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風點頭︰「會一點點。」高靈致把蕭遞給他,奕風接過,吹了一首很古老的曲子,高靈致坐在一旁听,總覺得他像是在懷念過去的某個人或者某些事,這些東西她沒心思去猜,雙臂抱膝將頭擱在膝蓋上,卻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山崖下,夜擦了嘴角的血跡運功療傷,那個叫穆奕風的男人一身黑色勁裝,在黑夜的火光中,渾身的殺氣將漫天的大火都比了下去。他出手招招狠毒,直抵命門,而且每一招都讓人無法抵擋,尤其是他婚後的內里,那是青龍遠遠比不上的。夜從未見過那麼讓人從心底里畏懼的男人,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雙冷如寒冰的眼楮,和肅殺的面龐。
全身最重要幾處大穴被穆奕風的內力震斷,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恢復,連動一下都痛苦萬分。那個人對付青龍不費吹灰之力,甚至能毫不費勁的逼青龍離開那具已經契合的完美的肉身,只怕他不只是穆家後人那麼簡單。想到這里,夜的眼神冷上幾分。
青龍和韓清越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體力恢復後,夜走到兩人身邊,伸手在她們的鼻子處探了探,還有氣息。
青龍全身一顫,哼唧了一聲艱難的坐了起來,還沒坐穩又倒了下去,大叫一聲︰「痛死我了。」
夜不冷不熱的說︰「知道痛就好。」
青龍躺在地上,渾身提不起勁兒,眼神中還有昨夜劫後余生的恐懼︰「是那個人。」
夜問道︰「穆奕風?」
「是他,他身上那股殺氣,我後半輩子都不會忘記。想不到這世間還有這樣的高手,真是讓人意想不到。」青龍咬牙切齒的說。她從沒敗得那麼慘烈過。她還記得昨晚那人一掌打在她的後心處,有一種魂魄都被打散的感覺。她活了數十萬年,還沒誰能這麼輕易的打敗她,就算是蕭龑也做不到。
「只怕他不是穆家後人那麼簡單。」他掌握著魔宮的情報,手里沒有任何穆奕風的資料。他從出現到現在,一舉一動都古怪異常。而且穆家當年是怎麼被滅族的,他一清二楚。
「你也別去計較他到底是不是穆家後人,還是好好想想怎樣離開這個破地方吧!」青龍躺在碎石塊上,被磕得難受得很。
夜靜坐了一夜,調節內息,第二天一早斷裂的筋脈自動恢復如初。只是五髒六腑皆受損,功力無法恢復。青龍能勉強站起來,韓清越仍昏迷不醒。青龍俯□,一口咬在韓清越的脖子上,貪婪的吸她的血,「留著她有用,她的血能助我恢復功力。我傷得太重,你抱她走。」
夜十分嫌棄的看了韓清越一眼,青龍斜眼看了夜一眼,說道︰「你也別嫌棄她,和凡間那些小姑娘比起來算是頂不錯的了。」
不過三人在谷底轉了半天,也沒找打出谷的路。夜和青龍武功不能用,只能在谷底打轉。高靈致和奕風燒了大半個妖軍軍營,兩個主將又莫名的失蹤,一時間妖軍中群龍無首,雒敬涵趁機出兵,一舉殲滅敵軍,又迅速掃除在南方的殘余妖軍。
玄鏡看著手里的鏡子,里面模糊的畫面只隱約知道是夜和青龍兩人。鏡中的場景轉換,正是高靈致在練功,奕風坐在欄桿上吹簫。玄鏡看著穆奕風冷冷的笑了幾聲,這樣平和的畫面還有能堅持多久?如果一切被拆穿後,他還能不能像這樣悠閑的活著?
雒敬涵看著手里的戰報,已經找到了妖族在南方的巢穴,只要一舉摧毀妖軍在南方的老巢,才算徹底平復了這場侵略,只不過要一舉搗毀妖軍的老巢沒那麼容易。奕風和高靈致已經幫了他數次,這次他不想再請他們幫忙。
王施跟著雒敬涵的大軍到了妖族的巢穴,見到一個巨大的墓穴。四周都是古木參天的森林和纏繞在大樹上的茂盛藤蔓,身處其中只覺得陰氣森森全身發涼。
玄鏡到了南方,他破了奕風在山谷施的封印,將夜和青龍救了出來。對資歷比整個中古時代還老的玄鏡,兩個後生晚輩向來尊崇,對玄鏡行半跪禮說︰「多謝前輩相救。」
「南方大部分已經被雒敬涵奪回,現在他領兵去了千鬼洞。你們身負重傷,先回魔宮養傷,南方暫時不用管。」玄鏡對他們兩人說。
夜應道︰「是。」
青龍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鼓起勇氣問玄鏡︰「前輩,那個穆奕風到底是什麼來頭?」
玄鏡面無表情,說︰「你不用多問,我自會對付他。」他的來頭自然不小,只不過他的一切都是個大笑話而已。
青龍還想問上一兩句,奈何這位是她得罪不起的老前輩,只能跟著夜回魔宮。
天鏡注視著手里的鏡子,看到玄鏡那張桀驁不馴的臉,轉身離開。白羽看著天鏡離開的背影,心里覺得奇怪,天鏡從不輕易離開這個地方,他到底要做什麼?
高靈致正在院子里活動筋骨,現目前南方的勝局已定,昨天奕風還說等到南方徹底平定後,他想帶她去寧安城看看,順便回去祭拜他死去的父母。對這種媳婦見公婆的事,高靈致多少還是猶豫了一陣,但奕風的眼神太過真摯,她一時不忍心拒絕。
昨天那時候高靈致問他有沒有想過報仇,奕風說他就是為復仇而生的,這輩子一定要手刃仇人,讓仇人嘗遍他當年受過的苦和痛。
對于高靈致來說,蕭龑是個不真實的存在,到中原這些年以來,她只听過蕭龑的名字,並沒見過他的真人。蕭湛是他的兒子,據說蕭湛有四分長得像鄭太後,六分長得像蕭龑,由此看來,蕭龑也是一個氣質帥氣的大叔。早就听說蕭龑是個極其厲害的人物,天鏡說起他也有一種大難臨頭之感。
奕風昨天放出的豪言壯語,估計不會實現。他可以打敗蕭龑最得意的義子,也能輕而易舉的打敗青龍,但蕭龑不是那麼對付的。
奕風放下手里的蕭,飛上房頂看著對面黑色的影子,高靈致抬頭就看到了對面一身黑的玄鏡。玄鏡就像死亡的倒影,看到就會想到地獄。
「小心他的眼楮!」高靈致對奕風大聲說道。
奕風朝高靈致點點頭。
玄鏡摘下帽子,一張俊臉在夏日的陽光里顯得陰寒無比,看向高靈致說︰「想不到你能逃出我的攝魂術。」
高靈致一下子繃緊神經,不去看他的眼楮︰「我沒那麼容易就死。」
玄鏡只冷冷的笑了幾聲,抬頭直視對面的奕風。玄鏡速戰速決,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奕風從他身體里穿過去後,直直的重房頂上倒了下來,摔在地上很狼狽,嘴邊流出了紅色的血。高靈致奔過去的時候,玄鏡對她冷笑了一聲轉身就離開了。
高靈致扶著奕風回到房里,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也沒內傷,只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像睡著了一樣。高靈致從沒見過這種癥狀,掏出醫書翻看了許久也沒找到解決的辦法,一時間急得團團轉。
高靈致給白羽寫了一封信問這種狀況是怎麼回事,白羽很快就回信了,說天鏡離開了瑯嬛仙境,不知去了什麼地方。至于她描述的那種癥狀,就是離魂癥,只要找回奕風的魂魄並把魂魄還回去人就會醒。
天鏡離開了瑯嬛仙境?他是那種無論天下風雲怎樣變換都不會管的人,怎麼會突然離開?難道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她猜不透天鏡的想法,只能先把躺在床上的那個救回來。
玄鏡剛從千鬼墓中走出來,就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很久不見了,我的好弟弟。」天鏡對玄鏡說道。
「是啊,很久不見了。」玄鏡沒什麼表情,對天鏡的到來並沒多少驚訝。
「想不到今天可以見到你們兩個,當真是稀罕。」萬妖王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三個活了一千萬年的老怪物站在千鬼墓的大門前,玄鏡奇怪道︰「想不到你能出來,真是稀罕啊。」
天鏡答道︰「沒事就不能出來嗎?」
玄鏡不說話了,這些年他這大哥性子變得越來越古怪了,他原以為他很了解天鏡,卻發現他越來越看不透天鏡了。
萬妖王和上古神族的交情不多,只知道當年這兩兄弟的感情挺好,只是性格迥異並且十分要好,還不到今天這種水火不容劍拔弩張的地步。「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玄鏡和萬妖王都看著天鏡,天鏡從容不迫地說︰「一千萬年太久,我未必每件事都記得清楚。」
「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玄鏡對天鏡說。
「沒什麼,只是想出來看看,看看這個世界在你們的參合下變成什麼樣了。」天鏡淡淡的語氣,仿佛一切都和他無關,就像一顆站在高處俯瞰眾生的冰冷的星辰。
玄鏡不信︰「你從不是這麼無聊的人,這次想必有什麼原因吧。」
天鏡並不理玄鏡,而是看了一眼萬妖王,說︰「那麼幼稚無聊的把戲,你一大把年紀了還玩得樂此不疲,不覺得丟臉麼?」
萬妖王厚臉皮說道︰「我樂意,你要怎樣?」
天鏡只說道︰「不要入戲太深,小心出不來。」
玄鏡最不喜歡天鏡這副雲淡風輕樣子,就像把一切都踩在腳下。正想對他發難,天鏡輕輕的拂去衣袖上的塵埃,說︰「我也該回去了,玄鏡,不要傷害我的徒弟,你身上的某些能力,我先收走了,在你沒醒悟之前暫時不會還給你。」
玄鏡深知天鏡的能力遠勝于他,天鏡收走他身上的東西,他也沒辦法,只能看著天鏡干瞪眼。「你要敢的話,不怕我把瑯嬛仙境的秘密泄露出去?」當年華音活著的時候,早已經把玄鏡看得透徹,賦予了天鏡能制伏玄鏡的能力。
天鏡走的時候並沒回頭看他,說︰「只要是她留下的東西,你都不忍心毀了。」
玄鏡氣得牙癢癢,只得負起離開。萬妖王站在千鬼墓前,感嘆道,他果真睡得太久了,跟不上那兩個的路子了。
玄鏡的功力被封了,他除了看到一件件圓滿的東西被毀滅而無能為力,或者說,就算他的武功還在,他也不能阻止那些事被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