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北琴海市藥檢所所長吳曉龍宅,書房。
「啪……」書桌被吳曉龍拍得一震,桌子上的茶杯險些被震倒,里面裝著的北寺烏龍茶灑了一桌子。
吳曉龍對面坐著的江炳雲連忙站起來伸出手,用袖子將一桌子的茶水抹淨,並堆著笑臉說道︰「瞧您氣的,這可不像平時的您喲!」
吳曉龍一臉怒氣的說道︰「還笑,怎麼不笑死你?我他嗎要是倒霉了,第一個跟著死的就是你小子,看你到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嘿嘿,您這不是還沒倒呢麼,有您在所長這位置上一天,您吃肉,還能沒我一口湯喝麼?」江炳雲也不生氣,笑嘻嘻的說道。
吳曉龍拿他沒辦法,嘆了一口氣︰「唉,今天孔祥林這個王八蛋這樣一搞,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完了,你還以為以前呢?
你看看馬市長那臉色,他什麼時候這樣過?你再看看龍尚昆那老東西的嘴臉,恨不得跟我立刻劃清界限,收我錢的時候怎麼不見他有半分手軟?看樣子他也不會替我出頭了,哼,無毒不丈夫,要是我不行了,我肯定不會讓他好過的。」
旋即,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朝江炳雲說道︰「我這次恐怕是栽了,你趕快找找你舅,看看他那邊有沒有什麼關系,只要能保住我的公職,我必有重謝。」
「所長,您這是哪的話?咱哥倆兒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要是我舅這邊有辦法,還用得著您吱聲嗎?」江炳雲忙表態的說道。
吳曉龍臉色暗淡了下來,突然,他再次用拳頭猛地墩了一下面前的書桌,撇著嘴說道︰「孔祥林沒這個本事,今天這事肯定還有幕後主使,跑不出那幾個人。別讓我查出來,我要是查出來是哪個王八蛋出賣老子,你看我怎麼收拾他!」
江炳雲搖了搖頭,道︰「我看這事兒難,這人既然讓孔祥林出頭,肯定不會輕易讓您抓住把柄的,咱們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查事情是誰做的,咱們得想辦法度過難關啊!」
「你當我不知道輕重緩急嗎?」吳曉龍氣急敗壞的道︰「要是老子有辦法,也就不用這麼愁了!」
旋即,他好像領悟到了什麼似的,雙目一亮的看著江炳雲問道︰「你既然這麼說,難道你有辦法?是你舅舅的人脈?」
江炳雲的舅舅劉長峰在北琴海可是響當當的人物,他是北琴海市公安局局長,兼北琴海市政法委書記,在北琴海地面兒上那可是動一動地面都要跟著顫上兩顫的重量級人物。
江炳雲是吳曉龍的人,可吳曉龍卻一直羨慕江炳雲有這麼一個好舅舅,當年,就是江炳雲這位舅舅說了話,江炳雲這個一無學歷二無能力的小子,才能順利得以進入藥檢所這樣一個高度專業的事業單位。
出了這事,吳曉龍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位,要是劉長峰能夠幫他說句話,他興許還能夠保得住公職,至于會不會受處分,現在他已經不敢奢求了。
可是江炳雲的話,讓吳曉龍如墜冰窖︰「恐怕不行啊所長,」江炳雲為吳曉龍點上了一支芙蓉王,苦笑著說道︰「我舅舅跟這姓馬的是兩條線上的人,如今,這兩條線,」江炳雲指了指頭上,「正斗得不可開交,我舅舅不說話還好,要是說了,恐怕非但沒幫上您,說不定還會火上澆油,讓姓馬的正好有借口借機向我舅舅發難啊!」
吳曉龍听著江炳雲的話,看著他,只見這江炳雲依舊是不著急,不著慌的,顯得胸有成竹的樣子,心里納悶,問道︰「看你的樣子,你舅舅幫不上忙,你也還有辦法?」
江炳雲嘿嘿笑道︰「所長,咱們藥檢所可是臥虎藏龍的,我這邊不行,可不代表別人也不行,您可別忘了那個人啊!如果能說服他,咱這一關就算過了,不過這就得看您付不付得出足夠的代價了!」
說著,附耳上來,對吳曉龍耳語幾句,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听得吳曉龍頓時心花怒放,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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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孔祥林就再沒坐過夜間硬座火車,這個晚上,卻沒辦法再次坐硬板了。
他是臨時改變計劃,改坐火車的,北琴海市去往省城的火車票相當緊張,經常是一票難求,孔祥林後來沒辦法了,找了票販子,才終于花高價買到了當天晚上去省城的火車票,不過臥鋪就甭想了,有硬座已經算是孔祥林運氣了。
老天有眼,幾年前國鐵已經在車廂內禁煙了,否則孔祥林還不知道怎麼度過這個無法睡眠的夜晚。
听著身邊座位上一位打算去省城打工的農民兄弟如雷的鼾聲,孔祥林一臉疲憊,揉了揉有些惺忪的雙眼。眼淚混合著眼屎被他清理干淨,有些渾濁的雙眼,在眼淚的清洗下,似乎清明了一點。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大多數旅客都東倒西歪的睡著,可也有個別人像他一樣沒法入睡,不過不多。孔祥林看了看手表,現在已經是後半夜了,沒想到依然有人來回走動,還不時的站到凳子上翻貨架上的東西。
孔祥林勉力睜了睜眼楮,看了一眼,腦子里一時還沒有什麼思想,他似乎已經困得無法思考了。就在這時,他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事情好像不太對勁,他再次抬頭看了一眼,咦,他渾身一個激靈,腦子清醒了不少。
不對呀,那人……那人從車廂的這邊,一路走到車廂的那邊,一路走來,一路翻箱子,這很不對啊,無論他坐在哪里,他也不可能是這所有箱子的主人啊,他這樣翻,豈不是……
想到這里,孔祥林更清醒了一點,「小偷」二字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下意識的,他想要站起來,制止這小偷的行為,可腦袋里仿佛又有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
孔祥林又坐回了他的座位,靠著身旁那位農民兄弟微微合上了雙眼,腦子里卻在不停地思考著對策。
這些鐵路上小偷,大多是慣犯,並且幾乎都是團伙作案,要是他冒冒失失的沖上去制止,能不能抓到小偷先不說,他自己能不能囫圇個兒回來,倒是難說了。
他不是超人,他就這一百五、六十斤,沒本事拯救世界;他也不是李小龍,跟人打架甭說空手入白刃,就是拳頭對拳頭,他打人家肚子,人家打他臉的事情也不是沒干過,幾乎是每戰皆北。
這可如何是好?讓他坐視別的旅客的財物就這樣被盜,他不甘心;可讓他上去,他也不想白白送死。
腦子里無數個念頭在那里打著轉,那小偷便從車廂的遠處向他越走越近了。
思索著自己所有的本錢,孔祥林一次又一次的衡量自己和對方的實力,還是沒有任何把握將對方制服。
不過孔祥林也有他的算計︰小偷畢竟是小偷,先天在法理上,他們是站不住腳的。在心理上,他們是先怯三分的,這就是他孔祥林最大的依仗。
孔祥林佯閉著眼楮,借著眼角微微露出的一點余光向那小偷窺視著,忽然,他想起,他從昨晚開始似乎多了一個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