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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橫波︰啊?神馬?買評價票?哦買噶!我只是想著多余元寶別浪費,掙幾張不要錢的評價票而已!你的菊花姐遲早爆掉,慢慢看著你躺成八字無奈等爆的趕腳不是更好?啊啊啊不要啊,銀子別扔給大瀟湘啊,姐的BRA丟在帝歌現在都沒得換,姐去和桂圓那貨講,把評價票換成BRA給姐寄一打來……
太史闌︰然後有牛人去買評價票了,八十八張,五百張,爽不爽?
景橫波︰是啊是啊緊張嗎害怕嗎緊張害怕快來求我啊男人婆。
太史闌︰景橫波,听說你攛掇著桂圓,要爆了我的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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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剛才那個動作有點熟悉。
景橫波哼了一聲,拿著筷子正要繼續吃,忽然一頓。
()「我以為是沒用過的。」他淡淡答。
他手一頓,將那半邊筷子遞過來,景橫波接過,斜著眼楮看他,「你剛才想干嘛?」
「喂,」景橫波急忙道,「那一半是我用過的。」
他接過來,輕輕折斷了筷子,拿著其中一半筷子,很自然地要從懷中抽什麼東西來擦。
只有一雙筷子,景橫波想了想,把筷子遞給他,「一折兩半,分著用吧,我沒力氣。」
那家伙猶豫一下,坐了過來。
「想吃就自己來。」她點點飯菜,「我不會和人客氣,你要裝客氣我可就不客氣一起吃完了。」
「啊?」那家伙傻傻答。
「喂,」她含著筷子笑吟吟問,「饞了?」
她後知後覺地「啊」一聲,這才想起這不請自來的舍友,這個,按照道理說,好像該分給人家吃一點?
景橫波挑了半天,給自己挑了滿滿一碗喜歡吃的菜,忽然覺得被目光盯住,一抬頭就看見對面那家伙來不及收回的目光。
強大的適應力,也是強者亂世生存的基石之一。
對面黑衣人睜開眼,看著面前起勁地挑揀飯菜的女子,目光溫潤。
想了想又道︰「死刑就死刑吧,死了就很久不能吃了,趕緊吃飽先。」說完動手裝飯,在盆子里挑挑揀揀,找自己喜歡吃的。
她贊嘆了一會,忽然又直了眼楮道︰「不好,我听說死刑犯死前一頓飯都是大魚大肉,這不是要死刑的節奏吧?」
和景橫波所了解的那個滿是沙子和老鼠屎的牢飯,截然不同。
籃子里飯菜雖然算不上精致,但有魚有肉,葷素俱全,白米飯喧騰,還有熱湯。
景橫波等人走了,伸手將籃子拖過來,看了一眼驚訝地道︰「哇塞,牢飯也這麼好?襄國的福利制度真不錯。」
「放飯了!」獄卒粗聲大嗓地嚷了一聲,放下一個飯籃。
從這個家伙的出手來看,叫了也沒用,保不準牢頭一瞬被殺,或者她一瞬被殺。
景橫波有一霎的猶豫,要不要叫出來?但轉瞬就打消了念頭。
那入定的家伙睜開眼,躺倒在草鋪的內側,牢內黑暗,只要她不叫,外頭的人看不出來。
對面的家伙又睡覺了,她只好也躺下,原以為很快會有人提審她,這樣她也有機會離開,不想等了很久沒有動靜,外頭的天色似乎又亮了,她听見開門聲和腳步響動,似乎正往這里而來。
景橫波表示這穆先生三個字听來好耳熟,在哪听過呢?
「穆先生。」他卻主動道,「六國八部江湖草莽的地下瓢把子。三教九流,黑白兩道,就算不歸他管,多少也要給他個面子。我原本是獨行盜,後來得他幫了個忙,就投了他。」
「哦。」她喪失了詢問的興趣,將木牌還給他。
「肅穆的穆。」
「木?」
對面那家伙深深看著她,眼神似乎也有點遠,在她目光投來時立即轉開,道︰「不學無術!穆!」
她心中一痛,手中木牌險些沒拿住,急忙將手攤開,自嘲地笑笑,「寫個字搞這麼復雜,它認得我我不認得它。」
腦海中忽然飄過一個聲音,清脆地,「……宮肉?呂月?」
她看見篆字就頭痛,偏頭喃喃讀︰「驢?爐?皇木?」
這是一方桃木牌,色澤古樸,因為經常隨身攜帶,發散著溫潤的光澤,樣式很簡單,外方內圓,背面是一朵拈花的手,正面一個篆字。
他掏出一個木牌,扔過來。
「誰管你?你這種人按說應該不服管才對。江湖老大嗎?」。她對江湖很有興趣,總覺得以後會打交道,趁此機會多了解一下也好。
景橫波覺得他的智商大概都用在練武上了。
「什麼然後?」這家伙真心反應遲鈍。
景橫波還等著他下文,結果這家伙又不了,景橫波只好抓狂地問︰「然後呢?」
「我是草莽出身,不過現在有人管。」他干巴巴地道。
「什麼意思?」景橫波立即興致勃勃追問。
那家伙似乎思考了一下,才道︰「算,也不算。」
這家伙說完一句就不說了,似乎根本沒有攀談的,景橫波只好再問︰「獨行俠?」
景橫波「呃」地一聲,頓時肅然起敬,原來這世上真有盜墓這一職業啊,難怪挖洞挖得特別好。
「盜墓的。」他道。
景橫波耐不得寂寞,這麼一個人一動不動坐她對面,她的感覺就很奇怪,像被人盯著般,忍不住要找話講︰「那個……你是做大盜的?劫富濟貧那種?」
景橫波注視著他,這人個子不高,很瘦,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瘦,周身線條很柔韌。她細細比較著身形氣質,就外形來說,這人很陌生。
對面的神秘家伙又開始入定,這回倒沒再要求和她睡。
地道下恢復了安靜。再沒人騷擾,景橫波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放心。長長出了口氣。
……
耶律祁吃力地撢撢頭頂,被燒斷的頭發簌簌地飄下來。
地道下。
她只能哀悼那位倒霉的仁兄,千萬不要是耶律祁,應該沒這麼巧吧?
景橫波對這句凶狠又霸道的話撲倒無語,並表示覺得這話怪怪的。
「狠嗎?」。他若無其事地道,「地道是我辛苦挖的,他想撬?問過我同意?」
「那為什麼要下這麼狠的手?」她撇嘴。
「不認識。」果然他答。
心里知道他不會給答案。
半晌,景橫波回神,問他︰「那個……底下的是誰?」
聰慧穎悟的女子,無論何時何地,都能綻放光芒。
看她目光流轉,若有所思,他眼底泛出淡淡笑意。
黑衣人靜靜抬起頭來。
計算他人的行為和可能有的反應。如果能永遠知道別人下一步會做什麼,做好準備等在那里,那就永遠不會輸!
伊柒說她骨骼已成,學武已遲。想要成就高深武學幾乎不可能。但可以另闢蹊徑,成就另一種才能。而且最好選擇自己擅長的。她剛才明白了,她最應該練習的,就是反應、速度,和計算。
這才是她該學的方向。
她目中泛著異彩,將兩人這一番爭斗在心中翻來覆去地回想,心中若有所悟。
不過景橫波覺得應該還有她沒看出的手段。
最後結局似乎兩人都吃了點虧,底下那人吃得大一點,當然,地形對他不利,也怪不得他。
看似簡單,其實卻是智慧博弈,兩個人都反應快到驚人。幾乎沒有思考的余地。
上頭這人卻也預料到這一招,手中劃開的石頭一直沒扔開,電光火石之間扣上,擋住暗器後,順手一把火就扔了下去。
下頭那個也算到這一反擊,備好暗器,在洞口出現上頭這人的時候出手。
上頭那個摳洞驅蟲下洞,以己之道還施彼身。
下頭那人被堵住,用草吸引毒蟲來蟄上頭那個,也有逼他離開的意思。
兩人都是牛人。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眼力她還是有的。剛才不過須臾之間,上頭的人和下頭的人,已經過了三招,這三招,考詭計,考智慧,考眼力,考反應,缺一不可。
確實是高手。
不過幾個眨眼之間,就見到一幕高手龍虎之爭。
景橫波已經被震得話都忘記說了。
然後鋪好稻草,再次從容淡定地坐下。
然後撢撢衣襟上的火星——衣襟已經被燒得千瘡百孔。
「啪。」上頭那家伙再次扣死了石板。
火星落在耶律祁頭頂,也落在那家伙衣襟上。
「呼。」一聲耶律祁急速下落,落下時依舊不忘衣袖反抽,無數火星濺射,射出洞口。
蓬一聲地道里火頭燃起,直落耶律祁頭頂。
景橫波目瞪口呆看他一系列快準狠的動作,隱約似乎還看見他手指間晶光一閃,但轉瞬不見。
上頭那人忽然抽了一大把稻草,手中不知何時多了個火折子,一晃之下便將稻草點燃,迅速拉開石板,將那團熊熊燃燒的稻草往底下一扔!
耶律祁身子此刻將落未落。
「啪啪」幾響,毒牙擊在石頭上粉碎。
快如閃電!
上頭那家伙,忽然將手中一直拿著的那塊取下來的石頭往洞口一扣!
連景橫波都已經听見地下穿透隧道的風聲!
毒牙激射!
就是這一刻。
堵洞口時臉一定在洞口上方。
拔走藥草的人,等蛇蟲鼠蟻全部落完,一定會探頭看下洞口,將洞口堵上才會離開。
一暗的時候,他身子掠出縱起,手中毒牙激射,穿洞而出!
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落完,他看著上頭露出的洞,一亮又一暗。
他蹲,扯出幾條毒蛇,拔掉毒牙,將毒牙捏在手中。
歷來地道打洞,先橫後豎,他猜到上頭的家伙必然會將草頭拔出來扔回給他,所以早早躲到橫洞里,在豎洞底下挖了個坑,那些螞蟻蜈蚣蛇老鼠都啪啪地落到坑里,根本傷不著他。
洞里,耶律祁冷笑抱臂看著。
螞蟻蛇蟲立即再換方向,順洞口而下。
隨即他飛快將燃著的草頭從洞里扔下去。
他毫不猶豫,站起身,手指在石板上劃了個圓圈,一塊石頭無聲落在他掌心,露出一個洞口。
他手指輕輕一拈,將草拈了出來,那些螞蟻啊蜈蚣啊立即轉了個方向,直奔那草而去。
身下石板塌陷一寸,燃著的草露出火頭。
「嗯?」他睜開眼楮,手掌忽然向下一按。
「這個……」景橫波咬著指頭,看螞蟻進去了,蜈蚣進去了……
「嗯?」他道。
「呃,」她茫然地指了指那家伙,他好像還在入定,閉著眼楮,「那個……」
螞蟻後面是蜈蚣,蜈蚣後面是老鼠,老鼠後面是蛇……景橫波目瞪口呆地看著蛇蟲鼠蟻互不侵犯,排成隊,向……那個入定的家伙袍子下進發……
地上黑黑的一長條,乍一看還以為蛇,再一看原來是一大隊的黑螞蟻,歪歪扭扭地從牢門外涌進來。
片刻後景橫波無意中對地面一看,「啊。」地一聲,「蛇!」
「嗯?」那盤坐入定的家伙似乎什麼都沒聞見。
空氣里似乎有種淡淡氣味,說不清香還是臭,聞了也沒什麼感覺。
上頭景橫波忽然吸了吸鼻子,道︰「什麼味道?」
他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根干草類的東西,用火折子點燃,那草慢慢燃起,散發出一股奇特的氣味,耶律祁看準上頭石板推開後留下的裂縫,將草塞了進去半截,燃著的火頭卡在石縫里,確保火頭不露出地面,以免被掐滅。
耶律祁倒覺得不對了。隨即他听見上頭砰然一聲,似乎有人坐下了。
等了好一會沒有動靜,上頭的人好像只是想把門關上就行。
耶律祁警惕地側身在地道中,做好防備姿勢,按常理說,地道被發現,上面的人應該就會出手。
他早跟到這大牢,為取能克制黑螭的藥物耽誤了點時辰,取了藥之後他先準備從天窗下去帶走景橫波,結果平時看不見人的天牢,今日戒備特別森嚴,他還沒上屋頂就被發現,之後他換個方向,在天牢附近偵察,發現一個不起眼的洞,從位置看很可能通往天牢,他干脆也一路進來,地下雖然不辨方向,卻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推測是對的,看見頂上石板他更是一喜——十有八九就是天牢地面,誰知道只差最後一步,石板忽然蓋下了。
耶律祁惱怒地瞪著上方。
石板下。
她只好悻悻地算了。
她還在探頭,那家伙看看她,干脆一**在石板上坐下了,開始調息。
石板蓋下的時候,景橫波覺得自己似乎听見石板底下有骨碌碌滾動的聲音,響動還挺大,不像老鼠能造成的後果。
黑衣人走看,地上是石板,有一塊已經被掀開,他探頭看了一眼,隨即道︰「沒事,老鼠。」將石板砰地向下一蓋。
「什麼聲音?」她想坐起身去看。
她怔了怔,想起腳頭似乎是這人爬上來的洞口。
那家伙撢撢衣裳起來。動作很疲倦,似乎睡眠沒能讓他恢復。景橫波很怕他再睡回來,正要想法子拒絕,忽然听見腳頭底下似乎有聲音。
「你睡相太難看。」她道,「流口水,打呼嚕,還折騰個不行,把自己給折騰到床下了。」
景橫波忽然感覺他年紀應該不大,都說人在剛睡醒的那一刻情緒最沒防備最真實,這個人這一刻給她的感覺,是無害的。
「怎麼回事?」他似乎濃睡被打擾,很有些下床氣,聲音悶悶地嘟噥。
但能動的幅度不大,也就是稍稍起身。但總歸是個好信號。
景橫波稍稍放心,然後才發覺,自己能動了。剛才四肢毒氣猛然一爆,似乎將那毒爆出了不少。
景橫波半抬起身看他,他滾了滾,坐起來,眼神茫然。
「砰。」一聲,那家伙身子被彈開,彈出草堆,跌在地下。
「啊!」她身子一震。
她肩頭一震,只覺體內似乎「啪」一聲,四肢那種游走的毒氣猛然爆發,無數關節經脈猛地一痛。
她抬起的睫毛掃著他頸項肌膚,她微微一讓,一抬頭看見他頭上面罩顏色似乎深了點,她正在奇怪,忽然他睡夢中手臂一抬,又重重落下,拍在她肩上。
她微微放心——如果清醒,哪有這樣的定力。
看上去很正常。
他還是靜靜的睡著,露出面罩外的肌膚微白。眼睫濃黑。
她忐忑地抬眼看他,正常男人,抱住了一個女子,清醒狀態下都該發現不對,尤其听見這樣的喘息,而正常男人一旦發現她是女子,此刻多少也該有點反應……
不敢動,卻听見自己無法控制的喘息,細細地在這幽暗的囚室回蕩,如呢喃如申吟如嬌痴的邀請,她又羞又惱,想要掙月兌,想要跳起,想要遠遠離開這個懷抱,卻動彈不得。只得祈禱這家伙是真的睡著了。
她想推開他,卻覺得體內那毒正在游走,走到哪里哪里便一麻,但那麻不知道遇到什麼阻礙,瞬間便又散去,這麼一麻一松,一松一麻,感覺奇異如過電一般,那過電般的感覺慢慢蔓延,從四肢到體內到下月復,她體內忽然似生了淺淺瘙癢和隱隱灼熱,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越發地不敢動了。
他的溫暖透膚而來,壓迫得她幾乎要窒息。
景橫波整個人窩著,頭在他胸前,嗅得見他身體散發出的淡淡青草香和淺淺男子氣息。她渾身不自在——一生至此,其實未曾和人接近如此。
那家伙沒翻身,只是閉著眼楮向前蹭了蹭,手臂搭在她肩上,腿向前一跨,架在了她腿上。像抱個無尾熊一般,把她抱在了懷里。
她忍不住看看身側伴——喂,你要不要再翻個身?
她心中暗叫不好,這種毒竟似有自己的意識般,轉移了戰場,一旦散入四肢血脈,是不是自己就得癱瘓?
幾乎立刻,她便感覺手臂一麻。
體內那團小漩渦接連受挫,確實是要散開,但好像……要散入經脈之中。
不對。
她琢磨了好一陣關于世界玄幻的問題,以至于那家伙手臂一直壓在她胸上都忘記了,主要也是壓著實在很舒服,一股熱力透體而來,她發覺那漩渦在消散。
景橫波手指一僵,匕首又落回了草堆上,她呆了半晌,覺得這世界真玄幻。
我勒個去,不會又被這家伙誤打誤撞地打散吧?
還有,胸口漩渦呢?什麼時候散了?
漩渦轉起,下一步就是劇痛,劇痛呢?
怎麼不痛了?
她已經在模索著找刀,找到先前掉落在草鋪上的刀,一刀正準備戳,忽然一怔。
景橫波如果能動的話,一定會一刀捅。
那家伙手臂重重壓在她胸上,更要命的是,這回他沒有立即拿開,還壓了壓。
景橫波痛得險些要尖叫。
震一震,漾三漾。
「啪。」一下,那家伙翻身都愛掄手臂,好比挖地道掄大鏟,手臂重重地掄在她……胸上。
身邊的人,忽然又一個大翻身!
漩渦起,劇痛生!
但此刻她來不及歡喜,因為雖然調動了,卻追不及!
換平時她得欣喜若狂,因為這是伊柒告訴她的,擁有內力的標志︰通經脈,調氣息。有了這一步,她的經脈以後會比常人更堅實,內力的修煉也有了可能,雖然慢了許多,但以此為基礎的很多術法就可以修煉。
她猛力調動體內氣息,臨急時刻發揮超常,平時只能絲絲縷縷調動的氣息,忽然凶猛地運轉,她能感覺到丹田一股灼熱而渾厚的氣息逆行而上,直追漩渦。
她立即便知道,下一刻,這漩渦便會開始攪動,說不定會絞碎她的肺和心髒!
糟糕!
這麼想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從月復部到胸中都一熱,好像有什麼東西猛躥了出來,然後在胸口,匯聚成小小的一團。
自己體內混雜的氣流太多,好像對那毒霧造成了牽制,但又不能完全制服,以至于那毒霧化為不安分的一團,似炸彈般隨時要炸開。
她閉上眼楮,準備試圖調息,那毒霧還沒散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作。
景橫波決定不謝他也不罵他,扯平。
景橫波一側頭,看見他沉沉睡著,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無意中解了同床的危難。
該罵他還是謝他?
她蜷縮的身子下意識伸展,有點茫然地模模肚皮,肚皮上火辣辣的,那是被這家伙打的,但肚子里那劇痛,忽然就沒了。
疼痛驟然散去。
但體內似乎也同時「啪」一聲,那小小漩渦,炸了。
景橫波以為自己肚皮一定被打炸了。
身邊沉睡的男人,忽然翻了個身,翻身時手臂掄了一圈,啪一聲,正打在她肚子上。
她痛得幾乎要縮起。
體內那股奇怪的氣流,似乎終于被牽動,猛然爆發,在丹田處匯聚成一個小小漩渦,呼嘯翻卷,攪得她腸胃都似忽然翻倒。
想到噩夢兩字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月復中一痛。
她很久沒有過好夢了,雖然能睡著,但噩夢太多。
她有點羨慕地看著他的睡顏,這個謹慎的家伙,睡著了也不取下面罩,但眉宇安靜,看得出來好夢。
或許,就因為是陌生人吧。
她曾以為她再也不能在任何人身邊安睡,沒想到一個陌生人竟然能讓她安眠。
但更莫名其妙的是,這麼一個人睡在身邊,一片寂靜中听他疲累到極點後沉沉的呼吸,她忽然也覺得很安心,心中溫暖而空明。
景橫波覺得和這麼一個陌生人,忽然一起睡在襄國王宮的地牢內,很搞笑,很莫名其妙。
身邊那個家伙在睡覺,似乎比她還累,鼻息沉沉。
這個很快應該不是錯覺,因為她睜開眼的時候,看見對面牆壁上一滴往下流的水滴,還沒流到底。
景橫波覺得自己很快就醒來了。
……
又似乎沒有。
黑暗中,朦朦朧朧,似乎響起一聲悠長嘆息。
睡著了。
在匕首抵達目標物之前,一股巨大的困意襲來,她手指一軟,眼一閉。
疲倦潮水般涌來,意識一點點陷入黑暗,她努力抗爭著睡意,卻依舊無法抗拒地被拖入黑甜鄉,她心中隱約覺得不對,一咬牙心想寧可殺錯不可放過,手中匕首抽出,緩緩向前,向前……
安定得她眼楮要閉上了……好困……怎麼會突然這麼困……
太安定了……
身邊男子原本身上有泥巴有稻草,散發著不太好聞的味道,但他撢去泥塵睡下時,她忽然發現,這人身上的氣味很特殊,很好聞,帶著點絲絲涼意,微微還有點藥味,有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這一生,任何環境,她都不會再喪失對任何人的警惕。
景橫波手指悄悄抵住小腿,那里時刻藏著一柄匕首。
「嗯。」那家伙毫不客氣地在她身邊睡了,似乎很累的樣子,讓景橫波放心的是,他睡得也很安穩,並沒有靠她很近,兩人之間足可以再睡下一個人。
景橫波急忙把下巴抵住,殷勤地拍拍草堆,「當然不是!我只是獨睡慣了,一時不適應而已。來吧,來睡來睡!」
「為什麼不行?你又不是女人。」那家伙自說自話上了草鋪,忽然一頓,狐疑地看景橫波,「你不會真的是女人吧?你有沒有胡子?」說完似乎就想伸手來模景橫波的下巴和頸項。
「不行!」
「啊什麼?」那家伙莫名其妙地看她,「這地上這麼冷,你的草鋪這麼大,擠擠有什麼?」
「啊?」剛躺平的景橫波差點蹦起來。
那家伙自說自話安排完了,忽然起身,道︰「你挪挪,帶我睡個位置。」
景橫波哼一聲,心想深牢無聊,有個人也不是壞事。當然,這家伙這麼涼薄,自己走的時候,一定不帶他走。
「這是重獄,輕易不關人犯,關了之後多半就是等死的,十天半月也不見得有人來。」那人道,「等你被拖出去處死,我就走。」
景橫波頓覺失望,白他一眼道︰「這里會有人查獄,你被發現了可別怪我。」
「你以為我是來偷東西的?」那家伙瞪了景橫波一眼,「誰沒事偷東西偷到王宮天牢來?我是被仇家追殺,無處躲藏,想到一個好主意,準備躲到王宮哪個空著的宮室里過一陣子。誰知道判斷錯了地方,竟然挖來了天牢底下,不過牢里就牢里吧,一樣,說不定還更安全些。」
「啊?」
那人卻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道︰「不行,我忽然不打算出去了。」
「要麼你辛苦一下,把地洞擴大點?」景橫波覷著對方神色,「當然,不會讓你白忙,出去後,銀子大大地謝你。」
「不行。」對方斷然拒絕,「我的地洞很窄,我縮骨才能游,你過不了。」
她此刻男裝打扮,足可以假亂真,也不擔心對方會對自己起邪念,連忙粗著嗓子道︰「這位兄台,相逢即是有緣,你看你既然來了,空手回去也不符合你們做生意的理念是不是?要不要順帶把我也給捎帶出去?」
景橫波一听便明白,敢情是個擅長挖洞盜竊的小偷,也不知怎的,把地道挖到這大牢底下來了。
那人被她叫住,一驚之後也鎮定下來,四面環顧,搖搖頭自言自語道︰「晦氣!怎麼挖到這里來了?」
景橫波想是不是經常進行夜間活動,練出來的?
此刻她躺著,對方站著,從她的角度,正看見緊身夜行衣包裹著的男子的好身段,倒三角型的肩背,窄腰長腿,周身線條利落流暢,略清瘦,卻又能令人看出衣裳包裹下的身軀的柔韌和彈性,真真是一副漂亮身材。
這分明是夜行大盜的打扮。
就著昏慘慘的燈光,景橫波這才發現這家伙看起來黑漆漆,是因為穿著黑色緊身衣,戴著連帽頭罩,只露出一雙眼楮。
那人渾身一震,站定了,緩緩回頭。
「站住!」她立即厲喝。
他這個動作頓時給了景橫波勇氣——不是鬼,是人!
他四面看了看,似乎發覺這里的環境不對勁,一轉頭又要鑽下去。
那黑漆漆的人鑽出來,卻像比她還驚嚇,「啊」地一聲向後一撞,撞在牆上。
景橫波發現人真的受驚嚇的時候,是尖叫不出來的,喉嚨發緊,肌肉發僵,所有的力氣都在眼楮上,拼命想要瞪出框。
完全恐怖片情節。
深夜孤身一人的牢房里,看見自己腳頭忽然爬出來一個黑漆漆的人,那感覺實在太驚悚了。
……
然後她目瞪口呆地看見一個人,從自己腳頭爬了出來。
然後她听見啪一聲。
現在這堆稻草忽然慢慢隆起,越來越高,越來越高,上頭的稻草嘩啦啦地滑下來,都滑在了她身上。
腳頭,堆著高高的稻草,原本遮擋了一半的牆壁。
她閉上眼楮那剎,忽然覺得什麼不對,霍然又睜開眼楮,驚嚇地瞪著自己腳頭。
景橫波閉上眼楮,準備睡一會,養足了精力找樣東西砸開天窗,她估計等會耶律祁就該在那等著了。
估計是天牢中的高級牢房。
景橫波再次發覺了不對勁,這牢獄外頭很牢獄,陰慘慘潮濕濕,牢房里卻很干淨,傳說中的老鼠蟑螂之類的友好鄰居一概無,地上連個草芥都沒有,身下的稻草像是剛換的,還散發著陽光溫熱的氣味。
對了小強……
暫時動不了,她就既來之則安之,一邊試圖調息,一邊觀察四周,苦中作樂地想以前看那些狗血言情小說,牢獄里總能遇上奇怪的獄友,比如看過的一本叫什麼搖什麼皇後的小說,女主人公坐過好幾次牢,遇見過等她好多年的絕世高手,也遇見過知道她身世的她媽的老情人,又有高手又有隱秘,狗血遍地灑。現在自己坐牢了,左邊右邊都空蕩蕩的,一看就知道整個牢獄都沒人,尼瑪,高手呢?身世揭秘者呢?來不了高手,來只小強也是好的啊!
景橫波嘆口氣,覺得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苛刻,準備再周全,也抵擋不住老天的隨意撥弄。
看來是這樣。
想到和婉她心中一緊——莫非是和婉失敗了?也被打入大牢了?所以她這個撲出來幫和婉的人被連累了?
她有點莫名其妙,怎麼就關進大牢了?似乎也沒犯什麼要命的罪?撲出來給和婉救場有罪?
觀察了一下四周,這牢房除了地面是整塊石板外,四壁都是石壁,十分的深,天窗開得遠遠的,門戶可能只有一個,在遠遠的通道那邊,牢門柵欄都是鐵的,鎖有手臂粗,一看就是關押頂級重犯的大牢。來一群高手也不容易闖進來的那種。
她試著用自己的瑜伽呼吸法引導體內氣流,但越引越亂,體內天翻地覆,連腦子都不動了,只得躺住不動。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情況,覺得說不清是一種什麼狀態,不舒服,體內忽冷忽熱,似乎像有幾種氣流在互相攻擊,攪得她惡心欲吐。
難道是因為體內有毒,狗血地以毒攻毒了?
躺了一會,暈倒前的情境漸漸回來,她想起那黑色玩意撲入她口中的灰霧,感覺是很厲害的毒,為什麼自己還沒死?
她大字型躺著,嘿嘿笑了兩聲——尼瑪,牢房好像是穿越女主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坑騙拐賣之後必去場所之一。
感覺像個牢房?
眼前果然如她感知中一樣,黑暗,潮濕,身下的稻草溫暖而干軟。
景橫波霍然睜開眼楮。
混亂而復雜的感受,一波波潮涌而來,身體處在奇異的感知交替之中,動彈不得,意識卻清晰異常,似乎每根汗毛都能感受到此刻黑暗的四周,潮濕的環境,身下稻草軟軟,牆壁上慢慢滲出水滴,牆灰被濕氣侵蝕,撲簌簌往下掉,遠處有淺淺的燈光,是瓖嵌在石壁上的銅燈……
好熱……好冷……好悶……好腥……
……
宮胤點點頭,揮手示意他下去。蒙虎轉身時,忍不住在心底發出一聲嘆息。
「已經好了。」蒙虎立即回答,伸手擦了擦衣襟,皺皺眉頭。
「準備好了麼?」宮胤忽然沒頭沒腦來了一句。
宮胤豎起手掌,蒙虎便不敢再,只低下頭,掩下眼底深深憂傷和憐惜。
「主上,您為何……」
蒙虎在他身後悄悄出現。
宮胤始終沒有回頭。
……
良久,她吸一口氣,也綻開一抹微笑,提起裙擺,輕輕向他走去。
曾經想要留住的流水般逝去,曾經想要推開的始終于原地等候。到底什麼才是天長地久,也許只有時光才能給答案。
和婉定定看著他,一瞬間百感交集。
夜露濕了他的肩,眉間凝了微霜,他抬眼看過來的神情依舊溫柔。
月光下,長廊前,雍希正默然佇立,面朝殿宇,一個等待的姿勢。
走出殿外,她忽然停住腳步。
她向宮胤恭謹地告退,走出門外的時候,忽然便想起詹妮,想著她不知道去哪了。幫了自己那麼大一個忙,還沒來得及謝謝她。
他如此看透感情,看得見王室背後愛情所要面對的深寒未來,那他自己呢?有沒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這個人,也未曾大她幾歲,他是如何成長至此?這一路上又如何艱難竭蹶?走到如今到底經歷過多少摧心之痛,暗箭之傷?
疑惑,卻不敢問,看著這個男人一動不動的背影,她便覺得似有如山壓力壓下,不敢造次。
和婉有些不明白國師的意思,他似乎並沒將緋羅的生死當回事。麋鹿指的是緋羅?堂堂襄國女相,在他眼里也只是麋鹿?他放走麋鹿,是為了讓「諸獸」圍獵?鍛煉爪牙的意思?那「諸獸」又是指誰?
說這話時他仰望明月,臉頰似月色一般光輝氤氳。
和婉向宮胤匯報時,頗有些不安,宮胤卻似乎不在意,只淡淡道︰「放麋鹿于野,正可供諸獸共逐之。」
不過雖然逃了命,女相的威風,以後卻沒了。和婉當即下令免了她的女相職位,由雍希正接任。
但在圍殺緋羅的時候出了岔子,人是拿下了,卻在押解入天牢的過程中月兌逃。緋羅本身和老王關系曖昧,對宮中極其熟悉,甚至在宮中埋下了不少暗線和棋子,有先後三人戴著近似她的面具,混淆了追兵的視線,助她逃出了宮廷。
作為襄王最寵愛的女兒,她甚至知道玉璽和國主密印的位置在哪,順利地代發王令,收束王城軍權。重傷囚禁了襄王後,並將世子移宮。
和婉已經控制了宮禁。
再怎樣翻覆的變化,再怎樣狂灑的鮮血,都會被時光抹去,甚至未必載入歷史。
宮闈已經恢復了寂靜。
深夜月如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