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妹妹，可是她一直和她媽媽很少溝通的，而且，我妻子她根本不會用心去理解孩子。」
「大哥，我建議你給孩子寫信，有時候，有些話嘴上不好說，但用文字溝通起來就方便多了。你以前不是也用過這個方法嗎？何妨繼續用下去？從你念的日記內容來看，這孩子的還是很善感的，善感的女孩也會善解人意，只不過她還小，自控能力不強而已，不要戴有色眼鏡看待孩子的早戀，用愛心和耐心去溫暖她，我相信她會迷途知返的。」
「妹妹，你早戀過嗎？」
「呵呵，沒有，我一直很理智，所以我的男同學們才叫我冷血動物啊。」
「那怎麼會懂得孩子的心？」
「大哥，我也是從十八歲走過來的呀，你要是相信我，讓我去和你女兒溝通，我保證能感化她，讓她忘記痛苦，只求上進。」
許願想了想，長長嘆了口氣︰「算了，許可，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了，再讓你為我的家務事操心，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許可沉默片刻，說︰「大哥，你真的好累！」隨即掛斷了電話。
許願愁腸百結，感覺到身心都疲憊不堪。他輕輕回到臥室，看見妻子睡得正香，臉上掛著微笑，天知道她又夢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默默地望著這個和自己同床共枕了近二十年的人，許願在心里問她，似乎也在問自己︰你知道我的煩惱嗎？你想過與我分擔煩惱嗎？你不覺得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你應該多盡些義務嗎？你知道經營一個公司有多難嗎？你想過你的背叛給我帶來了多大的傷害和困惑嗎？你……可是妻子依然做著甜美的夢，不可能回答他的疑問。許願又長長嘆了口氣，在妻子身邊躺下。這時，手機的屏幕閃了一下，他打開一看，是許可的短信︰
「大哥，不要過于焦慮，孩子總會長大，你現在要做的是用寬容的心去呵護她，不要讓她在幼稚的情感泥沼里越陷越深。糊涂的愛會在她幼小的心靈里留下難以愈合的傷痛，但是也能夠幫助她成長，而你博大的父愛正是給孩子療傷的良藥。自信點，大哥！
另外，教你一個剛剛學會的治療失眠的方法︰平躺在床上，用鼻子深深吸氣，然後再用嘴慢慢呼氣，反復幾次，你就會睡著了。此法不但治療失眠，還能提高睡眠質量，試試吧，不要總是在黑暗中瞪著天花板到天明，你是血肉之軀，不是鐵人，對自己好一點！晚安。」
許可，許可，你這個善解人意的小東西！一股柔情涌上心頭，許願按照許可教的方法，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果然就睡著了。
五
許樂樂自殺了。
午夜零點，許可被許願的電話驚醒，立即沖出門趕到醫院，醫生說小姑娘吃了太多安眠藥，需要立即搶救，可是送她來的男孩子不肯簽字。
「我簽。醫生，請你們一定要救活她。」
「你是她家屬嗎？」
「我是她姑姑。」
「哦」。醫生看到許可兩個字，真將許可當成了樂樂的親姑姑。
手術室的燈亮了，許可焦急的等在外面。兩個小時的時間似乎比兩年還要久，燈終于滅了，醫生欣喜地告訴她︰一切順利。
許可趕緊給許願打電話，許願說他已經訂了機票，下午四點就能趕到。
許可和值班醫生說了半天好話，總算將樂樂安置在一間單人病房。一個小時後，沉睡了很久的小女孩悠悠地醒來。
「你是許可姑姑嗎？」
「樂樂真聰明。」許可笑了，愛憐地模模樂樂的小臉，「你怎麼知道我是許可呢？」
「我听姑姑說過你，我還看過你的幾篇文章，文學網站里的。你跟我想象的樣子差不多。」
「哦，喜歡我的文章嗎？」
「喜歡，尤其喜歡你的文字里那些傷感的味道。」
「樂樂，你還不到傷感的年齡。」
「許可姑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其實我早就醒來了，我看見你握著我的手在發呆，你肯定覺得我特笨、特傻。」
「樂樂，別忘了姑姑也有過十八歲，我怎麼會覺得你傻呢？我其實特理解你的心情。」許可長長嘆了口氣，「但是，十八歲的愛情就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樓，只有當你走出沙漠，你才會明白一切美好都是幻景。我來的時候看見那個男孩了，他連在手術書上簽字的勇氣都沒有，愛情要有所擔當，這樣懦弱的男孩，失去了其實是你的幸運。」
「姑姑，是不是你十八歲的時候也犯過這樣的錯？」
「沒有，在愛情面前我比較弱智。當我知道什麼是愛情的時候，那個他已經走了。但是樂樂你記住，愛沒有錯，即使這個男孩不值得你傷心難過，你愛他也沒有錯，因為不知者不罪。但是如果明知道不該為而為之，你就錯了。其實你現在連失去都算不上，因為那個人根本不配擁有你，而姑姑當年錯過不該錯過的人，那種痛要深刻的多！」
「我明白了，姑姑，我想，以後我不會再犯傻了。」
「我相信。」許可笑了，她溫柔地握住樂樂的手，「我听你爸爸經常說起你，所以我知道你是個悟性極高的孩子。記住，以後有任何事都可以跟爸爸媽媽溝通，因為他們都很愛你。」
「我也想跟父母做朋友，可和我媽溝通太困難了，她根本不願意了解我的內心。」
「樂樂，不能這麼說，你對媽媽打開心扉了嗎？」
「我打開她也不願進來啊，姑姑你不了解我媽媽。我爸倒像個大朋友，可是有些事我怎麼跟爸爸說啊，如果我告訴我爸我戀愛了，他不殺了我才怪呢。」
「樂樂，你又錯了，你爸爸其實也很理解你，你不知道剛才他給我打電話時有多著急。父愛如山亦無言，你應該用心去體會他。他要打理公司，還要牽掛你，其實，他，活得很累。」
「姑姑，你對我爸怎麼評價？」
「好老板、好父親、好朋友，他真的很優秀。」
「可我媽老是批評我爸這不夠好那不夠好。」
「是嗎？」許可笑笑，「也許是因為你媽太愛你爸爸了，所以希望他更完美吧。」
「你也是這麼要求你丈夫的嗎？」
「我不會的，也許我胸無大志吧，我對自己要求挺高，對別人是任其自然。」
「姑姑，我以後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跟你說嗎？」
「當然，我一定會理解你。」
「我看了你的文章就知道了你是個多愁善感又善解人意的人。」
「跟你一樣是嗎？」許可笑著刮了刮樂樂的鼻子，「樂樂，你這樣的年紀就像一株脆弱的小苗，需要大人不停的灌溉和扶持，但是大人們很忙，所以你們要及時對他們發出信息，讓他們及時伸出援手，從而避免自己受到傷害。」
「反正我以後找你就對了。」
「好的。你睡一會吧，想吃點什麼，我去給你做。」
「听醫生的吧，醫生說該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真的？」
「真的，謝謝你許可姑姑，你讓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我決定走出沙漠。」
「好，姑姑陪你一起走過去。記住，放下，就不痛了。」
「放下就不痛了？好深奧哦，不過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閉上眼楮，回想一下我對你說過的話，你就會真的明白了。」
樂樂乖乖地閉上眼楮。許可給孩子蓋好被子，輕輕地走了出去。
下午，樂樂正開心地和許可說著學校里的事，許願夫婦趕到了。樂樂母親一下子撲到女兒床前，不停地問這問那。
「謝謝你，許可。」許願滿臉憔悴，許可知道他肯定一夜沒睡。
「放心吧，樂樂已經沒事了，以後也不會有事了，不要責怪孩子，多給她一些理解。」許可小聲叮囑許願，然後和樂樂道別。
「許可姑姑。」樂樂蒼白的小臉上充滿了燦爛的笑容，「放心吧，放下，就不痛了。我已經記住了。」
「什麼鬼話？」樂樂母親莫名其妙，樂樂也不解釋，許願模模女兒的頭，樂樂看著父親深邃的目光，父女倆會心地笑了。
是啊，放下，就不痛了。許可笑笑，沖樂樂揮揮手，放心地離開了病房。
回公司處理了一堆事務，下班時間就到了。助理周旭東說︰「許姐，今晚我們在陽光假日酒店聚會，隆重邀請您參加。」
「謝謝，我鄭重接受你們的邀請。」許可笑著說。既然樂樂有父母陪伴，自己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還不如跟大家一起熱鬧熱鬧，也好放松一下自己。
走進酒店包間，許可就被秘書小琳蒙上了眼楮。
「五、四、三、二、一」大家倒數五個數後，許可被允許睜開眼楮，一個漂亮的大蛋糕出現在面前。
「happybirthday！」
哦，天，看著一張張燦爛的笑臉，許可又驚喜又感動。她自己都不記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難得大家有心。忽然想起了上一個生日與許願偶遇的情景，一絲傷感在心底悄悄蔓延，為了不影響大家的情緒，許可努力讓自己顯得很開心。
正鬧著，許可手機響了，樂樂在電話里痛哭失聲︰「許可姑姑，我真的很壞嗎？……」許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對大家說︰「謝謝大家記得我生日，我很高興。你們盡興吧，我有點急事必須先走了，對不起，再見。」
望著許可匆匆離去的背影，周旭東搖搖頭，在他眼里，許可就是個工作狂，好不容易想讓她放松一下，還是被人打擾了。
六
許可匆匆趕到病房，只見樂樂一個人半靠在病床上，淚流滿面。
「樂樂，樂樂，別哭。」許可抱著孩子，輕輕拍著她的背，「告訴姑姑，到底怎麼了？」
「許可姑姑……」樂樂淚眼朦朧地望著許可，「你說我是壞女孩嗎？」
「不許這麼想，年輕無罪，愛情無錯，你還是原來的你。」
「可是我媽說我已經是個壞女孩了，已經不可救藥了。」
「樂樂，媽媽那是愛你，心疼你受這樣的苦，所以才恨鐵不成鋼，說出這樣的話，其實她心底並沒有這麼認為。」
「我不信，她說的好難听，姑姑，她是我媽哎，她都這麼說，別人又會怎麼看我呢？」
天，可憐的孩子，許可暗暗嘆息，她緊緊地抱著這個無助的女孩。
「姑姑，我已經放下了，可我媽又幫我撿了起來，為什麼？」
「樂樂，別鑽牛角尖。我知道你現在有多痛，你是個有思想的孩子，繼續放下，好嗎？時間是療傷的良藥，媽媽會理解你的，何況你還有父親，還有姑姑，還有我。堅強點，你能做到的。」
「我能嗎？」女孩一臉茫然。
「你能……」許願走進病房，笑著對女兒說，「你從小就和別的女孩不一樣。都是爸爸對你關心不夠，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爸爸都會陪在你身邊，做你的好朋友。」
「好。」樂樂終于笑了，「爸爸，許可姑姑說了，其實你很愛我，但你太累了，我以後一定好好讀書，不會再讓你操心了。」
「放下，就不痛了？」許願笑著問女兒。
「嗯。」樂樂伸手模模許願的胡子，「爸，你不刮胡子的樣子好憔悴哦，要是我媽能像許可姑姑這麼理解人就好了。」
許願看了許可一眼，無奈地對女兒笑笑說︰「爸爸沒有太多的奢望，只希望我的樂樂能快快樂樂地長大，嫁個自己喜歡的，也是喜歡你的人就好了。」
「爸爸，你喜歡媽媽嗎？」
「樂樂乖，睡吧，許可姑姑為你累了這麼久，是不是該休息了呢？」
「爸爸你送姑姑回去吧，謝謝你，許可姑姑，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樂樂，晚安。」許可溫柔地擁抱了一下小女孩。兩人剛走到門口，樂樂突然叫住他們，笑嘻嘻地說︰「許可姑姑，我覺得你和爸爸一樣優秀。」
許願笑著望了許可一眼說︰「樂樂努力學習，長大了也會和許可姑姑一樣優秀。」
走到醫院門口，許可說︰
「大哥，你回去陪樂樂吧，叫她媽媽不要再責怪她了，孩子還小，她脆弱的心靈經受不住來自最親的人的傷害。」
「她已經回去了，我其實就不該帶她一起來，她一直就不懂得如何和孩子溝通。」
「她對樂樂說的那些話太傷孩子的心了，別看樂樂現在表現的很堅強，但心里的傷痕還沒有愈合，你一定要多給孩子一些安慰和鼓勵。我看得出來，樂樂和你還是很親的。」
「放下，就不痛了！你能用這麼深奧的道理讓樂樂醒悟，許可，我真服你了，樂樂說的沒錯，你真的很優秀。」
許可淡淡一笑，不說話。走到停車場，許願堅持自己開車送她回家，許可不再堅持，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許可，你躲在江城這麼久，你放下了嗎？」
「早放下了。」許可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很平靜。
「可兒。」許願握住許可的手，「不要騙我了，你的眼楮根本不會說謊。都是我太懦弱，我放不下你，又沒有勇氣離婚，我做夢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中國人掙月兌婚姻的枷鎖太難了，我沒有把握，又擔心你會因此受到更多的傷害！」
「別說了，你永遠是我大哥。相愛並不一定就要生活在一起，因為愛，所以我希望你比我幸福，如果因為我而讓你產生太多的困擾，我會轉身走開。」
「不要，可兒，不要離開。」
「大哥，其實就這樣彼此想念也挺好的，痛苦快樂都由我們自己來承擔，我們沒有權利傷及無辜。也不會有人來阻止我們默默相愛一輩子，真的挺好。」
「可兒！」許願緊緊握著許可的手，忍不住一陣陣心痛。
到了公司公寓，值班保安交給許可一束紅玫瑰和一個包裝精美的禮品盒，說是快遞公司寄來的。許可滿月復狐疑地看看許願，許願笑著說︰回去再看吧。」
一進門，許願說︰「可兒我給你拿花瓶，你自己看禮物吧。」
許可打開玫瑰里面一張粉色的心形卡片，上面寫著︰「無法相遇在天地洪荒，卻可以相愛到地久天長happybirthday！——最愛你的許願」許可的眼楮濕了，她又打開禮品盒，里面是一條紅寶石項鏈。許願輕輕地將項鏈戴在許可的脖子上，然後從身後緊緊地抱住她︰
「可兒，這顆紅寶石代表我的心，我不在的時候，就讓它代替我護在你胸口。」
眼淚無聲地滴落在許願手背上，許可轉身抱住深愛的人，什麼也不說，任淚水在臉上奔流。她原本以為許願已經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他們相識一周年的日子，可是他竟然很早就給她訂了禮物。她不是俗氣的女子，所以她從來不用金銀珠寶來裝飾自己，甚至連結婚的鑽戒她都弄丟了，她在乎的只是和許願之間這份遲到的愛情。
許願輕輕地捧起許可的臉，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痕，再深深地吻住她的唇。許可熱烈地回應他的吻，許願緊緊的擁著許可，似乎要將她揉碎嵌進自己的身體，這是一種怎樣的愛情呵……
為什麼不懂愛情的時候要走進婚姻？為什麼遭遇愛情後又不能走出空寂傷心的圍城？人啊，為什麼總是作繭自縛？望著懷里心愛的女人，許願心痛難忍……
不知過了多久，許可掙月兌了許願的懷抱，她墊起腳尖，輕輕吻了一下許願的唇，說︰
「大哥，你去醫院吧，樂樂現在比我更需要你。」
許願深深嘆了口氣，伸手輕撫許可光滑的臉頰，無限溫情地笑了笑，又使勁擁抱了一下許可，轉身離去。
許願剛走，許可接到了丈夫的電話，他要求她下周飛回家一趟，他也會回去，說又要事相商。
「好吧，下周見。」兩人客氣得仿佛陌生人，許可想自己的婚姻是不是太可笑了。
七
家里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還好許可手腳麻利，用了兩個小時就將屋子收拾的清清爽爽，她又去菜場買了菜，然後去母親家接回女兒。一番煎炒烹炸後，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就擺到了餐桌上。
「呣，媽媽燒的菜就是比外婆燒的菜香。」女兒朵朵趴在桌上一個個菜聞過去，一邊夸母親。許可笑著拍了拍女兒的小**，說︰「不許這麼說，外婆帶你很辛苦，其實外婆的廚藝也算可以的。」
朵朵調皮地伸伸舌頭，坐下來用手托著小腦袋︰
「媽媽，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啊。」
「應該快了吧。朵朵，你想爸爸嗎？」
「想，不過我更想媽媽。」
「如果爸爸和媽媽離婚了，你會怎麼想？——我是說如果。」
「我們班有好幾個同學的爸爸媽媽都離婚了，他們也都挺好的。不過你們不會離婚的。」
「為什麼？」
「他們的爸爸媽媽是因為經常吵架或者打架才離婚的，你和爸爸從來都不吵架，怎麼會離婚呢？我們是最幸福的一家三口。」十歲的朵朵像個小大人，許可愛憐的模模女兒可愛的小臉，悄悄嘆了口氣。一個十歲的孩子怎麼懂得，婚姻中的兩個人如果連吵架的興趣都沒有了，這樣的婚姻還有什麼意義！
門鈴終于響了，從子墨進了門邊換鞋邊解釋︰「對不起，許可，飛機晚點了。」
「哦，洗手吃飯吧，朵朵早就餓了。」
從子墨洗完手過來，看見一桌美味佳肴，當即開了一瓶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