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含回到了醫院,她比任何人都更想找到月凌她們。可是她無能為力,如果真的是岳振山做的,她根本奈何不了他。見到她心神不寧,金魚反復追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也不肯說。帶著情緒的清含很快就惹出了麻煩,醫院說服那個ttts的病人接受手術,毫不知情的主任欽定林清含主刀,結果上了手術台的清含連連失誤,病人大出血休克直接送進了eicu。
「林清含!你到底在干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兒搭上一條人命?!」院長對著她暴怒道。
清含低頭不語,心里還是想著月凌。
「你要是再敢犯這樣的錯誤,就滾蛋吧!」院長幾句話轟走了清含,清含挨訓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急診科,大家都議論紛紛。金魚自然擔心,他這天上班時間找到清含︰「你有空嗎?」
「你想干什麼?」清含低著頭。
「林清含,我要你務必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金魚很嚴肅地說,「你知不知道你險些造成事故。」
「夠了!」林清含突然爆發,「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你們都想指責我,那我就走!」說完起身就走,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女友,金魚不忍指責,可是她是非不分,金魚還是忍不住動了怒︰「林清含,你沒有原則!你把個人恩怨帶到工作里去,心神恍惚險釀大錯!現在還振振有詞強詞奪理,你簡直不可理喻!」
清含激動地大喊道︰「我不可理喻?那你費盡心思逗我開心干什麼?還向我表白干什麼?你簡直虛偽!」說完就走向辦公室門口。
「你走!走了就別回來!華東第一醫院沒有你這麼一個喪盡天良的醫生,白衣天使?你就是白衣惡魔!」金魚這下子真的和她杠上了。
清含委屈得差點兒就要落淚,但是又在醫院里不忍那麼做,氣鼓鼓地就走了。護士長走了進來,金魚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凌大夫,你們怎麼回事,怎麼三天兩頭地吵架,」護士長無可奈何,「床頭吵架床尾和,你還不如道個歉。」
凌瑾瑜斥道︰「本身就是她無理,還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讓她冷靜冷靜也好。」
清含這次受的委屈可比上次看了他的聊天記錄重得多,她一路小跑,一直跑到醫院邊的公路上。她沿著人行道匆忙走著,路邊不時有行人看著這個一身白衣臉上掛著淚珠的少女。二十三歲的年齡並不是成熟的時候,可能自己又自以為是了。清含後悔了,她總是吵過架後沒幾分鐘就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可是就總是壓不住自己的火氣。凌瑾瑜大她不多,可他就識大體以醫院利益為重,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林清含這次感到無助。沒有可依靠的人,母親早早就撒手人寰,父親又倒下了。允公已經接近名存實亡,林清遠還在昆明生死不明,林清晨還在美國讀書……長姐為了友情犧牲自己,小妹年幼卻也懂得奮斗。唯獨排行老二的清含不懂人情世故。走了很久很久,自己已經走到了海邊,本應該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她走了幾步上前,站在高高的橋上,趴在欄桿上,眺望著遠方的大海。幾只海鷗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清脆的嗓音為這幅美景增色不少。湛藍的海水泛著波浪滾滾而來,嘩嘩的水聲使你內心靜謐澄澈,洗濯靈魂的污點。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清含自言自語地吟道,該知道的也知道,可為什麼自己在愛情里就總是位于被動地位?不僅被動,她懷疑自己懂不懂愛情的本質,該如何去培養,經營一段戀情!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稚女敕的聲音︰「姐姐,你在這里做什麼?」
清含回過頭來,多麼清澈的一雙眼楮,宛如一朵百合綻放。一個手拿糖葫蘆的六七歲小姑娘站在她身前,臉上還帶著淚水的清含顯得有些失態,多麼希望自己也回到年幼時,無憂無慮,認為這世界一切都是完美無缺的。小女孩開口追問︰「姐姐你怎麼哭了?」
「姐姐沒事,」清含破涕為笑,「你媽媽呢?」
「她就在我後面。」這時一個中年婦女走過來,拉著她就走了。小女孩還回頭對清含喊道︰「姐姐不要哭,開心點。」
清含震驚了,連孩子都懂得生活需要樂觀面對,為什麼我就非要悲觀,認為是全世界都和我為敵一樣?是啊,月凌就算有危險,自己也做不了什麼,而本該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卻不該用病人的生命開玩笑!她一路飛奔跑回醫院,跑到急診室門口正遇見一位受傷的病人,她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里。這該是她應有的生活。金魚得知了清含已經回來工作的消息,也只是淡淡一笑。在工作里面,容不得一點兒馬虎,更容不得去談論什麼個人的恩怨情仇,在這里他們就是同事,是同樣的生命的守護神,沒有什麼愛戀。沒有卿卿我我你儂我儂。這一天清含拼命工作,沒有病人也在拼命地寫著病人的報告,她要讓一切擔憂與難過被繁忙的工作埋沒。看到清含變成了工作狂,金魚雖然有些擔憂,可是也不可能說什麼。這一天,可能也是清含從未體驗過的勞累。她晚上已經筋疲力盡趴在辦公桌上睡去,手里還緊緊握著那枝沒寫完報告的鋼筆。金魚走進辦公室,又感到好笑又心疼,他摘下牆上的外套,披在清含身上,低聲說道︰
「清含,白天是我說的話太重。可是你也該懂得這些道理,你也二十三歲,有自己的人生觀世界觀,不能這樣強詞奪理,不過我也有錯。希望你能理解,今天你這樣努力工作讓我很吃驚,你已經明白了作為一個醫生應有的職責是什麼,你已經成長了很多,我想你擔憂的事情還有太多,盡管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我希望你有始有終,不要危及每一個病人的性命,因為你是生命的守護神。」說完,他就走了,可是心里一陣莫名的痛,回過頭去再一望,清含勞累地趴在那里,臉上沒有一點兒血色。他咬咬牙,走了。
這一夜,清含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們一家再度團聚了,這樣奢侈的願望,也只有在夢里才能實現吧。夢醒了,清含揉了揉疲倦的雙眼,發現自己在辦公室里坐著。手里還握著鋼筆,壓在身下的正是那個ttts病人的報告。
「奇怪,這是誰的衣服。」清含把身上的外套又掛起來,這個時候另一個同事走進來,沒精打采地對她說︰「早。」
「你怎麼沒精打采的?昨晚發生什麼了?」清含一頭霧水。
「昨晚那個危重病人又心梗了,大伙兒搶救了一晚上,听凌大夫說你睡了,就沒敢叫你。」
「胡鬧!」清含突然火了,「我是醫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你這不是瞧不起我?!」
「清含姐,你說哪里話。你昨天太累了,就算上手術台也會添亂。」
清含正要繼續爭論,忽然想起來昨天遇到的那個小女孩,火氣似乎一下子被一盆涼水澆滅了。她無力地坐了下來,扣上了手里鋼筆的帽兒。沖出辦公室,顧不得吃早飯又去觀察那個病人了。一旁的同事嘆了口氣,搖頭坐下來吃早飯。凌瑾瑜今天來得稍晚,走進分診台前就問︰「你們見到林清含了嗎?」
接診護士搖搖頭︰「昨晚她進了辦公室我們就在也沒見到。」
凌瑾瑜手里還拿著買給她的早飯,跑去辦公室時只看見桌子上留下的報告。那個女醫生開口問了︰「凌大夫,你和清含姐發生什麼了?她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金魚微微一笑︰「她和我吵了一架,但是吵得好。她明白了自己的責任。」
「那你們……」
「分不了,你放心好了。」金魚把手里的飯盒放下,繼續說道︰「等她回來,你記得叫她吃早飯。」那個女醫生點點頭,凌瑾瑜換了衣服去了觀察室。清含正在為那個病人做著檢查,身後傳來兩個聲音︰「真是奇怪,這個孕婦這麼年輕怎麼會有心梗出現……」
金魚回過頭去一看,是主任和副主任。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你和清含沒事吧?」
天啊,全院是不是都知道自己和清含的戀情了。明明是藏得很深啊,為什麼!金魚搪塞著︰「小聲點兒,她就在里面。」
兩個人對視一笑,就走了。金魚站在門口看著一絲不苟的清含,臉上露出了笑容。
就像現在,哪怕自己一直守護著她,也是一個美好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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