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妮心跳猛地加快了一下。
叫她妮子的人很多,但這兩個字從駱馳的口中說出來,似乎格外的不同。
這一瞬間,她的記憶又被拉回到了五年前,仿佛她還是那個隻果樹下的十八歲的女孩。
他竟然還記得她,這讓岑妮感到十分意外。
當年,她不過和他相處了兩天。她以為,時過境遷,她在他心里可能連一絲痕跡都沒有了。
便如風吹過的浮沙。
她裝作沒事人一般,看著電腦屏幕說︰「天底下叫妮子的女孩很多,有的是昵稱,有的是名字,撞名很正常。」
駱馳就知道她會這樣回答。
他在她面前,總是會踫釘子,不大不小的軟釘子。
不過沒關系,他已經習慣了。
才不管岑妮有沒有興趣听,自顧自說︰「那個妮子也是大山里長大的女孩,跟你差不多大,跟你長得也很象。說真的,我有時候覺得,你跟她好象是同一個人。」
「駱總,你這是在取笑我很土嗎?」岑妮故意這樣問,她實在是不想跟駱馳談論這個話題。
可是,這病房里面就他們兩個人,人家說了一大通話,她一點不回應似乎很不禮貌。
她就想岔開話題。
「才不是,」駱馳說,「如果你很土,我說不定會認為你就是她。你們兩個的氣質,差別有點大。」
「你的意思是,那個女孩很土?」
岑妮總算將視線拔離了電腦,遠遠地望著駱馳問。
這間病房很大,且毫無例外裝修得很舒適很奢華,同整間診所的風格一致。
如果不是病房里有著一些醫療器材,它根本就象是度假村里的一個房間。
岑妮同駱馳有著相當的距離,朦朧的燈光下,駱馳的臉不是十分清晰,眼楮卻特別的閃亮。
岑妮便無比懊悔,她干嘛又要將話題拉回到這上面啊。
她在駱馳心里是什麼形象有什麼要緊呢?她和他不可能有未來,他怎麼看待她有什麼關系呢?
駱馳沉吟了一會,象是在斟酌措辭。
「那個女孩啊,不能叫土。她沒有大城市里的女孩那般會打扮,見識廣,但她很自然,不做作。嗯,應該叫純真質樸……」
說到這兒,駱馳陡然住了口。他突然想起了岑妮和岑岩柱父女倆曾經對他做過的事,似乎不能用純真質樸來形容。
什麼純真質樸,也許,只是表象吧。
他突然就懶懶的提不起興致開口。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拿岑妮跟五年前大美村的那個妮子作比較,她們是一個人又怎樣,不是一個人又怎樣?
他不說話,岑妮樂得清靜,自然不會再主動提起什麼話題。
駱馳在床上躺了一會,手枕在腦後,便如當初躺在山坡的草地上。
他已經輸完了液,手自由了。
他躺了一會兒,對著天花板說︰「那個女孩後來嫁了人,去了別的地方,我不知道的地方。」
說著,他轉過頭,望著岑妮。
剛才說話的時候,他也一直注意觀察岑妮的表情。岑妮的表情卻始終淡淡的,什麼也看不出來。
好象她跟這個女孩這些事什麼關系也沒有。
岑妮沒有答話,專注地看著電腦,仿佛沒听見他說的話。
駱馳自覺無趣,掉轉了頭,重又百無聊賴地對著天花板出神。
突然就覺得很沒意思,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他直到現在才有時間真正地反思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先前在手術室的思考時間太短,根本什麼都想不明白。
他今天到底對岑妮都做了些什麼?
他對她到底懷著怎樣的一種情感?
駱馳越想越驚,他對岑妮的這種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體會過。
因她而喜,因她而傷,還因她而醋。
可是岑妮已經是孩子的媽。他可以不在乎她的過去,但他在乎她的現在。孩子的父親還會回來嗎?她跟夏凌風又是什麼關系?
駱馳在心里哀嘆,他身邊美女如雲,他一個都沒動心,卻被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給擄獲了。
他不能不承認,他是對岑妮動心了。
那麼羅蔓呢?他又該怎樣跟羅蔓交待?駱馳陷入了思索。
岑妮的心情也不平靜,她看上去是對著電腦在工作,心思卻絲毫不能集中在工作上。
她對著電腦,思緒卻早已飛越了祟嶺,飛到了大美村。
她後來回過兩次大美村,一次是在進入霍奔的公司工作之後,另一次是在她考取勒松的研究生之後。
她想取得父親的諒解。
但是這兩次回家,她都沒能進入家門。
岑岩柱始終不肯原諒她,把她拒之門外。
幸好她早有預感,知道父親不會輕易接受自己,所以兩次回家都沒有帶岑寂一塊回去。她不想給小孩子的心理造成不好的影響。
記得第一次回家,她在家門外跪了好久,父親卻連見她一面都沒有。
他隔著院門說︰「我沒有你這個女兒,你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她哭著說︰「爸,我知道我以前做錯了。但是我現在改了,我在外面學了很多東西,還找了個好工作。我現在有能力養活自己,還可以供弟弟讀書,爸,你就原諒我吧。我帶你們去外面玩玩,外面可好玩了。」
後來,母親羅玉珠打開門出來,想扶她起來。
「妮子,你過得好,媽就放心了。你爸那兒不能急,媽慢慢跟他說,總有一天他會回心轉意接受你的。」
她說什麼也不肯起來,固執地跪在地上。
她的性格替父親,很執拗。
岑岩柱在里面听見了羅玉珠的話,隔著院門說︰「你跟她廢什麼話?叫你把她趕走你就趕,她都是被你慣出來的。」
「爸,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女兒,讓我看看你不行嗎?」她淚流滿面。
岑岩柱說︰「你嫌丟臉還沒丟夠嗎?當初你就不听我的話。從你踏出我的家門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兒了。以後,不管你在外面做了什麼丟臉的事,都跟老子沒關系。」
他越說口氣越重,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她驀地明白了,為什麼父親不願意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