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
蔣輝國從回憶里醒過神來,小心翼翼地看向擋在門口的嚴軍。
「嚴軍……」他顫抖著叫出埋藏在心中多年的名字。
嚴軍收回掃視教室的視線,突然轉頭,直直盯著蔣輝國的雙眼︰「教授,你為什麼要殺我?」
蔣輝國被他盯得寒毛直豎,壯膽似的大喊︰「不是我,我沒殺你!」
嚴軍勾起嘴角詭異地笑起來︰「是你害死我的……你想否認?」
「……」
蔣輝國沉默了。
半晌,他干澀地開口了,渾濁的眼底閃著悔恨的淚︰「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嚴軍嗤笑,慘白如紙的臉上,嘴角一寸一寸上提,提起僵硬的肌肉,劃開詭異的笑。
他的身形猛然消失,蔣輝國驚懼地四處張望,意圖找出對方的下落。
他知道「他」還在,那種讓他幽怨的憎恨的讓他寒毛直豎的目光,一直圍繞在他左右。
「在你心里,我的命,就只值得上一句對不起?」
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耳廓傳來冰涼的觸感,冰凍似的寒氣吹拂在耳後,那感覺,就好像他身後有著一台開著門的冰箱,寒氣凜然。
他驚悚地回頭。
他背後什麼也沒有。
蔣輝國打了個寒戰,情緒在極度的恐慌里幾近崩潰,忍不住豁出去般沖著空曠的教室大聲問︰「……那你到底想怎樣?!」
怎樣?!
怎樣?!
怎樣……
教室里,他顫抖的聲音在一遍遍回蕩。
回應他的卻是一片沉寂。
但他卻並未因此感到安全些許。
相反的,他越不安了。
後退兩步靠在桌沿上,緊繃著心神小心地打量四周,仿佛就連周遭的空氣里,都藏著讓他膽寒的陰霾。
「你說呢?」
身後突兀的響起近在咫尺的聲音,他如驚弓之鳥似的跳起來,下意識地看向對面的窗戶,映著黑幕般的夜,宛如鏡面的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驚惶慘白的臉。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這讓他稍稍松了口氣,回過頭,毫無防備的對上一雙凸起的眼,那眼里滿載著極端的惡意與恨意,深陷的眼窩里,一雙暴漲的眼似乎下一刻就能從那小小的眼眶骨里膨出來!
「啊——!!」
蔣輝國猛然從床上彈起。
他有些恍惚地看了眼四周,現自己還睡在宿舍樓那間簡陋的臥室里。
做……做夢嗎?
好半晌才緩過神來,他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額頭的冷汗。
冷風一吹,黏糊糊的汗水瞬間揮,渾身涼颼颼的。
蔣輝國打了個哆嗦,皺起眉頭,顯然這種熟悉的冰冷感勾起了他剛才那段不快的夢境回憶。
搖頭甩開那些畫面,他回頭去看,才現原來是窗戶沒有關。
掀開被子下床,端起小桌上的水杯,仰頭一口氣咕嚕咕嚕灌了大半杯水,他這才覺得稍稍緩過些氣來,再次上床前,他順便去關窗戶。
望著玻璃窗上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他又想起了那個夢。
夢里,嚴軍說︰是你殺了我。
如果說夢境真的代表著一個人潛意識的想法的話,那麼是否其實己也承認自己殺了人?
記憶,突然跳回到四年前的秋天。
泛黃的記憶里,有著片片紅楓飄落如斑駁殷血,佔滿了畫面的每一個角落。
也是在那一天,年輕的孩子微紅著臉遞給他一疊論文初稿,靦腆地請求他幫忙修改。
是他不該,自私地打破孩子純粹的敬仰與信任,卑鄙地用他的前程來鋪就自己的未來。
他如初生旭陽,而自己早已是日薄西山。
他自己也說不清當年到底是著了什麼魔,竟為了延續片刻殘陽的微光,而喪失了理智與良知,讓那冉冉朝霞蒙上陰影。
蔣輝國自問並不是利欲燻心的人,他將一生都奉獻給了自己的事業,一直孤身一人,所以從來都把嚴軍視若親子,盡心教導。
他終究敵不過名譽聲望的光環。
那時候,他的研究久久停滯不前,在學術圈沉寂了許久,許多人都悄悄在說︰蔣輝國已經老了,他這輩子也就到此為止了,再難創下輝煌。
听到這樣的話,笑得有多淡然,心里就有多不甘。
更苦澀的是,他知道他們是對的。
所以在看到嚴軍那個青澀卻新穎的構想之時,古板了大半輩子的心思騰的就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生出那樣卑劣的惡念……他就是那樣做了,偏執的、渾渾噩噩的,做了……他盜用了嚴軍的構想,用他自己的名義,表了論文。
當他終于清醒過來的時候,事情已無法挽救。
那一條年輕的生命,以一種讓他刻骨的方式,結束在深秋淒冷的夜里。
蔣輝國看著玻璃上自己愈蒼老的容顏,想到這四年來飽受折磨的噩夢,心里突然一片慘然。
站了一會兒,他轉身打算回到床上。
忽然,耳後吹來一股冰凍的寒氣。
怎麼回事?窗戶不是已經關上了嗎!莫非是剛才沒有關嚴實?
于是他回頭想去確認窗戶。
這一回頭,就見玻璃窗上,清晰的出現一個身影,蒼白的臉,僵硬詭異的笑,竟和夢境里一模一樣的……嚴軍的臉!!
他取代了蔣輝國映在窗戶上的影像,像是憑空出現在玻璃里,惡毒地盯著自己。
蔣輝國嚇得心跳驟停,條件反射想要逃,腳卻像是被釘在地上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玻璃里,嚴軍僵硬伸出了手,那手臂竟像是突然有了形體,從玻璃里穿出來,直直掐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緊。
蔣輝國想要掙扎,卻完全使不上力,他的手抓住對方掐住他脖子的五指,拼命想要掰開,但這一切根本就是徒勞,他只能在窒息的痛苦中,慢慢喪失反抗的力量……
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恍惚听到有誰在叫他名字。
「蔣輝國。」
他無力地掀開眼皮,就見眼前地面上,突兀的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
「救命——!」他听到自己艱難地呼救。
雖然不知道來的是誰,但他還是突然升起了幾分微薄的希望,條件反射地向對方求救。
「噠、噠、噠……」
伴隨著不急不緩的韻律,對方終于慢慢走進他的視野,眼前一片朦朧的紫。
然後,有一只手緩緩探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神瞬間渙散。
他終于陷入到最深沉的黑暗里。
***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
驚醒地按掉鬧鐘,莫錚岩迷迷糊糊地揉著眼楮爬起床,去洗手間洗漱。
中途要路過伏寧的房間,門松松虛掩著。
他湊過去探頭張望了一圈,房間收拾得整潔干淨,一如伏寧曾經在他家租房時的風格,簡單得近乎空蕩。
伏寧不在房里。
莫錚岩無趣地縮回腦袋,繼續往洗手間前進。
兩分鐘搞定洗漱,他提著包下樓,頓時聞到一股食物的香味,聳了聳鼻尖,他鑽進廚房。
廚房里,伏大仙正在煎荷包蛋。
伏寧給蛋翻了個身,余光瞟到莫錚岩進來,隨意打招呼,「醒了?」
「嗯。」莫錚岩扒在門框邊眼巴巴望著。
伏寧嫌他礙手礙腳,一指外面桌邊,示意——過去坐著等。
莫錚岩往邊上讓了讓,沒離開。伏寧瞥了他一眼,見不礙事了,就沒再說什麼,于是莫錚岩心安理得地靠著那兒,盯著伏寧漂亮的側臉呆。
看了一會兒,他突然現伏寧臉上似乎有一道黑色的線條淺淺浮現。
……頭?
他微微傾身,探手過去,想把那根頭拂落。
指間剛剛觸上伏寧的眼角,那根頭突然消失了,莫錚岩怔住,揉了揉眼楮再看,還是沒有。
「怎麼了?」伏寧微微歪頭,疑惑地看他。
莫錚岩搖頭,不甚在意道︰「我剛剛看到你臉上沾著一根頭,剛想幫你弄掉,手剛模過去……就不見了。大概是踫掉了吧。」
聞言,伏寧幾不查地,輕輕蹙眉。
伏大仙廚藝還是很不錯的,幸福地吃過早飯,莫錚岩提著包出門上課。
一進校門,他就覺得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這個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就算是用跑的差不多也就剛剛踩到上課的點進門,若是在往常,不說路上所有人都在跑,但至少也是行色匆匆,哪會像今天,慢悠悠的晃蕩著,還三五成群的竊竊私語著什麼。
莫錚岩模不著頭腦,不過他這時候也沒功夫想那麼多,上課都快遲到了有木有!
有人見他那匆忙的樣子,忙提醒他︰「兄弟,你別急,早去晚去都一樣,反正今天早上多半是不成課的。」
「為什麼,沒听說今天有什麼事兒啊?」莫錚岩那叫一費解啊,趕緊掏出手機看看有沒有短信通知,這一看之下更茫然了︰「沒通知呀!」
見狀,對方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擺擺手含糊道︰「哎,我不好說……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他的確很快就知道了緣由。
剛一進教室,就听到班長大聲宣布今天不上課了。
所有人都心下了然地收拾東西,回去的回去,自習的自習。
唯有莫錚岩,滿臉迷茫的望天,心說︰這是出啥大事兒了?
班長是個隔壁寢室的一娃,莫錚岩跟他也挺熟的,趕緊湊過去追問︰「怎麼不上課了?」
班長攤手︰「沒辦法,教授被警察叔叔帶去問話了。」
「哈?」莫錚岩撓頭,說出了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罪名︰「貪污受賄?」
班長囧了一瞬,直截了當道︰「蔣輝國教授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又值班,不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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