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秋月回來,馬大志喊了秋月拿白酒給胡鬧擦洗紅腫的臀部。胡鬧不同意叫女人做這件事情。馬大志就給了胡鬧一腳,還說不擦白酒就別吃飯。胡鬧只好磨蹭著叫秋月處理了。秋月邊擦邊咒罵了杜玉蓮的心狠手重。馬大志在燈下給胡鬧縫鞋子。馬大志以前沒干過這樣的活計,開始不會干,針總扎手。慢慢就好了,還跟秋月討要了針線,自己的衣服破了就將就著縫。馬大志只會縫,還不會補,秋月手巧,總要過來幫助馬大志干這些家務活計的。馬大志的衣服倒是沒有壞的,縫補的都是學生們的。學生們的家里困難,沒有好衣服穿,不穿帶補丁的衣服只有高如意一個學生。
縫好了鞋子,馬大志去生產隊飼養場的柴禾園子里找玉米皮。玉米秸稈都堆放在園子里,留著鍘草給牲畜吃。馬大志找了很多玉米的皮,挑女敕的軟的,回來撕碎,給胡鬧墊在鞋子里,胡鬧穿上,腳丫就舒適了不冷了。這個辦法還真好。玉米皮踩髒了就掏出來扔掉,方便得很。
李菊花家的大公雞被馬大志燒開水給褪毛了。秋月拿了咸菜,剁了公雞,炖在一起。這邊屋子里炖著,那邊的教室里就聞到了味道。所有的孩子都聞到了,都停下筆饞著聞味,馬大志見孩子們精神不集中,就叫秋月把炖好的大公雞藏在水缸里,蓋上蓋簾把味捂住。
胡鬧吃到了雞渣咸菜,好了傷疤忘了疼,胡鬧吃得很香甜,也吃得很心安理得。公雞是自己套兔子下套套死的,胡鬧就吃出了一種成就感來。李菊花來學校打探事情的進展情況,看到馬大志屋子里的雞骨頭,就什麼都明白了,賠償的錢拿不到,還被馬大志吃了雞肉,氣得非要馬大志賠她家的公雞。馬大志被纏得沒有辦法,就寫了張白條,答應給李菊花一塊二毛錢。錢不是現錢,要從生產隊里欠馬志遠的工資里扣除。李菊花哭天喊地地來找隊長高玉大。高玉大听迷糊了,不知道這筆爛尾巴帳到底是咋回事。李菊花說了半天,高玉大也整不明白李菊花為啥跟自己要馬志遠的工資。李菊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公家的不能欠著個人的錢,馬志遠的工資不能再拖欠了。高玉大上下打量李菊花,說你胸脯子掛笊籬,多撈那份心干啥。你現在的任務是管好你肚子里的女圭女圭,爭取給吳旺達生個帶把的。李菊花說,你趕緊把錢給我,我好去買公雞坐月子。高玉大說,打酒得朝提酒瓶子的要錢。我不欠你的公雞。再說,你們這羅圈帳我還沒听明白呢。
李菊花就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胡鬧套死了她家的公雞,找他娘杜玉蓮要不來,只好去學校鬧,要馬大志給杜玉蓮施加壓力。馬大志把公雞給吃了,就給了一張白條。叫我找你要馬志遠剩下的一半工資。高玉大明白了,點頭說,你們這是轉的三角債。馬大志心眼不少,一直算計著欠他爹的工資錢呢。條放這吧,我也听明白了,你先回去吧。李菊花說,隊長,你得給我兌現現錢啊。我的公雞不能白白叫他們吃了。隊長高玉大的臉擰成了苦瓜樣,說,那你得耐心等。生產隊也沒進錢的門路,馬志遠沒能等得起。你們年輕,估計差不多。李菊花急了,說,那叫我們等啥時候啊?高玉大笑了,說,弟妹啊,帶毛的動物不是財,你得想開點。李菊花說你啥意思啊,不是賴賬不給我吧。我那可是蘆花大公雞啊,全村的母雞都喜歡我家的大公雞,你們家的母雞去我家最勤了。高玉大說,那倒是,不過那是雞們的事,錢呢,啥時候給就不好說了。
那只公雞的肉很香,馬耳朵溝小學的上空這股雞肉的芳香一直彌漫了好幾天。馬大志說,這只公雞吃得劃算。光聞著這味道就夠了。秋月的手巧,拿了蘆花大公雞的尾巴毛長翎子做了只雞毛撢子,這只雞毛撢子就放在馬大志的屋子里,撢辦公桌灰塵用。有時候,馬大志也拿著雞毛撢子追打淘氣的胡鬧。李菊花後來到學校看到這只雞毛撢子,睹物思雞,就想起來馬大志包賠自己一塊二毛錢的事情。去找隊長高玉大要,高玉大早忘了白條放哪去了,裝糊涂找不到。李菊花氣得哭天抹淚,非要把雞毛撢子拿走。馬大志倒不怎麼舍不得,主要是秋月不同意。秋月給馬大志做的雞毛撢子,有特殊的意義在里面,當然不同意給出去。兩邊就為這事再次起了爭端,那時候,李菊花已經生了兒子吳震生,娘倆一起上陣要這根雞毛撢子。這邊的秋月家大面和二面也摻合進來,打起了圈架,寡婦杜玉蓮就來拉架,全然忘了最初的戰爭是因為她家的胡鬧下兔子套引起的。李菊花拉住杜玉蓮一陣哭訴,想起當年這只蘆花大公雞如何善解人意的往事來。杜玉蓮就埋怨秋月,也真是的。肉被你們吃了還不算,非要人家的雞毛,有點過分了。
女人們的事情,男人們不參與。馬耳朵溝的男人們懂。高玉大跟吳旺達說,這事你得說說你媳婦,別老鬧了,這事不大,都鬧了三四年了。吳旺達就只好花了一塊錢從馬大志這把雞毛撢子給買了去。事情的真相李菊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