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人稱周眼鏡兒,大家問起他真名的時候他總是一臉笑意回答︰姓周,名眼鏡兒。起初大家都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是相處久了之後才知道他是從來不開玩笑的。以至于大家確信了他的確是叫周眼鏡兒的。大家為此還同情了他一段時間,畢竟父母大人的意思不好逆……
老周是在七年前調到第一中學的,但是從哪里調過來的卻沒有人知道,只知道那時他就已經是教授了。教授,就是一個中學撐門面的人物,但他卻沒有一點教授該有的權威和傲氣。做事誠懇,言語恬淡,別人說什麼都是一付笑臉。這個他在教導趙儀的時候解釋過,以他的話說就是︰對于不在一個層面的人給你的評價,笑一笑就過了。這才讓趙儀知道,原來這老周不是沒有傲氣,而是站的高度不一樣。高度!一個沒有寬廣胸懷的人是說不出大氣的話的。
老周在學校有一套不小的教職員工住宿樓,但是卻很少去住。他在外面租了一所房子,有點類似與四合院,卻整體要小得多,不過也有庭院。他最愛的就是和上半拉門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優哉游哉的在小爐灶里炖點小雞兒什麼的。儼然一付出世老太爺模樣,其實他的女兒和趙儀一樣大。大家也都知道,老周有個女兒,但是從來只見到老周與他的女兒,沒有見到過孩兒他娘……也許大家都認為,老周的媳婦兒跟著老周過不下去另尋人家了吧……
老周其實並不知道趙儀得獎的事,但這並不妨礙他明白趙儀的優秀。
記得當時第一次遇到趙儀的時候,是在早晨5點過,他一如往日的到河邊晨練,看到趙儀躺在楊柳岸,一臉的說不清。他出于好奇他輕說了一句話。正是這句話,兩人結下了6年得緣。
即使到現在,老周依然會不時的回憶起那時與趙儀的第一次交談。這次交談,讓他明白了,趙儀的平凡,也深深體悟到趙儀的不凡!
「小伙子,躺在這里看不遠,要躺就躺屋頂。」說完這句,「小伙子」好像沒有听見似的沒有任何反應。老周自嘲一笑準備離開。
趙儀輕問道「你去過江南嗎?」
「去過」老周,也並不覺得對方這麼做有什麼失禮,略有感新奇回答道。
「怎麼去的?」趙儀仿佛也的確不認為這麼做有什麼不妥。
「出差,坐車」很簡念,因為老周已經有點興趣了。
「那你沒去過」趙儀仿佛覺得很遺憾,為老周遺憾。
「哦?」老周笑意更濃。
「江南之地,以水為最,你卻退而求其次。」趙儀仿佛失去了興趣。
老周略微沉寂,眯著眼楮回味了一陣,才贊同似的點點頭,問道「那以你之見,應當?……」
「背上行囊,坐上屋船,半夜枕著手臂躺在屋頂。」
「看什麼?」
「看星空燦爛,看書生睡在楊柳岸,看花樓牡丹。」
老周笑意燦爛,沉吟一陣,一邊走,嘴里念叨著「好,好,好……」
趙儀這才對這位眼鏡兒感了興趣,扭頭看了看老周並不特別個身影。「他為什麼不點破?看書生,看花樓牡丹……現在還有麼?……」沒有了。
這是老周與趙儀的第一次交流,兩人就達成了心理默契。他們說的都是心中的江南,心中的柔軟。只是現實已經沒有了。
我枕著手臂,躺在屋頂,想了一整晚,扶舷回頭看,擦肩小姐眉眼彎彎笑得恬淡。
老周躺在搖椅上回想著當時的小趙儀,一臉感慨,那時的小趙儀還那麼的倔強……帶著他那時的幼稚,卻很堅定!
人的一生,其實都是幼稚的。所謂成熟只是另一種幼稚。小的時候,我們帶著童心。20歲之後,我們知道社會的殘酷黑暗,知道我們不是富二代,更不是官二代,想要出人頭地很難很難,卻幼稚的認為只要我們努力,靠我們的雙手和頭腦就能打拼出一片美好的天地。30歲以後,明明自己的孩子沒有表現出異于常人的天賦和才能,我們去任然幼稚的認為自己的孩子是最有天賦,最聰明的。45歲以後,明明知道自己的事業已經很難再有大的發展,卻幼稚的認為只要我們再加把力,就能為家人,為孩子創造出更廣大的天空更好的機遇。55歲以後,我們明明知道父母總有一天會離我們而去,卻幼稚的認為父母還能長命百歲。80歲以後,明明知道自己已經老之將至,卻還幼稚的認為只要我們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就好!
但是,如果成熟,如果成熟是讓我們認清現實以後放棄超越眾人的想法,安心成為一個普通人。如果成熟是讓我們放棄更遠更美好的憧憬和願望。那麼這種成熟,我寧可不要!就讓我一輩子帶著那種幼稚,一直活下去,活得很好!
這就是老周與小趙儀初遇得到的全部。他與平常年齡小孩一樣帶著幼稚,但是卻讓這種幼稚發展成了一種執拗,一種堅持,值得他用整晚的時間去思考,去實現,即使現實沒有,也要在心中構想!構想的細致入微!
老周,這時想起,依然是感慨唏噓,嘴里情不自禁的念叨︰「好,好,好。老趙家的種,果然倔強執拗!」這時又想起,趙家老太爺的話︰老趙家的種,躺在土里也得執拗的坐起身來!」老趙啊,你的孫子,恐怕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