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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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花膀子疼的小鏟子都握不住,只得歇了繼續整飭菜園子的心思,領著大寶去看自家的幾畝地。
因何老三不成器,何老頭把地契壓在了自己手里,只分家的時候說明是給何老三的。
夏末秋初,地里剛收了玉米,有動作快的人家已經把地翻了一遍,施了肥,準備種冬麥,大部分地里還留著干枯的玉米桿。
娘倆沿著田埂慢慢走,看到野蔥、薺菜等幾樣口感好的野菜才彎腰挖起來扔到背簍里。
「娘,你看!」
銀花把一小簇野蔥、野韭菜仔細的連根須挖出來的時候,大寶從田邊抱著個灰不溜秋的東西叫起來。
是一個落在田埂下邊的小玉米。
玉米剛收完美多久,不管多仔細的人家,地里總會落上幾個,這會兒就有好幾個丫頭小子在還留著苞谷桿的地里穿梭,尋找掉落的玉米,通常,只要不是吝嗇過頭的人家,都願意費幾根柴火把孩子們撿回來的玉米做成爆米花,讓一年難得有點兒零嘴的孩子們高興高興。
銀花臉上露出了笑容,「我們乖寶真厲害,回去娘給你做爆米花吃!」
大寶就更高興了,把小苞谷往銀花身邊一放,又往地里跑。
「大寶!你也來啦!」
有個大些的小子瞧見了,揚聲打了個招呼。
大寶咧嘴笑了起來。
原主自己每日悶在屋子里,但並沒有完全拘這孩子,天氣好時,也讓大寶去村頭找小子們耍,自然有拿尖酸人家教出來的孩子不願意搭理大寶,但總還有幾個憨厚的。
出聲的是趙老二家的三小子,今年六歲,性子斯文,因不喜歡跟著一大幫皮猴子爬高跳低,跟同樣安靜的大寶玩到了一塊兒。
村里孩子都是散養的,皮實的很,五六歲就要開始給家里大人打下手,哪里還需要大人時時盯著。
銀花干脆把小籃子騰出來給大寶,叮囑兩個孩子別往水邊去,留大寶在這里玩,自己一個人去看田地。
何老大種的三畝地玉米桿子已經收回來,留著剁碎了喂牲畜或者漚肥都是極好的;何老二種了兩畝,桿子倒是還沒收完。
銀花蹲下來,抓了一把土,仔細看了看,有兩畝泥土烏黑粘+稠,是能含水的上好肥田,還有三畝是沙地,但位置不高不低,也算是中等的旱地,離村子也不遠,耕種的好了,混個一家人的口糧絕對有余……
等回轉路過之前那塊玉米地的時候,孩子們已經不在那兒,銀花也沒放在心上,回家把挖到的野韭菜等種了下去,知道天色擦黑,大寶還沒回來,銀花才急了起來。
「趙二嫂子,你家三安回來沒有?」
趙老二和他媳婦兒剛從地里回來,正拾掇農具、準備晚食。
「是何家妹子呀,稀客喲,進來坐回來!」趙二嫂子招呼道。
「嫂子,我家大寶今兒下午跟您家三安一起撿苞谷,現在會沒回來,我來問問……」銀花搖著頭說道。
「唉,你別急,等肚子餓了,混小子們自己就回來啦。」趙二嫂子不當回事的應道。
銀花心里越發急了,看樣子三安也沒回來了!
「大寶——乖寶——」
在村子周圍的幾塊苞谷地里找了一圈,天完全黑下來,還沒看到人,銀花是真的怕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回去找人幫忙。
「誰呀?」
「爹,娘,大伯,大嫂,快開門呀!」銀花帶著哭腔喊道。
「怎麼了?」何大嫂把人領進屋問道。
「乖寶、大寶不、不見了……」銀花語無倫次的說道,「下晌乖寶跟幾個小子一起去拾苞谷,現在、現在……」
何老娘從屋里出來恰好听到這句話,跳腳就罵。
「你個攪家精,成日吃飽了不干事,連個孩子都看不住,你是窮瘋了,要個孩子去撿苞谷……」
銀花眼淚都落了出來。
「先別嚷嚷了,趕緊叫老二一起去找一找,大山去村里問問其他幾家小子回來沒……」何老頭走出來分配道。
「我、我再出去找找……」銀花手腳發軟,心里一片空白,踉蹌著出了院子。
何大嫂看著不對勁,趕緊追了過去。
其他有三家孩子也沒回來,都正準備出去找。
「我們先在村子邊上的地里找,大虎一個都沒拾到,喊他回來也不肯走,說山包子那兒有一大+片苞谷,他們幾個就過去了……」
有個大些的孩子口齒伶俐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臭小子,平日里千交代萬交代……」
當即就有性急的媳婦子罵了一句。
村里都是沾親帶故的,一時,半個村子的人都舉著火把往那孩子說的山包走去。
不大的山坡很快就翻遍了。
大虎和兩個小子躲在一條小溝里,看到大人找來都「哇哇」大哭起來。
「我家安子哩?」趙二嫂高聲問道。
銀花身上沒力氣,想去問,半天擠不進去。
大虎娘曉得是自家孩子出的餿主意,心里大急,顧不得看娃兒有沒有受傷,在他背上拍了幾下,「快說,還有人呢?」
小孩子也嚇著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找到了,找到了,何老三家的,你快來……」
銀花心猛地一落,以驚人的爆發力猛地朝聲源出沖了過去。
十幾只火把圍過來,把躺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的小家伙照的清清楚楚。
三安守在邊上哭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趙二嫂一把將人摟了過去。
大寶額頭上有一灘血,臉色慘白,這樣大的動靜都沒反應。
銀花小心的把人抱起來,「乖寶、乖寶……」
有平靜下來的小子已經把事情說了,他們幾個原先確實是想到山坡上找玉米,這里離村子遠些,小孩子們來的少,找到苞谷的可能性大,後來,不曉得誰嚷嚷著瞧見了兔子,孩子們一窩蜂的往山下沖,彼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大寶人小跑的不快,心里一急就踩了個空,一頭滾下來撞在了石頭上,當即把幾個不大的孩子嚇得半死,只當闖了大禍,躲在山腳不敢回家。
跟過來幫忙的趙老頭略懂一點兒草藥,擠過來看了看,在大寶身上捏了捏,小孩子都沒醒過來,「腳摔折了,這頭上的傷得找大夫好好診一診!」
何老大當即跟人借了驢車,準備連夜把人送到縣城。
「路上可仔細些!」何老娘趕急趕忙的拿了一壺水並幾個饃饃過來,連聲交代。
何家兩兄弟齊聲應了,就著淡淡的月光往縣城趕。
銀花抱著大寶,事到臨頭,心里反而清明了,仔細查看了大寶身上,確實是除了摔斷了腿和撞了頭,身上只有少許的擦傷,斷腿處有懂行的村里人已經幫忙用棍子固定住了,頭上的傷口把血痂清理後,並沒有大的傷口,但是青腫了一大塊,這中間大寶醒了一次,直說疼,又喊想吐,銀花心里大致有了數,估計是撞得有些腦震蕩。
「大哥,撿平穩些的地方走,大寶顛簸不得!」
銀花感受著懷里沉甸甸的銅板,心下稍安,輕聲交代道。
「我曉得哩,弟妹子放心!」
夜路格外漫長,大田村離縣城足有四五十里,白日里也要走兩個多時辰,到縣城的時候,天邊已經微微露出了白光。
醫館還沒開門。
何老大與何老二顧不得喝口水,上前連連敲門。
「來了,來了!」
小伙計打著哈欠拉開門。
「先把人抱進來,我去叫大夫!」
村里人偶爾也有急診的時候,知道縣城哪家醫館大夫和伙計稍稍和善些,相互轉告,每次來都直奔這家。
早起坐堂的是個年輕的小大夫,給大寶把了脈,仔細翻看了小兒的舌苔、眼瞼。
「怎麼樣,大夫?」何老大等大夫收了手問道。
「好在小孩子長得快,腦袋撞狠了,開幾劑化瘀的藥,仔細照料,這幾日叫孩子別下炕,起身的時候不要太急……」
小大夫細心的把注意事項都交代了好幾遍,知道他們來一趟縣城不容易,還把藥一次配齊了。
三劑化腦淤,五劑治斷骨並兩盒藥膏子,斷骨處重新上了夾板。
「藥膏子等骨頭長上後抹,每日早晚各一次,千萬別省,不然以後小家伙該鬧腿疼了。」
銀花一一應下來。
何家兩兄弟也松了口氣。
大寶中途又醒了一次,銀花給他喂了兩口水,哄著睡了。
「大伯,二伯,我想買點兒東西回去成嗎?」
何二伯微微皺起了眉頭,「弟妹子,這就要過冬了,大寶看病花了許多錢,手頭還是緊些好……」
開春若是幾家要買耕牛的話,又是一大筆開銷呢!
「我曉得,就是心疼乖寶,這苦藥汁子大人都喝著難受,乖寶身上難受,好歹買點兒東西甜甜嘴。」
不論什麼時候,生病都不是窮人的權利!
一副藥抵十幾斤糧食,六福並藥膏子加上診金,去了快兩百文。
到底是弟妹,何老二也不好多說,幫銀花把大寶放平,趕著驢車慢慢往早集走去。
銀花買了幾斤白面、兩斤糖和好幾斤鹽,家里缺的東西不止這些,也只能作罷。
家家都是一大攤子事,天還沒大亮,何家兄弟又匆匆往回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