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五六千字更新,時不時還要斷一斷,不大好意思,所幸親們都寬容理解,謝了。
明天要去醫院,還有事要辦,不知道能不能更新,反正親們都睡前一刷吧。如果沒有,別怪我便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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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橫波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見天光,天亮了,日頭似一團血,在地平線那頭掙扎欲出,她睜大眼楮,想要找到他的那匹馬,卻只看見前方,騰騰的萬軍煙塵。
裴樞的聲音,氣急敗壞地響在她頭頂,「你瘋了!想死也不能這樣!」
一雙手揪住了她肩頭,將她猛力向後一帶,她跌落在那人懷中,寬厚而充滿烈火氣的胸膛。
眾人齊力出手的罡風烈卷,她被氣浪逼得身形歪斜如斷線風箏,再也無法越過那—無—錯—小說刀與鐵的海洋,最前面的矛尖離她只有三尺,她卻忽然覺得無力再退。
她在半空中不斷連閃,鍥而不舍地想要跟上去,默軍所有人已經知道了她的伎倆,一聲長喝「擲!」短矛如烏雲般一閃,瞬間遮蔽天空。在她面前橫絕成山,她看見矛尖寒光閃亮,在視野中不斷放大,她甚至看見最前面的矛尖微鈍,染著不知道是誰的殷然鮮血。
她不斷撥開那些刀劍,砸爛那些暗槍,在人頭的上方蹈空追逐,卻只追著那些馬群的尾巴,她幾次落在了默軍大陣的長槍上頭,再被那些人的刀槍之陣逼開。
遠遠望去,已經看不見宮胤和鐵星澤那孤單兩騎,只看見千軍萬馬,風煙奔騰,踏動大地,烈烈狂奔。
前方,默軍在听見那句話後,立即傳出一聲尖利的哨響,所有人動作一致,立即抽身,聚攏一處,直追那兩騎而去。
但她已經被人群阻住,默軍的目標是鐵星澤,十五幫的目標卻只是她。大批大批的幫眾撲過來,在她面前結成人牆,她幾次瞬閃,落地後就遇見當頭砍下的刀槍。
「不要——」她一聲大叫,向那方向撲了出去。
何況她還不放心……
默軍已經做下了這事,絕對不死不休,這群人擅長戰陣還擅長暗殺。他們武功再高,也是之身,也已精疲力盡,如何能在這漫長的過程中,絲毫不能懈怠地長奔回國?
但這就不再是剛才她那一瞬引誘,回沉鐵路程數百里,這是幾百里的萬軍追殺!
和先前一樣,他也要利用鐵星澤引開默軍,但他的引,就是將默軍整個帶走,以一個默軍完全不能接受的情況,逼得默軍不得不全部跟上。
景橫波「啊」地一聲,已經明白了宮胤想要做什麼。
聲音不斷在空曠處回蕩,十五幫幫眾還在愕然,默軍卻都霍然回首。
「好!」
然後便是宮胤沉靜而決然的語調。
「兄弟,你若能護本王安全回到沉鐵,剿滅這些亂賊,這王位,便是你的!」
遠遠的,鐵星澤的大笑聲傳來,他似乎中氣忽然足了很多,曠野之上,很多人都听見了他的聲音。
景橫波在半空連閃三次,才躲過了一批攻擊,等她站穩,看見的就是剛才鐵星澤和宮胤那個方向,忽然爆發出一陣慘嘶厲喝,隨即又有馬嘶響起,人頭攢動,黑壓壓潮水一般一個推擠,隱約似有兩騎飛奔向前,兩騎馬頸上都裹血衣,十分顯眼,正向外猛沖,而四面的默軍和十五幫幫眾,自然拼死阻攔,就看見那兩騎銳不可當,一路如砍瓜切菜般,翻滾出滾滾鮮血和人頭,在人群中如血線直飆而去。
……
「好!」
「那麼,傳位給我,我們回沉鐵。」
「有。」鐵星澤抹一把唇邊血,笑道,「把王位傳給異姓!他們忠于王室,世代立了血誓,或許可能放我一馬,卻絕不可能允許我將王位傳給非鐵氏族人!」
「你有什麼辦法,能令默軍受了刺激,不管不顧,一直追下去?」
「好。」
「那好。」宮胤靜靜道,「默軍的目標從來都是你。我們帶默軍走吧。」
「生死不敢辭!」鐵星澤喘息著看他,「只要你信我!」
未及她反應過來,他身形一閃,掠到鐵星澤身側,一把攙住了他,淡淡道︰「星澤,可願再助女王一次?」
這一拋用盡全力,甚至拍了一下她的穴道,她在半空中下意識瞬閃,已經越過人群,離他好遠。
這樣的聯想著實不吉利,她喘了口氣,拂去心底的不安,他卻在此時放開她,只低低道︰「記住。」然後將她往明晏安軍隊那個方向一拋。
他的吻,開初輕柔,之後卻凶猛有力度,在她的齒間橫掃,在她的天地遨游,在她的唇角輕舌忝,最後以一個近乎依戀的貼唇結束,整個過程中依舊在不斷躲閃,她能感覺到那些暗器刀槍的風聲咻咻而過,鐵器的森冷血腥的冷涼,和他唇角的香氣和熱度交錯,交織成奇異的感受,她忍不住激越地回吻他,覺得這樣戰地中的吻,仿若亂世中面對一場蒼涼的訣別,碼頭渡口天在蒼蒼地青著,而遠征的人永遠不回來。
她感覺到他的反常,想要抱住他推開他先問個清楚,以免那種不祥的感覺彌漫心頭,然而他今日如此堅執,唇微微一吮,齒輕輕一踫,她忽然便覺得自己化在了他的懷里。四周的拼殺凶險,群敵環伺,忽然便遠在了天涯之外。
景橫波有一瞬的震驚,沒想到在這戰地凶危之時,清冷高傲的這個人,會忽然有眾目睽睽這一吻。
那半邊蒼穹忽然不見,天地只剩下黑暗,他的臉已經柔軟地貼下來,唇壓在了她唇上。
他抱著她轉身,衣袂掠起,躲過一道殺手,那是一枚湛藍碧青的暗器,掠過兩人面門時,閃耀著絢爛的尾光,映得她眸瞳如水,如水眸瞳里倒映他深邃眼神和半邊蒼穹。
他的清涼氣息透體而來,深雪薄冰,封幽蘭香氣,她抬眼看他,「宮胤,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記住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記住你自己對我的每一句承諾。記住你在帝歌城下的誓言,記住誰都不如自己。」
宮胤也好像不在意她的怪話,他忽然上前,將她攬在了懷中。
「你說得好像已經解決了這困局一樣。但我有種今夜就是死期的感覺。不過咱們能死在一起也不是壞事,宮胤,咱們祈禱一下死後能魂穿吧,我帶你去我研究所逛逛。」景橫波一邊躲閃著各種殺手,一邊凝視著那邊戰團,看耶律祁七殺等人移動緩慢,心中越來越絕望,實在不覺得宮胤現在說這些話有什麼意義。
「還有。」宮胤好像沒听見她這句,自顧自道,「今日之局雖險,但一旦解除,玳瑁天地,你將騰挪便利。你記得,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沉溺其中,必須抓緊時機反攻,如能在此處解決十五幫主要幫眾和明晏安,玳瑁便是你的。」
「好。」她道,「我們一起去。」
「軍隊並非多便有利,相反,越混雜越因為指揮的不統一易出問題。明晏安遠道而來,情況未明,他處是最好的突破口。另外,」宮胤頓了頓,「以明晏安的性子,正常情況下不會出上元勞師遠征,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妨迎上去看個清楚。」
「那是明晏安軍隊所在……」她下意識道。
身後忽然響起宮胤的聲音,依舊平靜而決然,「橫波,等會記得從西南方向走。」
而更糟糕的是,在地平線的那一端,還有明晏安的軍隊,在森然推進。
景橫波閃到稍微高處,一眼看見荒野之上,如同蟻巢一般分成一團一團,每一團都如燒開的粥鍋一般沸騰不休,濺出血花飛出刀劍的寒光,那是她的人,再次陷入了被分割打散各個擊破的境地,先前她好不容易完成的狗咬狗之計,至此徹底失敗。
身後遠處似有喧囂之聲,仿佛有人在沖殺,但始終不能接近,景橫波隱約听見了七殺的大罵,頭頂上有翅膀撲扇,二狗子落在她肩上,怪叫道︰「好多人!好多人!」
景橫波吁一口氣,心中亂麻卻更難理——誰會拿命來作偽?
只差須臾。
身子一動便要掠出,手卻被宮胤飛快拉住,下一瞬他指尖一彈,冷光一射,啪地那柄槍被蕩開,在鐵星澤身後漾出一道弧,帶起了他後心一片衣裳。
她扣緊了手指——有些事,終究做不到!
「敢!」
「敢信我嗎?」。
景橫波心中一顫,耳邊掠過朗朗的對話聲。
這一槍極毒,極近,鐵星澤絕無可能逃過。
一柄刀當頭砍下,鐵星澤舉刀相迎,黑暗中火花四濺,鐵星澤力竭,被壓得身子向後一仰,正在此時,一柄長槍,無聲無息如毒蛇般,直奔鐵星澤後心。
那一處戰團越來越大,鐵星澤已經左支右絀,從他漸緩的動作和急劇的喘息來看,就算他不中招,體力也支撐不了多久。
最起碼三次,她和宮胤都能出手而沒出手。
一個人可以作假,一群人做不了假,真正的殺機做不了假,最起碼有三次,景橫波看見鐵星澤險象環生,即將命喪刀下。
景橫波盯著戰場,一路到現在,她可以確定,默軍的目標,真的是鐵星澤。
鐵星澤沖殺的方向,是在外圍,一邊出手一邊不斷發出聲音,吸引得更多人向他而來。以至于景橫波和宮胤在此處竟然能夠穩穩站下,因為默軍都被鐵星澤吸引了。
隨即景橫波看了看宮胤,黑暗中他的側臉如雕刻,毫無變化。
兩人都極其冷靜地,看著那一幕,黑暗中的揮刀、劈砍、掙扎和嘶喊。
有那麼一瞬間,宮胤和景橫波都沒有動。
他似乎也已經拼殺了很久,本就有傷,此刻也已經是強弩之末,滿身斑斑血跡,頭上還有新傷,鮮血粘住了頭發,一縷縷地貼在額頭上,襯得一張臉慘白如紙。
景橫波也發現了異常,前方不遠,一個廝殺的小戰團,戰團最中心,赫然是鐵星澤。
宮胤身子忽然一頓。
景橫波看看前方,千丈方圓的荒野,山還在很遠處,密密麻麻的人群,十丈便令人感覺疲累,要如何沖出這荒原?
人太多,手段太多,一路沖過十丈距離,景橫波就听見了宮胤有些不規則的心跳,這種情況對于他這樣的高手幾乎不可思議,說明他耗損極大。
一路飛掠,一路殺敵,十五幫眾還在如沒頭蒼蠅般亂轉,默軍卻著實了得,宮胤和景橫波明明動作輕巧,從人頭頂上飛掠,但只是那一點動靜,就能令默軍察覺,此時荒野之上,唯二的敵人就是景橫波和宮胤,默軍不需要辨明身份,直接不斷以各種方式出手,花樣奇巧層出不窮,景橫波還沒能適應黑暗中作戰的技巧,好幾次遇險,最後宮胤直接把她揣在懷中,一路斂行而過。
那里的人也特別多,根本沒可能闖出去,但景橫波宮胤的選擇,二話沒說跟著他。
那個方向,一直有打斗呼叫之聲,似乎一直在戰斗,在所有人已經澄清誤會,攜手對付景橫波的時候,還在持續的打斗,便顯得特別明顯。也特別容易被發現。
黑暗,人多,固然困住景橫波宮胤,同樣令圍困者辨不清周圍。宮胤一拉景橫波的手,兩人已經從剛才確定的那個方向的反方向掠出。
……
「啊這邊也有!」
「不對,是我們這里,有什麼剛從我耳邊掠過,快出手!」
「從我們這里,我听見風聲了!」
「在向外逃!」
「逃了!」
隨即他指尖連彈,四面呼嘯聲不絕,似有人同時向四面八方突圍,那些逼近來的人們,都放聲大叫。
宮胤忽然一揮手,指間飛冰雪一片,四周氣溫驟降,那蓬大火,慢慢滅了。
「玳瑁的戰爭,提前開始了。」景橫波喃喃道,「我是很希望一次性解決,可也不能這麼狂猛啊。」
「明晏安來的方向,正好堵死了我們的突圍方向。看人數當在數萬之眾,可謂傾巢而出。」宮胤一邊應對著那些射來的刀劍暗器,一邊緩聲道︰「一旦他在外圍扎好口子,我等以疲身撞上,只怕難有好下場。」
景橫波始終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她明明早早安排了柴俞,柴俞之前傳出來的訊息也是基本妥當,有把握兵不血刃除掉明晏安,拿下上元城,現在出現這種情況,是哪里產生了變數?還是這也是柴俞的計策之一?
明晏安竟然敢出城遠師,來這里伙同十五幫將她圍剿,那麼在三縣的橫戟軍呢?出什麼事了?
景橫波心中咯 一聲,果然是明晏安!
黑暗中宮胤目光尖銳如針,隔著遙遠距離也似乎看清了對方的大旗,緩緩道︰「明。」
她心中一跳,這時候來的還能是誰?自己的橫戟軍如果出現,不會在那個方向,那方向是要經過十五幫的地盤的!
景橫波抬頭,看了一會兒,才看見西南方向地平線上隱隱震動,似乎又有軍隊襲來。
景橫波點點頭,正要拉著宮胤一起瞬閃,忽然宮胤按住了她的手,注視遠方,緩緩道︰「那邊,現在也走不了了。」
景橫波以目光詢問,宮胤道︰「默軍很注重戰友,所以現在原先圍攻我們的默軍可能都已經沖這里來救人,七殺耶律祁他們的壓力會降低,必然也會向這里靠攏,如此,我們在半途就應該可以獲得接應。」
這種情況只能選定相對薄弱的地方硬闖,宮胤迅速拉著景橫波轉了一個方向,正對著先前他們來處,那里看起來,卻是人最多的地方。
兩人只好再次落入倒下的樹梢,有人遠遠投來火把,「蓬」一下火焰燃著樹身,這一處頓時成了靶心。
人太多,密布整個曠野,她也許能閃走,但宮胤已經經過一場激斗,在這樣的人海里一路殺出去,耗損太大,她不放心。
她怎麼肯,一返身死死抱住了他腰,「別想拋下我!」
她忽然感覺到推力,宮胤在將她向外推,要她瞬移離開。
現在看起來是這樣,景橫波深深懊悔自己在扔出那副將的時候就該弄死他,何必為了刺激默軍,遙控收索。
這人沒死,在十五幫眾群中喊出真相,導致了十五幫眾和默軍都發覺不對,終于不打冤枉架,一致對她?
難道問題出在他身上?難道先前她那遙控一拉,並沒有將他勒死,他在落入十五幫眾群中之後,默軍隨即就對十五幫眾開始了攻擊,眾人忙著自保,並沒有來得及對他下殺手?
遠處人群中有人大叫︰「殺了女王!殺了女王!」火光里那人翻身而起,搶馬而上,直奔大樹,那人脖子上似有一道飄帶,看著眼熟,隨即景橫波想起,似乎正是剛才她抓住的那個默軍王副將。
四面都是人聲,馬蹄聲,奔跑聲,刀劍相擊聲,玳瑁邊境這一處曠野上,黑壓壓的都是人頭,閃爍的火把被踐踏至腳底,景橫波甚至已經分不清哪些是默軍,哪些是十五幫眾,想要找鐵星澤,自然也找不到。
居高臨下四野一望,好家伙,全是人。
樹倒下的那一刻,宮胤拉著景橫波已經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