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嬌 近墨者嬌 70、行幕僚之責

作者 ︰ 阿姽姽

是夜,油燈昏暗的花廳中,偶爾涼風吹拂,帶走絲絲盛夏的燥熱。

古緋蔥白玉指捏著枚白色棋子,反復轉動之後,才緩緩落子,坐她對面的尤湖嘴角含笑,眼眸晶亮,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低笑一聲道,「姑娘,確定要走這步?」

聞言,古緋眉梢一挑,她本不會對弈,知曉點皮毛,還是怪醫九先生拉著她學的,可再怎麼著也不至于做出悔棋的舉動來,「確定。」

尤湖就笑了,他低頭虛握拳抵住唇,瓷白面頰就浮起酡紅來,連狹長眼梢在不明的油燈下都浸染出桃花粉的薄薄春意來,「那實在不好意思,小生又要贏姑娘一局了。」

他說著,捻起黑子一落,果斷就連吃了古緋三子。

古緋一看,整個棋盤上,黑子呈犄角包圍之勢,弱勢的白子毫無反抗之力,任其宰割,敗落就在眨眼之間。

她微詫,不曾想,尤湖一介書生,居然還棋藝不凡。

看出古緋的心思,尤湖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分揀出來,邊道,「從前家中,自小都是一人,便常自個對弈打發時間,故而懂那麼些許。」

說完,他又道,「姑娘,可還要來一局?」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瞳發亮,古緋就從他臉上看出意猶未盡的神色來,她失笑,起了懶心思,玩幾局輸幾局這種,她實在難以興致高昂。

順手拿起邊上的銀剪子,漫不經心地剪去燈芯,古緋單手托腮,淡淡地道,「不了。」

尤湖嘆息一聲,青衫長袖一拂,他自個擺上棋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對弈起來,並道,「姑娘可是心有所思?」

「哦?」古緋放下銀剪,斜眼看了他一眼,「你倒說說,我有何所思?」

尤湖左手落下黑子,右手白子摩挲,「姑娘忘了麼?小生說過,小生除了會花銀子,還能做姑娘的幕僚,幕僚者,自然是想姑娘所想,思姑娘所思。」

點漆黑瞳躥過油燈的火光,古緋望著尤湖,似乎想從他雙眼之中望進內心深處。

尤湖自來青墨院,表現出的種種根本就不像個單純的讀書人,這刻古緋不禁開始揣測,這人到她身邊究竟有何企圖。

知道自己會引起古緋的懷疑,可尤湖半點都沒解釋的樣子,他慢悠悠的又下了一子,然後淺笑道,「姑娘,是在懷疑什麼?姑娘是小生兄弟二人的衣食主子,離了姑娘,小生可就沒碗飯吃了。」

古緋眸色一閃,她目光落到棋盤上,不動聲色的將整個棋局盡收眼底,「你是讀聖賢書的,怎不懂不食嗟來之食的道理?」

尤湖沒將那言語中的譏誚放心上,就幾句話的功夫,一局棋勝負已分,他手擱膝蓋上,唇線深刻的嘴角向上彎起,「哪里是嗟來之食了,小生可是姑娘的幕僚,明個就行幕僚之責,為姑娘排憂解難。」

說完這話,他起身,理了下文人青衫的皺褶,對古緋拱手行禮後,旋身離去。

古緋指尖叩著棋盤邊緣,縱觀整個棋局,黑白二子涇渭分明,黑子明明有騰龍撲殺之勢,卻龜縮在一角像個陷入沉睡中的龐大巨獸,任由弱勢的白子蠶食,那模樣,分明是刻意縱容,而在黑子的最後方,赫然是突兀的一盞茶杯蓋,黑子眾星拱月地護著茶蓋,是以對白子的攻勢沒半點殺伐之意,反倒是偶爾送上一子半子得讓白子吃掉。

她目光一凜,起先對弈之時,她一直執的是白子,而尤湖是黑子。

心里千頭萬緒,倏地都凝結為一股繩,古緋輕笑一聲。

這尤湖分明是在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她,他是無害的,至少不會相害她,只因兩人最終的目標不一,可在某種程度上,他會助她。

「好個心計城府。」她低語淺笑,伸手捏起黑子維護的茶蓋,在手里轉了幾圈,啪地擱在案幾上,眸色幽暗的不辨深淺。

第二日,古緋用完早膳,听苦媽回稟了墨商會的動靜,以及古仲那邊的情形後,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將前些日子我制的香墨,用墨盒裝好了,墨商會的那幾位墨使,挨個送去。」

「若是古仲再來找,就回他,我沒參與到古家鋪子,所以這次的事,恕我無能為力。」古緋又加了句,她相信以古仲的聰明,這話里頭的意思,他還是听的懂的。

苦媽一一記下,臨到出去之際,對古緋支會道,「那個書生尤湖,今個一大早就出去了,老奴瞧著好像去三姑娘古柔那邊的方向了。」

古緋挑眉,想起他昨晚說的行幕僚之責,她笑了笑,干脆多吩咐了句,「那今個晌午,將二爺古將邀來,就說我請他一起用膳,務必要請過來。」

听聞這話,苦媽知曉古緋這是準備動二房了,旁的她不再多說,喚來夜鶯隨伺古緋左右,自己又叮囑完白鷺,才去安排古緋吩咐的事。

一時之間,古緋倒突然覺得無所事事了,所有的算計都在她運籌帷幄之間,只等對方有所反應而已,她遂讓夜鶯去叫尤二到小作坊,自己一個人慢悠悠地轉著輪椅先行過去。

尤二人不僅人長的高大壯實,還天生就是個大嗓門,他人還沒到小作坊,就先嚷嚷開了,「姑娘,您找俺是還是揮錘子麼?要俺說,那錘子太小太輕,揮著沒力道。」

古緋正在分煙炱,冷不防被尤二這麼一吼,她手一抖,煙炱就飛揚出去,灑了一地,她眉心跳動,抓起邊上的錘子就扔到尤二腳邊,喝道,「沒力道?今個沒揮百萬次,不準吃飯!」

尤二嘿嘿一笑,他撿起錘子,掂量了幾下,傻頭傻腦的就問,「姑娘,要不您再給俺準備個錘子,俺兩只手一起揮,百萬次很快就完事。」

這話一落,就是旁邊的夜鶯都覺要遭,果然——

古緋斜睨了他一眼,粉唇一掀就冷笑道,「千萬次。」

尤二終于察覺出不妥來,可以他那榆木腦袋,還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對了,他模模後腦勺,轉頭看了看夜鶯,用自己以為很小的聲音問,「夜丫頭,姑娘這是咋了?」

夜鶯沉默,她余光瞥了古緋一眼,瞧她面上冷若冰霜,便只管低頭瞧著自個繡鞋尖子,明智的不吭聲。

古緋簡直覺得這大個傻的沒救了,她哭笑不得,「還不去,真不想吃飯了不成?」

相比尤湖,明顯她對尤二要親近放心許多,這也是她感覺人傻沒威脅感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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