紗的人,覺得矯情且不尊重,因此愛理不理。

貴客是名女子。蒙面紗,衣著華貴,姿態矜持。

那夜他入宮禁,半夜入宮,是他的特權,親信護衛自然沒有,親衛在宮外等候,他孤身入宮,在王宮主殿,看見大王金召龍,親自陪著一個貴客。

彼時他想不到「功高震主」這個詞。

他有隨時出入宮禁之權,有御前跑馬之權,有掌全族軍事之權,彼時他年輕氣盛,對王室忠心耿耿,一腔熱心,都撲在操練黃金部兵馬之上,存心要讓黃金部熠熠光輝,閃耀于整個大荒。

彼時他還是黃金部乃至整個大荒威名赫赫的少帥,百戰百勝,黃金部的無上驕傲。

那一夜大王忽然急召他入宮。

裴樞眼前綠樹青崖,忽然幻化成當初黃金部王宮,重樓玉宇,錦繡雕龍。

一卷落葉瑟瑟掠過暗黑色的崖,空氣忽然冷了無數倍。

明城在這樣的殺氣下,抖如落葉,再也不敢抬頭。

裴樞眼眉間深紅傷口竟如厲眼,冷然逼向明城。

斗篷人識趣閉嘴。

他沒有繼續下去,因為裴樞眼眉霍然一豎,長劍鏗然聲響,殺氣竟逼劍鳴。

「她當然不值什麼,她只是我的誠意表現。我在證明,我的誓言很有用,說不再試圖傷害女王,就不傷害。」斗篷人將明城向前一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女子,還曾侵犯過少帥……」

「我不認為一個明城值得我讓步。」裴樞並不好。

「只要少帥答應我的小小要求。」

「交給我,任我處置?」他問。

裴樞皺眉看著明城,當初景橫波打入帝歌,明城下獄,他當時在外追逐許平然,大半年之後才回來,回來之後也沒興趣去瞧瞧這個女人,倒是和景橫波說過,關著這個禍害做什麼,殺了干淨。景橫波笑而不語,他也便丟開一遍,如今這個女人,果然賊心不死!

「在下說過,在下還是頗有幾分能力的。」斗篷人謙虛地笑道,「明城逃獄,歸順于我,必然是要不利于女王陛下。如今我將她獻于少帥,想來,足夠表示誠意了吧?」

裴樞用看一種老鼠爬蟲一般的眼神看她向後逃,也不阻止,只冷冷對斗篷人道︰「她不是在帝歌大牢里嗎?你把她救出來了?好手段?」

明城慌忙又低下頭去,發青的臉貼在泥土上,瑟縮著向後爬了兩步。

瞬間他臉上露出難以自控的厭棄嫌惡之色。

裴樞腳尖微抬,輕輕在女子下頜一點,女子不由自主抬頭,斗篷風帽落下,裴樞一眼掠過,一怔,失聲道︰「明城——」。

女子卻死活不肯抬頭,裴樞更加不耐,那邊斗篷人笑道︰「是老熟人呢。」

裴樞低頭凝視著她,只看見烏黑的發頂,不耐煩地道︰「抬起頭來。」

他揮了揮衣袖,女子一個踉蹌,向前撲跪在裴樞身前,順勢伏在地上,瑟瑟顫抖,竟然不敢抬起頭來。

斗篷人指指斗篷女子,「這位,前幾日投奔于我,本來倒也奇貨可居,是我打算用來對付女王的武器,如今為表誠意,特獻于少帥駕前,任少帥處置。」

「什麼意思?」他道。

那兩人將女子送到,便遠遠退了回去,裴樞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這種小角色,在他眼里都是阿貓阿狗,只將警惕的目光,盯著那斗篷人。

那女子也從頭到腳披著斗篷,看不清臉容,行走很慢,而且姿態奇怪,似乎有什麼病一般。

斗篷人想了想,笑道︰「那只剩最後一種辦法,可以證明誠意了。」他雙手一拍,片刻後,樹叢後,有兩個人,帶出一個斗篷女子。

「誓言算個屁。」裴樞粗魯地打斷他的話,「兩國盟約都可以撕毀,上下嘴皮子一翻,怎麼能做數?」

「我可以發誓——」

裴樞不理他,只道︰「我承認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我憑什麼你?」

斗篷人似才發覺,趕緊後退,歉然道︰「說得投入,忘形了。對不住。」

裴樞目光閃亮,似乎心動,斗篷人又上前一步,裴樞忽然盯住他的靴子,緩緩道︰「站住。」

「你因害怕景橫波受傷害而不願和我合作,可如果你和我合作,能讓景橫波不受傷害呢?」他又上前一步,語氣越發懇切,「這不正是你一路追隨女王陛下,想要做到的事嗎?殺一個你必殺的仇人,還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人,何樂而不為呢?」

他聲音微微沙啞,語氣平和,並不刻意煽動誘惑,卻字字平實,打入人心。

斗篷人目光掠過他的手,眼底一絲笑意,「所以,只要你幫我,解決了宮胤,我就可以發誓對景橫波秋毫無犯,她現今身居高位,只剩我一個隱形敵人,我退出,她便無憂天下。少帥,且請放下執念,仔細想想——你犯得著為一個你必殺的仇人,放棄令你心愛女人從此高枕無憂的機會?」

裴樞冷冷地盯著他,握住劍柄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斗篷人悠悠道︰「誠然我是在誘惑在挑撥,可不管怎樣,你和宮胤深仇難解是事實,你要殺他也是必然。我可以坦誠地告訴你,宮胤景橫波是一體,我要殺宮胤,避不開景橫波,所以我不得不也對付景橫波,這就使她置于危險之中——你應該知道,我還是有點能力的。」

裴樞目光一閃。

斗篷人並未後退,只抬頭笑道,「若我在此發誓,只要你同意與我合作,殺了宮胤,我便永遠不再試圖傷害女王呢?」

裴樞英眉一挑,怒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恩仇自解!我說過,你休得挑撥!」腰後長劍躍出一尺,清越鏗然聲里,他冷笑道,「拙劣!」

「少帥這樣的堂堂男兒,不惜委屈自己,壓抑血海深仇,不斷忍讓宮胤,說到底,只是因為不忍女王陛下傷心,不願和女王陛下決裂罷了。」斗篷人平靜地道,「只是少帥想過沒有,仇怨已成,癥結永在,退讓忍辱只能一時不能一世。你忍讓不殺宮胤,女王這一生就永遠不會多看你一眼;你忍讓不殺宮胤,你要那些陪你受苦,跟你一起生死之間闖過來的兄弟如何看你?」

「男兒昂藏八尺,不行暗室欺心之事。」裴樞冷笑一聲,「我想殺,我自己殺,和你密謀聯手,我成什麼人了?」

「怎麼不關我的事。」斗篷人上前一步,誠懇地道,「在下因為師門之故,務必斬殺宮胤。和少帥正是同一個敵人。宮胤為人謹慎,你或我,單獨出手都難有勝算,何不攜手共誅此獠?」

「那也不關你的事。」裴樞對待外人態度冰冷漠然,並不比宮胤好多少。

斗篷人繼續溫聲道︰「在少帥這樣的明眼人面前,當然要打開天窗說亮話。剛才我確實在附近,看見事情始末。在下不需挑撥,少帥也該知道,你和宮胤,不能共存。」

裴樞眯著眼楮,淡淡道︰「你倒坦誠。」

斗篷人卻笑容不改,很優雅地拂拂衣袖,「少帥,我今日到來,真心結交。我知道你是因為女王陛下,對我有所誤會。確實,以前因為一些原因,我曾得罪過女王陛下不止一次,但少帥得女王信任,應該听過詳細的經過,那就能發覺,在那些事件中,我主要針對的,其實一直都是宮胤,而不是女王陛下,只是女王陛下一直和宮胤在一起,遭受池魚之災而已。」

他語氣平靜,卻滿溢森森殺機,滿山的風,都似因此凜冽。

裴樞雙手抱胸,斜睨著他,「你不知道我的還有很多,比如,你不知道,當我想一個人靜靜時,如果有人打擾我,我會想殺了他。」

斗篷人似乎怔了怔,隨即沙啞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世人都道裴少帥性烈如火,暴虐狂肆。如今想來,真是只見其表不見其里。如果真是一個性烈暴虐之徒,何來那般詭譎用兵,百戰勝績?在下這還沒開口呢,您倒把在下來意猜個八九不離十,話風都給堵住了。」

「我很好。」他冷笑道,「你不用問候我,不用和我談這天氣冷暖,也不用和我提起先前發生的事情,我便是有萬千憤怒,也不會愚蠢到听一個敵人別有用心的挑撥。」

裴樞並沒有愚蠢地問出「你認識我?」這樣的廢話,此人無端靠近,必然有目的而來,當然認識。

那斗篷人隱在斗篷下的臉,似乎笑了笑,隨即開了口,聲音溫和︰「少帥別來無恙否?」

裴樞望定他,下意識向後戒備一退,卻發現身後絕崖,退無可退。

在景橫波之前的一路歷程中,這樣一個人,神秘難測,出手陰詭,做了很多要人命的事。

這個季節,穿這麼嚴密本身就是反常的,這個時候,哪怕他還在憤怒中,能這樣悄無聲息靠近他也是反常的,正重要的是,他忽然想起景橫波和他說過的一些事,其中反復談起的三個字,就是「斗篷人」。

裴樞猶在憤怒中,眼神一瞟而過,正要呵斥這人離開,忽然一怔,眯起眼楮,仔細打量著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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