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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題外話－－－－－－
不對勁！
她的冷汗，瞬間滿身。
只閉上眼短短一刻的景橫波霍然睜眼，猛地坐起，一偏頭，看住了身邊盆景上那朵小小的花。
同一時刻。
「啊——」女子淒厲的呼聲，只響半聲，中途而絕。
她僵硬著身子不敢動彈，眼角盯著那門，門里面聲音戛然而止，門毫無動靜，鄭七舒了一口氣，剛想爬走，忽然門「啪」地一聲開了，一只手伸出來，閃電般將她拖了進去。
兩人相對呵呵笑，鄭听得驚心動魄，咬牙掙扎著要走，挪動了半天，卻只撞歪了椅子，椅腳和地面嘎吱一聲響，鄭七覺得渾身血液都凍住了。
「如此，我代麗人堂多謝殿下了。」
男子爽朗地道︰「答應你的事情，自然都算數！」
那女子笑道︰「麗人堂這次為殿下做了這許多……」
「然也。」那男子笑道，「如果不是蒙赫竟然想著和文臣清流結親，以此獲得朝野士子以及大王的看重，為他的儲君之位加碼，我也用不著繞這麼大的彎，費這麼大的心思來為難鄭家，說到底為難鄭家是假，給阿赫找點事是真，免得他整日要和我爭。等會兒說不得還要冒充一下阿赫，好好給鄭家留下點深刻記憶。」
那女子聲音洋洋自得地道︰「殿下放心。誰也想不到此事我這等設計。雷有躁狂之癥，我在她請我過府之時故意觸怒她，引她傷我，再向雷盈盈求救，雷盈盈以前和我有一些交情，卻又不敢直接對上她嫂子，必然要去請救兵，此時此刻，她能想到的救兵，能找到的借口，只能以簪花宴她家佷女兒需要學習經驗為名，去找鄭家那個在簪花宴上一舉成名、至今無人超越的七，這理由可謂天經地義，鄭七心善，救人大事，必然不會推月兌，等雷盈盈一來，我放倒雷和雷盈盈，殿下你做你的事兒，回頭鄭七出了事，鄭家必然要和雷府算賬，而雷府最近和離王殿下走得很近，您瞧，破壞了離王的計劃，又折了雷府這樣一個離王的左膀右臂，真真的一石二鳥之計。」
那「平王」「唔」了一聲道︰「此事做得可還隱秘？在雷府尊府中設下此計，實在太過冒險，可不要給人抓了把柄。」
鄭七又是一呆，平王？平王怎麼會在這里？
隨即一個女子聲音，不是雷盈盈的聲音，帶著笑意，道︰「都安排好了，平王殿下。」
鄭七一听男子聲音，頓覺不好，也不再听，轉身就走，卻忽覺兩腿發軟，根本一步挪動不得，只得死死抓住門邊，靠在旁邊的太師椅上。
先是一個男子聲音，道︰「人帶來了？」
隨即她便听見隔間似乎「砰」一聲響，她心中一跳，想著雷盈盈說的的躁狂之癥，可不要雷盈盈也受了害，眼見身邊無人，便起身走到隔間，試探著推了推門，門推不開，隨即便听見人的聲。
鄭便在外頭等，丫鬟奉上茶來，鄭心中焦灼不安，下意識揭開茶盞喝了幾口。
到了雷住的院子，兩人進去，在外頭客廳坐了，雷盈盈道︰「我先去瞧瞧我嫂子，看看她到底怎樣，若是真不大好，可別害了你。」說著便進去了。
「應該不至于，咱們先去見我嫂子，勸她回心轉意，把人放了。」雷盈盈不由分說，拉著鄭七就往里頭走，鄭七只得跟著。
「可是這姑娘瞧著不大好，萬一耽擱了……」鄭七不大在意自己的安危，卻怕里頭那一身血的姑娘真的死了。
她便要進去救人，卻被雷盈盈拉開，連退了好幾步，雷盈盈悄悄在她耳邊道︰「先別，看看風向再說，我那嫂子，上次大夫說她有燥狂之癥，不瞞你說，發作起來六親不認，這要咱們貿然去救人，把她惹怒了，只怕人家還沒死也得被咱們害死，說不定還會連累你我，還是先想想辦法，勸勸她安定下來再說。」
鄭七也面色發白，她原本半信半疑，此刻見這一幕，不禁驚心，想不到事情竟然這般嚴重。
兩人齊齊變色，雷盈盈駭然道︰「已經死了？」
兩人便悄然移到窗前，探頭一看，正看見景橫波斜斜倚在椅子上，衣衫一片血漬。
而此時，雷盈盈和鄭七已經到了那廳口，雷盈盈豎指于唇，「噓」了一聲，悄聲道︰「且隨我去悄悄看看，但望事情已經平息了。」
宮胤在前廳被絆住的時候，景橫波在後堂昏昏欲睡。
……
蒙赫長鞭飛甩，勾向宮胤的腰，一邊試圖把他往自己面前拉，一邊大笑︰「兒郎們，不計代價，留下他！走掉了，你們一起死！」
一股凜冽的寒氣逼來，宮胤看也不看他一眼，已經一片雪一般將從他身側掠過。
芝蘭玉樹，高嶺瓊花，不可錯過！
這樣的人物，哪里是以前遇見的那些空有皮囊的庸脂俗粉能比！
好相貌，好個性，好殺氣！
宮胤抬頭，淡淡看過來，他目光寒冰冷徹，看得蒙赫激靈靈打個寒戰，胸中卻更生起幾分灼熱的興趣。
「是啊，本王會娶。不就是個娶回來供著的女人嗎？又沒打算要她。告訴你，踐踏到底鄭家才會毀婚，本王求親他家才會更感激，當然，我的忠心侍衛也會感激我，瞧本王多大方。」蒙赫嘿嘿一笑，眼看宮胤出了花廳，身影一閃已經掠了，「站住！」
「一邊去。」雷赫輕描淡寫一撥，雷府尊便被撥倒在地，急忙又扯住他袍子，道，「鄭家如何能賞賜您的屬下，您還要娶她的啊……」
兩個侍衛又驚又喜地接令，雷府尊傻眼，急忙相攔，「殿下，殿下，不可如此……」
「沒空！」蒙赫冷眼一翻，對身後兩個侍衛道，「去，那個女人賞你們玩了！」
「殿下，後院那頭，再不去人就走了！」雷府尊焦急地催促。
外頭來的自然是蒙赫，他並沒有急著出去，而是立在一角看了一會，這一看便看得眼神熠熠，幾乎忘記挪動腳步。但宮胤步子一動，他眉頭便微微一皺，看了一眼身後侍衛，道︰「圍住花廳！」
管事正無措，忽見花廳外頭人影晃動，顯然是有人來，如蒙大赦，急忙迎了出去。
管事正不知怎麼才好，宮胤見他一臉無法做主模樣，干脆轉身向外就走。
更糟糕的是，宮胤一直微微閉著雙目，似乎在算時辰，忽然站起，道︰「時辰差不多了，請將我女伴叫出來，我們要走。」
此時宮胤正在前廳，他當時也是不喝人家茶的，陪他的一位管事，正局促不安地坐在那里，這位平日里長袖善舞人情活絡的管事，此刻卻覺得府尊交代下來的拖住這人的任務，實在是太難。這位沒有言語，沒有表情，連眼神都欠奉，他想搭話，卻在那樣高冷凜然的姿態面前，吶吶不能成語，平日里逢人說人話逢鬼說鬼話的滔滔不絕，到了冰雪一般的人面前，也被凝成了冰雪，梗在胸膛里，讓他坐立不安。
「急什麼，不就是一個女人？既然入了你的府，你還替我留不住人？」蒙赫听雷府尊說了一路關于那個白衣男子如何清冷出塵，如何皎皎如月，早就心癢難耐，一把搡開雷府尊，便大步向前走。
雷府尊慌忙攔住他，道︰「殿下，鄭七應該在後院，此時去正當時，萬萬不可在此處耽擱。」
蒙赫已經馳到府衙門口，下了馬，龍行虎步，直奔雷府尊說的「有妙趣男子」的前廳而去。
雷盈盈帶著鄭七，進入了後院的月洞門。
她合上眼楮的這一刻。
景橫波看看自己衣服一片狼藉，看上去血淋淋像殺了人一樣，只好點點頭，那丫鬟急急去了。景橫波坐下繼續等，撐頭靠著小幾，嗅著那茵翠盆景里一點淡黃小花的朦朧香氣，不知怎的思緒也有些朦朧，隱約想起現代那世也看過不少宅斗，好像們出去做客，常常會被居心叵測的閨中敵人弄濕衣服，然後需要換衣服，換衣服的時候，就會出現各種ど蛾子，比如被男人撞見換衣服啦，比如撞見男人換衣服啦，比如換下的東西被掉包或者被塞進什麼男人的東西啦，由此這換衣服的人，如果是壞女配必然敗壞名節不得不下嫁登徒子，如果是女主必然是機智靈活早有準備反戈一擊……十本書里有八本書的必備橋段，想到這里不禁懶洋洋地笑了笑，困困倦倦地合上眼楮。
那丫鬟急忙道︰「哎呀我這手笨的，真是該死！」順手將剩余茶水往旁邊盆景里一倒，收拾了茶盞道︰「姑娘稍待，奴婢這就是去找衣服來，給你在偏廳換了。」
景橫波听她說得客氣，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便站起來接茶盞，正好那丫鬟將茶盞往小幾上放，兩邊胳膊一撞，那丫鬟「哎呀」一聲，茶盞翻倒半邊，茶汁傾倒在景橫波胳膊和胸前衣襟上，那茶汁竟也是鮮紅的，染在景橫波淡黃衣裳上，殷然如一片鮮血。
坐在椅子上等了一會兒，還是那丫鬟來了，卻道欠安，還在上課，請客人稍候，下學了立即過來。說著便笑道︰「姑娘不喜歡這茶，我給姑娘換一杯。」也不由景橫波解釋，出去重新端了一杯茶過來，這茶卻是白玉托盤，茶色湛紅如血，氣味清香醇厚，茶盞底部浮沉幾片闊大茶葉，卻是深綠色微有金邊，極為少見。那丫鬟道︰「這是咱們蒙國南部特產名茶，號為紅袍金邊，最正宗的紅袍金邊茶樹，都生長在崖邊，如今只剩區區十數棵，向來是進貢王室的貢品。如今府中也不過留存幾兩。我家說了，身子欠佳，怠慢客人，特以紅袍金邊賠罪，請姑娘海涵。」
她被請進後堂後，府尊的並沒有立即出來，引路的僕婦說要通報主人，讓她稍待，便進去了，隨即有丫鬟奉上茶來，景橫波早已形成習慣，不用陌生之處的茶水食物，也沒踫那茶盞。
此時景橫波正坐在府尊後院的一件客廳里。
鞭梢霍霍飛卷，卷起一天灰黃煙塵，煙塵里，數十騎如怒龍，直奔城中而去。
「哦？」蒙赫眉頭一動，看他一眼，忽然大笑道，「好極，那便瞧瞧！」
雷府尊也知道這位的德行，甚至知道相比于女人，這位對男人興趣還更大些，尤其是一些個性氣質特別的男人，最能吸引他目光，心中一動，笑道︰「微臣府中，還有一個妙人兒，或許王爺見了，會比看見那鄭更加歡喜。」
一眾護衛都露出古怪神情，這位殿下，是個雙刀，女人也要，男人也喜，只是無論女人男人，都似乎在他心頭留不下位置，邊玩邊殺，玩死的人也不計其數了。
「也罷。那本王便去你府中瞧瞧。」蒙赫將馬鞭一收，微微不耐煩地道，「說到底，女人就是麻煩，我前頭那位死了正歡喜，想過幾日松快日子，這不又要娶！」
「女人嘛，心軟，有些事過不去。」
「哦？騙來的？」
「這個殿下無需擔憂。」雷府尊笑得神秘，「鄭家，此刻想必已經在微臣府中。」
「你說得簡單，但那種門第，將嫁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污她名聲？難道要本王闖進她府中不成？」
「那便是了。當鄭家名聲受損，清白不保，以鄭家家風，定然羞于隱瞞真相再與蒙國公府結親。肯定是要主動退親的，到時候王爺再去求娶，不計較名節身份，願意以正妃待之，鄭家只有感激涕零將嫁出的份，您得了美人，還得了鄭家的歸心，豈不甚好？」
「自然是名聲。」
「殿下，」雷府尊一笑，「鄭家是名門，名門最重的是什麼？」
「他鄭家名門清流，大王都極為尊重，鄭家一旦訂婚，斷然沒有君奪臣妻的道理，一應強取豪奪手段也不成，一旦給大王知道，或者給那些酸儒知道，本王就會被千夫所指，你又能給出什麼首尾干淨、不留後患的好計？」
「是。」
此刻離王蒙赫淡淡盯著雷府尊，道︰「你說有辦法讓本王娶到鄭家姑娘？」
都知道這位主子看似平常，骨子里卻最是殘忍冷酷，是個可敢搬石砸破天的混膽大人物，稍有不順動輒殺人是常事，但對屬下賞賜也極厚，跟著他一腳天堂一腳地獄，誰都活得戰戰兢兢。
馬上的紅袍男子，三十出頭，身量高大，面色淡金，眼眸細如刀裁，看人時不算凶惡，卻陰冷懾骨，四面護衛都離他三尺之地，噤若寒蟬，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
而此時，雷府尊也在城外道邊，對一位紅袍男子深深躬身。
馬車出了鄭府，直奔府衙。
鄭七猶豫了一下，點頭應了。雷盈盈喜笑顏開地等著，過了半晌，見鄭家老太君身邊的嬤嬤命備車，說要陪姑娘出門，知道事成，便歡喜地迎了上去。
「七姑娘，便說濮陽新開了麗人堂分店，我邀你去選些最時新的首飾衣料。若說了實情，只怕老太君老成持重，不肯應。可是，這可關系到一條人命啊！」
鄭七听著，神情動容，半晌起身道︰「那我去稟告老太君及家母。」
見鄭七沉吟，又諄諄善誘道︰「七姑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于你，不過是移步一趟的事兒，又幫了府尊和我家佷女，又救了那無辜女管事的命，這等不費力氣的積德之事，何樂不為。」
雷盈盈窒了一下，暗暗想這鄭家書香門第，養出來的姑娘卻不是書呆子，沒那麼好騙，這話說得頗有些厲害，隨即便笑眉笑眼地道︰「自然不能讓你這麼一個待出閣的姑娘，去干涉人家家事，只是想你幫著解個圍。這鬧事都是關起門來鬧，一旦有客上門，誰還做得出什麼？所以我只是想請七，去給我那佷女參謀參謀，如何能在簪花宴上一鳴驚人，奪得頭彩。當年你可是簪花宴頭名，琴棋書畫四藝第一，至今還是我濮陽無可超越的勝績，以這個名義，斷然是天經地義，便是我那嫂子也是歡喜的，她早就想請你了，又礙著你即將出閣，不好意思開口罷了。你一去，她必定什麼事兒都沒了。」
鄭七又怔了怔，慢慢抽出手，道︰「話雖如此，只是若思不過是個閨閣女子，怎可隨意干涉府尊行事？您身為小姑子，都輕重拿捏不得，若思便更不合適了。」
雷盈盈忽然眼楮一亮，一把抓住她的手，急聲道︰「七姑娘，說到底這是一條人命，再說真要出了什麼事，雷家難免有麻煩，雷鄭兩家同氣連枝，總不能眼看著這事不可收拾吧？」
鄭七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嚇了一跳，怔怔地瞧著她。
「可不是嘛。安慰自然是要安慰的，總歸是我嫂子脾氣太烈了些。」雷盈盈長吁短嘆，接著又愁眉苦臉地道，「只是只怕安慰也是不夠的，麗人堂終歸是女王的產業，雖說女王令旨不出帝歌，不涉蒙國內政，但終究是江山名義共主，據說人最近也在浮水附近，離咱們近得很，這要麗人堂出了什麼事，驚動女王，也不是個妥當的。你不知道，我這心里一直咚咚地跳，真怕……真怕出人命啊……」
鄭七怔怔地听著，也不好對人家家事置喙，只得道︰「可憐那管事，事後還請多多撫慰為好，人家雖是商戶，可也是爹生娘養，總不能白白吃了苦去。再說也于府尊大人官聲有礙。」
鄭自然要問何事憂煩，雷盈盈便攜了她的手，和她道︰「七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難得回一趟娘家，暫住在哥哥那里，如今方知我那嫂子，這些年因為一直膝下無子，脾性越發地古怪了。今日我那嫂子，說是想要給我那佷女兒請位麗人堂的管事來，為她日後的簪花宴好生做些謀劃。人請來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麗人堂的管事就觸怒了我那嫂子，被折騰得……我都不忍說，可憐我那佷女兒嚇得不輕，小臉兒都白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惹出什麼病來。你說我勸吧，終究是客，管不了嫂子的事；不勸吧，這眼睜睜地也看不下去，說不得，只好來你們鄭府避避，松散松散心情，也就你們府里，敦親睦鄰，上下和氣，讓人瞧著，就舒暢許多。」
兩人原先也是認識的，鄭七倒也沒多想，殷勤招待，坐下來沒說幾句，雷盈盈就開始嘆氣。
府尊的妹子雷氏，閨名雷盈盈，娘家在這蒙國南境是望族，不然也不得以和蒙家結親，成為國公的兒，她的娘家和鄭家向來交情不錯，去了鄭府，一通報，便被接進後院，和鄭家的老太君請過安，和其余們說了幾句閑話，便要去鄭七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