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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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娘到廚房里看了一遭,忽而湊到銀花耳邊低聲問道,「你這兩個月換洗了沒有?」
銀花楞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只要身體沒問題,以她跟何家駿倆的頻率,早該有了的,只是倆人都年輕不曉事,又忙著掙生活,都疏忽了。
「我叫劉大娘過來給你瞧瞧,這事兒找趙老哥沒用!」
何老娘說著,就微微佝著腰走了出去。
「娘,別了,過個把月就清楚了,又不是什麼精貴人,沒得叫大家笑一場!」銀花慌忙叫道。
鄉下人家,懷=孕並不是什麼大事。
劉大娘是村里的接生婆,平日除了一點兒菜園子就靠這手藝吃飯,沒地閑日子就多,她嘴碎的程度跟接生的手藝一樣,不過好歹還有點兒良心,哪家孩子生的時候即使有些異樣也從來往好的說,如此,在方圓幾十里的幾個村子里,大田村十來年來棄嬰是最少的,劉大娘也算是積了一份功德。
「乖寶,趕緊去把你爹叫回來!」銀花又交代道。
「他小孩子家家,天都黑了,我去!」何老娘腳打了個轉就繼續要往外走。
「娘,叫傳禮陪著您一起,天黑仔細腳下。」
曉得八=九不離十就是孕吐反應,銀花身上的不得勁就去了大半,等祖孫倆出了門,又撐著把弄髒得柴火收拾了放到灶里,把粥煮好。
何家駿已經停何老娘說過了,臉上就一直帶著笑。
「娘呢?」
「她順路回去了!」何家駿笑眯眯的說道。
「怎麼不留娘回來吃飯,你可真是……」
銀花嘀咕了兩聲,把煮好的帶豆莢青豆撈出來,拍了幾瓣蒜子倒了一碟醋下去拌了拌,就是晚上的菜了。
因有了這酸酸帶蒜味的毛豆,銀花開了胃口,喝了足足兩海碗粥才滿足,結果就是夜里起了好幾次。
第二天何家駿看著銀花眼下的青影,心疼的說道,「現在我又開始抄書了,以後晚上干脆做干的吃。」
縣城沒了那害人的東西後,書店掌櫃又開始叫何家駿抄書,不過時斷時續的,也不能任由何家駿自己選喜歡的抄,好在還願意借舊的手抄本給何家駿自己謄抄一遍。
何家俊自己手里的一點兒錢都買了筆紙,現在正努力抄四書五經,還打算抄幾本常用的幼兒啟蒙書。
食量變大,時不時犯個惡心,兩個月沒換洗,銀花心里就有數了,想著這時候確實該補些營養,遂點頭應了。
夜里,何家駿來了欲求,銀花用手幫他解決了後,兩人躺在炕上說事情。
大寶一天比一天大,銀花又有了身子,這樣一家三口擠在一起實在不方便。
「只能把櫃子挪個位置,把炕修過去,中間隔個架子。」銀花迷迷糊糊的說道。
「嗯。」
何家駿應了一聲,心里卻涌起了一股無以名狀的愧疚,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孩子,屋子總要擴建才夠,偏自己沒本事,不能為家里分擔些不說,參加縣試還得一大筆銀子……
銀花忙于整治地里和想方設法多給家里弄些進項,還要忍受=孕吐的折磨,並沒有注意到何家駿刻意隱藏的低落。
這一日夜里,大夏日的,不知打哪兒來的妖風「嗚嗚」的響了一夜。
「 當!」
外頭不知什麼被風吹掉下來。
「娘!」何傳禮叫了一聲,直往銀花懷里鑽。
「到爹這里來。」何家駿怕小家伙不曉得輕重,踢到了銀花的肚子,把何傳禮抱過去,輕輕拍他的背部,「不怕,我們乖寶可是小男子漢。」
銀花心里就隱隱不安。
「這老天爺作的!」
「沒事兒,我都看過了,屋檐下的東西都收了,你放心。」何家駿輕聲說道。
銀花翻了個身,咕噥了一聲,進入了不那麼安寧的夢鄉。
所以不能小瞧女人的第六感。
何老二家在正屋邊上用茅草搭的偏廈屋頂被吹翻了,何二伯為了不耽誤下地,大清早起床就上屋修屋頂,腳下一踩空翻了下去。
「你一天到晚趕什麼趕呢!地里是有一山的活兒,啊……」
銀花兩口子到的時候,何老娘不知已經抹了多久的眼淚,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
趙老頭兒仔細檢查了何二伯的胳膊腿,「何家老妹子,送鎮上吧!」
何二伯胳膊腿都沒事,但吐了一口血出來,疼的直「哼哼」,滿臉蒼白。
何老頭與何老大已經借了驢子過來,何二嫂慌慌張張的把褥子抱出來鋪在車上。
「慢點兒,慢點兒!路上盡量平穩些,別晃的太厲害!」趙老頭連連交代。
何二嫂就在一旁「嗚嗚」的哭。
「哭啥子哭,還不趕緊拿了錢跟上。」何老娘跺著腳推搡了何二嫂一把。
何家駿交代了銀花幾句,也匆忙跟了去。
「等等!」
銀花快步追上要出村子的父子幾人,塞了些銅板兒給何家駿,「要是爹他們帶的錢不夠,你就墊上,千萬現將二伯病看好。」
何家駿點了點頭。
何老頭吆喝了一聲,趕著驢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上。
昨晚一場怪風,村里除了何老二因修屋頂受傷,還有不少人等風大了才想起出去揀東西,叫砸傷或踫到,不過都是小傷,最叫人心疼的就是地里︰快收割的硬豆被吹的東倒西歪,正長玉米粒的苞谷甚至有被連根吹起的,就是菜園子里也是一片狼藉……
銀花也顧不得還挺著大肚子,挽起褲腳就下了水,心疼的直抽氣。
這時節正是長蓮藕的時候,荷葉斷一片,下面的藕就氣死一根。
銀花仔細的把能吃的蓮蓬摘下來,又撿了些還完整些的荷葉,準備明天去縣城能賣幾個是幾個。
何家幾父子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幾家人都擠到何老二家。
「大夫說的啥子我們也沒听懂,只說二弟這傷能治……」
「能治就好,能治就好!」
何家駿還沒說完,何老娘就雙手合十連連四方拜了起來,嘴里直念叨。
何二嫂卻「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何老頭與何老大臉色也不好看。
「大夫說要七八兩銀子抓藥啊!七八兩銀子!」何二嫂哭著喊道。
何老娘也呆住了。
大田村這幾年風調雨順,何老二兩口子都是肯吃苦的,地里種的好不說,冬日里還拉柴去縣城賣等等,平日里只要來錢的活兒都做,一年到頭,刨去吃穿用,能攢下一兩銀子算是頂天了,兩口子分家出來不過五六年,到哪里弄這些銀子。
一大家子都是無言。
「爹,娘,不管怎麼說,還是先給二哥看病要緊。」何家駿開口說道。
今天去縣城,錢沒帶夠,給了大夫診金只抓了一副藥,明天就要趕去把藥抓齊。
何二嫂就蹲在地上不停的哭,「到哪兒去弄那麼多銀子……」
何大伯剛要開口,何大嫂從後面走了出來搶著說道,「我跟他大哥干了這幾年,東補補西貼貼,就還有一兩多銀子,二叔子病要緊,明天就叫他大哥先帶去墊上。」
何大伯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銀花思量了一番,家里就兩串銅子兒是準備攢著過冬用的,這會兒也顧不得了,遂表示願意拿兩百文出來。
何老頭與何老娘老兩口雖說跟著大兒子過,幫襯著大兒子種地,但偶爾何老頭編個簍子、何老娘腌點兒菜,換了錢還是留在自己手里,竟也有五百多文,全都拿了出來。
這就有了快二兩,其余的還得何二嫂自己想辦法。
「你是不是要看著我疼死,這時候你還算什麼算!」何老二突然就在屋里罵了一句,疼的腦門上除了一頭的汗。
何二嫂就有些慌張的進了屋里,出來手里拿著個布包,打開里面零零碎碎的銀子家銅板兒居然有五兩多。
「這就夠了!」何大伯深深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
「他爹受了傷,地里活兒就只我一個人,抓藥看大夫的事兒就指望大伯了!」何二嫂抽噎著說道。
何大伯把布包說好,滿口應了。
何二伯的傷先要吃一劑藥,過幾日後再去縣城找大夫診一診,開第二副藥,送人去縣城和抓藥都是個耽誤工夫又麻煩的事兒。
銀花估模何老二該是摔壞了哪個內髒才吐了一口血,大夫既然說有救就說明不嚴重。
第二日,銀花推著獨輪車跟何大伯一起去縣城。
路上,不少人家都推著一車蔬菜往縣城去。
菜園子遭了秧,好些人家只能把折斷菜摘下來,擇好洗淨,直往到縣城能換兩個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