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死亡，改變
「……我最喜歡的人當然是雲彥哥哥了。」
茗苒笑著，齊劉海下的大眼楮望住傅雲彥，雕塑般俊美的臉上出現一瞬的呆滯，稍後回神，唇角勾起溫雅的笑。
崔允兒眨了眨眼，笑道，「傅經理和苒小姐的感情很好呢。」
茗苒嘻嘻一笑，和傅雲彥對視一眼。幾人又談了一些事，見宴會就快開始了，陸續回到大廳里。沈茗諾卻宛然拒絕，柔笑盈盈的目送眾人走進偏門里，拿著包包的手加大力度，美眸里擠出猙獰。
沈茗苒！
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搶！
想起茗苒剛才的話，沈茗諾氣得咬牙。宴會還沒有開始，她們一行人在花園上閑逛著，崔允兒不過是打趣一句，沈茗苒居然，居然！想起茗苒剛才和傅雲彥對視的眼神，沈茗諾捏碎包包，踩著高跟鞋回到宴會廳，直徑找到了母親，張口道。
「媽，為什麼爺爺這麼偏心，最好的東西永遠都是給沈茗苒！」
掌上明珠！
夜光珠！
還有今晚的宴會，爺爺眼里只有沈茗苒！沈茗苒什麼都跟她搶，明明她才是沈家唯一的女兒，這些本來應該都是她的！
沈茗苒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不和三叔三嬸死在沈城？！
身為沈家一員，沈茗諾自然知道掌上明珠背後的含義，也知道沈老爺手上的那顆夜明珠一直都打算交給沈茗苒！爺爺從來都沒有想過其他人，只偏心沈茗苒！
「茗諾。」打扮雍容的二伯娘蹙眉。
沈茗諾稍微壓住怒氣，表情略微扭曲著。
二伯娘輕嘆一聲，安慰住沈茗諾。今晚的宴會是沈老爺的決定，就算女兒再怎麼不忿，也只能忍著。
……
隨著主持人出現在台上，大廳里的賓客漸漸停下交談，美貌的主持人說了一段開場白，衣著嚴謹的沈老爺走到台上，眾人一番掌聲。
沈老爺為掌上明珠說了一番介紹，引起了台下賓客的興趣。這時候，侍應捧著一個托盤上前。
茗苒站在人群中，抬起眼眸，燈光匯聚在台上，沈老爺意氣風發地笑著，頭發打理得烏黑油亮，一雙眼楮炯炯有神，忽然望過來，眼中多了幾分笑意，對著麥克風道，「……這份禮物是我國外偶然拍賣下來的，打算送給我的小孫女。」
沈老爺慈愛一笑，在眾人的矚目下，領著侍應步下高台，走到茗苒面前。沈老爺抬手，溫熱的掌心輕揉著她的腦袋，旁邊的侍應上前，沈老爺笑道，「小苒，看看喜不喜歡。」
茗苒點了點頭，望向侍應手中的托盤，一塊紅緞蓋在上面，鮮血如血。素白的小手將紅緞掀開，足有拳頭大小、表面圓潤光滑的夜明珠散發著微薄的亮光。
由于大廳內燈光明亮，旁人盡管看不見夜明珠的光澤，也為它的形態感到詫異。夜明珠極之稀少，拳頭大小的一顆恐怕價值連城吧！沈老爺居然將它交給一個小女孩。
想到這里，眾人打量茗苒的眼神有了變化。
捧起夜明珠，光滑微涼的觸感盤踞掌心，觸動血液。茗苒抬頭，對上沈老爺慈祥含笑的臉，「謝謝爺爺。」
「小苒喜歡就好了。」
沈老爺模了模茗苒的小腦袋，領著她上到了台上，意氣風發地介紹著「掌上明珠」系列寶石。眾人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流連在女孩手中的夜明珠上，心里清楚，沈老爺說的「掌上明珠」是什麼。
「沈丫頭似乎不太高興呢。」
伏在二樓的護欄上，花明爵狐眼含笑。大廳下的景致盡收眼底，台上的小女孩手中捧著夜明珠，不時笑一下，更多的時間，目光深邃地凝視著手中的明珠。
花明爵勾起唇角，沈逸風自然也看見，輕蹙著眉頭，冷冰冰的黑眸加深。
簡單的介紹過後，沈老爺還有事要處理，茗苒留在宴會大廳，沈逸風忽然過來找她。
「哥哥？」
沈逸風臉如雕塑，領著茗苒去到旁邊。剛才沈老爺當眾送了夜明珠給茗苒，大廳上有很多人都在注視著她。沈逸風將茗苒帶到二樓的偏廳里，環境比一樓大廳要安靜很多，高檔的歐式沙發放在陽台旁，男人蹺著矯健的長腿，眼簾輕垂，身旁的夜幕映襯著他的冷冽。鷹眸望來，噙著一貫銳利。
「大哥哥……」
茗苒步伐微僵，隨後才想起秦少皇數天前就安排好回程。正巧今晚是沈家的發布會，應該是沈逸風邀請他過來的。同行的還有花狐狸，狐眼笑眯眯地望過來。
沈逸風讓茗苒坐過去，茗苒遲緩一下，選了一個離花狐狸較遠的地方，背後總是涼颼颼的。
「哥哥，怎麼了？」
沈逸風坐下，臉色似乎不太好，「小苒，你認識傅雲彥？」
「啊？」茗苒眨了眨眼，下意識地想起她剛才在花園上說的話。由于宴會還沒有開始，茗苒就在花園上逛逛，正巧遇見了崔允兒，和她聊了幾句，之後又看見傅雲彥和沈茗諾一起過來，不知怎麼著，崔允兒忽然問茗苒對上掌上明珠系列珠寶有什麼看法。
茗苒簡單的回應了幾句，崔允兒又問她，在佩戴這套珠寶的時候，最希望和誰在一起。
茗苒掃了眼旁邊笑容僵硬的沈茗諾，將目光放到了傅雲彥。她當時那樣說，不但是為氣沈茗諾，更多的是說給傅雲彥听的……
只是，她想不到，這些話會被沈逸風他們听見，難怪沈逸風的表情不好看了。
茗苒縮了縮，打量著沈逸風的臉，不經意地，余光望向身旁的男人，他垂著眼簾，似乎沒有關心自己這邊。
茗苒收回視線，遲緩一下，「哥哥，我剛才只是和雲彥哥哥開玩笑的。」吐了吐小舌頭，「崔秘書剛才問我對掌上明珠有什麼看法。」
沈逸風蹙眉。但茗苒對姓傅那個沒有其他看法，沈逸風樂意如此。又和茗苒聊了幾句，正好樓下有事要忙，沈逸風暫時離開一下。
「大哥哥……」茗苒扭頭，齊劉海下的大眼楮水瑩，「你回來了。」
「嗯。」薄唇張啟，秦少皇抬了下眼簾，「剛剛。」
茗苒點了點頭，花明爵笑眯眯地看住她，茗苒鼓了鼓腮幫子，沒有再說話。
「沈丫頭不喜歡夜明珠？」花明爵天籟般的嗓音帶著慵懶笑意。
茗苒望他一眼，撇開視線，「不是，爺爺的夜明珠很漂亮。」含糊的答了幾句，茗苒始終沒有看花明爵的臉。
花明爵勾起唇角，優美的狐眼微眯。
「苒小姐，老爺在找你。」
侍應忽然走過來，茗苒應了聲，和秦少皇道別的時候，看了花明爵一眼，轉身跟著侍應離開。
「沈丫頭怪怪的。」花明爵托著下巴，笑道。
狹長的鷹眸望去，一襲橘色的長裙包裹住女孩兒嬌小的身軀……秦少皇收回視線，薄唇輕抿。
花明爵眯眼一笑，沒有多說。
*
發布會很快就結束，賓客陸續離開。
「小苒，我送你吧。」打扮優雅的傅雲彥溫煦道。
茗苒望向不遠處的大門口，沈老爺正被司機攙扶著上車，剛才在宴會上，沈老爺喝了一些酒，茗苒和他同車可能不太方便。「好呀，雲彥哥哥！」
女孩兒仰首，小臉上揚起明媚的笑。
傅雲彥輕柔一笑，幫茗苒開了車門，茗苒回首又道，「雲彥哥哥，你不等三姐一起嗎？」
傅雲彥從容一笑，「茗諾會和沈老爺一起離開。」
「哦。」
茗苒點了點頭，上車前，余光正好看見一人從鎮煌府出來，茗苒朝她揚起笑容，齊劉海下的大眼楮里閃動著星光。
沈茗諾見她看了傅雲彥的車，美貌的臉頓時一黑，邁步要走過去，卻看見傅雲彥轉身坐進了駕駛室，頭也不回的啟動了車子。揚起的塵沙掃過她的皮膚，沈茗諾的臉更加黑，手中的包包幾乎被捏得變形！
沈茗苒，你為什麼一定要跟我搶！
……
沈茗諾有沒有生氣，茗苒尚不清楚。
經過鎮煌府的宴會後，沈茗諾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茗苒，茗苒主動和她說話，沈茗諾的臉色總是不太好，偶然一次比沈老爺看見，沈老爺當場就訓斥了沈茗諾一番。
沈茗諾紅著眼楮，沒有像往常一樣給茗苒道歉，甚至還暗中瞪了她一眼。二伯娘在旁邊看見，及時勸住了沈老爺。
沈老爺一聲怒哼，刮了沈茗諾一眼，領著茗苒，安慰的語氣不時傳來。
沈茗諾捏緊拳頭，指甲弄得掌心刺痛！
「茗諾。」二伯娘蹙眉，將沈茗諾帶到一旁，「你最近怎麼了？和小苒鬧脾氣了？」
「我沒有！」沈茗諾黑著臉，二伯娘還想再說幾句，沈茗諾發泄般怒吼一聲，扭頭就走掉，
二伯娘加重皺眉的動作，望向另一邊，沈老爺正揉著女孩兒的腦袋，兩爺孫似乎聊得不錯，臉上都帶著笑容。二伯娘眸光沉下，想起沈茗諾這些天的表現……
再望著女孩兒的笑臉，二伯娘的表情變得凝重。
*
中午沒有課，沈茗諾約了吳城在餐廳見面，選了一個較為隱蔽的地方，等了一陣，吳城終于姍姍來遲，謹慎地打量四周一番，吳城坐到對面。
「沈小姐，不是說沒有急事不要見面的嗎？」一張口，吳城壓低聲音抱怨。他最近老覺得有人跟蹤自己，可能是李晉浩察覺到什麼了，沈茗諾偏偏這個時候叫他出來，不是存心害他嗎！
沈茗諾抬眸，眼中的不悅壓住吳城。
「沈小姐，你找我有什麼事？」
「上次的事，怎麼樣了。」
問及這個問題，吳城的表情更加難看，支支吾吾，「沈小姐，這件事，恐怕沒這麼容易解決。」
「什麼意思？」沈茗諾蹙眉。吳城上次還向她保證，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處理掉這件事，過了這麼多天，他居然說沒有辦法？
吳城也黑了臉，「沈小姐，這個你可不能怪我，我父親本來已經將這件事壓下，是李晉浩一定要堅持調查，他是我的頭兒，有他看著，我也不好辦事啊！」
「你父親不是高層嗎？」
吳城明白沈茗諾的意思，臉色更加難看，「沈小姐，我父親自然有權力干涉下屬的案子，但，但是，這回可是沈五小姐堅持要調查下去啊！」
吳城閉上嘴巴，沈茗諾咬著下唇，眼中的盛怒怎麼也壓制不住！
又是沈茗苒！
果然又是沈茗苒！
你為什麼一定要和我作對！
吳城的父親固然有能力壓制住李晉浩，但因為「掌上明珠」系列珠寶，茗苒在媒體的面前的曝光率很高，全城都知道沈老爺對她的寵愛，自然也尊敬了幾分。
吳城的父親听聞是沈五小姐拜托李晉浩調查皇庭酒店的事，他哪里還敢攔著？吳城他現在也不好辦事啊，只能偷偷模模的抹掉一些證據，李晉浩遲早會查出來。
吳城本來還想推掉沈茗諾，但現在看見她的表情，吳城聰明的閉上嘴巴。
商談無果，沈茗諾讓吳城先離開，自己在餐廳坐了一陣，出到門外，手臂上忽然一涼，原來是雨水濺打而來。沈茗諾抬起頭，天空上扭動著厚重的烏雲，沈茗諾咬緊下唇，眼眸的情緒如烏雲般扭動！
轟隆！
雷暴劈下，熾白的雷光撕裂陰雲！狂風當即大作，樹冠在搖擺。
「汪！汪！」
沈茗諾從計程車下來，烈風吹亂她的頭發，還沒有整理，棕黃色的小狗狗在花園里對著她大吠，似乎被這狂風嚇到了。
司機不知道內情，見花園里的小狗對著沈茗諾大吠，還以為沈茗諾不是住在這兒的，不由好奇地打量她幾眼。
「有什麼事嗎？」因為吳城辦事不力，沈茗諾的心情本來就不好，現在連司機都敢用這種眼神打量她，沈茗諾怒火涌上！
「沒，沒什麼。」司機被她的表情嚇了嚇，連忙接下車費。听見花園里的小狗還在賣力地大吠著，司機忍不住問了句，「小姐，你真的住在這里的？」
「是！」
「這里是沈家吧？」司機看了眼大門口的門牌，見沈茗諾要下車了，司機嘀咕，「沈家的五小姐不是才十八歲嗎？這怎麼看都不像十八歲……」
「你說什麼！？」
司機的嘀咕像惡心的蟲子在耳朵里啃咬，沈茗諾回頭，美眸擠出猙獰！
司機當即渾身一寒，不敢再說話。沈茗諾瞪向花園里的小狗，用力將車門合上，「砰」的一聲巨響。保安幫她開門。
「三小姐，你回來了。」
「happy怎麼一直在叫。」
見沈茗諾走進，小狗狗非但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叫得更凶，小短腿蹦蹦跳跳的。
保安為難，「可能是天氣吧，五小姐沒有回來，它才叫的這麼凶。三小姐，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五小姐呢？」說著，保安的眼神有些怪異。
沈老爺要求沈茗諾每天都要和茗苒一起回家，擔心茗苒在路上會有什麼意外，如今只有沈茗諾一個回來，要是被老爺知道，估計又得被訓斥。
「讓它別叫！」沈茗諾的臉沉下。小狗狗一直堵在門口，情緒很激動的樣子，沈茗諾擔心她一進去，這狗就會撲到她身上。
其實，她一直都不喜歡狗！
之前是那只大狼狗，現在連這只寵物狗都對她大呼小叫！
想起司機剛才的表情，沈茗諾捏緊拳頭，保安看了眼她的臉色，連忙過去將小狗狗趕走，小狗狗卻好像和沈茗諾扛上一樣，不停地閃避著保安，猛沖沈茗諾大叫，狗口中的利齒咧起！
「三小姐，這個，你還是從後面那邊進去吧。」保安硬著頭皮和沈茗諾說道。這狗是五小姐的寵物，每天都要帶著它，保安實在不敢對happy做什麼，只好暫時攔住它，要沈茗諾讓路。
「後門？」沈茗諾臉色一變，保安硬著頭皮不動，那狗還在花園里蹦蹦跳跳的沖她大吠，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打狗也得看主人是吧？
拳頭捏緊，烏雲密布的天空映襯著沈茗諾的臉色，保安在旁邊哆嗦一下，正想說些好話，沈茗諾卻扭頭朝後門方向走去。
保安頓時放下一口氣，他剛才還以為三小姐要發怒呢！
「你還真讓三小姐走後門啊？」旁邊一同值班的保安詫異道。
「不然還能怎麼樣？」瞪他一眼，「這是苒小姐的寵物，你敢它趕出去嗎？」
同伴想了想，趕緊搖頭。當然不敢了，除非他不想要這份工作了。
「那就是咯！還不如叫三小姐走後門，反正都一樣，能進去就行了！」匆匆忙忙的交代同伴一句，保安邁步要跟上沈茗諾，卻見，烏雲在頭頂扭動，陰霾落在前方，女子側首，美眸中的陰鷙在肆虐……
轟隆！
一聲驚雷，烏雲顫抖了幾下。
沈老爺回到家中，見沈茗諾一早就回來，茗苒卻還在學校，沈老爺的臉頓時黑了些。
「爺爺，小苒最近有些事，她可能要遲點才回來。」壓制住心中的情緒，沈茗諾給沈老爺端了杯茶。
沈老爺斜睨一眼，哼道，「小苒有什麼要忙？」
「我，」沈茗諾遲緩，「我也不知道。」
「你這個當姐姐也不知道？小苒不是和你一間學校嗎？」果然，沈老爺非常不滿意沈茗諾的答案，當著幾個佣人的臉對她一番呵斥。
沈茗諾低著腦袋，指甲陷入皮肉。她不知道！她就是不知道，那又怎麼樣？她怎麼知道沈茗苒在干什麼？沈茗苒每天離開學校之後，總要說去附近逛逛，難道非要她像個跟班一樣跟著沈茗苒？
她也是人！為什麼爺爺一點都不在乎她！
沈老爺呵斥了一陣，見沈茗諾低著腦袋不說話，哼了聲，暫時緩一下。抬起頭，隔著陽台的玻璃門，花園上的小狗狗還在蹦蹦跳跳的大吠著。
「老爺，苒小姐沒有回來，小狗不肯進屋。」管家會意，上前和沈老爺解釋。
「將它抓回來吧，要是淋了雨，小苒一會兒看見會不開心。」
「好的，老爺。」
管家應罷，轉身離開。
沈茗諾稍微抬頭，看見的卻是沈老爺略微沉黑的臉，一雙威嚴的眸子緊盯住花園上的小狗。
沈茗諾有些意外，試探性，「爺爺，happy平時最听小苒的話，小苒沒有回來，happy不肯進屋的。」
「哼！」沈老爺的臉色更黑。
沈茗諾啞口，一會兒又道，「爺爺，小苒上次將happy帶去軍區，那天正好在下雨，小苒可能沒有回來，happy才會亂跑的……」沈茗諾的聲音漸漸弱下，因為沈老爺的臉色非常難看！
上次要不是因為這狗，小苒無緣無故怎麼會跑進山林里？！
沈老爺眼中掠過不悅，沈茗諾趕緊閉上嘴巴。沒過多久，一臉為難的佣人捂住手腕走過來，沈老爺望過去，佣人道。
「老爺，小狗不願意進來，平時都是苒小姐抱它進來的，今天……」
瞧見沈老爺的臉色，佣人沒敢說下去，剛才他們幾個人圍住小狗，但小狗靈活得很，他們怎麼也捉不住，一不小心還摔倒在地上，弄傷了手。這是苒小姐最喜歡的寵物，佣人們哪里敢對它下重手？只好回來告訴沈老爺，看看怎麼處理了。
「還要小苒抱它進屋？」沈老爺的語氣低沉無怒，佣人趕緊低下頭，不敢多說。一會兒就要下雨了，這小狗不肯進來，難道一會兒要苒小姐淋著大雨去抱它？
「爺爺，我去試試吧，平時小苒都是哄著happy的……」
沈茗諾剛說話，沈老爺一眼望來，沈茗諾趕緊低下頭，大廳中一時沒有人敢說話，花園上的小狗狗還在蹦蹦跳跳的大吠著，渾然不知大廳里正醞釀著另一場暴風雨。
沈茗眸光閃了閃，但看見沈老爺的臉色，她又不敢說話了。
「爺爺？」
正苦思著，沈老爺居然站了起身，直徑朝花園走去，沈茗諾和管家都被嚇壞了，連忙跟上去。花園上的烈風吹得皮膚生痛，小狗狗瞧見這麼多人過來，頓時扒著小爪子，作出要攻擊的姿勢，烈風撩起的毛發，看起來頗有一番凶相。
「老爺。」
佣人擔憂，這小狗雖然是只寵物狗，但脾氣可不小，除了苒小姐，它什麼人的帳都不賣……老爺該不會是親自去抱它吧？
沈老爺接下來的舉動，證實了佣人的話。
只見沈老爺示意旁邊的人不要說話，接過管家手中的糧食，蹲在地上，也不在意身上價格昂貴的西裝被弄皺，對著小狗伸出來了手，將它引來。
「汪。」
小狗狗似乎有點上當，小鼻子嗅了嗅，稍微往前數步。就在眾人以為小狗狗會接受沈老爺的時候，小狗狗猛地揮起爪子！
「老爺！」
沈老爺吃痛一聲，旁邊的管家馬上扶住他，一眾佣人將小狗狗嚇走。
「老爺，你流血了！」管家一看，沈老爺因為閃避不及，被小狗狗抓傷了，鮮紅的血順著手腕流下。管家馬上讓佣人叫醫生過來，被動物抓傷，可不是開玩笑的！
沈老爺的臉色異常深黑。
「爺爺，happy平時只听小苒的話，還是等小苒回來再抱它進屋里吧。好像就快要下雨了。」沈茗諾仰首打量天色，作勢掏出手機，「爺爺，我打電話讓小苒回來，要是happy淋濕了，小苒會很難過，上次happy在軍區不見了，小苒……」
「夠了！」沈老爺一眼瞪來，「把這狗趕一邊去！」
「爺爺……」
沈茗諾還想說什麼，沈老爺大步回到屋里，留下面面相窺的佣人。
管家指揮他們把東西收拾好，望了眼蹲在那邊，作出戒備姿勢的小狗，管家搖了搖頭，讓佣人看好它，別讓它臨時了。一會兒等茗苒回來再說。
「三小姐，這……」
一眾佣人為難，這寵物狗居然把沈老爺給抓傷了！
「你們讓happy去後門那邊避雨吧，在這邊，爺爺看見了會生氣的。」
「好的，三小姐。」佣人一听，頓時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老爺這麼寵愛的苒小姐，自然不會真的把小狗趕出去，但讓小狗留在前園，恐怕會惹怒老爺，去後門那邊就最好了。
于是，一眾佣人合力將小狗狗趕向後門那邊，沒過多久，頭頂傳來一陣悶響，豆大的雨點瘋涌而下。佣人們趕緊回去避雨，讓小狗狗留在屋檐下，希望它別亂跑吧。
灰蒙的天色，加上密集的雨幕，花園的能見度大大減掉。棕黃色的小狗狗蹲在屋檐下，眼巴巴地瞅住大門口，「嗷嗚。」趴下小爪子，忽然，小狗狗挺直身，雨幕中漸漸走來一道人影，小狗狗正要撲上前，卻又後退一步，朝那人影大吠出來。
「汪！」
雨傘撐開，擋住這人的臉，手中的棍子高高揚起！
「嗷嗚。」
小狗狗受驚的叫聲，轉眼被雨水淹沒。
……
「happy呢？」
茗苒從中華樓趕回來，撐著雨傘在花園里找了一圈，怎麼也找不到小狗狗，跑到佣人面前詢問。
佣人的表情有些奇怪，遮遮掩掩，「苒小姐，剛才，準備下雨，我們打算把小狗跑進屋里，但是它不肯，我們將它趕到後花園那邊，可能是後門沒有關好，它，它跑出去了。」
「為什麼把happy趕到後園？」茗苒微眯眼。
「這個，」佣人避開茗苒的審視，不敢將沈老爺剛才的事說出來，隨便找了一個借口，說小狗狗不肯進屋，怕它臨時了，就讓它在後園避雨。
但茗苒把後園找了一遍都找不到小狗的身影，反而是後園的鐵門被打開了一條縫，正好能讓小狗離開。茗苒沒有多想，撐著雨傘跑到外面尋找。
這麼大的雨，happy不能一個人！
佣人攔不住茗苒，只派了一個人去通知沈老爺，其他的人跟著茗苒，以防她會發生危險。
「小苒出去？」沈老爺剛好轉的臉色又黑了。
佣人抖了抖，「是，是的，老爺。苒小姐說小狗不見了，要出去找它……」佣人不敢說下去了。
「這麼大的雨，小苒還去找happy？這很危險的。」沈茗諾望了眼外面的天色，一扭頭，沈老爺的臉色讓她心生寒意，下意識地抓緊了拳頭。
……
轟隆！
夏季的暴雨越發狂烈，茗苒在數個佣人的阻攔下，一路沿著街道尋找，就連旁邊的小巷子也沒有放過，怎麼也找不到小狗狗的身影。
佣人們也奇怪了，那小狗平時最粘苒小姐，剛剛還在花園里等苒小姐回來，怎麼一轉眼就跑出這麼遠呢？
「happy到底去哪里了！」茗苒轉身，暴雨下的小臉泛起陰沉。
佣人們面面相窺，但又不敢說小狗抓傷了沈老爺，好不容易才有一個佣人硬著頭皮道，「苒小姐，剛剛是三小姐讓我們把小狗趕到後園……」
「沈茗諾？」茗苒一愣，捏著傘柄的指尖泛白。迅速扭頭，在大雨中尋找小狗的下落，一眾佣人不敢怠慢，從沈家附近一路往外找，大雨妨礙了眾人的行動。
茗苒讓他們分開尋找，獨自撐傘跑進雨幕里，不停地呼叫著小狗狗的名字，冰冷的雨水充斥鼓膜。
「汪！」
終于……
一抹棕黃色的小身影在雨幕中蹦跳，猶如跳動的心髒……
茗苒眼楮一亮，快步朝它沖去，刺耳的剎車聲貫穿鼓膜，那一刻，車頭燈撕開了瞳孔……茗苒僵住，凝固的笑容化為嘶叫，疾步撲上前……
吱——
砰——
明明是小小的身軀，踫撞的那一刻，耳邊的世界轟然崩塌。
突如其來的撞車，讓本來就繁忙的馬路瞬間陷入堵塞，鳴笛聲割破四周。肇事司機推開車門一看，鮮紅的血在雨水中散開，棕黃色的小狗狗躺在血泊中，嚶嚶叫著，撥動小爪子像站起來，卻又倒在血泊上，身上血淋淋的傷口讓司機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忽然跑出一條狗？」
司機正欲上前查看小狗，剛邁出一步，司機扭頭。豆大如冰雹的雨水砸打在身上，蒼白的小臉在雨幕中凋殘，空洞的眼神在崩塌。
「小妹妹，你……」
司機正想攔住她，渾身濕透的女孩兒忽然跪下，蒼白的雙手抱起血淋淋的小狗狗。狗兒低低的嗚咽著，小爪子扒著她，好像在她快點走……倒在一地血泊中……
「happy。」
依稀間，司機听見了她平靜的聲音，懷中的小狗軟下，再也沒有痛苦……
車流在擁擠，大雨滂沱，司機站在一旁，女孩跪在血泊上。
*
天已入夜，大雨沒有消停的意思。
「老爺，小姐回來了！」
一直在門口張望的管家快步上前，卻又僵住腳步，看著表情怪異的佣人幫忙撐著雨傘，女孩兒緩步走在漆黑的雨幕中，懷中抱著一個小箱子。
「小苒，你怎麼了？」
沈老爺走過來，眉頭忽然皺起。側過身，看著女孩兒直徑從他身前走過去，揚起一陣血腥味。
沈茗諾也在沙發那兒，瞧見這麼一幕，沈茗諾下意識地站起身，想說話，臉色忽然青白，不自覺地後退半步，毛骨悚然的感覺蔓延全身。
「小苒，你，怎麼了？」
濃重的血腥味掐住喉嚨，沈茗諾步伐一晃，女孩兒站穩腳步，抬起頭，濕答答的劉海下，那雙眼楮里，沈茗諾看見一抹鬼魂。
「是你。」
很平靜的語氣。
沈茗諾渾身一冷，跌退一步，「小苒，怎，怎麼了？」沈茗諾挪開視線，卻發現女孩兒懷中抱著的小巷子，居然和棺材一模一樣。沈茗諾頓時頭皮發麻。
「是你。」
女孩兒往前一步，沈茗諾再度後退，緊緊地盯住她懷中的棺材，背後涌起陰涼。「你……」
女孩兒越過她，滿身的血腥味撩過鼻腔，沈茗諾驚叫一聲，趕緊模上脖子，冰冷的指尖讓她瑟瑟發抖。
「發生什麼事了！」沈老爺一眼掃過沈茗諾，望向樓梯，女孩兒抱著小箱子靜靜的邁步，轉身間，默然的側臉，靜止的眼神讓沈老爺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老，老爺，苒，苒小姐的小狗，被，被車子撞了。」
「什麼？！」
沈老爺轉身，陪同茗苒回來的佣人哆嗦著蒼白的臉，怎麼也無法忘記狗主人在面對死亡的那一刻，那張平靜的臉孔。沉默著抱著尸體，去到就近的寵物，坐在椅子上，靜靜地听著獸醫的宣布，抱著棺材一路走回來。
……
房間里，沒有雨水的喧囂。
茗苒把棺材放好，輕巧地抹掉上面的水跡。望了眼大雨傾盆的窗外，打算找個晴朗的日子，將它放在花園上，不會走太遠。
指尖描繪著棺材上的花紋，茗苒沉默了一陣，換了一套干淨的衣服，立定在鏡子前。
鏡子里的女孩兒長著一張瑩白精致的臉，五官尚未月兌去稚氣，齊劉海下的一雙大眼楮靜止無光。指尖夾起劉海，露出一雙眼楮，平靜地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拿起剪刀，清脆的「 嚓」聲，一縷黑發飄落在桌面上。
抬起頭，鏡子中的女孩兒，面無表情。
……
咚咚。
簡單兩聲敲門聲，沈老爺推開房門。
「爺爺。」
站在鏡子前的女孩兒轉過身，小臉上勾起淺淺的笑。
沈老爺看了眼那邊的小狗棺材，走過來，「小苒，怎麼把頭發剪掉了？」沈老爺輕蹙眉，一眼就認出茗苒把劉海剪掉了些許，笑的時候，大眼楮微微彎起。
茗苒笑著，沒有回話，低頭清理斷發。
沈老爺也不勉強，輕嘆一聲，想安慰茗苒，但看著她含笑的側臉，沈老爺竟然想不出一句話，最終揉了揉她的腦袋，讓她早些休息。臨走前，沈老爺又看了眼那小狗的棺材。
*
「啊！」
一雙眼楮在黑暗掠過，沈茗諾當即睜開眼楮，房間里亮著單薄的燈光，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沒有狗！沈茗諾喘著大氣，冷汗沿著臉頰滑下，最終忍不住，沈茗諾下了床，打算喝杯熱牛女乃。
不能再想！
不能再想！
她什麼都沒有做過，她只是把那狗趕走外面，爺爺也不喜歡那狗！是它自己跑到馬路上的，關她什麼事？爺爺根本就不喜歡那只狗，死了最好！
「啊！」
轉個彎，猛地抬頭，熾白的雷光涌進窗戶里，一只小狗的影子懸空飄在窗戶上，扭過小腦袋，咧起利齒，狗眼里的凶狠嚇得沈茗諾摔倒在地上，「啊！」
正要逃跑，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沈茗諾嘶聲驚叫。
「三，三小姐，你，你怎麼了？」巡夜的佣人呆滯地看著沈茗諾連爬帶滾地縮在角落里。
「你，你是誰！」
「三小姐，我是小英啊。」
听見是人聲，沈茗諾壯膽抬頭，一張受驚的圓臉瞪大眼楮盯住她，沈茗諾這才發現自己倒在地上，爬起身，跑到小英後面，「你，你去看看窗戶那邊有什麼！」
小英雖然詭異沈茗諾的舉動，但主人家的話還是得听，走過去一看，「三小姐，是窗簾沒有整理好。」
窗簾？
沈茗諾趕緊一看，小英站在窗邊，拿起窗簾朝她示意，沈茗諾頓時松下一口氣，端起最平靜的語氣，「你，你幫我倒一杯熱牛女乃進來，我，我睡不著，拿點安眠藥！」
說完，立即走。
小英還沒來得及詢問，疑惑了一下，整理好窗簾，一轉身，「苒小姐，你也睡不著嗎？」
沒有光的角落里，穿著睡裙的女孩轉過身，悄然無聲地走了，裙擺在昏暗中翩然……
小英心感疑惑，怎麼小姐們都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