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嬌 近墨者嬌 85、毀

作者 ︰ 阿姽姽

古緋面帶淺笑,點漆黑瞳迭起氤氳霧氣,她手握輪椅扶手,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

鴉青色祥雲暗紋袍子,腰系龍眼大小的碧綠蟾蜍,身材頗高,細長的眼,微勾的鼻頭,帶著行商之人才有的精明氣度。

古緋勾唇,「墨宴家主,久仰大名。」

墨宴雙手背在身後,他冷硬的下頜一揚,眼一眯,就根本看不清他的心思,他先是冷漠地打量了古緋,才道,「古緋?老夫也久仰大名,姑娘巾幗不讓須眉,老夫十分佩服。」

聞言,古緋輕笑一聲,那笑如破水之冰,帶著潛藏的斐然戾氣,「哪里,相比墨家主獨掌家業來看,還是不及,阿緋還要像墨家主多討教才是。」

墨宴冷笑一聲,直直地盯著古緋,倏地他擊掌贊賞哈哈大笑起來,「古家出了個好女兒,古家何愁不興。」

古緋眸色連閃,她還沒來得急說話,就听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是聲若朗泉的嗓音響起。

「墨家主好眼光,」樂清泊從八幅仕女踏春屏風後轉出來,他眉有春風,君子謙謙,「阿緋的制墨技藝自然是頂好的。」

眼見樂清泊如此直白的給予評價,墨宴斂起多余的心思,他拱手道,「樂公子,有禮了。」

樂清泊回禮,今日他穿了件象牙白的長袍,袍擺上繪煙雨輕舟水墨圖,越發襯的他身姿提拔如玉,陽剛又俊朗。

「墨家主里面請,今日我作保,之前阿緋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這種場合對樂清泊來說再輕巧不過,他本就出身世家,長袖善舞,八面玲瓏那些都是必須要會的。

話到明處,墨宴只能順著台階下。「哪里,年少輕狂,這也是五姑娘的能耐。」

樂清泊將人引進里面,古緋落後一步。她特意迎在門口,就是為了瞧瞧墨宴,看十年之後的墨宴又是如何模樣。

「姑娘,」苦媽低頭湊到古緋耳邊,「您可得忍住了。」

古緋眸色深沉地瞅著屏風里面,她冷哼一聲,「你覺得我會忍不住?放心,作為出色的獵人,越是這種時候,越能克制。」

八幅屏風里面。一桌圍坐的是古家古仲、古將,還有小墨家的墨宴和墨玉華,再有就是樂清泊加上古緋,再無旁人。

墨宴正和古仲側頭說著什麼,古將一人坐在一邊。冷著臉,格格不入。

瞧著古緋進來,墨玉華和樂清泊都看過去,她的目光與樂清泊一接觸,嘴角扯出淺笑,滑向墨玉華之時,那笑意已經減了。

墨玉華面色微微一凜。他皺眉視線在兩人身上掃了圈,隨後看著樂清泊的眼神倏地就變了。

見人都齊了,樂清泊抽開椅子,起身推著古緋輪椅入住,他微微一笑道,「今日諸位能如約前來。實屬樂某之幸,清泊是晚輩,其他話也不多說,大家心里也清楚,阿緋往日之過。在這清泊給擔了,諸位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里听不懂樂清泊話中的意思,且樂清泊身份在那,誰又敢不給他顏面。

墨宴當即說道,「樂公子,說哪里話,古五姑娘自有能耐,都是些買賣場上的小事,沒那麼嚴重。」

古仲也附和著說,「緋丫是咱們古家的人,制墨手段了得,老夫從來都很欣賞,古家家業交到緋丫手里,再好不過。」

古緋抿唇垂頭,她不發一言,仿佛他們談論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樂清泊笑了起來,他伸手順勢握住古緋的,眉目之間有自得,「阿緋同我說過了,听聞十月兩家要結為姻親,且她對平時自己的舉動多有內疚,故而想拿出一些配方來補償你們,聊表歉意。」

墨宴、古仲、古將就連墨玉華四人皆轉頭看向古緋,墨宴眼底更是劃過晦暗不明的顏色。

一時之間,整個雅間,沒人說話。

古緋輕叩了扣輪椅扶手,圓潤指甲和木質扶手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眼波流轉說道,「不知香墨的配方,這分量可夠?」

古仲面露沉思,他余光瞥了眼墨宴,又看了看古緋,不確定的問,「緋丫,香墨如今在古家鋪子里算是鎮店之寶亦不為過,你確定要將配方公布出來?」

這話古仲也說的頗有技巧,特意提出了古家鋪子,言下之意多有驚醒之意。

古緋笑了笑,她當然知道古仲的心思,無非就是想獨佔這配方,更是不想給小墨家,雖說兩家在十月就會結為姻親,不過牽扯利益的事,誰還顧會顧著誰。

「配方是死物,可人是活的,只要給我時間,自然還能完善出更多的配方。」古緋半點謙遜也沒有,她小而尖的下頜一揚,全身上下都洋溢著讓人移不開眼的斐然自信。

墨宴笑,他雙手合十擱在膝蓋上,黑須飄然,「據老夫所知,五姑娘的香墨配方,有一半在墨商會,如今姑娘準備拿出來,想來香墨在易州要被發揚光大了。」

此話一出,樂清泊當即笑意冷了,他正想說什麼,古緋緊了緊他的手,意味深長地看著墨宴道,「如此,小墨家主是覺得阿緋的香墨配方不值當了?」

墨宴撫了下黑須,他無聲笑了,「哪里,五姑娘多想了。」

杏眼一眯,古緋驀地展顏一笑,似是而非的道,「既然小墨家主這樣覺得,那麼便連半張配方也沒有了哪。」

話音方落,雅間的門 的被打開,一身穿短襟的小廝臉有黑污地跌進來,「老爺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眾人還沒從古緋那話里回過神來,就被這小廝的話一驚,墨宴還沒看清楚,墨玉華就已經認出了那小廝的身份,那身短襟衣裳赫然是小墨家下人的。

他一個箭步躥過去,抓起那小廝就問道,「出了何事?」

「公子……」小廝心神未定,驚慌失措,「是倉房。前幾天老爺吩咐要專門看守的倉房,青天白日地沖進來一伙人,他們每個人都拿著錘子,闖進去就是一陣亂砸。所有的墨丸都被毀了,全部沒了……」

墨宴騰地起身,他面色鐵青,雙眸噴火,「你在說一遍?」

那小廝痛哭流涕地又將整件事完完整整地說了一通。

墨宴只覺眼前陣陣發暈,就是樂清泊都眉頭皺緊了,他看向墨宴問道,「可是放那東西的倉房。」

墨宴艱難地點點頭,他雙手撐在桌沿,才不致于摔倒下去。「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墨玉華尤為冷靜,他扶著墨宴,眼底有暗芒躥過,「爹。先行瞧瞧倉房,再行定奪。」

這話提醒了墨宴,他只給樂清泊扔了句,「樂公子,老夫暫且告辭。」

說完,都等不及樂清泊回應,小墨家父親急匆匆的先行離去。

古仲隱晦地望著古緋。沒有人能比他更為了解,自己這面前看似瘦弱無所依的姑娘手段有多高明,心又有多狠。

莫名的,他就是有一種直覺,小墨家倉房被人砸毀的事十有*都和古緋有關。

許是感覺到古仲的目光,古緋轉頭看過去。輕輕地勾起嘴角,露出個詭譎的淺笑。

古仲挺直背脊,那一眼讓他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直從腳底躥到後頸,讓他忍不住瞥開眼。

小墨家的人一走。樂清泊也坐不住了,畢竟那批墨丸是他幫墨戈弋從大京帶過來的,要是真出了事,他也很難對墨戈弋交代。

「你想去,就去吧。」古緋仿佛瞧透了樂清泊的心思,她側頭對他笑道。

樂清泊點點頭,只用力握了握古緋的手,接著起身離開。

待整個雅間里只剩下古緋和古仲、古將之後,古緋面容古怪地瞧著兩人,突然轉頭瞧著古仲意味不明的道,「听說大公子古旻要回來了?可知是什麼時候?」

古仲面色一整,他戒備地瞧著古緋,一時半會模不準她是何意,「還不知。」

古緋點點頭,「大哥要回來,那麼鋪子里事,我也可以放心交還給大哥。」

聞言,古仲驚疑不定,就連一直沒說話的古將也都詫異地看著她,不明白她這話是何意。

古緋也不解釋,她調轉輪椅,道了句,「回府。」

青墨院中,葳蕤陰涼的樹蔭下,半殘的棋局,青衫書生指間一指,他凝視著縱橫交錯的棋盤,久久未落子。

「已是合圍之勢,露出生路一條,莫不是將對手逼入更深的絕境不成?」古緋冰沙質感的聲音由遠及近。

苦媽推著她從龍鳳樓回來,她根本未看棋盤,張口便道出尤湖眼下的形勢。

斜飛入鬢的眉梢輕挑,尤湖將手中棋子放回棋缽,他沖古緋笑道,「不逼一逼,又豈知到底是不是絕境。」

然而這樣的話,卻叫古緋冷哼了聲,她到棋盤前,長袖拂,徹底地攪亂尤湖的棋局,傾身湊到他跟前就道,「之前那次失手,你故意的是也不是?」

尤湖笑的溫柔,他半點不在意棋下不成了,「姑娘,何出此言?」

「你還問我?」古緋伸手揪住他的胸襟,幾乎挨蹭到他的薄唇尖,「你是早就明知墨宴設了圈套在等著,可依然讓那數十個江湖草莽去送死,聖人可沒說過,草菅人命。」

尤湖俊美的面容上再沒半點的笑意,他微垂眼瞼就能看清古緋素白臉上的全部表情,她在他面前從來不屑假裝,心頭若憤怒了,便如現在這般抓著他胸襟喝斥一頓,若是不想搭理他,冷冷地看他一眼便罷。

他抬手,骨節勻稱又修長的手覆上她的,從遠處看,兩人姿勢親密又無間,可誰曾想,這般親昵動作下,不管是誰,說出的話語都像尖銳的冰刃。

「小生不過是想姑娘所想,念姑娘所念而已,」他低低的道,壓低的嗓音猶如最繾綣的纏綿,「姑娘不是已經事成了麼?墨戈弋送小墨家的那批墨丸,已經盡數被毀了,沒再翻身的可能。」

杏眼驀地睜大,不見日月光線的黑瞳中唯有尤湖一人的倒影,「想我所想……」

「不對,你不是逼別人,你是在逼我,」古緋突然了悟,「你逼我舍棄,甚至是利用樂清泊,叫我和他在回不去從前!」

ps︰

昨天的第三更難產了,太對不住大家了!

阿姽晚上拿到會議表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從早上9點一直開會到晚上10點,中午半小時午餐,簡直太不人道了……

所以這幾天的三更,容阿姽5號回家後再補上來吧,實在是有心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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