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回來的時候神清氣爽,在書桌前忙忙碌碌,整理出今日要看的一些卷宗,清溪不動聲色得看在眼底。
「咦,今日你似乎不當值,怎麼還在這里晃?」胤礽奇怪得問道。
清溪是神情瞬間低落了下來,他倒是記得自己今日不當值,這麼快,就這麼不想見到自己了麼?
本想問問他今日在宮外的情況才來找他,還未開口,見自己久不回答,胤礽又自言自語道︰「哦,又忘了這家伙听不到了。」
清溪其實余光看到了他說的話。既然他覺得自己沒听見,那也就正好不用回答了。
「來人!」胤礽喊了一聲,「傳扇!」
「這麼早就用膳?」清溪蹙了蹙眉,雖然唇語可以知道對方發了什麼音,但對于一些同音字,清溪還是無奈的。
既然人家當自己懶得搭理自己,自己還是出去吧,看他已經低頭在看書了,清溪自討沒趣,便自己走了出去。
「清溪!」胤礽喚道。這聲清溪是真的沒听到,因為已經轉身了,書房里現在雖然沒有侍衛守著,但想毓慶宮守衛森嚴,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胤礽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
清溪走出書房門,剛巧和一個拿著扇子朝這邊走來的小太監擦身而過,那小太監眼生得很,但清溪卻沒有多想。
他在門外的回廊上閑閑晃了幾步,沒過多久,忽然看見一對侍衛急急朝這邊跑來,將書房的門撞開沖進去的時候,這才心中一緊,難道殿下出事了?
一個黑影已極快的速度從房內沖了出來,只是和侍衛短暫交接了一下,就把攔住他的侍衛擺月兌了,越過牆去了。不遠處的清溪追了幾步又折了回去,此人輕功極佳,那麼高的牆一個縱身就越過去了,自己追是追不上的。他的心里忽然猛抽了一下,忽然反應了過來,「糟糕……殿下!」
當他沖進書房的時候,就看見胤礽捂著手臂痛苦得皺起了眉,他的袖子已經被割破了,已經染紅了一大片,書房的地上,也滴了幾滴血。
見此情景,清溪腦子一片空白,他離開書房,不過那麼短的時間,殿下就遭遇了刺客,一定是剛才拿著扇子進去的那個!
殿下一定在第一時間就喊了抓刺客的,而自己是離書房最近的,殿下正在遭遇著危險的時候,自己卻一點知覺都沒有,如果能夠早一點沖進去,殿下或許就不會遇刺了!
書房有打斗的痕跡,一地都是破碎的竹簡,宮女正在清理著,太醫也很快提著藥箱子過來了,剪開袖子止血包扎的時候說胤礽手臂上的傷深可見骨。
康熙正在乾清宮和幾個內大臣議事,听著太監傳來的消息,連話都沒說完就立即趕來了,因為兩座宮殿連得近,也很快就出現了。
「兒臣在看書,覺得熱,就找人來布扇,那個人穿著宮里太監的衣服,長啥樣我也沒注意,他扇著扇著,誰知道扇子里忽然伸出了鋒利的刀片,就朝兒臣的腦袋削來,想來那把扇子應該是一個暗器吧,好在兒臣听見了聲音,反應快,用手中的竹簡擋了一下。那人一擊不成又朝我揮扇,招招都是往死里下手……」
「今日當值的侍衛是哪個?」康熙沉聲道。
胤礽連忙道︰「不怪今日的侍衛,兒臣看書的時候喜靜,一般都讓他們在外面守著,再加上刺客穿的是宮里的衣服,這書房里的門一關,誰知道里面會發生什麼?」
「可好歹都應該在周圍守著,里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也該察覺到了。」康熙道。
「衛大人,你方才不是一直站在書房外面麼?」
清溪仍低著頭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忽然有人說了這一句,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連康熙亦盯著他的臉。
清溪無言以對,康熙正要開口,胤礽急忙道︰「衛大人今日不當值!」
這個解釋,卻是越來越亂,康熙的臉愈來愈沉,冷哼道︰「不當值,就可以無罪了麼。宮里進了刺客,身為宮中侍衛就在事發地點卻未能阻止,今日不當值就可以不管了麼?」
清溪沉默不語,卻不敢低頭,因為低頭就不知道聖上在說什麼了。
「來人!」康熙瞪著他,眼里在噴火,冷冷道︰「拖下去,重責100大板!」
100大板?抽氣的聲音四起,眾人皆心知肚明,皇上這是在心疼太子,而那個倒霉的侍衛正好撞槍口上了。
清溪依然沉默不語,胤礽道︰「皇父,不可!」
康熙奇怪得看著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又怎會為那個玩忽職守的侍衛求情。
「為何?」
「皇父不能降罪衛大人……因為衛大人是听不見的。」
「什麼?」康熙大驚,「胤礽你所言屬實?」
「嗯!」胤礽點了點頭。雖然宮里很多人都知道清溪听不見,但皇父還是不知道的,對這樣的小侍衛,他不會關心,但他一旦知道,一定會把清溪送出宮的,在讓清溪打一百板子和被攆出宮,胤礽選擇後者。
康熙勃然大怒︰「荒唐!真是荒唐。堂堂儲君的處所,身邊怎可有失去听覺的侍衛!」
胤礽解釋道︰「衛大人正是那次木蘭秋中為了保護兒臣才受的傷!若因如此而讓他出宮,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那也不行!朕可以給他足夠的賞賜,但是這樣的人決不能再留在太子身邊了。」
萬歲爺所說的一字一句,清溪全部都知道。雖然胤礽替他求情,他最終沒有被責罰,他還是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萬歲爺已經表態,他已不能再繼續留在殿下的宮里了。
呵,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胤礽的傷需要靜養,胤礽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他和他。
胤礽坐在榻子上,緩緩抬眼注視著他,對他說︰「清溪,我放你出宮可好?」
清溪只是淡淡得望著他,沒有說話。
「這些年,你多次舍命救我,才有了這身傷,你出宮之後,我自不會虧待你。我已經找人給你置辦了一個三進三出的院子,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再給你物色一個姑娘……出宮之後,你依然享受正五品的俸祿,你……」
「可以不走嗎?留在毓慶宮,那怕當不了侍衛了,去廚房做個燒火的也好。」不知哪里的勇氣,清溪打斷道。
「入宮為役的男子,除了侍衛,剩下的便只有太監,沒有第三種存在。」胤礽凝視著他,殘酷道。
「哦,那就去當太監。」清溪輕描淡寫得說了一句,語氣毫不猶豫,甚至眼中都沒有起任何波瀾。
胤礽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只當是氣話,伸手抓起個什麼東西就砸了過去,「瞎說什麼,你瘋了?」
「沒瘋,清醒著。只要還能留在宮中,怎樣都好。」清溪神色清明,一雙眼楮目不轉楮得注視著他。
「聖意不可違,明日,最晚後日,我就會安排你出宮。」胤礽不再看他,揮了揮手,「下去吧。」
清溪如腳下生釘,仍站在哪里一動不動。
須臾,胤礽抬起眼,看他還站在那里,倔強得抿著唇。
胤礽頓時困惑不已,他是絕對不會讓他去淨身的,那年的他,明明這麼怕,從敬事房逃出來的時候渾身都在發抖,現在又是怎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