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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第三天快樂。
……
------題外話------
然後她就這麼散著頭發,轉向了鐵星澤,清晰地道︰「世子。萱亭和你自幼指月復為婚。然而婚姻之事,需得你情我願。現在萱亭已無家室之念,只想奉養雙親,歸隱山林。還請世子允準,你我解除婚約。」
—無—錯—小說姚萱亭在眾目睽睽注視之下,迎著陽光,解開了自己的婦人發髻,一頭鴉青長發瀉下,光可鑒人。
是不是愛情,從來不是由誰好不好來論定結局?
雖然紫蕊是她的女官,可她還是覺得,姚萱亭,真的很好。
景橫波輕輕唏噓。
此時眾人才注意到她是婦人發髻,除了不知她身份的夏紫蕊,其余人都大致猜到她要做什麼了,眼神有驚訝有佩服,各種復雜。
她迎著陽光,伸手開始解頭頂發髻。
但就算注定要雲散光收,也得她自己完美謝幕。
過往是十數年暗戀和等候歲月,似這清晨的霞,曾經照耀了她那一段青春年少,卻終究要在那一輪新日升起之際,黯然退避。
一霎迷茫,一霎心傷,一霎絕望,一霎悼念過往。
這一刻只有景橫波看清楚她的目光。
姚萱亭挺直腰,並不看他,在廣場上緩緩踱出兩步,迎著清晨初升的日光。
他請夏紫蕊來,自然是要當著那兩個有糾葛的女子的面,介紹夏紫蕊,請求解除婚約,對夏紫蕊表明心跡的,可眼瞧著,姚萱亭似乎不打算按著他的劇本來。
這下不僅夏紫蕊莫名其妙,連鐵星澤都怔住了。
夏紫蕊並不知道她是誰,只得謙虛還禮,口說不敢。姚萱亭又道︰「女官既然來了,我這里正好有件事,不妨請女官做個見證。」
「夏女官是嗎?」。她倒主動招呼上了,笑容絲毫不遜夏紫蕊的端莊高貴,「我听說過你,你是黑水女王身邊的女官,是陪她一路從帝歌到玳瑁的第一貼心人。如今得見,名不虛傳。」
關琇瓏臉色死灰中隱藏不甘,姚萱亭注視著夏紫蕊,倒淡淡地笑了。
對她們那麼生疏的稱呼,然後當她們面找來這位女官,再那麼親熱地稱呼。女人都是敏感的,頓時知道怎麼回事了。
夏紫蕊臉色一紅,有點羞惱有點不安,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那兩位臉色卻徹底變了。
鐵星澤見她來,倒下了馬,親自迎上,笑道︰「紫蕊,我想為你介紹兩個人。」
景橫波微笑,她覺得紫蕊的風采氣度真真是最好的,是她這個女王臉上的榮光,當然,紫蕊也有這個認識,所以她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表現,想要為女王撐起這樣的榮光。
她臉上些微緊張很快消失,端莊立在原地,對鐵星澤一禮。
那邊紫蕊看見鐵星澤就迎上去,卻一眼看見那兩個女子,腳步一停。
她細細碎碎做著小動作,他回眸看她一眼,眼眸里淡淡笑意。
她很想甩開的,又有點舍不得,舍不得了又有點不甘心,手指在他掌心掐啊掐,掐輕了不解恨,掐重了又覺得不妥,再用指月復抹啊抹。
宮胤似感應到她目光,沒有回頭,卻握了握她的手。
她忍不住看看宮胤,心想感情的事兒何止來的快來的莫名其妙,還來得讓人沒法應對。
她明明覺得之前紫蕊只是好感,現在怎麼這麼明顯了?感情的事兒,有時候來得真快啊。
這女子確實動心了。
完了。
景橫波一看那光芒,頓時嘆口氣。
看見鐵星澤,她眼中溫柔微光一閃,亮如星辰。
說到紫蕊紫蕊到,景橫波一眼看見紫蕊跟著那侍從,從宮內匆匆出來,臉上猶帶茫然之色。
小白花綠茶神馬的,殺傷力太大了,她家紫蕊不是對手。
只是不知他到底是什麼打算。景橫波當然知道紫蕊對鐵星澤有點意思,但她總覺得,鐵星澤的感情關系太復雜。即使到了現在,她還是不大看好。
廣場上一男二女相對,這當眾的三角戀情著實挺吸引人的,景橫波瞧得目光灼灼,心想當初自己答應過幫他解決這事的,如今看來,他自己便要解決了。
此刻檢查的隊伍都停在廣場上,因為要等鐵星澤最後放行,耶律祁等人的注意力,也被廣場上的事吸引了去,沒有再過來。
鐵星澤一笑,也沒說什麼,對身邊人低聲吩咐了幾句,那人匆匆領命去了。
姚萱亭盯著他,臉色慢慢白了,卻挺起胸,咬著下唇,一字字道︰「請講。」
關琇瓏愕然停下,拎著一顆心等他吩咐,鐵星澤卻沒看她,只對姚萱亭道︰「我應了姚一個請求,如今也有一個請求,想問問姚意思。」
宮女正要扶著關琇瓏回宮,鐵星澤忽然又道︰「且慢。」
她因為某些原因,對所有小白花似的女子都沒好感。回頭想想,鐵星澤會這麼做也不奇怪,畢竟這麼多年的情分在,他素來又是個溫和性子。
關琇瓏一臉狂喜,周圍其余嬪妃神情羨慕又淒傷,景橫波卻皺皺眉,覺得鐵星澤這舉動有點拖泥帶水,要照顧她,可以有很多辦法。留在宮內卻是不妥的。關琇瓏對他心思不死,性子又嬌怯粘纏,只怕還得有事。
鐵星澤低頭想想,對侍衛道︰「送關回宮。」
當然她才不承認,因為人家夸她她才覺得人家不錯的。
一邊景橫波模著下巴,笑吟吟地想,這個姚萱亭,倒是個人才。不輸給夏紫蕊。
她忽然笑了笑,道︰「不是誰都是黑水女王,能夠和男人們對抗的。」
「那是該當的。」姚萱亭卻不願多提的模樣,只道,「我們女人,能做的,畢竟有限。」
鐵星澤就好像沒听出她話中意思,忽然笑道︰「還沒謝姚為我奔走相助之情。」
「因為我知道,她這幾年,也不容易。」姚萱亭語氣淡淡憂傷,「早先,我是很佩服她的。」
鐵星澤看了滿臉羞愧和祈求的關琇瓏一眼,轉回姚萱亭,「姚心地真是仁善。以前沒听說過姚和關有何交情,不想此刻竟會為她求情。」
姚萱亭一听這稱呼,心中也咚地一沉,她卻和關琇瓏不一樣,也不提自己辛苦,也不提舊事如何,抬手掠了掠鬢,笑道︰「世子。萱亭有個請求。」也不等他回答,指了指關琇瓏,道,「關姑娘如果發還原府,寄人籬下,日子不好過。還請世子允她在宮中繼續居住。」
那邊姚萱亭將關琇瓏拉起,轉身面對著鐵星澤,鐵星澤已經听身邊人說了姚萱亭的事情,這回終于下了馬,上前一禮,溫和地道︰「姚。」
易國人听不見兩人在說什麼,只看出兩人在不停嘰嘰咕咕吵架,都心想誠然這真是一對斷袖,還是一對感情好的斷袖……
宮胤似乎噎了一聲……
她干脆迎著宮胤目光,挺了挺胸,托著下巴翹起了蘭花指,幽幽道︰「不怕人不吃,就怕人想吃吃不成呢呵呵呵。」
景橫波似痞卻還不夠太狠,當然虧是絕對不肯吃。
此刻如果是君珂,八成臉紅裝听不見;是文臻,遲早在蛋糕中下毒,吃,讓你吃;是太史闌,肯定在思考要不要干脆先吃了他?
他到底是怎麼把禁欲和挑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完美無缺地融合在一起的?嗯?
當初那個踫一踫就跳開,模一模就臉紅的宮胤呢?
啊啊啊說這種暗示性極強的話,居然還一臉高嶺之花人間雪的神態語氣,很崩潰很違和好嗎!
景橫波唰的一下灼熱了——啊啊啊不要臉!太不要臉!越來越不要臉!
那一眼瞄的位置,不忍說。
說便說了,還似有若無瞄了她一眼。
「珍饈千道,」他悠悠道,「在下只吃一口。」
景橫波又給氣著了,立即反唇相譏,「我好歹都是正常情債,總比有些人男女通吃的好。」
「嗯。」他清清淡淡地道,「你知道就好。」
「瞧瞧,」她對宮胤道,「就說情債不要惹太多,你瞧這糾結的。」
景橫波一直冷眼瞧著,此刻倒覺得有意思,鐵星澤這情債,看起來很麻煩啊。
姚萱亭的烈性,照見她自己的自私,關琇瓏心如死灰,忍不住捂臉哭泣。
當初大王先威逼姚萱亭,威逼不成就轉向了她。姚萱亭家世顯赫,是功臣之後,本身和皇族還沾親帶故,姚萱亭又出名的才貌雙全,人品出眾,大王終究沒敢做得過分。
所以她也滿身灰塵,連頭發都是亂的,但衣飾華貴的關琇瓏看見她,卻自慚形穢得恨不得鑽進地里去。
在她被威逼嫁給大王的同時,姚萱亭也受到了同樣的威脅。但和她委屈進轎不同,姚萱亭封還聘禮,嚴詞拒絕提親的宮監,對殘暴之名聞名沉鐵的大王毫無懼色,當著大王的面梳起了婦人發髻,以示非鐵星澤不嫁。並在拒絕提親之後,當即將自己家人連夜全數遷出沉鐵王城,隱藏起來。自己則組織起所有家將,積極為救援鐵星澤奔走。
她自覺沒臉見姚萱亭。
關琇瓏臉色更白了,吶吶說一句︰「萱亭……」便低下頭去。
「關琇瓏。」她聲音清晰地道,「你做錯了一步,就不能錯第二步。男人的心,硬起來鐵一樣,你又何必在這里苦苦哀求,將自己最後一份尊嚴,都折了去?」
廣場前一頂轎子抬來停下,轎簾一掀,出來一個少女,也不看鐵星澤,上前撥開士兵的刀槍,將關琇瓏扶起。
關琇瓏哭聲驟停,茫然抬頭,鐵星澤目光一閃,緩緩轉頭。
「關琇瓏!」忽然一個女聲,截斷了她的哭訴。
「大王!」終究不死心,她又膝行前去,試圖越過士兵的阻攔,抱住他下垂的衣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是琇瓏,我是等了你五年的琇瓏啊!你怎麼忍心這麼對我……」
她跪在地上,只覺得渾身僵冷,滿月復的委屈和後悔,都似這清晨的霜氣,無邊無垠地蔓延開去。
然而世事翻覆如此快,如此快。
然而他不接受,不接受。
大王要她來刺激鐵星澤,她不敢不來,嫁了人,夫君就是天。不觸怒大王,對他也是一種保全,她自認為情意猶在,只是換了一種方式來愛他而已。
她屈服了,心中想著這也許也是解月兌他。他那未婚妻,身份比她高貴,更合適他。
但叔叔嬸嬸威逼,大王威逼,而星澤……星澤自從離開沉鐵,去帝歌做了質子,待她便不如當初。音信漸疏的結果,便是她決心越來越薄弱,內心希望越來越渺茫,當初的海誓山盟,漸漸被風刀霜劍穿刺得千瘡百孔,她不知道他的歸期,不知道他的心意,甚至不知道他打算如何解決他的未婚妻……女子有多少的青春,經得起這樣沒有希望地日日長耗?
當初……她是真的不想辜負鐵星澤的。
冬日地面冰冷,那冷似箭般穿透膝頭,似要冷到心里去。
眾人都贊大王仁慈,關琇瓏臉色卻慘白,只一個稱呼,她便知道鐵星澤沒有原諒她,不去尼庵,便回到家里,只要鐵星澤不原諒她,她這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又怎麼能在叔叔嬸嬸家中過得安生?
「不必送關去尼庵了。」鐵星澤輕輕道,「送關回府吧。著家人好好看待。願意在家修持,還是願意再嫁,都由得關,不必勉強。」
關琇瓏驚喜地抬起頭,然後鐵星澤下一句話,就讓她黯了眼眸。
半晌他揮揮手,有人上前扶起關琇瓏。
鐵星澤似乎沒什麼反應,他微微仰著頭,眯著眼楮,似乎透過此刻雲天,看見了過往美好,又似乎透過此刻雲天,看見未來森涼。
不過她很想知道,鐵星澤會是如何反應?
景橫波之前听過此事回報,也知道個來龍去脈,對關琇瓏,她倒沒有太多想法。她知道這個世道女子弱勢,關琇瓏是等還是嫁,有時候也未必由得她。世人總將不是歸結于女子身上,也不想想在最困難的時候,又是誰來幫她?
眾人多有唏噓之色。有人嘆這世事從何說起,真真不走到最後誰也看不見結局;有人惋惜關琇瓏運氣太差,等了那麼多年,卻在最後走錯了一步,白白錯失王妃之位。有人嘲笑女子輕薄沉不住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沉鐵御林軍都默然低頭。本地人大多知道世子曾和前僕射之女關姑娘有過一段情緣,但世子有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又要去帝歌做人質,關姑娘因此等了他很多年,誰知道老王暴斃,關姑娘忽然就做了新王的妾,再然後風雲突變,如今世子又重掌大權,關姑娘如今倒要和其余做了寡婦的先王妃妾一起,被遷到宮外尼姑庵去了。
鐵星澤沒有動,馬鞭緩緩繞著手掌,一圈,又一圈。
宮門前廣場上頓時靜無人聲,只有那女子幽咽哭泣,在風中嗚嗚回響。
「星澤……星澤……」她聲音淒切,「……你……你誤會我了……那日……那日我是被逼的……大王說,如果我不來見你……不來說那一番話……他就殺了你……我……我……」她忽然抬起淚痕斑斑的臉,急切地道,「我當初嫁給他,也是因為他說我如果不嫁,就派殺手去殺了你!星澤!我不能讓你死!不能讓你死!」
她也不起身,趴在地上嗚嗚哭泣。
沉鐵士兵們急忙攔阻,森冷刀槍一架,架住了那素衣女子,再一彈,那女子生生被彈了個跟斗,栽倒在地。
他目光淡而冷,再無平日溫和親切。
鐵星澤騎在馬上,一動不動,遙遙看著那個撲來的女子。
便見身後宮門內,又出來一群人,這群人衣裳錦繡,雲鬢花顏,各自由太監宮女簇擁著,卻都神色哀淒,捂臉不語。其中一人卻臉色蒼白,哭著向宮門前馬上的鐵星澤撲去。
她被驚得一嚇,轉頭看去,耶律祁注意力也被吸引,勒馬相望。
眼看耶律祁越來越近,正在發急,忽听一聲哭叫,從背後炸起。
景橫波暗叫不好,急忙思考如何補救,她雖然不太明白宮胤為何要這樣隱藏,但絕不想壞了他的計劃。
一怒之下扭頭,下巴對著他,卻忘記自己這個動作很有代表性。耶律祁的頭本來已經扭了,忽然又扭了回來,目光灼灼盯著這邊半晌,策馬向這邊來。
景橫波氣結——當初誰覺得他高嶺之花人間雪的?分明是個會使苦肉計的自戀月復黑帝!
還沒說完就見他轉過臉,眉宇間哪有郁悶之色,從從容容地道︰「嗯。我知道你從來都是偏著我的。」
趕緊又解釋道︰「我是歡喜他不計前嫌幫你……」
說完看他反應,宮胤卻並不接她目光,轉過臉去,忽然咳嗽,聲音沉悶空洞,她頓時又覺得後悔,他傷病正重,還得勞心勞力掩藏身份,何必再刺激他?
存心氣他,也悄聲道︰「我瞧他這樣,確實歡喜。」
景橫波眨眨眼,心想好酸!
景橫波不敢抬頭,听宮胤在自己耳邊輕輕道︰「你若控制不住歡喜,正好隨他去。」
景橫波沒想到他這麼敏銳,有些傻眼。身邊,某大醋壇子忽然輕輕哼了一聲,有意無意移動了一下,擋住了她。
誰知道就這麼一眼,明明還在好幾丈外人群中馬上的耶律祁,便似有感應,眼光飛快地轉了過來。
他連日奔波,也是一身風塵之色,眉宇疲倦。景橫波看他帶領著玉照龍騎,詫異之下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忍不住感激地看他一眼。
和天棄滿城亂找不同,他只在宮城附近梭巡,因為他認為景橫波三日夜沒吃什麼東西,又承擔巨大壓力,體力早已耗損,瞬移也瞬移不遠。如今沒找著,又折回宮內。
對面,耶律祁率玉照龍騎過來。燕殺軍去追殺成孤漠了,他先前已經來過王宮,在廢墟內尋找了很久,他比別人更堅信那兩人不會出事,並要求士兵盡快扒開廢墟,看看底下還有什麼地道沒有。只是一時半刻廢墟很難清理完,他便又帶士兵在宮城附近尋找。
最前方宮門開著,大隊的沉鐵軍站崗,宮門前鐵星澤騎在馬上,正在整束隊伍。
此時這群排隊的宮人,已經越過了大殿門口的廣場,離開了他的視線。
他猛地向回跑,但那時,景橫波宮胤早已出城了……
天棄傻了半晌,忽然想起在廣場上,撞到過的那個人。
這氣息,他聞見的次數不多,卻記憶難忘。
衣袖上有股清透淡香,讓人想起覆蓋了繁花的冰雪。
天棄跑出去,又找了大半天,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想了很久,忽然抬起手臂,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宮胤的目光,淡淡地掠了,似乎什麼都沒發生,英白卻站在廢墟上,皺起眉頭。
然後他踫見了宮胤的目光。
他眼角掃到剛才一幕,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對。
大殿廢墟上,英白忽然直起身子,看了這邊隊伍一眼。
眼角斜瞟宮胤,他眼神一點不自在都沒有,恨得景橫波牙癢癢。
「他這是為我急,還是為你急呢。」景橫波涼涼地道。
天棄又沖出去了,動作過快,差點卷倒了宮胤,宮胤一讓,天棄也沒看他,隨意伸手一扶,匆匆說聲抱歉,轉身又掠了出去。
里頭沮喪地答︰「還沒——」
天棄忽然從宮外沖了進來,滿頭大汗,老遠揚聲問︰「找到沒有?」
那群焦急尋找的人,大多並沒有注意這群出宮的宮人,因為在他們的想法里,景橫波這個時候不可能貿然離開。
她很欣慰地笑了笑,因為眼前看來,她的屬下和們,都很忠誠。
死亡才能讓人放下偽裝。
死亡。
景橫波心中一動。
宮胤卻忽然輕輕道︰「你知道什麼時候,能將眾生相看得最清楚?」
她心中有歉意,想著這一夜該讓他們急壞了,等會得想個法子暗示自己無恙才行。
這邊宮人出宮,那邊景橫波手下還在著急尋找,景橫波看見英白在指揮士兵扒開廢墟,七殺在灰堆里扒來扒去,連紫蕊都挽起裙角,赤手扒開那些斷木殘磚,十指縴縴,染一手黑灰。
易國這幾個人,原本是覺得任務艱難,不想到國師身邊去冒險找人,踫上戴著只有皇叔可以制作的精巧面具的景橫波,就想先抓了來應付差事,如今卻想,莫不真這麼巧踫上了吧?
因為人多,排著長長的隊伍,易國的幾個人,將景橫波和宮胤夾在中間,看似扶著兩人,袖子里的刀卻緊緊逼著。眼看兩人對刀好像全無感覺,氣度從容,都覺得,這誰,真的越看越像皇叔了。
宮胤不過唇角一彎而已,抬手給她理了理額前碎發。
景橫波冷哼一聲道︰「誰不願意走了?我分分鐘就走。」腳下卻不動。
景橫波猶豫著,她想帶宮胤回自己那里,最起碼那樣他可以得到很好照顧。但宮胤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耳邊道︰「我不想露面,打算先跟著易國人走一路,你若不願走,且通知你最信得過的人便是。」
易國的人監視著兩人起身,宮胤在她面前疲態畢露,但有外人在,卻依舊立得筆直,那種高遠冷淡的氣質,連綁匪們都下意識不肯靠近。
宮人們都要被挪出,已經在院子里排成了隊,在被沉鐵王軍檢查後,坐上大車,一起逐出宮城。
宮中暴斃是個要命事兒,所有伺候的人,都會立即遷到偏宮或者干脆打發到宮外。景橫波看一眼笑得開心的易國探子們,心想自己的猜測果然被證實,可惜了個如花似玉美人兒。
天快亮的時候她被哭聲驚醒,據說這座宮里的寵妃暴斃了。
景橫波有心想通知,此時卻沒有能力,而且也不敢離開宮胤一步。先前她還有和他分道揚鑣的心思,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此刻卻再也想不到這事兒。
這一夜她睡得不安穩,那群找她的人也不安穩。沒人認為她會死,但一時廢墟也清理不干淨,眾人擴大了搜索的範圍,甚至找出了宮外。
她心中一聲嘆息,怨念地想著自己異能牛逼,內功什麼的終究還是練得太遲。此時疲倦襲來,忍不住合眼睡去,睡著了也是不安的,不停地做噩夢。一會兒夢見被繩索捆死,那是宮胤把她抱得太緊;一會兒夢見被火烤著,那是宮胤又起了熱度,一會兒夢見宮胤死了,冰冷地躺在她身邊,漸漸凝成一具冰雪尸首,她驚嚇而醒,立即伸手模模他唇邊,他發作時,只有唇是微熱的。
這一抱,她的手被挪開,她還想試試,他卻在她耳邊低低道︰「抱著,便好了……」
一觸及他的真氣,就感覺到陰冷寒氣徹骨,蓋了被子依舊冷得像冬天luo奔,那股真氣太凶猛,以至于她剛剛聚攏的一點真氣立即被沖散,她牙關格格打戰不肯放,覺得連**都被凍住了,他卻忽然翻了個身,將她抱住。
她恨恨地想這年頭,啥事兒都反過來了!這都叫什麼事兒!卻也不敢再亂爬,怕他病中還惦記著抵抗她,平白多費力氣更加虛弱。只得乖乖睡在他身邊,用**壓住他手腕,手再從自己背後伸進去,以這種詭異的姿勢,試圖給他調理氣息。
他微微掙扎,她覺得自己的動作像個欲待強暴弱女的流氓,可老天知道到底誰強勢,他就算傷病著,依舊把她又掀了下去。
景橫波才懶得理別人怎麼想,她躲在被子下,抱住了宮胤,先大力摩擦他掌心,覺得血脈不活,又去試探他小月復處的真氣。宮胤神智不大清晰,居然還曉得撥開她的手,護住那里,景橫波一邊嗤笑這家伙跟護懷孕孩兒似的,一邊轉向他心口,想知道心口那處極冰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就是走火的根源,宮胤的手又把她擋住,她來了火氣,撥開他的手,按在兩邊,自己雙手壓住,將臉貼上去,頓時覺得半邊臉都凍麻了。
眼瞧著景橫波竟然當眾大被一蓋,眾人都不禁笑了,有趣地瞧著那被子——高高地隆起一大團,還翻來翻去,不會吧,這當眾就……?
屋子里的人都笑看著,互相傳遞著眼色,都覺得這「皇叔」看著性情驕縱,但對自己這名叫菊花兒的「」,倒真算得上情深意重。
擦不了兩下,他身子又冷了,她不能確定那冷是恢復正常了還是在打擺子,但那種仿佛沒有生機的感覺讓她害怕,當即扔了水盆和毛巾,拖過被子,當頭一蓋,在被子下抱住了他。
景橫波拍著床邊示意送水,那些人看宮胤生病,反覺放心。看景橫波橫眉豎目,生怕她一個不順心,搞出什麼ど蛾子,當下便安排人找藥送水。景橫波奪過水盆,擰濕手巾把,親自給他擦汗降溫,藥卻是不敢隨便吃的。
她重重地拍床邊,把那些家伙嚇了一跳,趕一看,都笑道︰「瞧這弱身子,竟似發燒了。」
走火入魔引起的真氣反噬非同小可,可能會導致各種病狀。她有些焦躁,爬起身看他的狀態,他看上去像發燒,臉上有一抹不正常的微紅,唇邊微微起了皮,顯得火燥。
她剛想抗拒,忽然感覺到他掌心燥熱,反手一模,果然,他身上又開始忽冷忽熱,她下意識去探他的真氣,被他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