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湛站直了身體,迅速的做了決定,說︰「為今之計就是撤出晉城,你快帶人將城內的百姓撤走。等安頓後,我們還有機會把北方奪回來。」
雒敬涵不做多想,領了蕭湛的命令就下去。他在城樓上看了一陣,才下了城牆回到王宮。沿途,聞風而動的百姓在南北方將士的安排下逃出晉城。蕭湛換上一身玄色常服,到了靜室內,韓清影冰冷的尸體正躺在榻上,安安靜靜的,身上的血已經被宮女洗干淨了,換了一身新衣裳,她的面容還是當年那副端莊嫻雅的模樣。
蕭湛看了她一眼,把白布拉上,蓋住了她的頭部,「找一口棺材,把她葬了吧。」
「是。」隨行的太監答道。
跟隨出城的大軍一起,放著韓清影的棺材也被抬出了城外。奕風、高靈致還有王施一起,在晉城內撒了一些驅邪殺魔的東西。用一些東西布了一個驅魔陣法,只要夜敢帶兵進去,她就能保證困在陣中的魔鬼騎兵有去無回。三人又放了一把火,把能燒的地方都燒了最後才離開晉城。
看到身後的漫天大火,王施說︰「好像又回到當年王城被屠戮的時候一樣。那天的火,比今天的還大,把王城的一切都燒干淨了。」
「晉城是一座石頭城,頂多把能燒的東西燒了而已。至少晉城的大部分人都沒死,只要人活著,就還有希望。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新的城市,說不定以後會有比王城和晉城更大的城市出現。」高靈致騎在馬背上說道。
「該走了。等會魔鬼騎兵來了,我們武功再好也擋不住。」奕風放了最後一把火後走過來說道。
到了安全的地方,蕭湛親自葬了韓清影。高靈致她們趕到的時候,正好封上墳堆的最後一抔土。「走吧,以後也算沒有牽掛了。」蕭湛上馬後說道。
大軍一路往南,過了烏南江後到了錦都,雒敬涵去安排駐扎的大軍,吩咐南方臣子安排跟著遷來的晉城百姓。
高靈致坐在王宮某個屋頂上,向北方看得出神。奕風在王宮內找了一圈才看到她在房頂上發呆,躍上房頂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想什麼呢,像一條無精打采的小狗一樣?」
「說話注意措詞啊,什麼無精打采的小狗。」高靈致回道,「就是思考人生思考的出神了而已。」
「思考人生?你還會想這麼高難度的問題?」奕風听了高靈致的回答後大笑不已。
高靈致瞪了回去︰「不可以嗎?」
兩人就這麼一直坐著,知道太陽下山,有丫環來叫他們回去吃飯才下了屋頂。
從雒敬涵那里得到的消息,夜見到大軍從晉城撤走後就沒繼續往前追,帶著魔鬼騎兵回了魔宮。「明明有那麼好的機會一網打盡,夜為什麼不追過來?」高靈致說道,夾了紅燒肉吃。
雒敬涵放下筷子,說︰「我手下的探子也沒打探到他為什麼不追過來,也許他有別的打算。總之我們要做好防備。」
最近煩心事多,加上大夏天的天氣,雒敬涵的胃口不大,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回書房處理公務。至于蕭湛,也在想辦法抵御夜帶來的魔鬼騎兵。
听說十七年前蕭龑親自帶著魔鬼騎兵攻打王城,王城在蕭霙姬的保護下損失不大,再後來就是夜帶兵徹徹底底的毀了王城,能讓蕭湛和雒敬涵眉頭皺成這樣,夜和魔鬼騎兵都不能小覷。
等到高靈致放下碗筷,雒敬涵又折了回來,對高靈致說︰「靈致,你制破魔箭的秘方能不能給我?」
「好,我寫好了給你送過來。至于其他的,我寫信回去問問師傅,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高靈致應道。
「那多謝你了。」雒敬涵謝過高靈致後快步離開。
所有的一切都轉移到了南方,雒敬涵全心全意的輔佐蕭湛,加上有王城舊臣,北伯侯府臣服的臣子和南方一眾大臣,蕭湛不擔心手下無人。只是魔宮的魔鬼騎兵太過強大,現在他們缺的就是一支戰斗力強的軍隊。
天鏡對蕭湛和雒敬涵兩人十分偏愛,送了許多書來。高靈致在蕭湛的書房,從百寶袋里拿出一摞摞書來,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有,好些還是聖女廟內的典藏本。
「這些書正是我夢寐以求的,連王城的藏書閣都沒有,靈致,你是怎麼找到的?」蕭湛翻著手里的謀論一書,移不開眼楮。雒敬涵和蕭湛的痴迷的模樣毫無二致,專心致志的看手里那本行軍布陣的兵書。
「這些書不是我的,是我師傅的。好多都是孤本,你們看了可得還啊。」高靈致說道,隨即又小聲嘀咕,天鏡可從來沒這麼照顧過她。
「一定一定。」蕭湛翻著書隨口應道,心里想的卻是這麼好的書怎麼能放在深山里浪費?用在這種時候才能真正發揮它的作用。
高靈致被陷在書里的蕭湛和雒敬涵冷落在一旁,她識趣的離開了書房回屋看武功秘籍,她也就這點兒生活樂趣了,想想也覺得自己該有個高雅些的特長,又拿出曲譜來,照著上面的調子吹曲子。
奕風坐在房頂上,一手那些刻刀一手拿著一塊木頭雕小人,木頭屑落了一地都是。听到高靈致又在吹簫,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雒敬涵忙著訓練一支高大上的軍隊,南伯侯的王宮內宮女太監比往日多了幾倍,什麼事也不用高靈致做。她閑得無聊,就和蕭湛說了一聲,想去游山玩水,看看大殷的大好河山。
蕭湛給了她出行要用的金子,建議了幾處名山大川。高靈致說走就走,收拾了包裹牽了馬就準備出門。蕭湛抽空去送她,「過去的日子辛苦你了,這次出去好好玩兒。玩累了就回錦都來,這里就是你以後的家。」
「知道,不過你也別說得那麼傷感嘛,又不是一輩子不會來。這次好好干,我相信敬涵不是李儇那種狼子野心的人。」高靈致騎在馬背上笑道。
「我知道。」目送高靈致離開,他也回了王宮,路上有宦官過來說承安郡主要見他。
「有什麼事必須見我?」蕭湛對李家人很不耐煩。
無異低頭說︰「承安郡主是硬闖出來的,說北伯侯病重,他們讓人傳話請大夫去醫治,沒人應。為了救北伯侯一條命,承安郡主就硬闖了出來。」
「她的膽子倒是不小。」蕭湛坐在大殿的龍椅上,「讓她進來。」
李承安是沖進大殿的,跪在蕭湛的腳下,大聲哭道︰「求皇上看在當年父侯救您于危難的情分上,派御醫救救他吧。」
蕭湛居高臨下的看著李承安,曾經那個飛揚跋扈張狂無比的小郡主竟然跪在他的腳下,果真是風水輪流轉,現在輪到他得意了。在晉城臥薪嘗膽的那段日子,蕭湛吃盡了那一家子的苦頭。見到這樣的李承安,心里痛快無比。但他到底歷練了多年,懂得如何收斂自己的心緒。「北伯侯病了?朕怎麼不知道?」
蕭湛故作驚訝,李承安恨得牙癢癢,現在他們是階下之囚,不得不對蕭湛低頭,只能裝可憐來博得同情︰「是,父侯病得很嚴重,府里那些下人和府外的侍衛都說,沒有皇上的口諭,任何人不得外出,府外的人也不能進來探望。我沒辦法,只能硬闖出來見皇上,求皇上看著臣女一片孝心的份上饒恕臣女。」
「郡主先起來,朕會派錦都最好的大夫給北伯侯診治。」北伯侯可不能這麼容易就死了,他的仇還沒報,北伯侯還得好好的活著。他最喜歡以此之道,還之彼身。
「臣女謝過皇上。」李承安跪在地上,朝蕭湛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蕭湛坐在龍椅上眼神冰冷的看著李承安。
「盯著她。」蕭湛小聲對無異說。
「郡主,請回吧。」戰博對李承安還算客氣。
李承安想不到北方那群人這麼快就背叛了北伯侯,「將軍果然是俊杰,那般的識時務!」
戰博曾是李儇手下的大將,能征善戰,一直守衛在邊疆,擊退了不少魔軍的進攻。從雒敬涵的軍隊半途截下北方軍,他就很清楚誰在奪位的博弈中能勝。現在北伯侯一家再無復起的可能,只那一樁*的丑聞,就足以讓他們為天下人所不齒。更何況,現在李家一家也有許多齷齪之處,他不笨,自然知道跟著誰更有前途。
「既然郡主明白這個道理,那本將軍就不多說了。」戰博也不打算和李承安繼續廢話。
李承安諷刺的笑道︰「是啊。現在明眼人都知道李家毀了,但我告訴你,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總有一天會讓你們好看。本郡主還想提醒將軍一句,一山不容二虎,你以為你爭得過雒敬涵嗎?雒敬涵可是自始至終都站在蕭湛這邊,而你不過是一名降將,還是曾經算計過蕭湛的人,你以為你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嗎?本郡主等著看將軍日後如何飛黃騰達!告辭!」
戰博不是沒想到李承安說的那些話,也許他將來的日子是不好過,但總比繼續效忠北伯侯好。李承安今天避過耳目來找他,現在是雒敬涵的地盤,他不能確定沒有誰看到李承安進府,只能先把這事和蕭湛說了。
蕭湛剛收到無異報上的消息,李承安躲過那些人偷偷見了戰博。「想不到她這麼有本事,能躲過那麼多耳目。」
「因為郡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誰也不會在意她。也許正是如此,才讓承安郡主趁亂跑了出來,也趁機去了戰將軍府上。」無異答道。
是啊,李儇的女兒怎麼會差?那個盛產陰謀家的家族,女子也不一定比男兒差。他以前只看到了李承安跋扈囂張的一面,不想她還有這樣的本事。
「皇上,戰博戰將軍求見。」小宦官進來稟告說道。
「讓他進來。」
戰博進殿後跪在蕭湛面前,額頭觸地︰「臣今天來向皇上請罪。」
蕭湛走下龍椅,走到戰博面前親自扶他起來︰「戰將軍是守衛北方疆土功臣,何罪之有?快起來快起來。」
戰博依舊跪著不起,說道︰「今天承安郡主來找臣,讓臣想法子救他們出未園,還讓臣幫著聯系從前北伯侯府的舊臣子。臣惶恐不安,故在承安郡主走後特來向皇上稟告此事。」
蕭湛再扶了戰博一次,說︰「將軍快快請起,將軍的忠心朕知道,朕信得過將軍。以後還有許多地方仰仗將軍,今天的事朕不會放在心上。現在夜深了,將軍快回去休息吧。」
蕭湛親自送戰博出宮,回宮後在王宮內轉了一圈才回寢宮休息。
「走了都不跟我說一聲,你還真是沒有良心啊。」奕風在半道上堵住高靈致,臉色很不好。
高靈致訕笑,「走得匆忙,忘了說……」
奕風逼近,氣勢凌人︰「走得有多匆忙連打聲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了?我懷疑你有沒有心。」其實他心里也在自嘲,高靈致好像從沒將她放在心上過。
高靈致的馬也被嚇得後退幾步,「這個……是我的錯,我道歉,我只想一個人出去走走。現在錦都需要人,你是西伯侯的兒子,可留下幫他們。」這話高靈致說起來還是有些心虛,她確實把奕風忘了。
奕風很不高興,「你怎麼就那麼確定我願意幫蕭湛他們兩個?」
高靈致小聲嘀咕︰「你不是要報仇嗎?留下可以跟著一起奮斗……」
奕風突然湊上來,捏住高靈致的臉︰「看你這個熊樣,我不就嚇了嚇你嘛。其實遇到你之後,報仇的心思也沒往日那麼強了。」
高靈致身軀抖了抖,冷呵呵的笑了幾聲,說道︰「你還真是把肉麻當飯吃,我也自認沒那麼大魅力讓你忘記家族仇恨。」
「走吧,在深山里待了那麼多年,我也想出去走走看。」多說下去高靈致一定會說更多不好听的話,奕風先打住。
兩人從南往北走,一路上看了不少風光。兩人一起爬山一起看日出日落,日子倒也過得輕松愜意。奕風變成全能管家,照看高靈致一路上的吃穿住行,弄得高靈致非常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